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美酒、佳肴俱都摆上,众人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歌赏舞,共同赏月。
此时宗正院宗正,年逾七十的顺王李太钟颤颤巍巍地从亲王席位上走了出来,代表皇室宗亲先向李平泓、严太后敬了一杯酒。
李平泓忙命人搀他到跟前来坐,“老皇叔,您老可还安泰?”
那李太钟原本就耳聋眼花了,加上烟花又响,基本没听到皇帝问什么,只一个劲儿地答复道:“多谢皇上啊!这真是千古,未有,之盛世呀!老朽我啊,身为族长,生逢、其时,与有、荣焉!”
李平泓听他答非所问,知他没有听清,也不介意,又笑着说了一些告慰的话,让人在御前安排了座位,布上菜肴,便不再多问。
之后,皇太女又过来敬了两次酒,第一次是以皇储身份,代表文武大臣恭祝吾皇万岁、太后千岁。第二次则以嫡长女身份,率领弟弟妹妹,恭祝皇帝、太后千秋万代、福寿安康。
太后心中虽不喜她,但碍于场合,表面倒也顺承其意。再然后是外国宾客,包括蓝阙公主、屋屿世子在内的众多异族贵胄皆来向皇帝致意。李平泓皆颔首举杯回应,一时间皆大欢喜。
岑杙一直留意着太后身边的人,之前听崔、郑二位夫人说,太后把顾青邀进殿里了,说是很喜欢顾青,要带她一同参宴。岑杙有点不大信,顾青又不会说话,那老太后会平白无故喜欢一个不能交流的人?难道她是看脸的不成?
不过,她确实在严太后左手边注意到一个酷似顾青的女子,每逢有人上来敬酒,她都会从座位上恭身起立。那谨慎的样子,八成是顾青没错了。岑杙隐隐有些替她担忧。
往日一向活跃的敦王这次格外安静。他对着嫔妃席扫了又扫,皆没有看到裴贵妃的影子。向宫人打听说是称病了,自那日听见母妃被掌掴,他心中便惴惴不安。即便从长公主那里得到安慰,仍担心被牵连,便一直忍着没有进宫探望。此刻见所有人都一派欢腾,独母亲一个人被抛在后宫,没人理睬,她一向是要强的性子,不知心里该如何失落?念及此,敦王心中难免伤感,寻思待会无论如何都要到后宫看看。
而诚王则一直望着蓝阙公主的席位发怔,像失了魂似的,连文贵妃再三唤他都未听见,还是身边的宫人推了推他,才醒过来,面朝文贵妃,“母妃,您叫我?”
要是搁在寻常时候,他这样迟钝反应,文贵妃提醒一句也就罢了,但现在是皇上、太后唤她,文贵妃不得不凛了颜色,“做什么呢这样心不在焉?你父皇正喊你过去。”
诚王闻言连忙站起身来,朝李平泓走去。李平泓笑招他过来,对一旁的严太后道:“诚王越长大越出息了,儿子已经给他重新挑好了老师,是内阁元老、礼部尚书潘遂庸。过些时候就宣布!朕一定要把他培养成咱们玉瑞的栋梁之材!”
严太后连连笑说:“好!好!”把李靖楠又招到自己跟前,仔细地攥住了手,细细地打量。
诚王没料到李平泓会给他重新安排师父,而且一挑就是三朝重臣潘遂庸。这样的待遇只有皇太女拥有,连敦王哥哥都不曾得过,他一时倒不知如何反应了。
等感觉到两只手被攥得紧紧的,诚王开始浑身不自在起来,但碍于对方是太后,仍旧勉强挤出笑容。
祖孙三人的对话只有少数离得近的人听见了,以李平泓的口气,显然私下已经同潘遂庸通过气了,对这件事志在必得。潘遂庸是支持改立皇子为储的中坚力量,如果被他们连成理枝,日后肯定会成为东宫的劲敌。
李靖梣暗自思忖着,面上却似未注意到这边,只专心陪妹妹看烟花。而小心谨慎的顾青即便听见,亦不能详解其中缘故。倒是十岁的萧王郡主李靖楣一脸老成道:“如果诚王哥哥拜潘阁老做师傅,就能和大姐姐平起平坐了。”
顾青眨眨眼睛,是这样么?拜个老师就会平起平坐?不应该是皇太女更尊贵一点么?她正寻思着,下边文臣席位上忽然闹哄起来,已波及到了陛阶上。皇上差人下去询问怎么回事?回来禀报说:“众位大人听闻船山书院专好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才,难得两位船山状元齐聚,便想看他二人当庭演奏一曲!结果岑状元推说自己不懂音律,搪不过,竟然悄悄溜了,众大人都在桌子底下搜她呢!”
“哦?是吗?”已经有些微醉的李平泓一听也来了兴致,笑道:“这可真是难得,可别让她溜了。她说不懂音律,你们就信她?赶紧找出来,让她和江逸亭一起表演。朕也想听听。”
那宫人得旨忙又下阶去了,到欢闹的众人跟前,也不知道岑杙身在何处,只高声笑嚷:“岑大人!皇上亲口下旨让你和江大人一起登台演奏,可别再躲了,这可是圣旨。快出来吧!”
以崔末贤为首的户部众人也都跟着起哄,“是啊,岑杙,难道你想抗旨吗?快出来表演则个!”
正蹲在某张桌子后面躲祸的岑杙闻言,皱紧了眉,寻思这帮人可真能起哄。又不要他们表演,说得倒轻松。眼看抗不过了,只好从桌子后面站起来,正对上崔末贤那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脸,就想一脚踹上去。
江逸亭也推脱不过,和她对视一眼,无奈地对那宫人道:“可我二人此次未做登台准备,没有乐器,如何演奏得?”
“这个好办,乐器什么的可以直接由教坊司提供,要琴要瑟要琵琶要箜篌,笙箫笛管、吹拉弹唱应有尽有!”
“这……”
“二位就别推辞了,皇上那里还等着呢!”
船飞雁忽然一拍桌子,笑道:“怕什么啊,我也同你们上去,咱们三个来个琴、箫、琵琶合奏,叫他们看看咱们船山书院三杰的本事和风采!”
“这可感情好了,有江夫人坐镇,肯定更妙。”
船飞雁和江逸亭、岑杙的个性完全不同,喜爱在众人面前表现,乐于置身于千呼万唤的环境中,享受万人膜拜的感觉。之前能够提供给她的最大舞台不过是一整个船山书院,现在好了,可以在这么多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面前露脸,这个机会怎能够错过?她心内早就跃跃欲试,打定了主意,即便这俩人不想上去,也要把他们拽上去。
江逸亭无奈,只能拱手道:“皇上有旨,微臣自当遵旨行事。只是编排还需要些许时间,劳烦公公帮忙预备一把琴、一支萧、一面琵琶。其余,我等可自行安排。”
“一定一定。”那宫人忙回陛阶上复命去了。不久就把三人所需乐器备至妥当,预备在这曲歌舞后,由三人登场表演。
岑杙一边调试琴弦,一边埋怨船飞雁:“我最近好久不弹了,手生得很,待会出了差错,你们可别怨我?”
“你敢?”船飞雁威胁,“你要是敢给我拖后腿,回去让弟妹收拾你。”
岑杙无语。江逸亭握着一只箫,悠闲自在道:“咱们这曲叫《春江花月夜》,意境很美呢!”
但是船飞雁很有意见:“但凡月圆就要弹《春江花月夜》,已经秋天了拜托,能不能有点新意?为什么不弹《琵琶行》?我记得里面有句话叫‘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又有‘船’又有‘江’,还有‘秋’,可不比你那‘春江花月夜’,有‘江’无‘船’无‘秋’的好?”
江逸亭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琵琶行》写什么,这场合哪里能奏得?且《春江花月夜》中有‘谁家今夜扁舟子’,‘舟’不就是‘船’么?怎么会有‘江’无‘船’呢?”
“舟就是舟,船就是船,怎么能混为一谈?就像你是江,你能说江是水吗?”
江逸亭无奈道:“哪能这样强词夺理,舟和船代指同物,江和水却不如此!”
“是吗?江不是水做的吗?”
“江是水做的,但它并非全由水做的,它还有堤啊!没有堤就不成江!”
“那我问你,船是不是还有大船,战船,炮船?他们是舟吗?”
“这……”江逸亭一时间竟无法反驳,思考了一会儿,“是你先说江不是水,等我说江和水不一样的时候,却又反驳我说江是水做的,是一个东西,你这明明自相矛盾嘛!”
“我是反驳了你,但我从没说江和水是一个东西啊,我只说江是水做的。一个东西是你自己脑补的。馒头还是面做的呢?它是一个东西么?”
“……”江逸亭愣了一会儿,“那照你这样说,舟不也是船做的吗?”
“是啊,所以舟不是船啊!”
至此,江逸亭彻底搞混了,站在原处,百思不得其解,“舟不是船?舟怎么会不是船呢?”
被视同无物的岑杙调好了琴弦,藐着无聊的二人,“我看干脆你俩演奏《春夜喜雨》得了,里面有‘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又有‘船’又有‘江’,俩还挨着。又喜庆。”
船飞雁也笑了,“那可不能成。刚才还说不要‘春’,你又来‘春’。比这更不切题了。”略思索了一会儿,“要不就奏稼轩先生那首《木兰花慢》吧,‘可怜今夕月’,爹爹之前最喜欢吟诵的,对月发问,又新鲜又有趣。且宴将散了,咱们来个送月,岂不切题?”
岑杙笑道:“欸,这个好。夫子平常教我们,要敢于质疑,敢于发问,所谓援疑质理是也。只是,这《木兰花慢》词,咱们以前从未排过,万一出纰漏了怎么办?”
“还没排你就先想着出纰漏?这可不像你作风啊!”船飞雁狐疑地睨着她。
岑杙有点心虚。这时那边来人催了,“三位,歌舞马上要演完了,你们排演好了吗?”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不过,如果公公可以帮忙再稍稍挪后一点,我们会感激不尽的。”船飞雁朝那人挤挤眼。
她本就生得花容月貌,这番恳求令对方受宠若惊,“江夫人说哪里的话,正好武将那边也要出个节目,我给教坊司说一声,济他们先。一个节目够不够?要不要再往后拖拖?”
“够了够了!”船飞雁笑嘻嘻道:“多谢公公。”
这时,江逸亭走过来,“你刚才说得不对,照舟和船的比对,江是不能和水比,应该同水流比。大的水流叫江,小的水流叫河。就像大的船叫大船,小的船叫舟。还有,舟是木头做的,不是船做的,它只是船的一种。木头不能称之为船。就像馒头是面做得,但面不是馒头,只是面儿一样。舟是船的代表,可以代替船出现在诗文中,所以,舟就是船。”
船飞雁听他还在纠结前事,翻了个白眼,对岑杙道:“你听听他,正经事不做,偏去抠这些字眼。那我敢问你,你夫人叫船飞雁还是叫舟飞雁?你老丈人叫船知节,还是叫舟知节?”
“自然是船飞雁,船知节。”
“这不就得了,赶明儿我帮你娶一房姓舟的小妾,你再同她说辩说辩‘舟’是不是‘船’吧。”
江逸亭待要再分辨,岑杙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再说船师姐就要生气了。”他这才不说话了,但是攥着箫,独自闷不吭声生起气来。
船飞雁似没看到,自顾自地拨弄她的琵琶。
岑杙瞧瞧这俩人的神情有点不大对劲儿,隐隐觉得自己不幸卷入了一场腥风血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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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巧看到《大明风物志》里面有关于宫廷宴会礼仪的记载,其中有九爵酒等记录,出自《明史·礼志》。本章引用了其中一部分。原文更加繁琐和复杂。
鲤跃龙门 公主说书
悄悄问船飞雁, “师姐, 你和师兄是不是吵架了?”依照岑杙对两人性情的了解, 不会无缘无故为了一点小事就闹别扭,甩脸色。而且船飞雁连“找小妾”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见问题还不小。
船飞雁暗自慨叹同样是状元,岑杙就能察觉自己的心思,偏江逸亭就察觉不出。她岂是为“船”和“舟”二字跟他置气?不过是因为进了京,活在江逸亭母亲的阴影下, 听她千年不变地念叨给儿子娶一门妾室,江逸亭一如既往像个孙子似的不敢回怼,心生厌烦罢了。当下强颜笑道:“没有。你帮我看看我这琴调得如何了?”
话分两头,武将这边,涂、周、程、闻四疆统帅的家眷照例占据了头四席。因这四位将军常年驻守边关, 责任重大, 皇家特许他们每三年进京述一回职。而每逢重大节庆,四疆统帅只派夫人和世子进京,是故这次中秋宫宴四疆主帅一个也未出席。而涂家作为四疆统帅之首,面临涂夫人发疯、涂云开过世的双重打击,只派了涂远山在京的庶子涂云霁和庶女涂云舒出席, 在携家带口的武将席位里显得人丁寥落。
作为四疆统帅世家之一, 南疆闻家力量最小,向来见风使舵, 谁强就和谁一个鼻孔出气;而西南程家虽是皇帝名义上的母家, 但深知四疆世家同气连枝,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维持四疆的团结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在这次中秋宫宴上,这两家都在尽量照顾涂家的感受,表现得格外低调。
只西北周家因此次进京另有目的,故而表现得十分活跃,周夫人亲自向教坊司说情要让儿子表演一段即兴的武术,全当博皇上、太后、公主们一笑。宫人汇报了皇帝,李平泓饶有兴致地摸须答应了,并提醒李靖樨:“黛鲸,待会儿是武术表演,可要仔细看。”因此周小山的舞剑表演就插在了岑杙等人的《木兰花慢》前。
说是即兴,其实早就是编排好的,周小山屈从于母亲的压力,不得不把自己变成求偶的孔雀,努力地开屏以期获得那个不认识的公主的垂青。
行云流水的一段剑舞过后,满场掌声雷动,尤其是武将堆里,叫好声不绝。周夫人一边迎接众人的奉承,一边摆手谦虚笑道:“说来惭愧,这还是我们家最不成器的那个,献丑献丑了!”言下之意,我们家还有更好的,你们还没见过呢。众人都听过周家还有一个大女儿,从小学习舞枪弄棒,沙场领兵的,被周氏夫妇视若珍宝。走哪儿提到哪儿,比对待儿子都强。但可惜性格太强悍,一直长到十八九岁,都没找到婆家。然而周家并不着急,听说还打算为其找上门女婿呢!许多对周家权势心存觊觎的人都想攀上这门亲,因此都极力地奉承她。
一个戴高山帽的高阶总管太监朝武将席位走了过来,笑对周夫人道:“周夫人,太后和皇上很喜欢贵公子的表演,想让夫人和世子到陛阶上一叙呢。”
周夫人一听,连忙拎着头还冒汗的儿子到陛阶上去,先拜过李平泓和严氏,周夫人拽了拽周小山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往东边看,悄声提醒,“那儿就是娘给你找得媳妇儿。”
周小山也斜眼朝东瞅,正巧看到一个头戴九龙翠珠冠,身穿杏黄大袖衫的女子扭过脸来,冲他颔首,浅淡一笑。隔着朦胧的夜色,那皎如天边月的容颜,仿佛附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在他眼前盛放开来。友好的示意之后,笑容瞬间敛去,了无靥痕。冷如地上霜的气质,透骨而出,妥帖地冷附全身,与月的清寒遥相辉映。此情此景,此人此面,一瞬间便种进了周世子的心里。
他感觉自己好像碰到了从月宫中下凡的仙子,一颦一笑都牵连着自己的心神。整个人呈一种痴呆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
周夫人又拽了他两下,“怎么样?娘给你找的媳妇儿,是不是出尘脱俗!”
周小山什么都没听见,只怔楞自己的怔楞,呆怔自己的呆怔。周围的火树银花,欢声笑语似乎都不再和自己有关。
灯火掩映中,她的侧脸竟也那般好看。简直就像大蛮山上的雪莲,大戈壁中的劲草,大沙漠中的绿洲,用语言描绘不出的好看。
“这周家的人就是不一样,单看这世子就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啊!”
严太后眼睛里放着光,把母子二人招上前来,说了一会子话。李平泓笑着称“是”。对于周小山本人也是很满意的,除了年纪略小些,家世、才貌和李靖樨倒也般配。
周夫人照例说些“多谢太后抬爱”之类的谦辞,严太后笑问:“令郎年庚几何?定亲了没有?”
周夫人回道:“犬儿顽劣,今年虚岁十六,还不曾有人家看得上他。”
严太后闻言,眉间显出一丝喜色,忽然把李靖楣招到跟前来,“周夫人,看哀家这孙女如何?”
周夫人脸色微变,就有些骑虎难下。关于李靖楣她是知道的,她是萧王李平溯仅剩的血脉,严太后一向将其视为宝贝,听她这口气,是想给李靖楣说亲了。可是周夫人对萧王一向没什么好印象,对他的遗孤自然也谈不上喜欢。她认定的儿媳妇是皇帝的掌上明珠李靖樨,连带给严氏福寿园捐的五十万两银子,也是为了表示周家求娶李靖樨的诚意。现在平白给她塞个别的儿媳妇,周夫人怎能接受,避之都唯恐不及。但是又不好当面撕破脸,只笑道:“太后的孙女自然是极好的人家,但犬儿性情顽劣,恐配不上郡主。”
李平泓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对于严太后的建议没说支持也没说不支持。倒是十岁的李靖楣看出了周夫人脸上的不情愿,以及李平泓莫测的神情。笑着给严太后化解尴尬:“皇祖母,我才这么小,您就急着想把我嫁出去啊?楣儿还想着多陪陪您老人家呢?”
严太后拍拍她的手,“把你嫁出去,祖母也舍不得,但女孩儿家总要嫁人的嘛!”
“那就等我想嫁了,您再给我个恩典,让我自己挑驸马。可别像推磨盘似的,把我推来推去的。就跟想撵我走似的!”
“你这孩子,怎地这么多心呢!好好好,到时候皇祖母让你自己挑驸马。”严太后也知道这门婚事大抵是不成了。本来被周家婉拒心里有一肚子怨气,但看孙女似乎也没看上那周世子,也就罢了。李平泓这才展开笑容,“皇伯伯给你做主,将来让你自己挑驸马。”
“多谢皇伯伯。”
周家母子同时松了口气。下阶的时候,周夫人抹了一把汗,“好险,差点就坏事了。”周小山却一边走一边恋恋不舍地回头,往右侧眺望。周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觉得儿子和自己一样有眼光,“怎么样,娘给你找得媳妇是不是万里挑一?刚才当着老太后的面儿,婉拒了她孙女的婚事,不方便再跟皇帝提亲,你等着。到明日,娘一定再去跟皇上提亲去。”
“娘,你说得那康德公主是不是坐在东边第一个座位上的那个?”
周夫人往后头一瞧,见李靖樨正和皇太女坐在一起,望着天上的烟花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那模样可真招人疼,她笑道:“可不是么?幸而姑娘家只比你大了三岁,女大三抱金砖,要是再多一岁,我看你是骑马也撵不上了。”
“撵得上,撵得上,就算大十岁也撵得上!娘,你可一定得替儿子做主!”周小山一反前态搂着周夫人央求。
“你这个臭小子!先前还埋怨娘没给你安排个好亲事,现在怎么样?还知不知道好了?娘怎么会坑自己的儿子!”
周小山笑嘻嘻道:“是是是,娘说得对,您说什么都是对的。您可一定要帮我求亲成功,儿子非康德公主不娶!”
“嘁,瞧你这个出息!”周夫人给了他一指头,对他的反应特别满意。母子二人心满意足地走到陛阶下,礼官便宣布接下来由船山三杰表演琴、箫、琵琶合奏《木兰花慢》。
周夫人一听,来了精神,“是岑状元?”拍拍儿子的手,“你这门亲事要能成了,可得感谢岑状元。上次要不是他搞得钟鼓楼大乱,你娘也不会被人流卷走,更不会和康德公主一起落难,并为她所救。你的这段姻缘还不知道要牵在哪儿呢!”
“是吗?要是这样,干脆,娘,让他当咱家的媒人得了。”
“咦?你这臭小子脑袋什么时候这么灵光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如果能让岑状元主婚,岂不是皆大欢喜吗?好主意,明个我一并跟皇上说说。”
船飞雁正等着上场,谁料皇帝一摆手,“《木兰花慢》先等一等,蔡崖,把朕的封赏令宣读一下。”
“喏。”
蔡崖便当众宣读了对狼山平叛一干人等的封赏。除正式追封涂云开为平北郡王外,又特地加封皇长孙李州煊为金鳞郡王,食亲王禄。此外,率兵追剿顾人屠一年多的长公主夫妇也有食禄方面的增加。皇太女加无可加,只封赏了东宫一干人等。其余还有给北疆涂家的赏赐,也格外丰厚。众人都知道皇帝是在示好涂家。除不掉就只能示好,这是长久以来,君权受制于军权的必然结果。也是自清宗以来,朝廷和四方维持的一种微妙平衡。除非有必胜的把握,任何一方都不会主动打破它。
敦王脸色苦闷地坐在席位上,自饮自酌。这李州煊明明是涂家的种,竟然被封为了皇长孙,还食亲王禄,马上跟自己平起平坐了。这涂远山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为让自己亲孙子姓李,就能堂而皇之地窃居玉瑞帝脉,父皇竟也许他?如果让这五岁的奶娃娃将来继位,玉瑞江山将来岂不是要改姓涂了?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放着自己亲儿子不立,去立别人家儿子,天底下岂有这样的理?敦王心中愁闷难当,愈发放肆地喝起酒来。
李靖梣、李平渚率领众人谢恩后,整个宴会也进行的差不多了,皇帝有意让船山三杰的《木兰花慢》做此次宴会的结束。岑杙、船飞雁、江逸亭三人也做好了“送月”准备。然而谁都没想到,又有人插在了三人前头。
蓝阙公主着人说,她也准备了节目要敬献给玉瑞皇帝和在场诸位。李平泓自然乐见其成,吩咐济蓝阙公主先,于是岑杙三人的节目只好再往后推。
船飞雁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这些人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等他们要上场时,一窝蜂地冒出来。白让他们三个准备了又准备,又不能上场,真是浪费感情。
蓝阙公主表演的阵仗很大。岑杙掌遮在额上眺望场中,只见一群人抬了一张衙门公案和一把官帽椅子放在场中央。公案上还摆着惊堂木、签筒、印盒、笔架、砚台、文书等一应公堂用具。一副要公堂审案的架势。
大家都莫测地关注着场中的景况,不免窃窃私语起来。李平泓也一脸耐人寻味地俯视着陛阶下的动静,不知这位蓝阙公主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只诚王见如此场景,觉得既新鲜又有趣,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期待着蓝阙公主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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