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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啪!”蓝棉杲这一拍惊堂木,堂下众人莫不骇然变色。就连陛阶上的严太后都吓着了,捂着胸口几乎要窒息。李靖楣赶紧递上鼻烟壶,让其吸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而“罪魁祸首”则跟没事儿人似的,摇着折扇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完拱手朝陛阶上拜了一拜,又摆着扇子飘然离开,回自个席位了。
周小山也帮老娘顺背,刚才周夫人正饮茶,没料到这蓝阙公主毫无预警地拍了惊堂木,结束了评书,一下子就给呛着了。
“奇怪了,匾上明明是四个大字,这蓝阙公主怎么说是三个大字,她是不识数吗?”周小山一边拍,一边纳闷道。这时周夫人突然横了儿子一眼,警告道:“你给我闭嘴!”
在场有些官场阅历的,大都听出了这蓝阙公主的弦外之音。那通灵的小和尚被夺去了咽喉,正对应着著名哑僧玄喑大师。而玄喑大师生前与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岑骘为忘年交,两人相差近二十岁,年龄也正好能对上。
东露寺对应栖霞寺,无头鬼对应二十年前被岑骘揭发的士兵杀良冒功的老百姓。如果说以上都是蓝阙公主无意间的巧合,那么后面那“定阳公府”、“钟声”、“大劫”,就是赤|裸裸地暗指岑骘了。
岑骘字平阴,号玉钟。平阴对应定阳,定阳公府,就是岑府。后来,许多牵强附会的老百姓,把平阴引申为了“平定阴间”之意,这才有了岑骘死后为阎王爷的说法。
而“钟声为阴天子大劫之兆”对应岑骘撞钟而死。因他嗓音奇绝,朝堂上奏,声若玉钟,故又被称为“岑玉钟”。这蓝阙公主明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周夫人有理由相信,她故意把四字匾说成三字,就是为了吸引人的注意。这蓝阙公主和岑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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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也搞混了,应该是四个字,念成三个字,之前写倒了。





鲤跃龙门 木兰花慢
在场和周夫人持相同疑虑的不在少数。那件事发生在十九年前, 这蓝阙公主最多不过十四五, 如何会对二十年前的旧事知晓得一清二楚?且自朝局大乱以来, 玉瑞与蓝阙断绝往来达数十年,一直到敦王赴蓝阙结盟, 双方才正式破冰修复关系。这是蓝阙第一年派公主到建康,在如此重大场合贸然提起旧事,且明里暗里地为岑骘站台,这不是公然和四疆家族作对吗?
谁都记得, 十九年前岑骘因揭发边疆守军杀良冒功,触犯了四疆家族的利益,最后被涂、程、周、闻四家联合起来一同剿杀。旨到之日,岑骘持剑冲上栖霞山,就在栖霞寺千年古钟前, 除冠披发, 怒触古钟而死。
周夫人记得那一年她家大女儿刚好出世,年轻的周撼山刚从父辈手中接过兵权,根基未稳,就被迫为家族利益卷入战争。
那是一场过程煎熬,结局猝然的战争。周家动员了整个西北之力, 准备和强大的敌人背水一战, 然而战争还未打响,敌人就不堪一击地倒下了。事后, 周撼山了解, 敌人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强大, 真正强大的是他们自己。
那“皇帝决心削除四疆世家兵权,想借岑骘之手大起干戈”的消息,实际是子虚乌有。莫说当时客观条件不允许,就算允许,朝廷也会选择逐个击破,而不是傻到逼四疆联合起来。
那一仗,没有人是胜利者。四疆世家虽取得了表面上的全胜,却在人间留下了恃强凌弱的影子,失尽了人心。
面对已酿成的恶果,周家明知被人利用,只能闷声吞下,继续维护四疆家族的利益。而触钟而死的岑骘,传说,在他死后,古钟彻夜悲鸣,三月不绝。
他的真身因此被塑造成了阎罗王,于阴曹地府等着和他们清算总账。
没有人比蔡总管更了解岑骘触钟的情景。当时先皇后海清寒正于栖霞山枕霞宫养胎,他奉李平泓的命令来探望海皇后,并送些日常用品。离宫时心情大好,就在半山腰处俯仰栖霞群山。忽然,主峰峰顶钟亭内跨入一紫袍人影,因正对日光的缘故,蔡总管看不清楚那人样貌,只见他周身仿佛披了一层金光,萧萧肃立,松临绝顶。有几个灰衣僧人围在他的身边,一近前就被其挥剑斥退。他左手持剑,环顾一周,忽将冰刃奋力丢下山谷。之后古钟前摘去高冠,脱去官服。着一身白衣,踉跄着扶住钟面,仰首望天,扬声泣诉。
周围人闻之无不扼腕叹息,之后就见他转身面朝冷铁,以头为钟杵怒触悬钟,至三次方气绝。
尽管主峰离此地甚远,蔡总管却觉那钟声犹在耳边。真叫人头皮发麻,悲彻入骨!最后一声钟响,山间惊起亿万飞鸟,振翅齐鸣,蔡崖惊得仰面跌落观景石,一时竟无从立起。
就在混沌迷蒙中,枕霞宫里亦传来女声的惊叫,原来海皇后竟也被钟声、鸦声震倒,羊水破裂。事后,他急派人去主峰打探,得知都察院左都御史岑骘触钟殁了。
他还记得将噩耗报给李平泓时,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帝托着脸,悲哭道:“朕的玉钟殁了。”
那件事到头来没有人是全身而退的。海皇后早产生下二公主后,身体落下了病根,不到三年便亡故了。而李平泓也因为四疆的嚣张气焰,无力保住岑骘气得大病一场。
作为一个亲历者,蔡崖可以证明,那钟声并没有响彻三月,甚至连三声都未响彻。是人心中不平的钟响了三月。
此刻陛阶上,皇帝李平泓的脸色看不出异样,一众王公大臣也未表现出异常。他们好像一瞬间都失语了。好像谁都没猜到这其中的深意。但所有人选择把这个充满隐喻的故事静静听完,已经足够让四疆席位上的人如坐针毡。
台上有人打圆场,笑说:“想不到,蓝阙国原来也有阴曹地府之说,公主这评书讲得可真好!”
谁料,蓝阙公主笑眯眯地回道:“不好意思,我蓝阙是没有阴曹地府的。”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摆明了故事并未发生在蓝阙。
就在此时,李平泓呵呵笑了,“蓝阙公主评书讲得好,太后和朕都很喜欢,着礼部议赏。公主以后得空,不妨常来宫里坐坐,太后可中意你的评书呢!”
蓝棉杲起身,狡黠道:“多谢皇帝陛下,我会的。”
众人又是一惊,各种揣测都有。吴靖柴鄙视地“嘁”了一声,觉得这蓝阙公主挺没意思的,跟他们讲鬼故事就往死了的吓,到了大场面就讲这种不痛不痒的,真没种。怎么着也得讲鬼掐脖子之类的,满座皆惊才是。
便在此时,这银辉寒夜上空,忽而飘来一阵清冷孤寂的箫声,由低渐响,恰如由远及近。众人放眼望去,但见场中公案换成了琴桌,三人分列于琴桌左、中、右侧,男抚筝弦,女抱琵琶,还有一绯袍清影肃立于右,唇嘘山口,指扣玉箫,将一曲哀婉、悲凉的箫音低低沉诉。
但见一片月冷清辉中,其人璧立,如孤松照雪,明月投江,箫声所至,似肃竹悲风,秋叶粘裳。九节竹管,揉烂拳拳寸心,呜呜然似凤凰悲鸣;七尺玉山,颠倒卿卿众生,恍恍乎如神仙谪降。
一时举座皆惊叹于这神仙般的人物,神仙般的箫曲。
场中的江氏夫妇会心一笑,在最后一个箫音落定时,江逸亭勾起手指,轻拨漫弹。转瞬间,灵动的筝声便取代了箫音,成为悠扬的主旋律。其后琵琶的加入,更衬得筝声婉转,琵琶多情。相携相伴,渐入佳境。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渐渐忘却了此前的紧张和焦虑,一心一意沉浸于美妙的乐曲中。
这上阕奏得是:“可怜今夕月,向何处,去悠悠?是别有人间,那边才见,光影东头?是天外。空汗漫,但长风浩浩送中秋?飞镜无根谁系?姮娥不嫁谁留?”
先人一系列新奇、雅致的问月,引起宾客心头的阵阵共鸣。
是啊,今夕之月,将会去往何处?天外是不是别有人间?那里的人是不是此时方见月上东梢?是不是浩浩长风将今月越吹越远?究竟是谁将无根月镜遥系天上?嫦娥不嫁到人间,是被谁留住了?
李靖樨恰好学过这首词,至上阕最后一句尤为不解,道:“为什么嫦娥不嫁人就一定是被人强留呢?她自己就不能不嫁吗?我看她一个人住在月宫多逍遥快活啊,身边还有小兔子陪伴。
一说到小兔子,姐姐你想过没有,嫦娥当初偷吃仙药宁肯带玉兔都不带后羿,不是很说明问题吗?如果她真是被迫飞上天的,哪还来得及抱兔子呀?这分明就是正常的离家出走嘛!据我判断,嫦娥一定是厌恶了跟后羿的婚姻,所以才惊心谋划了奔月行动。虽然手段很不地道,但效果显著,嫦娥不失为古往今来第一有胆有识、可歌可泣、敢于冲破婚姻枷锁的黄金单身女!幻想她还嫁回人间的人,简直俗不可耐,如果她当初真留恋人间,根本就不会飞走好嘛!”
李靖梣听她这歪理邪说,笑她道:“你这么说,是不是想做嫦娥第二?”
李靖樨凝思了片刻,摇摇脑袋:“不要,月亮上太闷了,我一个人会闷死的。”
李靖梣忍俊不禁:“你看你都会闷,嫦娥就不会闷么?她肯定想重返人间啊,就算不为嫁人,找人说说话也好嘛。”李靖樨还要再说,李靖梣“嘘”了一声,“别说话了,安心听曲。”
李靖樨忽然倾身过来,双手叠搭在姐姐的肩上,下巴磕着手背,一双灵动的杏眼眨呀眨的,讨好道:“那如果我想当嫦娥第二,姐姐会拦我吗?”
李靖梣摸摸她的脸,“不会,我只希望到时候你奔得‘月亮’不会太远,也好时常回来看我。”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那父皇如果逼我嫁人呢?”
李靖梣无奈歪头撞撞她的脑袋,“我会尽力说服父皇可以吗?赶快坐好了。”
“哦。”
上阕行将结束时,先前的箫声又起。李靖梣凝望着陛阶下的人,她将一腔悲愤如针丝般嘘入竹管,融进了悲凄呜咽的箫声里。那无人可诉、无家可归的悲凉与孤独,令人心疼与心悸。也许终有一天,她也会忍不住煎熬,像花卿那样,从她生命中飘然淡去。而到那时还会不会有第二个岑诤可以等呢?
“谓经海底问无由,恍惚使人愁。怕万里长鲸,纵横触破,玉殿琼楼。虾蟆故堪浴水,问云何玉兔解沉浮?若道都齐无恙,云何渐渐如钩?”
这下半阕便是三人合奏了。琴和琵琶的丝弦凌音,有了箫的慷慨中和,变得更加游刃有余。而箫的低沉如诉,有了二者的衬托,更加鲜明,富有节奏。至此,船山三杰才真聚齐。琴、箫、琵琶,配合精妙,相得益彰。一时之间,惊艳、喟叹声席卷宴场。这一曲《木兰花慢》为船山三人可算是博得了满堂喝彩。
一曲毕,没有人比船飞雁更激动更得意了。她一边接受众人的掌声,一边对身边二人道:“要不是岑杙手被割伤,临时换箫,凭她那一手筝琴绝技,咱们这次还能更成功。”岑杙无言淡笑,江逸亭也笑道:“已经够成功了,还要更成功干什么?”船飞雁道:“这点我就和你不同,你这个人就是不上进。”江逸亭心情大好,笑道:“对对对,夫人说什么都对。夫人可还生为夫气吗?”
船飞雁白了他一眼,“要是跟你生气,那非得被你气死不可。”
岑杙吭吭了两声,“注意场合啊,我还在这里呢!”江氏夫妇又不好意思起来。
结束时,严太后特意将三人请到了陛阶上。严太后一见江逸亭与岑杙,啧啧称赞:“早就听说,船山书院出了两状元,各个都是人中之龙,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江夫人,岑夫人,两位真是好福气啊。”边说着边把顾青招到跟前,与船飞雁并肩站在一处。
船飞雁看着眼前这张陌生面孔,愣了楞,看看顾青,又看看岑杙,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岂止不同凡响,这两位都是出类拔萃的人才。今次给娘修建福寿园,岑杙就是主办,她要是没有才干,儿子也不放心把这么重大的项目交给她。”
说完就在台上正式颁布了建园旨意。严太后一开始照例推辞,推辞不过就欣然领受。因着宴会即将结束,群臣不愿扫了皇帝的兴,没有说什么。但岑杙已预感到,后日开朝,免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鲤跃龙门 幼时交集
宴会散时, 文武百官、诰命夫人依次出宫。船飞雁一直想找岑杙问清楚怎么一回事, 怎么眨眼功夫弟妹换成别人了?原先的弟妹去哪里了?她整个人是稀里糊涂的。
可是岑杙一出宫就溜没了人影, 外面人实在太多太乱了,船飞雁干脆不找了, 直接让车夫去西城岑府,守株待兔。
而岑杙自登车后就开始换便装,让小庄载着她到西市下车,然后让顾青先行回宅。自己假装在夜市上逛了一阵, 便雇了辆马车,径往西北角的外国驿馆驶去。
到了驿馆前的街巷里,看到戒备森严的侍卫,岑杙便守在路口,等候蓝阙公主的车驾经过。
等了约莫一刻钟, 车驾总算姗姗来迟。岑杙见车驾旁有熟人, 便捡起一块石头朝他身上丢去。
“谁?!!”那人回头,警觉地扫视一眼石头击来得方向,示意侍卫先送马车入馆,自己从马上跳下来,率领几名侍卫往胡同口寻来。
恍惚看见一人影立在巷子里。
“谁在那儿?!”
“是我!祖诤!”
来人拿火把仔细去照, “果然是你, 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找公主。”
“公主没空见你!”
“见与不见,你说了不算。要问过她才算, 不然我怎知是她不愿见我, 还是你不让她见我?”
“你还来劲了是吧!”青渠压低声音道, “公主现不在车内,你找也是白找。”
“那她去哪儿了?”
“去哪儿,我可不知道。不过,你可以到东市撞撞运气。”
“多谢。”岑杙只好又坐车匆匆赶往东市。
话分两头,皇帝在宴上饮多了酒,醉得走不动路了。文贵妃本想过去搀扶,李平泓挥了挥手,指向台角站着的姜美人。文贵妃见状自觉退后,姜美人愣了楞,连忙过来接过手,扶李平泓上了轿子。自己也被带上銮轿往百翠宫抬去。李靖梣是第一次见这位姜美人,作为李平泓的新宠,她为人还算低调,至少这半年没有传出恃宠而骄之事。
只是,李靖梣瞧她低头搀扶李平泓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
长公主竟也喝醉了。因皇帝事前有言,要留长公主在宫内小住。文贵妃便打发宫女前去收拾宫寝,长公主却道:“不必麻烦了,我住黛鲸那儿即可。”李靖樨也正有此意,道:“太好了,我好久没跟姑姑一起住了。”于是计议已定。李靖樨又对李靖梣道:“姐姐,你也别走了吧,今天是团圆日,你都好久没到我那住了。”
李靖梣原本是有这打算的,可是,心里记挂岑杙宴后心情可能不好,便以忙公事为由推脱了。
和吴天机父子一道出宫。路上,吴靖柴有丝不解,“娘一向饮酒有度,今晚怎么如此贪杯了?”
吴天机皱眉道,“你娘是伤心呢!”
“娘因何事伤心?”吴天机不解。李靖梣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
“那是十九年前的旧事了,不提也罢。”吴天机却摆摆手不说了,谁知吴靖柴嚷嚷着非要听,还拉李靖梣来撑腰,“什么旧事啊?爹,说话说一半不是你的风格啊,皇姐那儿还等着听呢?别吊人胃口了!莫非,娘是怀念自己的旧情人,让爹心里不舒服了,所以不愿说?”
“兔崽子,看我不……”吴天机作势抬腿揣他,吴靖柴连忙蹿李靖梣身后,贱贱道:“恼羞成怒了!”
吴天机气笑了,指着他,“臭小子,你别得意!你娘旧情人没有,干闺女倒是有一个。和她比起来,你就像捡来的。不是我打击你,你知道你自己是咋来得吗?你娘一开始压根没打算要孩子,因为怕疼。直到看见人家闺女水灵灵的,特羡慕,这才想生一个女儿出来。结果就生了你。真是甭提有多失望了!”
吴靖柴不肯相信,吴天机倒是说得有声有色,让人不得不信,“说起来,你娘那个干闺女,长得那叫一个水灵啊,你娘一见就喜欢上了。抱着爱不释手,走哪儿牵到哪儿,旁人一看还以为是亲生的。你也知道,你娘那个脾气,向来不求人,但为了收人家当干女儿,跟人父母软磨硬泡,可是操碎了心。就差死乞白赖赖人府上了。啧啧!我都没见她对你那么上过心。”
这最后一句准确击中吴靖柴要害,果然,印证了那句话,要想敌人不开心,就给他安排个处处比他强的竞争对手。
吴小侯爷自小就被丢在京城当质子,几乎没体验过承欢爹娘膝下的感觉。原本还自我开解,爹娘是被公务缠身,对谁都一样的。现在平白多出一个备受爹娘疼爱的干女儿,这种落差感深深伤害了小侯爷的心。
他不服气道:“我才不信,什么干女儿,我怎么从来没听娘提起过?爹,你别不是被戳到软肋,故意转移话题吧?毕竟娘年轻时应该挺美的,你有两三个情敌也在情理之中。”
吴天机道:“你小子别不信,那干闺女长到现在该有二十五六了吧!可惜,她家中出了些变故,人已经不在了。当时我和你母亲不在京城,没能及时赶回来。你娘心里一直很懊悔,如果当时有她在,起码能保住那个小姑娘。这件事一直压在你娘心里十几年,从不愿跟人提起,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吴靖柴整个脸垮了下来,这真是亲爹吗?不打击他到死就不罢休是吧?
吴天机忽又转顾李靖梣,“对了,殿下,你应该对那小姑娘有些印象。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公主迁府,从东城迁到西城。新府落成之日,许多人都来祝贺,那小姑娘的母亲也在内。我记得当时殿下只有四五岁,和先太子一同到新府祝贺。小姑娘是六七岁,一开始和母亲坐在一起。后来,你姑姑一手一个把你们牵到后堂,并在一处,笑着跟人比较哪个更漂亮。结果有说这个的,有说那个的。”
“再后来,你姑姑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两个小家伙就较上劲了。好像小姑娘拿一块玉石把殿下的头给打破了。到底是不是玉石,我也记不大清了。不过,殿下伤得可不轻。最可笑的是,打人的小姑娘委屈得哇哇大哭,被打的到是捂着头皮一声不吭。当时,众人冲进后堂都不知先哄哪个好了。不知道,殿下对这件事还有没有印象?”
说到这儿,吴天机不由乐了起来。
李靖梣是有印象的,虽然印象已经不全,但那个恼羞成怒出手打人的小姑娘,她一直是记得的。
当时,她还只是建纯公主,跟哥哥一起去姑姑的府上玩。见到了那个陌生的小姑娘。小姑娘长什么模样她已经记不得了,但有一点她记得非常清楚。那个小姑娘没有像一般小姑娘那样,头上梳两个总角。而是跟大人似的,头发在后面披散着。头上还隆起一个小山似的髻,周围插满了亮晶晶的蝴蝶头饰,一走起路来,真跟蝴蝶扇动翅膀似的,忽闪忽闪的,好看极了。
但是她嘲笑她的总角。李靖梣还记得,她当时指着自己头上的两个角说了句“小羊羔的角”之类的词,还学了一声“咩咩”叫,总之,回忆起来就是各种嘲笑。她当时小,觉得蒙受了奇耻大辱。又很羡慕人家不用扎角。于是就在别人不注意时,“无意间”把总角给弄散了。其实,现在回忆起来,小时候很多想法都很单纯,她要是真无意,何至于两个角一齐散了,这天南地北的真是太“巧”了。后来嬷嬷给她重新梳头时,应该是看出来了,给她梳了个和小姑娘一样的发饰。还把自己头上的桃花簪子给她插上。
再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小姑娘和她比起了谁的玉佩大。两人当时应该都没什么审美,只觉得谁的玉佩块头大谁就赢。周围人也在助长她们的比试,纷纷搜罗玉佩帮她们助阵,后来衍变成了但凡和“玉”沾边的东西,都拿来凑数。
和吴天机口述的经过稍有不同,她记得姑姑、姑父一直在后堂,还是她们两个的主要助阵力量。姑姑给了小姑娘一把玉如意,小姑娘洋洋得意地冲她炫耀,姑父就从里间给她拿来一个玉笔洗。她也不输阵。小姑娘看到她的玉笔洗比她的玉如意大,委屈地掉起眼泪,直到姑姑又给她搬来一盆更大的玉珊瑚,才重又高兴起来,抱着珊瑚盆不撒手。
她也不肯认输,又拽拽姑父的袖子,姑父先是无奈地跟她比划说没有比珊瑚更大的玉了。后来又想到了什么,示意她稍等,去仓库叫人搬来了一扇玉屏风出来。
玉屏风比人都大,小姑娘眼一热,又不乐意了,又开始哭。姑姑只好又搜肠刮肚地帮她找更大的玉器。最后,玉器摆满了整间屋子。连长公主都感慨,她自己都不知道家里有这么多玉器。
后来她以院子里那座连绵起伏的玉石假山压倒性赢了这场比赛,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带“玉”的东西了。小姑娘输了比赛,躲在娘亲怀里哭得声泪俱下,谁都哄不好。
周围大人都看乐了,只当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姑姑把自己叫过去安慰安慰她,虽然她很不情愿。但姑姑和哥哥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过去。谁知小姑娘脾气大得很,不仅不认输,还灵机一动,要拿“玉皇大帝”来跟她比。她当然反驳:“玉皇大帝是不存在的,不能算数?”小姑娘非要坚持玉皇大帝是存在的。好像后来又有几个小孩子过来帮她助阵,还嘲笑小姑娘输不起只会哭,羞羞羞什么的。小姑娘恼羞成怒,一石头砸过来,那小孩子一躲,玉佩就正正砸她脑袋上了。
当时记得应该是流血了,但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就是有点懵。后来那小姑娘怎么样了,她真没大在意。一是年纪太小,记不得了,二是后来经历的意外和变故太多,相较于其后发生的事,这实在是人生路上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件。乃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没有把那个小姑娘和岑杙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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