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李望难以理解,“他怎么可以?辱人尸骨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这世上就没有顾人屠干不出来的事儿。”李平渚表情十分严肃认真,“那裴演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李靖梣沉默了,长公主看出她在犹豫不决,于是道:“不过话说回来,尝试一下也无妨,反正现在后悔也晚了。不妨就照他所说的,今晚我们在狼头峰南面进行一次佯攻,骚扰贼寇,接下来,他能否从后面混进去,就看天意了。不过,这件事一定要绝对保密才行。”
说完转过身来,温柔地看着李靖梣,与之相似的眉眼里少了些硌人的棱角,却多了一丝年龄赋予的沉稳与端重,“绯鲤,这件事就由你来决断吧。”
李靖梣飞快眨了下眼睛,沉思良久,决定就照长公主的法子,把李望伪装成涂云开让官兵先行押解回京,然后今夜佯攻上山,给不知埋伏在哪儿的涂云开创造出机会,顺便探一探敌人的深浅。
岑杙回来时已接近傍晚了,进入自己营帐里,正准备铺纸磨墨,转了一圈没看到顾青,只小庄伏在案上打瞌睡,她把人叫醒,大声问:“小庄,顾青呢?”小庄迷迷糊糊地往前一指:“在那儿啊,咦?刚才还在那儿,怎么不见了?”
“还不快去找!!”
“哦!”岑杙和小庄一起出了帐子,逮住往来的官兵就问:“看到我的书童了吗?”
大多人都说没看见,岑杙急得肝火直冒,她这些天最担心的就是被顾青知道山上被围剿的人是她哥哥,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过于敏感,心里总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儿。
“大人,这样找不是办法,能不能直接喊青姐姐的名字?”
“那怎么可以?你这样一喊,不就直接把她的身份暴露了吗?军营里不能携带女眷的。”
“那怎么办?这样大海捞针总不是办法。”
“这样好了,你就大喊我的名字,顾青听到有人叫我应该就会过来瞧一瞧咋回事。”
“欸?是哎,还是大人聪明。那我叫了哈!”
小庄把两手扩张在嘴边,开始仰天大吼:“岑杙——!岑杙——!!岑杙——!!!”结果半个军营都给惊动了。众人皆神色古怪地打量着这两人,有些认出岑杙的不免纳闷一句,这仆从是眼神不好使吗?他主子明明就在跟前还看不见?
喊了大约十来声后,一众粗犷大汉中就钻出来一个个头瘦小的俊俏小书童,手上提着一篮子饭菜,和众人一样,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他们。
岑杙看到顾青眼睛一亮,立即把她拉过来,惊喜道:“你果然找过来了。我就知道你会过来!”顾青表情更困惑了。
岑杙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看到她没事,总算呼出口气,“你去哪儿了啊?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呢?”旬又看到她篮子里的五六个白面馒头和两盘菜,恍然大悟:“原来你去打饭了啊!难怪!以后出去记得跟我们说一声,我不在就跟小庄说,就算他睡着了,你也把他吼起来,不然我找不到你,会很担心,知道吗?”
顾青眨眨明亮的眼睛,似乎有点不解,不过知道岑杙是在关心自己,便羞涩地点点头,纤纤细指从半月形的篮子提手下钻出来,悄悄比划:“知道了,不必为我担心。”
“这才对么!”岑杙笑着敲了她一个极轻的凿栗,“走吧,回去吃饭。”
就在岑杙洋洋得意地拉着顾青往帐中走的时候,丝毫没有留意到,后面还有一双暗藏着愠怒的眼睛已经盯了她很久。其实这也是岑杙自己的失策,她只知道以自己为饵会钓出顾青,倒忘了这个饵对军营中另一位大人物也起作用。就在李靖梣怀着好奇心走出来的时候,恰好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某个装了五味之一的瓶子登时翻了个底朝天。
思来想去,岑杙觉得还是把顾青送走比较稳妥,便在饭桌上提议:“顾青,你看,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我就派人送你回京吧,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过几天还要打仗,我到时候肯定很忙很忙,难免顾不到你,你回京的话我就能安心许多。”
顾青咽下口中的馒头,担心地问:“万一打仗时候你受伤了怎么办?”
“放心,我是文官,打仗的时候不会冲在前面,不会受伤的。”
“可是……”顾青并不想离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直接说。
岑杙莫名坚持:“就这样决定了,明天我就送你回去,你要听话,不然我会生气的。”
“岑大人,殿下请您到中军帐里议事。”
“好的,我马上就来。”岑杙肚子还没饱,连忙咬了一大口馒头,站起来一边咀嚼着一边到了李靖梣帐外。听到里面人已经很多了,她连忙狠狠地把馒头咽下喉咙,掀开帐子走了进去。
鲤跃龙门 攻山计划
李靖梣将今晚佯攻南面的任务布置下去, 具体到每个细节。岑杙站在沙盘前面, 一句话也没说, 不断用手去抠、锤、挠自己的后背。刚才吃太急,馒头都堵食管里了, 上不去下不来,好难受。
李平渚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不在焉地游离着,无意间观察到岑杙的小动作, 挑了挑眉,趁着众人说话间,似不经意地绕着沙盘走了一周,经过她时,抬手在她蝴蝶谷往下三寸处点了一下, 只听“咕咚”一声, 挂在岑杙食道里那块要命的馒头总算掉下去了。
岑杙九死一生地长吁口气,朝长公主感激地拱了拱手,长公主淡淡地一笑,又不经意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然而, 这一切都没有逃过李靖梣的眼睛。
众将领离开后, 岑杙被单独留了下来,虽然她名义上是来辅佐李靖梣的, 但谁都知道她其实是皇上派来的“监军”, 有些事情必须要提前知会给她, 不然将来过不了李平泓那关。
李平渚饶有趣味地托着腮,看着对面两人隔着沙盘一说一答,她那从不轻易显山露水的侄女儿少见地在人前一直绷着脸,将此次佯攻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明,而这位岑状元一会儿“啊?”一会儿“噢!”的欲言又止表情十分精彩。两相比较之下,根本不像一位大权在握的监军,倒像是一个被人抓住把柄只能乖乖服从的小媳妇。总之是各种有趣,故事满满。
直到吴驸马着人来催了,李平渚才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一步哈。”
空气一下子静默下来。
岑杙很想打破这诡异、尴尬的气氛,“那个,其实我也很奇怪皇上为何会派给我这么个任务。”
“没什么可奇怪的,说明你要被父皇重用了。恭喜,你将成为本朝最年轻的紫袍玉带。”她那一丝挤出来的笑意也不知是真恭喜还是假恭喜。
岑杙有点懵,“你开玩笑吧!”
“我没有开玩笑,最迟三年,你就会步纪文奎后尘,被破格提拔进入内阁,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届时不管东宫也好,敦王府也好,每个人都要看你的脸色。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
“没,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不会是哄我吧?”
她倒是一点也不像开玩笑,背倚着沙盘桌,好像背后就是万里江山。
“我没必要哄你,其实,这次父皇派我来的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押回涂云开。他怕派其他人来,远在北疆的涂远山不会放心,所以就派我来。但是他同时也不放心我,所以又派了你,派你自然是因为信任你。一旦被皇帝引为心腹,距离出阁入相也就不会远了。”
“可是,我有什么地方值得皇帝信任的?”
她扭头回望了眼,一副“你觉得呢”理所当然的表情,
“首先,你能力出众,入选内阁是早晚的事儿;其次,你从不依附于各党,无论别人怎么拉拢,都保持中立,父皇最近破格提拔的都是这类人;第三,你提出的削减军费开支方案,是父皇心目中期待已久的,他虽在朝堂上驳斥了你,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非常喜欢你的。父皇继位以来一直致力于削减四方军权,加强中央统治,但是囿于清宗皇帝当年受四方将领拥戴继位的事实,他不能和这些人明面上撕破脸,所以,他需要一个代言人,而你恰在此时出现了,也许,这就是天意。”
岑杙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支青玉簪将满头青丝盘旋成一个高昂的发髻,沙盘两角的五烛灯映出她微微缩起来的肩背,似乎隐隐有些寥落之感,她有些糊涂了:“如果真如你所说,我进入内阁,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可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开心?”
她长吁了口气,“因为第四,你是涂家和东宫潜在的政敌。如果父皇打算废掉我,那么,他一定会大力扶持你。所以,岑杙,有一天,我们终究还是要‘为敌’。”
岑杙脑袋一懵,花了一个低眸的时间才想明白其中的深意。但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可我永远不会与你为敌。”
“但我,希望你与我为敌。也,需要你,与我为敌。”
气氛又沉默了。岑杙定定地望着她,眼睛里隐隐生出一片暗色。这是第一次,她在别的地方对她说需要,也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和她并肩作战的机会,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岑杙,你知道,被人高高举起来,再狠狠摔回地上,是什么感觉吗?”
李靖梣顿咽了数次,似乎花费了很大气力,才将那些字眼穿皮带肉地从咽喉深处勾出来。
“那是一种连灰尘打在身上都会痛的感觉。”
她说痛的时候仿佛从天上垂下了一条巨型锁链,重重地打在那单薄的脊背上,带给她无法承受的枷锁与沉痛。
岑杙后背一凉,心狠狠地揪紧。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从来没有被托上高位,那样就不会有希望,也不会有欲1望,更不会有无穷无尽的惶恐与跌落。我很贪婪,我可以跌倒站起来向天空搏击九百九十九次,是因为我相信,我可以爬到最高处。但如果第一千次结局还是跌落,我不知道自己还怎样坚持下去。”
这时有阵风从帐外蹿了进来,整个大帐内的光线为之一暗。
岑杙默默看着那个寥落的身影,尽管光线隐去了她大半,拉开了她们的距离,但她却觉得从未与她这样近。从未将她这样看得更清楚。
心里一个声音在说她很需要你,你还在等什么?快去表明心迹吧。但莫名还有一个声音在拼命地阻挠她的前进,好像往前跨一步,就是无法回头的万丈深渊似的。
她终于把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剖给她听。讽刺的是,以前的自己,够不到听这些。
说服自己并不难。她绕过沙盘走到那人面前,把她环抱在胸前的手拿过来,握在掌中,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不会的。你相信我,第一千次结局一定不同,即便你掉下来,我也会在下面接住你。你也要相信你自己,你是绯鲤,是生来就要跳跃龙门的。任何打击都不能改变你的本性,将你变做凡鱼。我始终相信今上这辈子做得最英明的决定,就是立你为皇太女。不管他现在出于什么样的立场想废弃这个决定,我知道到头来一定是错的,因为我相信你。我相信,不管从哪方面来讲,你都是他所有儿女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你是我见过的最坚韧、勇敢、无畏的女孩子,所有人都愿意为这样的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包括我。”
话音甫落,她的半边脸即被那一双温柔的手抚住,那只曾经带给她无限温柔的手,在她脸上流连忘返摩挲,散发着淡淡的温热。岑杙歪头抚就,张开臂膀将她轻抱着。冥冥之中她感觉这会是黎明到来之前最后一次拢她在怀,明晚之后,她们将是不折不扣的“敌人”,她低头吻上她的唇,带着一股惩罚性质的掠夺与亲吻,咬着她。李靖梣头颈被迫后仰,呼吸错乱,手由攀附改为搂紧,双脚离地被抱上沙盘,没有丝毫反抗。
就在她指挥若定的千里江山之上,就在将士集结战鼓催发的蓄势之前,她颤栗着地提前送上她的犒赏,而除此之外,她所能回报给她的东西,从来都不多。
“成功了,驸马成功了!”
黎明前夕,经过一夜的擂鼓佯攻之后,张契在狼头峰北面某处,听到三声石响,之后就接到了涂云开坠下来的敌垒图。
李靖梣、李平渚、吴天机、娄韧等人根据敌垒图开始布置作战计划。决定在第三日子时和涂云开里应外合对顾人屠进行全面的围剿计划。
岑杙本想在第二日就送顾青走的,但是白日她看到从山上抬下来的嗷嗷叫的伤员,医者之心爆发,一不留神就跑出去帮忙救治了,等岑杙回头再找到她的时候,她俨然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更被长公主视为军营中的重大发现。还责怪岑杙身边有这么好的大夫,不该藏着掖着一个人独享。
事后顾青小跑着跟上岑杙的脚步,手语解释:“我不是有意的。”岑杙不搭理,她又转到前面,拦着她的去路,很沮丧地承认,“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走。”说完,羞愧地低下头,脸也跟着红了。岑杙本来有些恼的,但看她的样子,实在又不忍心,“算了,你既然想留下来,那就留下来吧,不过,你必须一直跟在我身边,不准胡乱走动,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不准到山上去。”
顾青连忙高兴地点点头,腮颊上的两个梨涡旋了起来。岑杙无奈地叹口气,回帐子的时候,顾青突然好奇地问她:“那个顾人屠是不是很坏很坏的人?”
岑杙心里咯噔一下,“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听那些受伤的士兵们说的,他们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恶魔,还说他不仅长相凶残,性情也残忍到极点。你知道吗?他手上戴了串佛珠,捻一个佛珠就杀一个人,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我就在想,佛是普度众生的,乃至善,而杀人乃至恶,他用至善的方式来做至恶的事,难道心里不会愧疚吗?”
岑杙噎了一下:“谁知道呢?也许每个人都有些奇怪的癖好吧!不过,我想或许他并非要用至善来行至恶,只不过那串佛珠恰好是他前世为人的最后一点证据。他需要借助这个东西来记住自己的过去。”
顾青眨眨眼睛,困惑地看着她。
“总之啊,咱们和他不是一路人,用不着替他想那么多。你只要知道咱们这次围攻他,主要目的并非是要杀他,而是阻止他继续作恶。然后,咱们就可以平平安安回家了。”
“嗯!”看着她脸上泛起的天真笑容,岑杙心中五味杂陈,回头注目那被阴翳笼罩的狼头峰,暗想顾人屠啊顾人屠,如果你不是顾青的哥哥该有多好?
鲤跃龙门 铜锣坠崖
“唉, 我怎么这么倒霉, 竟然会遇到你, 你们俩,不, 你们仨,”吴靖柴的目光依次从对面排排站的李靖樨、朱铜锣以及阿狼头上掠过,倒仰在路边的岩石上,锤着石头道:“这下车也没了, 马也丢了,还多了一个累赘,你们说该怎么办吧!”
三人一狗刚躲过一阵追捕,都累得气喘吁吁。李靖樨脚踝扭伤了,正顾肿块自怜, 听他叨念自己累赘, 本想怼回去,但一想到他毕竟背着自己跑了这么久,以后还得靠他的脚力,有点埋怨也是人之常情,也就勉强忍了。
朱铜锣摸摸阿狼的头, 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窝窝头, 给它吃了,看看周围乱石嶙峋的环境, 判断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狼山边界。不远处的狼头峰依稀可见, 只是要到山脚下, 不知还得翻过多少个山头。一想到还要翻山头,三人都愁眉苦脸。
事情是这样的,七天前,朱铜锣听了岑杙的鼓动和分析——“其实,这个捕猫的重任人家看重的只是阿狼,你出不出面根本无所谓的,你可以请个病假,把阿狼留在巡逻队里,这样既不耽误他们捕猫,也不耽搁你撵上大部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依计而行,果然顺利获得假期。但偏偏李靖樨觉得事有蹊跷,亲自去东宫查看,发现她的包裹全都不见了。
二公主哪肯罢休,牵着阿狼追出城外三十里,在瑞江边上逮到了正在吃烤鱼的朱铜锣。朱铜锣一看她来,舌头拉得比阿狼还长,忙丢了烤鱼撒丫子就往船上跑。她一跑,阿狼也跟着跑,李靖樨手里牵着狗绳,不跑也不行,两人一狗俱都踩着水狂奔着上了小木船。朱铜锣弓着腰急着撤锚的时候,发现李靖樨竟迈着弓步特别卖力地帮忙推船,隐约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劲儿,不过,她也来不及多想,后面一大堆侍卫马上就要追过来了,她连忙撑起竹竿用力地抵岸,把船像弹弓一样往江心弹去。
听着江边侍卫惊惶大喊“二公主”的时候,朱铜锣隐约觉得自己招了个□□烦。事实也果真如她所料一般,两人一狗的“逃亡”十分惊险。因为有李靖樨这个主要目标在,二人遭受了皇家禁卫军天罗地网般的追踪。要不是有阿狼这只忠犬多次舍身取义,奉献自己引开敌人,她俩不知道要被抓回去多少回了。
说来也巧,她俩狂奔到第六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熟人——同样从京城“出逃”的吴靖柴。吴靖柴那日在城外送李靖梣出征时,发现岑杙身边那位小书童长得有点面熟,后来一琢磨,那个人不是顾青吗?遂跑到医馆求证,得知顾大夫这些天出外云游去了,于是猜到那小书童就是顾青。
他知道顾青一定跟岑杙去了狼山,而爹娘此时正在狼山领兵打仗,小侯爷越想越觉得机会难得,控制不住自己,千方百计地想追去前线。但他名义上是皇帝的外甥,实际上也是长公主留在京中的“质子”,没有旨意是不许轻易离京的。但吴小爷是何人,不许的事情偏要做,就偷偷地从京师溜了出来,一路微服作平民装扮低调地来到墨阴。
如果不是和李靖樨倒霉碰上,他本该有惊无险地到达前线,而今却被李靖樨引来的追兵撵得如丧家之犬,最后不得不弃车奔跑。三人一狗,在地上狼奔豕突,好不容易跑进深山里,这才获得喘息之机。李靖樨的脚就是在逃跑时崴伤的,吴靖柴不得不充当脚力,这真是什么倒霉事儿都碰上了。
入夜,山里的风开始鬼哭狼嚎。吴靖柴的脖子快要被李靖樨瑟瑟发抖的胳膊勒窒息了,“你行不行啊你,快松手,我要憋死了。”
“你说,这山上会不会有狼?”
“你这么生猛,怕什么狼?把你这自带霉运的扫把星丢狼群里,害怕的也该是狼群。”
“你,你不说话会死?”
“你要不问我,我会同你说话?”
“嘘——”朱铜锣回头冲身后乱喳喳的二人嘘了一声,“阿狼在打转,前面好像有人。”
三人立即警觉地奔到大石块后躲藏,吴靖柴把李靖樨放下来,贴着大石块冒出半个头,就着月光隐约看见前方百步之外果有一队行踪诡秘的影子,人数在十人以上,穿过乱石道往前面的林子蹿去了。
“是追兵吗?”李靖樨条件反射的问。
“追兵不会偷偷摸摸。”吴靖柴判断,“这里离驻兵点不远,这伙人如此鬼祟行事,绝非善类。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去跟踪他们打探下情况。”
说完弓着身子往林子里去了,两刻钟后方回来,“不好,这伙人是山上的土匪,林子里还窝藏了近百个,我听他们的首领在布置任务,说要在今夜子时趁官兵攻山时,袭击军营,我们得赶快通知皇姐。”
“那还等什么?赶快走吧!”李靖樨心里着急,猛得站起来,脚一痛又坐到了地上,气得想哭。吴靖柴待要背起她来,她忙说:“不行,你背着我肯定走不快,你不用管我了,先去通知姐姐,铜锣也去,你们需要阿狼带路,我在后面慢慢撵上来。”
“那怎么行?”吴靖柴只要一想到把她丢在荒山野岭就心惊肉跳,“这样好了,铜锣,你带阿狼去报信,我们在后面慢慢跟着。你一定要在子时前把土匪袭营的消息传达给皇太女,这关系到很多很多人的身家性命,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对不对?”
朱铜锣看看对面两人殷切的目光,郑重地点了点头,就要带阿狼走。
“等等!”吴靖柴又叫住他,从怀中掏出一枚印鉴来,“这个东西到时交给官兵,可以取信于人。”回头又对李靖樨道,“把你的也拿来!”
李靖樨连忙翻出自己的小印,也郑重地放到小黑妞手中,“拿好了,我姐姐的安危就交到你的手里了,虽然我不是很待见你,但她也是你的姐姐,你得像我一样保护她的安危。知道吗?”
“放心吧!”朱铜锣把两枚印章都塞进衣襟里。吴靖柴又道:“另外,你再帮我传句话,这句话只能说给皇太女或者长公主听,其他人一概不许泄露,知道吗?”
吴靖柴凝思了一下,方道:“你就跟她说,吴小侯爷从土匪那里听来一句话,也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这句话是:‘二当家说了,就让那狗屁驸马多蹦跶几日,等抓到比他更大的饵,他也就没用了’。”
朱铜锣牢牢记住了,牵着阿狼沿着山道紧赶慢赶,遇到有可疑的人,就躲到旁边隐藏,终于在一个时辰后,看到前面依稀出现成片的火光,她抹抹额头的汗,长吁口气:“总算到军营了。”
一队擎着火把的巡逻兵朝这个方向走了过来,朱铜锣连忙挥手朝他们大喊。可惜山风呼啸的声音太大,她喊破嗓子也没能让他们停下来。眼睁睁看着火把队伍在前方五百步处分成了两股,一股往左一股往右背向而驰,她跺了跺脚,无奈只好先爬下来,继续往前走。
等她走到刚才巡逻兵拐弯的地点,才明白他们为何没有继续往这边走,原来这儿是一处断崖,高大约有一丈,两边黑乎乎地看不到尽头。她回忆那两股巡逻兵分开后的行军路线,判断这条断崖应该很长很长,她有点绝望地往头顶看了半天,决定冒险爬上去。
只是她刚要往上爬的时候,有两个说话的男声出现在崖顶,风声太大,她根本听不见他们谈了什么,但是其中一个男声那种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似的独特笑声,还是被她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她倒退着离开崖壁,双手扩在嘴边大喊:“廖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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