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是你先不瞧我的。”李靖梣哑声分辨,扑在她肩上呜呜地哭起来,声音里搀着莫大的委屈。
岑杙叹了口气,心里一片湿热:“好了,好了,不哭了,从今以后,我们谁也不准不理谁了好不好?”
“嗯,咳咳!”
两人当下解开了心结,又好久没有亲昵了,偎着偎着便如干柴烈火。岑杙嘴巴蹭到她的腮颊,慢慢往下噙住那颤抖的樱唇,便迫不及待地吻在一处。岑杙感受到对方同样炽烈的热情,心中燃起熊熊野火,要不是之前扒了泥土,手有些脏,她真想动手解对方纽襻。
好在二人尚知避讳,干柴烧完以后,慢慢地配合着彼此放松下来,最后只偎在一处享受难得的静谧。
忽然有脚步声朝窗口走了过来,岑杙一惊,连忙抱着人趴到了椅子底下。那脚步声到窗口止住,从窗户上的月影看是个老人,应该是起夜的仆人,他在窗外听了一会儿动静,没听出什么,就又转身离开了。
岑杙长舒了口气,突然“咝”了一声,李靖梣忙问:“怎么了?”
“刚才脸被猫抓了一下,有点疼。”
“让我看看。”
李靖梣把她手从脸上拿下来,想看个清楚,但屋子里太黑,根本看不出什么,想用手试探一下伤口有多大,但是刚一触到伤处,岑杙就痛得咝咝抽气。她有点埋怨道:“你怎么之前不说啊?”岑杙笑道:“没事儿,不要紧,也就抓破点皮,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李靖梣不放心,想着到外面再仔细看看,便拉她起来:“我们走吧,快四更了。”
岑杙还有些舍不得,又绕屋一周,才和李靖梣一起按原路返回。在小树林里埋好梯子和铲子,重新覆上枯叶,岑杙拉着李靖梣到了拴马的地点,一边解绳子,一边问:“送你去哪儿?”
“去来时的巷子。云种应该还在原地等着。”
岑杙撇撇嘴,把马头调过来,语气酸酸道:“他倒是尽职尽责。”
李靖梣听出来了,迎面抱着她腰娇嗔:“不许随便吃醋。”说完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捏着她的鼻子左右晃晃:“也不许随便给我醋吃。”
“奇怪,我身边又没有那么多护花使者,你有什么醋可吃的?”
“是啊,是没有护花使者,但有送饭使者。”李靖梣撇开她,独自走到一边生闷气。岑杙觉得好笑,凑到她脸前:“你说小庄啊,小庄才多大,我俩相差十岁,吃他的醋?不嫌无聊啊你?”
李靖梣回过头来,不忿道:“你是不是故意装傻?”
岑杙歪头略一思考:“你是说顾青?那你就更没必要吃醋了,顾青和我根本不可能的。哦,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和顾青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吧?走,先上马,路上慢慢说。”
“事情就是这样的,当时顾青的义父义母逼她成婚,要她嫁给一个连面儿都没见过的人。我听说后就打算帮她一把。正好当时正是多事之秋,我需要一门亲事来挡退那些络绎不绝的上门求亲者,就写信给顾青的义父义母,编了一段一见钟情海誓山盟的故事,她的义父义母很高兴,觉得女儿有了好归宿,就把顾青送了过来。其实顾青想要的只是自由而已。我们约定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个人如果又值得托付终身的话,就以假死方式来脱去顾青岑夫人的身份,还她自由。所以,我们婚姻其实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咧。”
李靖梣刚预备反驳她:“这只是你自己认为的吧?”忽然见岑杙仰头望着高处,露出一脸错愕的神情,她扭头看去,蓦然见远处屋瓦重叠处升起一片红光。
“糟糕,好像是衙门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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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引号里面包单引号,那单引号里面包什么呢?搜之,答再包双引号,如此循环,至无穷。惊奇之。但逗号和句号该在里面还是外面呢,吾又凌乱了,仅凭感觉点之,各位将就看之。
鲤跃龙门 衙门失火
岑杙当即快马加鞭载李靖梣到了来时的巷子, 云种果然还在那儿。他亦发现了火情, 正攀了车厢仰首往红光处眺望。
“怎么回事?”李靖梣并没有下马。
“好像是户部衙门起火了。刚才火势还不大, 现在已经烧起来了。”
李靖梣心中一凛,立即吩咐:“你马上回东宫叫人, 到衙门帮忙救火。”她担心是北仓失火,北仓囤积了各郡新运上来的大部分物资,一旦失火后果不堪设想。
岑杙登时心如擂鼓,担心是那只野猫打翻了灯盏, 酿成了此次火灾,但是想想时间又不对,加之自己出来时,确信把一切火星都扑灭了,怎么还会失火呢?
等到了户部巷口, 两人才齐齐松了口气, 原来失火的地方既不是北仓也不是岑杙守值的北厢房,而是另外两名官员轮值的南厢房。
衙门前已经围起部分巡逻官兵,未免惹人注意,岑杙下马让李靖梣先行,自己徒步来到衙门口, 亮明身份得以进去。
院里人声嘈杂, 大火将整个户部大宅照得通明。众人拿着参差不齐的盛水器具争先恐后地去井中取水以图扑灭火势,杂乱的脚步声, 指挥官的吆喝声, 木桶相撞声, 哗啦的泼水声混杂成一片。房梁木柱在噼啪噼啪地燃烧,南厢房好似一个被放大几十倍的风箱,火势在其中凶猛作怪,呼哧啦啦地吞噬着所有人力能及的补救。
青阳司郎官杜宇和康阳司主簿刘炳皆已救出,两人各自衣冠不整地蜷坐在北值房前面的台阶上,望着熊熊燃烧的南厢房,面如死灰。
李靖梣神情严肃地站在众人之间,眉头紧锁。为防火势蔓延造成更大损失,她已下令将南厢房其他房间所有公文全搬出来。其他的能抢救便抢救,抢救不了的只能任其毁灭了。
岑杙心情沉重,户部发生火灾,且在税银入库的关键时期,对谁都不是好消息。
她走到杜刘二人面前,责问:“到底怎么回事?”
杜宇脸上灰黑一片,尽力维持着平时的语调,但声音仍忍不住发抖:“是下官的疏忽,下官批公文至深夜,只是稍微打了个盹儿,它,它就烧起来了。”
岑杙有点恨铁不成钢,这杜宇和她同龄,平素为人最是谨慎持重,在她手下办事也很得力,但也许仅仅是这一次失误,就可能将他先前所有努力全都断送。
“你再回忆回忆,有什么可疑之处?要打盹,不可能都打盹啊?刘炳也是吗?”
刘炳大概意识到乌纱帽要不保了,垂泪哭道:“下官半夜起来腹痛难忍,正好去如厕。回来时窗户就烧起来了。当时杜大人还在里面。下官先去救了杜大人出来,再去救火时已经来不及了。”
“对了,对了,下官进去时好像听到了猫叫声,不知道是不是那厮打翻了灯盏。”
“猫?”又是猫。岑杙皱眉不语。
两个时辰后,火被扑灭,南厢房损坏严重,所幸其与大堂距离尚远,且屋头筑有防火墙,没有造成更大损失。早至的官员前来报道,目睹南厢房惨状,既震惊又惶惶不安。
意外的是,阿狼也出现在了人群中,它哈拉着舌头急喘气,大概搞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一个劲儿地嗥叫。在它的脚边躺了一条巨大的伤痕累累的死猫,众人望之又是一脸惊骇状。
杜刘二人被传进了大堂,出来时皆面无人色,刘炳不住引袖拭泪。岑杙随后也请示进入了大堂,顺便将那只巨大的黑猫也抬了进去。
李靖梣正伏在案上书写着什么,眉间愁云密布,神情也略憔悴。
岑杙目睹她衣不解带地指挥了一夜,有些心疼,站在阶下说明来意,认为此次火灾可能源于猫祸。
她听了也未住笔,略疲乏地“嗯”了声,继续书写。同时严肃道:“是不是猫祸朝廷会有裁决,岑大人不必急着给二人开脱。”
岑杙辩解:“我不是要为二人开脱,只是,因为此次意外就令二人丢了性命,岂不是太可惜了?倘若殿下能发发慈悲,将猫祸这一节重点写入奏章,二人罪状多少能减轻些,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李靖梣提起笔来,对她泛滥的同情心很无奈,轻描淡写地反问道:“你说猫祸就猫祸?证据呢?拿不出证据,谁会相信他们的一面之词?”
岑杙立即退后一步,揭开担架上的白纱布,指着那死猫道:“这就是证据。昨晚不少人都听见了,确实有猫闯进了衙门。何不顺水推舟,就让此事了结了呢?”
李靖梣眉头微微凛起,“你想让本宫作伪证?”
岑杙上前一步道:“不是作伪证。只是暂且借用一下证据而已。那杜宇平素为人谨慎,又有才干,之前从未有过失职的表现,那刘炳也老实,我相信他说听见猫叫声,并没有说谎,只是苦于没有证据证明自身清白。刑部判案最讲究真凭实据,如果拿不出证据,他二人很可能会被判定有罪。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最多不过去职坐几年牢狱,但现在是税银入库非常时期,圣上必不会宽赦,可能还会从重处置以儆效尤。届时二人妥不了会赔上性命。但如果真的有猫祸在里头,他二人又无法自辩,岂不是太冤枉了吗?”
李靖梣强捺怒意:“冤枉?就算有野猫为祸,他二人疏于职守,没有及时发现险情,以至于酿成严重后果也是事实。你说他二人冤枉,那朝廷和户部的损失,谁来补偿?你吗?”
“臣当然愿意补偿。说到底这件事臣也有责任,臣不该夜半三更假托抓猫为名,擅离职守。如果要论罪的话,臣也责无旁贷。”
李靖梣噎了一下,冷声道:“你轮值时间是上半夜,按照规定,三更时分,你就可以回家了。下半夜发生的情况与你何干?不要往自己身上瞎揽罪责!”
岑杙从她的怒气中听到了一丝包庇的意味,心里一动,“可是臣来时的确一路都在担心如果是臣轮值的北厢房出事,该怎么办?臣希望届时会有人替我出来作证。将心比心,现在臣也愿意为杜刘二人作证,更愿意为殿下作证。”
“为本宫做什么证?”
“臣知道殿下一定会因此事引咎自责,把过错延揽到自己身上。勇于承担责任固然是好事,但也要看值不值得。殿下受命提领户部以来,事必躬亲,兢兢业业,大家都看在眼里,倘若因他人之过就备受今上苛责,不是更冤枉吗?臣说是野猫为祸,不单是为杜刘二人开脱,也是为了殿下考虑。在这件事上,无论你多么勇于担责,今上和言官们都不会在意的,他们只会看到殿下失察的过失。但是野猫为祸内城已经有些日子了,如今殃及官衙,这就是神武军巡内城司的责任。如今人证,”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地上的死猫,“物证俱在,殿下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靖梣知她是为自己考虑,目光逐渐温柔下来,只是,以目前李平泓对她的猜忌程度,想转移焦点哪有那么容易?何况都察院御史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如是而言。岑杙笑道:“这有何难?如果殿下信得过臣,今日奏呈不如就交由臣来代写,殿下待会照抄一份就是。”
李靖梣因问,“你写和我写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大不同。”岑杙走到公案前,把李靖梣手底下那张尚未写完的奏呈抽出来,扫了眼,随手扔到一边,重新抽出一张空白纸,平铺在案上,朝对面勾了勾手,李靖梣很不情愿地把笔递到她手里,岑杙蘸蘸墨汁,道:
“殿下可曾听说过这个故事,从前有位曾公经常在前线打败仗,他就给皇帝写奏章引咎自责,其中有‘屡战屡败’之语,他的幕僚见了建议他把‘战’和‘败’调整下位置,于是就变成了‘屡败屡战’,这小小的一个调整语意可就千差万别了,皇帝非但没有责罚他反而对他大加赞赏。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语言润色这种东西,看起来是小事,但关键时刻会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殿下日理万机,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你可能不会在意,而臣就是以这个起势的,必会将此事圆得‘滴水不漏’。”
说完挥笔书写起来。不到一刻钟,一篇洋洋洒洒近千字的文章就摆到了李靖梣面前,李靖梣试读一遍,只觉全篇虽在避重就轻谈猫祸,但却字字在理,句句合情。难得模仿她的口吻,还能做到发乎自然,文笔晓畅。虽无一语求饶,读来却令人不忍加责。
的确比自己那篇心情郁郁、文笔沉重的“告罪折”要高明的多。
岑杙有些得意忘形,侧靠公案嚣张道:“说实话,臣看过殿下近年来上呈给陛下的奏疏,不知平日为殿下润笔的是哪位?除了那道全都是账目的工部治河开支表挑不出毛病,其他简直是……啧啧……”她露出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就连我的奏假申请都比他条直理顺。”
“不过,好在敦王府的那位也不怎么高明,两个破棋篓子碰一块,东宫倒也能稍胜一筹。”
李靖梣瞧她快要得意到没边了,朝她勾了勾手。岑杙顺势前倾,扶案纳闷:“干嘛?”
李靖梣把她的脸轻轻往右一掰,托着左腮上那三道肿起来的猫爪血痕,从唇边一个指节处沿着伤痕往后轻轻描摹,一直描到耳朵根,最上面那道足有一根食指那么长,“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岑杙有点郁闷,挠挠右边的脸:“就是形状有点难看,跟长了猫须似的,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唉,以后出门没脸见人了。”
李靖梣捧着她的脸宽慰道:“哪有,我觉得很可爱啊。还好伤口不是很深,回去抹点药养上几日,等结痂脱落了,应该就没事了。”
“那……我万一破相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李靖梣瞧她腮帮鼓鼓、泫然欲泣的样子,忍住不笑:“不会啊,家里多只猫,顶多费点口粮,我怎么会嫌弃呢。何况这只猫还很会写文章。”
“……”
岑杙郁闷地握拳,岂有此理,现在就开始搞歧视了,以后还得了。
鲤跃龙门 善后事宜
这日早朝共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 内阁元老、太子太师谭悬镜因涉嫌收受贿赂, 引咎辞职, 今上念其年老,特准告老还乡。
第二件, 户部衙门失火,引出近日内城猫祸泛滥屡伤无辜之事,神武军巡内城司因戍卫不力被今上斥责。皇帝下令三日内肃清猫祸,并特旨拨款重修户部南厢房, 由皇太女全权负责。
第三件,使者来报,蓝阙王储蓝樱柔一个月前不幸病逝于王都,女王陛下不胜哀痛。现已立次女蓝棉杲为新王储,先前与敦王婚事作废, 新王储希望亲临建康重新挑选驸马。皇帝李平泓参夺了众臣意见后, 决定恩准女王请求,并于下月中秋迎蓝阙新王储入京,届时敦王、诚王、温王等成年皇子一并作为特使随朝入见。
下朝后,皇太女李靖梣、敦王李靖棹、诚王李靖楠各自忧心忡忡地步出朔华殿,无暇他顾。有心人已经察觉, 这三件事恰好给朝中三股争储势力各打了一大板子。
首先, 谭悬镜去职对于东宫的打击是毋庸置疑的,而蓝樱柔的驾薨也让敦王联手蓝阙的计划宣告破产, 这两大势力的受挫众人都心知肚明, 怪就怪在第二件事上。
内城的治安虽由神武军巡内城司统一负责, 但诚王戍职的骑兵营当晚并没有参与户部衙门附近的巡逻,然而李平泓在斥责神武军的时候,反而把他列为了主要责任人之一,重点申斥,这让入职以来从未出过差错的诚王满腹委屈又无法诉说。
这其实也不难理解,皇帝打压了东宫势力,敦王府这一年声势也日渐败落,只剩下一个诚王一枝独秀,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帝不欲诚王成为众矢之的,所以费尽心力地在各势力间找平衡。
可惜十四岁的诚王并不明白皇帝的一番苦心,只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拼命想在李平泓面前好好表现,以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下朝后便火速率领部下去抓猫了。
李靖梣倒是有点羡慕诚王,有时候她倒宁愿做被李平泓当庭斥责,而私下里真正想保护的那个。可惜从十一年前起,这种孺慕之情便已不复存在了。
李靖梣依然按部就班地到户部坐衙,南厢房烧毁了一大批公文,户部正在全员补救,税银入库又不能拖延,所以各司现在都忙得人仰马翻。要说人仰马翻也不尽然,比如从北厢房呈上来的即时文件和补救文件一大早就条不紊地摆在了她的公案上,效率之高,令人惊叹。
李靖梣特地把崔末贤叫过来表扬了一番,崔末贤受宠若惊,回头跟岑杙感慨:“这还是殿下入职以来头回夸我,想想还真是不容易!”
“说实话,这次多亏了有你岑贤弟在,放着伤假不休也要留下来帮忙,不然这些千头万绪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才能理出头?贤弟,你真是为兄的大恩人。”
岑杙忙得没工夫理他,把一叠纸张铺按顺序排开,边沿统一压上骑缝印,完了交给郑郎官收好存档。见他压着公文了才嫌弃道:“你能不这么肉麻吗?去去去,快回你那边去,别压着我的东西。”
崔末贤连忙把胳膊肘抬起来,一脸笑眯眯地看了会岑杙办公,带着自我沉醉的笑容回了自己那边。岑杙暗自吐槽:“真够无聊的。”过了大约一刻钟功夫,那脚步声又来了,且顿在她的桌前好久不走,拿了最顶上的一本公文翻看,岑杙头也没抬:“得得得,知道你被夸了,难得殿下赏识你,不过,现在并非炎炎夏日,被冰镇一下至于兴奋这么久吗!”
一刹那,值房里的翻书声,脚步声,呼吸声全都止住了。
岑杙察觉到不对劲儿,她是何许人也,瞄到郑郎官弯下去一小半的腰,立即便感觉脖子里蹿进一股寒气。咬咬笔杆,继续和头顶上的“崔末贤”聊天:“其实,末贤兄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殿下提举户部以来,选贤任能,春风化雨,像末贤兄这样的贤良能得殿下赏识,小弟亦与有荣焉。”
她手上如同栓了千钧重担一般,强迫自己把最后一个字写完,方抬起头来,故作一惊:“呃?殿……殿下,怎么是您?微臣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真乃罪过,还请殿下恕罪。”
值房里仍旧静的可怕。
崔末贤拍了下额头,不忍直视她这糟糕的表演,连忙过来帮岑杙转圜,“这个,殿下有所不知,这次多亏有岑大人在,才能将这千头万绪理顺清楚啊。岑大人实乃经纶世务的大才,微臣是自叹弗如啊。”旬又转顾岑杙:“殿下专门过来视察工作,你还不快把新整理的公文拿出来给殿下一览?”
“是,是。”岑杙忙点头哈腰地去翻公文了,心里暗自腹诽,来就来呗,干嘛一声不吭站在那儿?害我出了这么大洋相。不过等她拾掇出来,李靖梣那边已经在值房里溜达了一圈,径自返回了,据说走之前脸色很不好看。
过了一会儿,也就是差不多李靖梣刚到大堂的功夫,云种就过来宣岑杙到大堂觐见,众人都觉得她这次得罪了皇太女,怕是要被穿小鞋了。
岑杙却丝毫不以为意,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昂首挺胸出了值房,到了大堂门口心脏才擂鼓咚咚地跳起来。弓腰弯背往里瞧了一眼,里面一个人没有,李靖梣大概在偏室处理公务。她扶扶帽额,穿过大堂,来到左偏室,一脚跨进门去,乖乖伏在地上行了个大礼,
“微臣参见殿下。”
李靖梣蹙了蹙眉头:“做什么行这样大的礼?起来说话。”
“哦。”直起身来。
“近前来。”
“嗯?哦。”跨前一步。
“再前来。”又跨一步。
李靖梣没有陪她说一步走一步的耐心,直接命令:
“过来!”
岑杙感觉脑门流汗了,忙把胳膊里夹得公文拿出来,双手恭敬地捧到李靖梣桌案上。
“上过药了吗?”
岑杙本以为她会很生气找她秋后算账什么的,没料到会是一句关切之语,整个人都飘飘然了,挠挠脸侧的伤疤,“上过了,嘿嘿。”
“为什么不回去休息?”
“嗯?噢……”岑杙皱眉,耸耸肩道:“不能休息啊,南厢房文件都烧毁了,不补不行,崔末贤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我怎么好意思这时候休息。”
“这些文件没有三天是整理不完的,我今晚会在此留驻,你现在回去休息吧。”
“嗯?”岑杙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问:“为什么?”
李靖梣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难道我留守的时候,你想回去睡觉?”
岑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仔细咂摸她的话,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她是想让她陪着一块守夜,白天不养精蓄锐怕是不成的。登时兴奋地往外走:“好,我马上回去休息,等晚上再过来。”走到门口方又站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又折返回来,傻愣愣地问:“不对啊,你不是也一宿没睡吗,你怎么不去休息啊?”
李靖梣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铁人吗?处理完这些公务,我也要回东宫了。晚上过来值守。”岑杙“哦”了一声,这才放心,瞧瞧门外没有人来,兔子似的蹿到案后,捧着她的嘴唇吧唧亲了一口,扭头看看还是没人,又亲了一口,再要亲的时候,李靖梣红着脸捂住了她的嘴,“不许乱来。”
岑杙呜呜地在她掌中挣扎,往指缝间吹了几口气,李靖梣脸上的赤度登时蔓延到耳根,用另一只手去揪她捣乱的腮帮。
直到外面传来说话声,她才连忙收回手,正襟坐好,把又滑又热的掌心蜷起来,不提防岑杙竟紧追不舍,在她嘴上又掠了个香氛才走。李靖梣再逮她已经来不及,看着那人一边朝她挤眼,一边倒退着闪出门去,真想抓回来好好修理一顿。
岑杙毫发无损地回到北厢房,引来众人的争相围观。她想到李靖梣要处理完公文再回东宫的话,眼珠一转,轻咳一声,“殿下有命,到中午之前非十万火急的公文,就不必送进大堂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众人连连称喏,随后又到崔末贤那儿,“末贤兄,我要回去休假了,下午再过来,这里暂时就交给你了。”崔末贤有点措手不及,“不是吧,岑杙,你……”太不够义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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