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岑杙才不管,指指自己的左脸:“实在不好意思,我这脸实在太痛了,再不回去休养,估计就要破相了。”
“这么严重?那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放心,这里有我呢。”崔末贤一脸同情地望着她,岑杙真有点小感动,装作牙痛的样子,吸溜吸溜地离开了值房。
走到大门口,见翰林院发布的早朝邸报下来了,正好到掌门太监那儿要了一份,一边走着一边翻看。
谭悬镜离职的消息她一早就听说了,三朝元老,两代帝师的名号听起来怪唬人的,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这个老家伙走了也好,反正岑杙对他一向不感冒。他离开了,说不定江逸亭就能返京了呢,那就更好了。
岑杙继续往下翻,户部失火这事儿,和自己预想中的处置结果差不多,杜宇和刘炳已经被押入刑部接受调查,不过既然李平泓已经发话说是猫祸了,想必刑部那帮人也不会故意跟皇帝扭着干,这两人顶多是一个轻微赎职罪名,可能会被贬去地方当官,相较于流放和杀头已经算不错的结果了。
她优哉游哉地走到户部巷口,忽然感觉身前身后像长了许多双眼睛似的,怪瘆人的。她猛一抬头,感觉那些眼睛又不见了。真是奇怪,她怀疑是自己太累了,脑子里出现了幻觉,摇摇头提醒自己保持清醒,继续低头看邸报。
这一看就被她看到了两行和自己有关的小字,不知翰林院哪位仁兄用御笔记载了以下文字:“此次猫祸影响甚巨,有不同程度的人员受伤,其中以户部右侍郎岑杙受伤最为严重。岑侍郎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在与野猫英勇搏斗中不幸脸部受创,血洒现场,今上亲自降旨抚慰,并派胡太医前往为侍郎疗伤。据胡太医回报,岑侍郎脸上疤痕触目惊心,虽然目前已脱离危险,但破相风险仍旧极大。”
岑杙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岂有此理,真是一派胡言,这帮翰林学士吃饱了没事干就会编造一些不符实际的小故事博人眼球,还什么‘血洒现场’?好像自己跟猫打架九死一生似的。还‘触目惊心’?你才触目惊心!”
岑杙气得胃疼,抬起头来,发现真的有好多双眼睛在看她,估计都是来看她脸上疤痕是如何触目惊心的,真是岂有此理!这帮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闲人!你们无不无聊!无不无聊!
鲤跃龙门 税银被劫
好容易躲过了那些无聊的人, 岑杙继续低头看邸报, 看到最后一段文字, 双目震惊,不敢相信。连顾青医馆走过了她也未察觉, 还是小园发现了把她叫回来的。
小园看到了她脸上的抓伤,吓了一跳,“大人,您这是被什么挠了?怎么这样吓人, 快进去让顾青姐姐看一看。”岑杙茫茫然地被拽进了医馆,按在了病榻上,顾青一脸殷殷关切地看着她,目中滚着不忍的泪珠。
岑杙愣愣地看着头顶上围了一圈的人,反应了老半天才挠了挠脸, “没事儿, 被猫抓了一下,太医已经上过药了。”
小园拍拍胸口,“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大人被挠傻了呢?”说完又觉得不大吉利,连忙闭嘴。
“到底怎么回事啊?大人怎么会叫猫抓伤呢?”小庄纳闷。
岑杙脸色有些苍白, 不大想说话, “那个,我先去内室睡一觉, 酉时前记得叫醒我。”说完一个人往内院去了, 背影看起来十分寥落。小园拾起她遗落在塌上的邸报, 看了眼,“蓝阙王储蓝樱柔——哎呀,看名字好像个大美女嘞——薨逝?啊?不会吧,这么年轻就死了,都没来得及当上女王,好可惜啊。”
小园心中惋惜不已,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多余感受了,又往前翻,正好翻到猫祸那一节,看到岑杙的“受伤经过”瞠目结舌,忙拿给顾青和小庄看,三人相顾骇然,皆唏嘘不已。
申时末顾青去叫岑杙,往常一叫就醒的,今日却迟迟没有动静。顾青察觉到异常,试着摸了下她的额头,被烫了一下,连忙叫小园拿药箱来。
岑杙醒时已经入夜,脑袋昏昏沉沉的,问顾青:“什么时辰了?”不料说出口的话沙哑晦涩,嗓子还有些疼。她知道自己生病了,想强撑着坐起来,却被顾青按下了,手语道:“别动,你现在需要休息。”她无奈地躺下来,“你叫小庄去户部为我请个假吧,今晚我就不去了。”
顾青点头正准备去吩咐小庄,谁知馆内突然进来一个十万火急的声音,“哎呀,不好了,你家大人在吗?快叫她出来。衙门出大事了!”
听声音是崔末贤。
岑杙一阵头疼,挣扎着坐起来,边穿衣边道:“让他进来吧!”
刚扣好扣子,还没穿鞋呢,崔末贤就到了,他闻到满屋子的药味,疑惑了一下,不过,这医馆里到处都是药味,当下也没多想。
“哎呀,岑杙,不好了,你知道吗?富阴、丰阴两郡的税银被劫持了,圣上震怒,已经召了殿下和富丰司主事进宫,这次又有人要倒大霉了!”
岑杙一惊,富阴、丰阴是北方最繁华的两大重郡,这二地的税银对朝廷来说至关重要,一般都是由朝廷派重兵押运进京,防范措施向来严密,怎么会被劫持呢?
她一边穿鞋一边如是问。崔末贤叹道:“谁说不是呢?但偏偏这次就出问题了。而且听说这次税银被劫好像是人祸,皇上气得龙颜大怒呢!”
“人祸?”
“是啊,负责此次税银押运的不是别人,”他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无人进来,便冲岑杙小声透露:“正是那位涂驸马。”
“涂云开?”岑杙皱紧了眉头,“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回北疆戍职了吗?”
“是啊,这次押运富丰司税银进京的正是北疆军。据说,涂云开押银过浊河后没有绕道去谷阳,而是直走墨阴县的狼山夹道,结果被埋伏在那儿的山匪劫个正着,连兵马都折损了大半。”
“墨阴县本就多山匪,狼山夹道又多谷地和山林,最适合设伏。从清和八年开始,浊河以北的税银就不走那儿了,都往东绕远路走谷阳大道。他怎么会选择走那条路呢?”
“谁说不是呢!哎,你还记得前些天东宫小殿下生病的事吗?”
“记得啊,你是说……?”
“我在大堂外隐约听到,东宫来人说,涂驸马因为担忧小殿下病情,所以才决定冒险抄近道返回,也没想到真会有人在那儿设伏。殿下气得砸了砚台,我吓得赶紧跑回来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趁他们进宫还没回来,这不赶紧找你来拿个主意?”
“我能拿什么主意?我又不在最前线,根本不了解当时情况。”岑杙一脸糟心地穿好鞋,暗忖难怪李靖梣会生那么大气,东宫刚刚损失了谭悬镜,实力大损,涂云开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不是平白给敌人把柄狠狠打击东宫吗?
“欸?劫持税银的是哪伙山匪知道吗?”
“这个我倒不知。不过,有实力抢劫税银的山匪,倒是不多见。”
岑杙忧心忡忡地戴上帽子,“走吧,先去衙门等等消息再说。”
走到门前忽然停下来,喊小园:“对了,我书房左侧书架第三层第四格上有份地图,上面标了很多东西,你回去帮我拿来,我有急用,记得直接送到衙门里。”
“好的。”小园连忙答应。
顾青见她要走,一脸焦急,却又拦不住。无奈之下只好提前闭馆,带上药箱和小园一起回去拿地图,再给岑杙送过去。
一进值房发现好多人都在,看来大家都听说了税银被劫持的事情,都在这儿等消息呢。见两位侍郎到了,纷纷起身致意。
然后继续头对头小声嘀咕,“欸,你们知道吗?这是涂驸马获罪以来首次执行任务,却出了这么大纰漏,我估计这次他的驸马位又要悬了。”
“岂止是悬了这么简单,上次押运税银出了岔子的人我还记得,是西北周撼山部的韩束仪,那可是周将军麾下最能打的将军,结果怎么样了呢?直接被拉出去斩首了。”
众人一阵唏嘘。随后有人反驳:“这涂驸马可是今上女婿,又是涂大将军亲子,岂是韩束仪可比,怎么可能会被拉出去斩首?你们想太多了。”
“这可未必。今上行事一向不避亲贵,东宫殿下也是今上的翻版,说不定会大义灭亲,毕竟这是税银出了岔子,可不是别的什么小事。”
崔末贤咳了一声,提醒属下们慎言。岑杙刚坐下没多久,就有宫里人来报,“皇上有旨,宣户部右侍郎岑杙入宫觐见。”
一屋子众人纷纷扭头看向岑杙。岑杙亦觉得奇怪,李平泓传她进宫做什么?当下理了衣冠,跟着传旨宫人一道入宫,径自去了御书房。
老远就听到李平泓在御书房训话,声音大到隔着两道门都能听见。
“岑侍郎请在此等候,咱家先进去通报。”岑杙颔首以应,过了一刻钟,大臣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岑杙一看内阁六位元老都在,俱都忧心忡忡,其中户部尚书王中绪脸色尤为灰败。李靖梣和敦王最后出来,脸上表情天差地别。
敦王一定不会放弃这次落井下石的机会,从他那副洋洋得意的姿态就能猜得到。李靖梣一个人在回廊上走着,心情十分低落,经过岑杙身旁的时候,略一驻足,注视着她,目中盈盈有泪,岑杙很想张开手臂抱一抱她,听到皇帝召见的声音,却只能躬了躬身子与她擦肩而过。
“知道朕为什么召你来吗?”
“微臣不知。”
“你不久前递的那道裁减军费开支的折子,朕以为可行,但却当庭驳斥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臣不知,但猜想皇上此举必有皇上的用意,微臣不敢多言。”
“你不要怪朕,当年太|祖皇帝以武建国,至世祖时才开始施行文治,历经数代,盛世不断,明君辈出。然而帝脉传至第十六代女帝李宜冉后,朝局陷入动荡,妖邪频出,祸国乱政,以致社稷萧条,生民涂炭。朕的祖父清宗皇帝不得已起兵肃清寰宇,靠得正是四方将领的勤王拥戴。这才有了两代先帝和朕的数十年基业,朕不能为了你一个人就让这些有功的将领们寒了心,让江山社稷出现动荡,你明白朕的苦心吗?”
“臣明白,臣也绝不敢存离间皇上与各位将军之心,只是职责所在,据实陈奏。”
“好一个据实陈奏。”李平泓微微露出赞许之意,话音一转,“富阴、丰阴税银被劫一案你听说了吧?经初步判断是丰阴七雄余孽顾人屠所为,朕已去函令长公主部前去围剿,皇太女也已自荐要去平定此事,朕答应了。朕打算派你去辅佐皇太女,授你前线密奏权,不必经过内阁,直接向朕陈奏前线情报。你要密切注意前方动静,一旦发现异常,立即如实向朕禀报。”
岑杙出宫的一路都在思考李平泓的用意。这是要派她去监视李靖梣吗?为什么派她而不是派敦王系的人去呢?
大军起行当日,她在街上遇见了一个老熟人,牵着狗的小黑妞朱铜锣,她的身后跟着一列铁甲卫兵,似乎都在听她的指挥,但其人却闷闷不乐的。
从看到阿狼的时候,岑杙就隐约猜到她来京了,当下连忙喊停车,和她叙起旧来。阿狼比朱铜锣先一步认出了她,冲她汪汪叫,岑杙不以为意,笑对主人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朱铜锣吗,怎么舍得放弃山头,进京来了?”
朱铜锣果然也认出了她,当下没给什么好脸色。岑杙还真怪想她的,不以为杵,笑眯眯道:“欸?你找到你哥哥了吗?”
“我不跟你说话。”她拽了阿狼不屑一顾地走了,岑杙有点无奈,拉住她身后的一个卫兵询问怎么回事?回答说:“这是皇上钦封的捕猫游击参将,正在履职捕猫呢?”
“捕猫游击参将?”岑杙听到这个名号当即捧腹大笑,扶着车辕笑得快直不起腰来。小黑妞被那笑声刺激了耳朵,又调头走了回来,气呼呼地瞪着她,“你笑什么笑!”
“我笑,我笑,太好笑了嘛!”岑杙笑得一喘一喘的,仰头哈哈地望天,“捕猫游击参将,这名号我可头一回听说,欸?快说说,你是怎么当上这捕猫大将军的,还是御赐的,真笑死我了!”
其实,朱铜锣能得到这“一官半职”全要拜二公主李靖樨所赐。
李靖梣回京之后并没有忘记帮卧虎山上的朱铜锣找寻哥哥,半年前终于有了朱铁锤的下落。原来五年前朱铁锤拿猎物下山换粮时,周边郡县正好发了水灾,粮价飞涨,李靖梣怀疑朱铁锤很可能去了更远处的郡县以换取更多粮食。于是分析了周边他可能去的地方,派人去探访查询,果然在一百里外的乐阳县查到了踪迹。
原来他当日果真去了乐阳县换粮,并且托一同乡人给山上妹妹捎信,说自己此行要多去几日,谁知那同乡人见了他手上的猎物忽起歹意,加上素知他父母已亡,家中只余一个少不更事的妹妹,便动了那谋财害命的脑筋。事成后,他将朱铁锤埋于乐阳县外的荒山脚下,自己拉着猎物去换了粮食,赶着骡车悄悄走了。
后来去查访的人怀疑朱铁锤早已遇害,便谎称他身背人命案,是官府通缉的十恶不赦之徒,悬赏百金寻找他的下落。并称:提其头来见者授黄金百两,仅提供线索者授黄金五十。这时那同乡人见财起意,在人群中探头问:“那提供骸骨者得黄金多少?”
查访人笑言:“骸骨不值钱,还要鉴别真伪,不过仍属线索一类,也可授黄金五十。”待那同乡人走后,立即派人追踪将其缉捕,经过严刑逼供,他终于道出五年前杀人越货之事,并供出朱铁锤埋骨地。
查访人将其送押当地县衙,因为有李靖梣授意,官府以该犯过恶特别重大为由,当即判了斩立决。并将朱铁锤遗骨送回了卧虎山。
朱铜锣在亲眼目睹谋害哥哥之人被正法之后,心中多年执念总算放下,便寻思进京投靠李靖梣,顺便见识一下玉瑞的大好河山。路上走走停停数月终于到京,将李靖梣给她刻的印章拿给守城侍卫,立即就被迎入东宫。
直到进了东宫以后,朱铜锣才算知道了李靖梣的真实身份,兴奋地不得了,一直缠着她问这问那,这一下子就犯了二公主的“忌讳”。
东宫里平白多出一个比自己年龄小,还喊李靖梣“姐姐”,并且每天缠着她的小丫头,二公主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便处处找由头跟她作对。一跃成为朱铜锣心中最不受待见名单的头名。
这次李靖梣要去狼山平叛,朱铜锣本来也想跟着去的。然而李靖樨心中愤愤不平,自己不能去也就罢了,这个小黑妞居然还想跟着去,那怎么可以?于是就跟李平泓软磨硬泡授了她一个“捕猫游击参将”的职位,让她负责协助诚王抓猫,让她也去不成前线。而李靖樨自己还号称“捕猫游击队监军”,负责她每日的考勤,防止她逃跑。小丫头闷闷不乐就是为了这事儿。
岑杙听了又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惊动了一位正骑马往南城门赶的青袍官,“原来是岑侍郎,大军就要起行了,岑大人怎么还在此流连,误了时辰可不好了?”
岑杙认出来人是东宫幕僚廖世深,这次也随驾前往平叛。当即还礼,“原来是廖大人,正要起行呢,路遇熟人便下来叙叙旧?”
“哦?岑大人也认识朱姑娘?”
岑杙不喜欢他那种“窥探”的眼神,淡定地嗯了声,“几面之缘,不算很熟。”
朱铜锣心里“嘁”了一声,转而亲昵地唤廖世深,“廖大哥!”
廖世深也笑语相应,模样甚亲切。原来他就是李靖梣派去查访朱铜锣哥哥的人,朱铜锣心中对他十分感激。算是除李靖梣之外,最受自己待见的人物。
话不多说,二人一个骑马,一个乘车皆往南城门而去,临别前,岑杙朝朱铜锣勾勾手,“你是不是很想跟着去?我有一计,可以保你平安逃出来。你想不想听?”
鲤跃龙门 狼山老巢
李靖梣带着三千人马行军六日方到达墨阴县狼山脚下, 与长公主李平渚部五千兵马以及涂云开残部两千余众汇合。大军共计一万人将狼山主峰狼头峰团团围住。
狼头峰高入云端, 以形状像一只仰天长啸的狼头为名。它的周围是大大小小近六百座山峰, 犹如群狼一样拱卫着狼头峰。
李平渚陪李靖梣在山脚巡视一周,专门提道:“山上是顾人屠最后一股残存势力, 也是他的老巢。这一年多来我们辗转青阳、蓝阳、丰阴、阜阳等地,打掉了他十数个窝点,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的老巢所在。没想到他会把总巢穴建在这里。你看,狼头峰面向北方仰天而立, 身前是百丈悬崖,背部是陡峭山坡,易守难攻。现在两千余匪占据高地,堆石筑垒,我们很难攻上去。加之他们前段时间抢劫税银, 还抢走了涂云开部的大部分军粮, 足够支撑好几个月。而我们的粮草却不能支持和他们虚耗下去,必须尽快想出制敌之策。”
而在另一边,岑杙则去了涂云开遇伏的狼山夹道查看,发现夹道两侧山壁高达数十丈,几成垂直之势, 敌人若于此投石, 截住两侧出口,底下人便瞬间沦为毡板上的鱼肉, 任人宰割。难怪涂云开率领的五千精锐会损失过半。她打算将所见情形写份奏报寄给李平泓。
狼头峰这边, 李靖梣眉头紧皱, 继续踩着岩石磕磕绊绊地前行,到了涂云开部驻扎的西南面,一个四十来岁留着短须的玄甲将军面色凝重地迎面走来,先躬身向两位殿下行礼。随后对李靖梣道:“启禀殿下,臣奉命去接掌北疆军,但是对方不肯交出将印,涂驸马放言除非殿下亲自前来,否则不会束手就擒。”
李平渚意外地扭头顾向李靖梣,少见的从她目中瞧出一丝怒意。双手交叉叠在胸前,似笑非笑地代替她道:“你有没有告诉涂云开,押他回京是圣上的旨意,谁给他的胆子,竟敢公然违抗君命?”
“臣也是如此说的,但是驸马一直不肯从帐中出来,臣怕强令执行会引起北疆残部哗变,一时拿不定主意,特来向殿下请示,要不要将其绳之以法?”
玄甲将军偷眼瞄着李靖梣。后者没有回话,径自往北疆大帐走去,玄甲将军见状连忙也跟上去。刚才还严阵以待的守卫军,见到李靖梣一行人来,纷纷收兵让道,涂云开贴身侍卫张契守在帐前伏地叩首:“微臣参见殿下,参见长公主。”
“驸马呢?”
“驸马在帐中。”
李靖梣转顾玄甲将军:“娄韧,立即进帐收印拿人!”
“喏!”玄甲将军有了底气,挥手示意属下跟他进帐。
“且慢!”这时张契突然直起身来,伸手阻住玄甲将军的进路,玄甲将军立即拔出一半腰刀,虎目圆瞪:“殿下的命令你也敢违抗?!”
张契忙惶恐伏地道:“微臣不敢,只是,殿下容禀,驸马之前千叮万嘱,有要事要跟殿下一个人密谈,这件事事关重大,希望殿下能够听他说完,再押他回京不迟。”
“只跟殿下一个人密谈,连孤都要回避是吗?”李平渚乜斜着眼睨着他。
“长公主恕罪,驸马只说要跟殿下密谈,其他人一概没提。”
娄韧回头看看李靖梣,又把腰刀按回鞘中,返身退到一旁。李靖梣对李平渚道:“姑姑且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快去快回,我倒很想知道这涂云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靖梣掀帘进了大帐,见这圆棚里,左右各设了两张屏架,中间的红木案上摆了几道令箭,还有常备的笔墨纸砚等物,涂云开并不在案后。
她正疑思间,屏架后走出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人,身形模样和涂云开相差无几,但是从他叩首后那句“殿下恕罪”,李靖梣判断此人并不是涂云开。
“你是何人?抬起头来。”
来人把头抬起来,露出一双三角眼,李靖梣认出此人是涂云开身边另一贴身近卫李望。
“驸马呢?”
“回禀殿下,驸马昨晚趁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人摸上山去了。”
“什么?!”李靖梣难掩震惊。
“驸马把今日遭遇引为平生之耻,一心想要复仇,他临行前留下一封信要殿下亲启,还留下话说‘此去不成功便成仁,一定要割下贼首的头颅,以雪今日之耻’。”
李靖梣立即拆开信查看,那李望又道:“这把随身宝剑也是驸马留下的,驸马说如果他此行遇到不测,希望殿下能将此剑交给小皇孙。微臣恳请殿下念在小皇孙的份上,再给驸马一次机会。”
李靖梣无言,请了李平渚进账。长公主看过信之后,评价道,“以前只觉得这涂云开冲动易怒,做了不少糊涂事。如今看来,还得再加上一条,不知深浅。”
那李望似乎想为主子辩解,李平渚轻嗤道:“你以为孤不知他是什么心思,他是怕这次被押解回京,恐日后再难以翻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上山去搏一搏命,即便搏输了,落一个杀身成仁的名声也比现在好得多,但如果搏赢了,就是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李望没有反驳。
李靖梣无心去理会他,更关心信中提到的计策,问:“姑姑认为此计不可行吗?”
李平渚摇摇头,“不是不可行,相反,这不失为一条很好的破敌之策,前提是,涂云开真如他所说的,能够顺利混入敌人后方,与我们里应外合。”
“不过,依我多年的经验判断,他成功的可能很小。首先,顾人屠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土匪,他的狡猾、凶狠程度超乎常人想象,这样的人处在生死一线,警惕心必是平常人的百倍,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弄文章,谈何容易。”
“再者,他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有比杀人成仁更坏的结果?如果他不幸被俘了怎么办?顾人屠是一个折磨人的高手,如果他以此来威胁全军,我们又当如何?”
“驸马不会被俘的,涂家有家训,涂氏子孙宁自戕也不能被俘。”李望坚定道。
“好,就算他自戕了。如果顾人屠辱及他的尸首怎么办呢?你总不会愿意看着你家公子死后受辱,尸骨不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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