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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咳!咳咳!”终于,那面色惨白的女子呛出一口水,慢慢转醒。旁边的老妇人登时喜极而泣,抱住她的手哭道:“濯儿,你怎么这么傻,你这样一走了之,让秋儿以后怎么办?”
那女子并不说话,只是抱着孩子无声地流泪。岑杙默默叹了口气,听见外围有人说:“老爷来了!”人群很快散开,裴家的一家之长裴巨现身,先瞧了瞧地上浑身湿透的二女儿,问了一句:“没事吧?”那裴二小姐并不吭声,那老妇人慌忙答:“已经没事了,亲家公且宽心。”
裴巨点了点头,便叫人把裴二小姐扶回房间。这时在附近巡逻的官差也到了,裴巨以“小女不慎失足落水,幸已得救”为由打发走了官差,转而对岑杙焦头烂额道:
“裴府家事让岑大人见笑了,今日多亏岑大人岑夫人出手相救,小女性命方无大碍。只是现下夜已深沉,不便留二位入寒舍,改日裴某必亲携厚礼登门致谢,以报二位大恩。告辞。”
“说什么失足落水,分明就是投湖自尽。被自己的亲哥哥骂得那样难听,搁谁身上谁受得了。”回去的路上,小园愤愤不平道。
顾青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询问岑杙:“这裴二小姐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裴家人这样苛待她,连落水之后都能漠不关心。”
“这个我知道。”岑杙还没回答,小园抢着说,“听人说裴二小姐是嫁过人的,后来夫家死了,便返回了娘家。裴家想让她再嫁人,但是裴小姐抵死不从。裴家拿她没办法,便一直拖到现在。”
“你说的没错,”岑杙补充道,“这裴二小姐年轻时素有艳名,是一位风华绝代的人物,无数豪门大族慕名前来求亲。但她偏偏选中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军士。裴家对这门亲事原本就很不满意,据说那军士刚一战死,裴家就强行把裴二小姐接了回来,准备择高门再嫁。裴二小姐无力反抗父兄,便以自己性命为要挟,要求带着婆婆和女儿一同归娘家。裴家只能表面答应,但私底下肯定有阻梗的。”
“原来如此。”顾青不禁同情起了那裴二小姐,小园又问,“那刚才咱们看到的那位老妇和女孩,是不是就是裴二小姐的婆婆和女儿?”
“应该是吧!”
“唉!”顾青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裴二小姐真是个可怜人。为什么女人的婚姻不能自己做主呢?连裴二小姐这样已经出嫁的人都身不由己。更何况其她更多更无力的女子。”
岑杙瞧见她落寞的眼神,悄悄地问:“你是不是想到自己了?”
顾青点了点头,手语道:“我想起自己当年被义父义母逼着嫁人的情景,我知道他们很疼爱我,待我比亲生女儿还亲,要我嫁人也是为我的将来考虑,但是……”她摇摇头,脸上写满无奈,向岑杙纠结地比划:“他们逼起人来真的很可怕,完全就像换了一张脸。”
岑杙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不管以前如何,将来你一定会是自由的。”
回到宅院,岑杙打发众人去睡了,自己也回了主楼。刚一进门,就感觉不对。怎么地上多了一大滩水。她下意识地做出防御姿势,扫视屋内,一个人影突然从门后跳了出来,岑杙挥拳击去。
“别打,是我!”
“师哥?怎么是你?你怎么进来的?”岑杙放下拳头,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秦谅,从头发到脚尖全都湿漉漉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从湖里爬上来的水鬼。
“来也不说一声,太吓人了你!”
“我翻墙进来的。”秦谅脸色有些惨白,拉过岑杙紧张地问:“我问你,裴二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岑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手指着秦谅:“该不会,裴二小姐是你救上来的吧?”
秦谅没有回答,但表情已经默认。
岑杙反应了老半天,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颠覆,师哥怎么会和裴二小姐牵扯在一起?他救下裴二小姐是因为偶然吗?
“等等,让我想想,你离开东宫加入敦王府,又从敦王府离开,敦王也没为难你……该不会,都是因为裴二小姐吧?”
秦谅一脸焦急:“你先告诉我,她到底怎么样了?”
“放心,放心,她没事,顾青已经把她救过来了。”岑杙双手做出一个下压的动作,示意他平静下来。
秦谅忽然腿一软,身体像脱力似的,竟然跌跌撞撞往后倒去,岑杙从未见过这样的秦谅,忙把他扶住,到椅子上坐下来。看他失魂落魄,神情痛苦的模样,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先在这坐着,我去给你找身衣服换下来,不然非冻出病不可。”
虽然她现在有一肚子疑问,想要秦谅一个解释,但也要顾及他的身体。可是当她拿着新衣出来时,却看见方才秦谅坐的地方早已经人去椅空了。
半个时辰后的敦王府,发生在岑府中的一幕历史重现,这次受惊的换成了披衣起床的敦王。他警惕地扫眼四周,见无人惊动,才松了口气,冷声道:“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秦谅跪在地上,“臣想请求敦王殿下,让裴府不再逼迫二小姐改嫁。”
敦王李靖棹眉心凛了凛,“你就为这事来找本王?”
“是!”
李靖棹突然拂袖坐回床上,“秦长史,你好像已经忘了曾经答应过本王什么。”
“臣不敢忘。”
“不敢忘?”李靖棹冷笑道:“你可知涂家现在已经把本王逼迫至何种境地?你答应过要帮本王除掉涂家,现在你做到了吗?”
“涂家现在风头正盛,并不是铲除他们的好时机,但请敦王再给臣一点耐心和时间,臣定会不辱使命。但在这之前,臣希望殿下也能答应替臣保全裴二小姐,还望殿下能够体察臣一片赤诚之心。”
李靖棹缩了缩瞳孔,“也罢,本王就替你去裴府说说情,叫他们不要再逼小姨就是了。可是,你也得让本王看到诚意才是。不然,有的是人想和裴府联姻。”
“谢殿下成全。”
秦谅跳窗走后,李靖棹的脸顿时黑了下来,把身边负责守卫的侍卫统统叫进来,厉声训斥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府里来贼了都察觉不出,要是哪天本王被人行刺,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抵偿?真是一帮酒囊饭袋!!”





鲤跃龙门 不老邻居
皇宫大内, 御书房中, 烛火尽熄。皇帝李平泓习惯性地坐在黑暗中彻夜思考事情。五更刚到, 御前总管蔡崖进来小声禀报:“皇上,裴贵妃送参汤过来了, 正在殿外等候。”
“这个时辰送什么参汤,叫她走!以后没朕的允许,不许再踏足御书房!”
“是!”蔡总管知道此时此刻皇帝的心情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出来将皇帝的意思委婉告之,裴贵妃精心打扮的妆容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是皇上吩咐你的,还是你自作主张不想让本宫见皇上?”
“这,奴才不敢。”蔡崖额头拧了一滴汗,“实在是,实在是……贵妃娘娘, 您就体恤一下奴才吧, 皇上真的不想见任何人。”
“你别跟我玩这套。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一个个墙头草,今天看文贵妃得势,就去巴结文贵妃,明天看长公主起风, 就去巴结长公主。我告诉你蔡崖, 即便本宫的娘家倒了,本宫依然是六宫之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敢跟本宫玩花招, 本宫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娘娘是天上皓月,奴才是地上泥鳅,怎敢跟娘娘玩花招。奴才从来不敢有这种想法。”
“哼,没有最好。我劝你也不要有。”理了理本就不乱的云鬓,“既是如此,烦你转告皇上,嫔妾来过,嫔妾就告退了。”说罢,高昂着头快步离开了这里。
“离早朝还有多久?”
“回皇上,还有半个时辰。”蔡崖依然兢兢业业地履行自己的差事,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过。
“等不了了,你去传纪文奎进宫。”
两刻钟后,一身紫袍玉带的内阁大学士纪文奎步入御书房,一干宫女太监正服侍着皇帝李平泓更衣洗漱。纪文奎看看书房摆设,知道李平泓多半又是一夜未睡,担忧道:“皇上勤政固然是江山社稷之福,但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李平泓无所谓地扶了扶头上的双龙戏珠翼善冠,“朕身体好得很。朕可以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觉,你信不信?”
纪文奎笑道:“臣早就听说,皇上天纵英才,可以不眠不寝数日。只不过,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时间消磨,臣没记错的话,皇上今年四十有九了。”
“满朝众人也就你敢跟朕这样说话。”李平泓板起脸来,忽然叹道:“是啊,朕已经四十九了,你不提醒,朕还以为自己只二十三呢!没想到离继位已经过去整整二十六年了。”他像是陷入久远回忆似的,眼中呈现一片迷离之色,“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臣不知,请皇上示下。”
“自本朝思宗开始,就没哪一位先帝活过六十岁,这也意味着,朕最多还有十年好活。所以,有些事情朕必须抓紧办,不然,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纪文奎愣了愣,本想劝慰几句,李平泓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流连,转了严肃的口吻,“昨天岑杙上的那份节省军费开支的奏章,你怎么看?”
“臣认为可行,又不可行。”
“相当于什么都没说。”
“可行的是方案,不可行的是人。”
“还是什么都没说。”
“如果把方案换成可行的人去执行,那么这个方案必然可行。”
李平泓脸上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表情,“哦,你且详细说来听听。”
岑杙是从崔末贤口中得知“皇上任命皇太女提领户部”的消息的,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世人皆知皇太女与涂家的关系,让她接手户部去处理军费过高这件棘手的麻烦,对付以涂家为首的军权势力,借力打力,此举实在是妙到毫巅。
“岑杙,你可害苦我了!”户部左侍郎崔末贤拿着一本鱼鳞图册,一本户籍黄册还有一叠加盖了官印的房产纸契来“声讨”岑杙。
“怎么了?”岑杙还沉浸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中,不明所以。
“你看你这是给我介绍的是什么人?”崔末贤把绘制着土地山塘状若鱼鳞的图册展开,翻到颜湖这一片区域,指着岑府北面的那一个小方块,上面写着向暝的名字,也就是那座宅子的主人。然后又翻开户籍黄册,找到向暝的名字,将手边那叠纸契丢过来。
岑杙暗忖,向暝,应该就是那天前来敲门的青年的主人,没想到他们真的把宅子买下来了,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冤大头?
“除了姓名、性别、年龄、现籍贯、原籍贯外,这位户主向暝的其他信息,比如各口姓名,与户主关系等重要条目全部空缺。”
“皇太女提领户部的第一天,就开始排查户部的所有项目,不知怎么的就查到了这处纰漏,当场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这可是第一天呢,我连衙都不坐了,赶紧过来补录这户人的信息,可是,这宅子里只有一些装修工人,主人根本不在家!问他们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你说可怎么办吧!”
“你没跟她说,这向暝可能是鳏寡孤独之类,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像各口姓名、与户主关系等条目自然没必要填写。”
崔末贤用智障的眼神看着她,“你这不是抬杠吗?他要真是鳏寡孤独,我还用得着这么着急吗?问题是,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
“你在这儿干等不是办法。这样吧,你先回去,等他们回来了,我去替你补录一下,到时把补录的内容送到你府上。如何?”
“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我得赶快回去了,指不定那皇太女又查出了什么,吃不了兜着走。”崔末贤收拾好户籍图册站起来,一副苦瓜脸准备要走,临行前忽然又对岑杙笑嘻嘻道:“话说回来,现在连王大人都跟孙子似的,天天在衙门坐班,连内阁都不大去了。大家伙都盼着你赶紧回来,提前感受一下衙门里的过冬氛围。我走了,不必相送!”
岑杙看着他潇洒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嘴角,“过冬吗?有点,等不及了呢!”
一直等到第五天的晚上,岑杙才在北门的小巷子里捕捉到了有别于搬拆家具的轻松自在的车辙声。
她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冲到马车前拦人,果然被她看到了那天在门外敲门的青年。车在大门口停下,无论是骑马的青年,还是赶马的车夫,俱都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你们总算现身了。”岑杙感慨道,随即表明来意:“是这样的,我衙门里的一位朋友几天前曾来府上找过尊驾,说你们买宅时在衙门里登记的内容不够齐全,需要特别补录一下。我就是特地来帮你们补录的,说实话,我已经再次静候你们好多天了,还请尊驾能够配合。”
她是对着马车里的人说的,但是过了很久,车里才传来一个沙哑迟缓的声音:“向暝,你就随这位差爷去补录一下吧。”
“是!”那青年点了点头,下马来,走到岑杙身前,很有礼貌地问:“请问需要补录什么?”
“你就是向暝?”岑杙诧异地看着他。
青年点点头。
“那你家主人……?”岑杙扭头看到一个动作迟缓的老妇人从车厢里被人搀扶下来,夜色中看不大清楚模样,但猜测年纪大概有六七十了。
而在向暝的登记信息上,户主明明白白写着二十七岁,和她的年龄相差实在太远。这么说,眼前这位叫向暝的青年,的确很有可能就是户主。
“你真是向暝?”岑杙觉得不可思议。
青年再次礼貌地点点头。
“等等,你能告诉我,这所宅子到底是谁买的吗?”
“我买的。”
“你买的?”
“是,有什么问题吗?”
实在太有问题了,价值万金的宅子所有人竟然是仆人而非主人。虽然,这也许是主人为了隐藏身份而采取的一种障眼法,但是什么样的身份值得把这么贵的宅子寄放在仆人名下,这得需要多大的信任?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岑杙面上仍旧云淡风轻,“没问题。既然如此,户主向暝,你就随我到宅子里补录一下空缺的内容吧!”
岑杙见他们没有请自己进宅的意思,只好退而求其次,到自己家里进行补录。
二人离开后,那老妇人回过头来,缓缓地将车帘挑开,兴奋道:“夫人,快来瞧瞧这新宅子,从外面看,还真是不错呢。”
车厢内悬挂的玉铃铛轻轻地响了几下,伴随着咯吱咯吱的脚踩车板声,一个身裹墨羽斗篷的高挑姿影从帘后弓腰步出。
车夫忙打着灯笼为其照看脚下,她抬头睬了眼那门匾上直白醒目的“不老第”三个字,略一驻足,在老妇人的牵引下,踩着条凳落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步履从容,不见颓态。
老妇人瞧她注目那改换了的门庭,解释道:
“咱们既然要在这里常住,以前的自然不能用了,我寻思着要取个能镇得住宅的名字。思来想去,万寿千秋什么的不能用,夫人一向低调惯了的,但不老两个字,还是当得的。可巧的是,东边有家叫白头居的,住了个白发老翁。他家既然写实,咱们也给它来个写实。怎么样,我这匾提得还不错吧?”
错不错其实已经无所谓,反正是石头刻的,摘也摘不掉,除非把门楣拆了重刻。
老妇人沾沾自喜地将那三个字看了又看。
“嗯,不错。”
那夫人并未在这件事上多做计较,推开两扇乌漆大门,入目便是屋宇楼亭交叠错落的廓影,熟悉又陌生。感觉有一阵风从背后蹿了进来,深衣裙摆在脚下乱飞,卷着她不由自主地,慢慢往深院里走去。




鲤跃龙门 鲤鱼上钩
与此同时在南面的岑府大宅中, 岑杙正和那名叫向暝的青年面对面坐在书案前后, 一问一答地认真做记录。记完后重新将内容审核一遍, 想从中找出还有什么纰漏。
“姓名,向暝。男, 二十七岁,未婚,现籍贯江阳郡,原籍贯曲阳郡。幼失怙恃。父母名不详, 无姊妹兄弟。先帝端成末年出生,自幼由江氏收养。除颜湖大宅外,个人再无私宅田地。是这样,没错吧?”
青年双手叠放在腹前,有板有眼地点了点头。
岑杙余光瞄着这个奇怪的年轻人, 琢磨道:“也就是说, 这个江氏相当于你的……义母?”
“是夫人。”青年纠正。
“夫人?”岑杙脑海中浮现出那位老妇人苍老的身影,看来这面冷气傲的青年对她很是尊敬。青年看看窗外,似乎有些着急了,便开始催道,“可以了吗?”
“哦, 马上就好了。”岑杙搓着纸往下翻, “是这样的,为了以防万一, 我还有几个必要的问题要问你, 希望你能配合。”
向暝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岑杙发现他很不爱说话, 凡事能用行动表示的,绝不多嘴一句。
她清了清嗓子,严肃提问:“这宅子是你家夫人买来寄放在你名下的吗?”
问完随即又和善道:“别误会,我不是怀疑你家夫人。只是朝廷有明文规定,一家只能在京城购买一处私宅。为防止有些豪强借他人名义兼并宅地,我们对这一块要严格把关的。”
向暝瞬目表示理解,随后直截了当道:“不是,是我自己买的。”
“你无私宅田地,又无其他收入,如何买得起二十万两的宅子?”
“我有例银,每年夫人会划拨一万两例银进我的私库。我已经跟在夫人身边二十七年,那就有二十七万两。足够买一座宅子了。”
岑杙咋舌,“一万两?你夫人究竟什么来头,怎地出手这般阔绰?”
青年目中寒光一闪,似乎对她打探夫人私事很不满,岑杙心生警戒,暗忖难道问一句都不行了,他还要打人不成?
忽听他道:“窗外有人!”话音刚落,桌上烛影晃动,有什么东西如利箭一般从眼前飞了出去,“扑”的一声刺破了窗纸。
与此同时,窗外传来“啊”得一声尖叫,继以扑通哗啦的杯盏碎裂声。
岑杙惊骇结舌,反应过来忙跑出去看,见姜小园如被施了定身法似的站在窗外,毛发直竖往上挑目,一只毛细笔杆正横插在她的飞云髻上,不偏不倚,正中髻心。
“大人……!!”
岑杙从受惊的小园头上摘下尺寸长的笔杆,掂了掂,暗自惊异这么轻的笔杆,这么远的距离,顷刻间射破窗纸,打中目标。恐怕就连“阎罗镖”吴人寰也做不到!
安抚了不知所措的小丫头几句。返回房内,见始作俑者安然自若地坐在案前,一副全然无动于衷的漠然姿态。
她转到案旁,“兄台好身手,只是,把我家小妹给吓坏了。”
向暝似乎不以为然:“她听窗许久。”
“她是来送茶的,听见我在忙公务,故而在窗外停留。”
“……”青年闻言,撇开了头。
岑杙笑着坐回位子,拿着完好无损的笔蘸蘸墨汁,“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你家夫人是做什么的?不用紧张,只是例行公事简单地记录一下,因为你无子女亲眷,我建议你最好指定一个继承人,不然,特殊条件下,户部要把宅子收回的。”
半个时辰后,向暝回去复命。
“夫人已经歇下了,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老妇人刚从夫人房里出来,拦住他问。
向暝似乎有点不大高兴:“那人还借故询问了夫人的一些事。”
“哦?你怎么答的?”
“我说夫人祖上是大富之家,积了些钱财,全部存入了归云钱庄。”
“这么说就对了。”
在玉瑞只要涉及到归云钱庄,甭管多么水到渠成的线索,都会“适可而止”。盖因归云钱庄本身就以神秘著称,每年向皇室提供大量的资金援助,以换取对客人隐私的绝对保密。
岑杙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第二天傍晚,和顾青拿着礼物前去拜访的时候,决口不再过问主人的身份。
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老妇人热情招待了她们。她比岑杙想象中的还要健谈,莫名给人一种她还很年轻的错觉。没过多久,两人就喜欢上了这个豁达爽朗的老太太,尤其是获悉顾青不能讲话,她竟立即改用娴熟的手语同她交流。顾青激动于平时犯难不知如何表达的词汇,于她简直信手拈来,颇有一种引为知己的感觉。
一段沉默的“哑剧”过后,老妇人手酸不来了,笑道:“不行了,年纪大了,好久没用手说话了,动几下胳膊就酸的慌。”
看着这两个年轻的孙辈,询问她们在这边住了这么久,可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地方,岑杙想了想回答:“旁边临着颜湖,闲暇时可以去水面泛舟,冬天垂钓,夏天采莲藕。尤其是结冰的时候,那水面光滑入境,如圭似璧……”
略一停顿,神秘兮兮道:“趁着人少时,你可以偷偷在冰上凿个小圆洞,不用太大,一个碗口就行。把鱼饵放进去,一会就能钓上肥美的大鱼。在岸边升篝火,烤鱼吃。那滋味,香喷喷,暖烘烘,甭提多美味了。”
老妇人馋得直流口水,连连说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尝尝颜湖的鱼了,只是最近牙口不好,恐怕要嚼不动鱼肉咯。
岑杙笑道,“颜湖的鱼和别地不一样,一是刺少,二是肉嫩。尤其烤过之后,剥掉外面那层皮,鱼肉香酥可口,入口即化,都不用怎么嚼的,江奶奶肯定喜欢。”
老妇人乐得满脸都是波浪一样欢快的笑纹,“那我就等着冬天结冰时去吃你烤的肥鱼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岑杙满口答应,离开时,再次仰视那石匾上的“不老第”,笑对顾青道:“不老第果真不负其名,这就是传说中的人老心不老吧。”顾青也笑,“真希望自己将来白发苍苍的时候,也像江奶奶这样豁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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