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鲤跃龙门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地絮
李靖梣蜷了蜷自己清凉的掌心,并不抬眼看岑杙,只盯着另一只手上的花灯没完没了地看,那神情倒像在惜别一件无价珍宝。岑杙以为她还在生气,凑脸过去,“不气了,我们讲和好不好?”
“我承认昨晚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对不起,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你,能不能就当没听过?”
李靖梣抬头直视着她那双顽皮的眼睛,“可你说得是事实。我的确在两年前就谋划好了今日。事实上,自我十六岁选择和涂家联姻伊始,就把我的身家地位和涂家绑在了一起。我不可能为了私人的感情斩断与涂家的联系,这于东宫而言是自断一臂。我永远做不到你希望的那样。所以,岑杙,你是不会喜欢和这样的我共处的,别勉强自己,为了一份感情委曲求全,不值得。你有你自己要走的路,也许,分开走对你我而言是最好的。”
岑杙脸色瞬间变了,额上的青筋跳起,双拳紧握,身子抑制不住激动地颤抖。
“你什么意思?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告诉我你要跟我分手,是因为在我和涂家之间,你已经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涂家?”
李靖梣脸色灰蒙蒙的,就如同覆了一层烟,令人看不大清楚。
“凭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希望你变成什么样?涂家算什么东西,我根本没放在眼里。你竟然为了……为了……根本不值一提的东西,就放弃我,放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不相信,不相信。”岑杙感觉自己要疯了,语无伦次的声音泄露了心底的恐慌、愤怒、屈辱和不甘。
李靖梣心里如同被铁针扎了一下,嘴唇泛白,仍咬咬牙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徐徐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我有四年的时间可以了解你。岑杙,或者,我应该叫你岑诤才是。我已经知道你的所有过去,知道你当初为什么离开,也知道你现在为什么回来?”顿了顿,“如果你想扳倒涂家,那么,我也只能把当初你送给我的一句话奉还给你,‘此生情已断,再见即仇敌’!”
岑杙楞在了那里,感觉头有些晕,双腿似乎承受不住突然袭来的压迫感,跌跌撞撞地坐在了床沿上,凝神看着自己的脚尖,怀疑自己是在梦里,想唤自己赶快醒过来。但是时间一滴一滴地过去,她仍旧没有清醒,仍旧赤|裸裸地坐在这里,忍受着心意已决的挚爱在她心头一刀一刀地刻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李靖梣把捧了好久的兰花灯郑重地摆在旁边的几上,任它慢慢脱手,再迅速地扭开脸,“这盏花灯我本想留做个纪念,但现在不需要了,还是还给你。岑杙,我希望你能理解,对我而言感情并不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东西,对你而言,想必亦是如此。”
泪水很快淹没了岑杙的视线,她试图从那道冷漠的背影中找出一点曾经温存的影子,可是她迅速地消失在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寻寻觅觅,不知所终。
一年后。
京城繁华熙攘的西大街上行驶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新晋户部右侍郎岑杙身心俱疲地坐在马车里,手中攥着一道早朝时被今上打回来的关于削减军费开支的折子,被勒令回家好好反省。也就是说,在经过了一年又零一个月顺风顺水的京宦生涯后,她再一次被停职了。虽然这个待遇已经比她料想中的降职贬谪好太多,但心中仍憋了一股怨气,挥之不去。
马车停在岑府大门口,岑杙跳下车来,目光阴沉地盯着门前那棵笔直的老樟树,看了很久,小庄怀疑下一刻她就要拿把斧子把它拦腰砍断,但好在她最终没有这样做。
午间,岑杙在塌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干脆到院子里练剑。将那假山石劈了几块下来,她的心情才稍稍好转。这时听见大门响了,小庄和老陈都不在,她把剑收到身后,前去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陌生青年,她皱了皱眉问:“你找谁?”
来人很有礼貌地朝她拘了拘手,“打搅了这位兄台,我想请问一下,北面那户人家为什么没有人了?”
岑杙狐疑地瞅了他一眼,“北面?你是说原曹侯府?”
“对,正是曹侯府。兄台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
“你是他的什么人?”
“哦,我家主人是曹侯夫人的故交,这次进京特来登门拜访故友,兄台如果有他们的消息,烦请告知,在下感激不尽。”
“你们来晚了,曹侯已于一年多前被贬谪出京,到江阳去了,你家主人难道没有收到消息吗?现在那所宅子还在挂牌兜售。”
来人似乎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圆圆的,“多谢兄台告知。”连忙小跑着往巷子口去了。岑杙觉得这人真奇怪,摇摇头把门关上。感觉出了一身汗,心里舒服多了。正要去亭中喝茶。谁知刚走出没几步,门又响了。她心道那人该不会又回来了吧?去开门,见他果然又站在门口。
“再次打搅兄台不好意思,我家主人想问,如果要买那座宅子,该去何处办理过户?”
岑杙微微惊讶地看着他,心道这人是怪物么,从大门到巷子口起码有两百步距离,他在这么短时间内来回两趟竟然脸不红心不跳,气息也沉稳如常,若非有超高武艺在身,是断然做不到的。
“那所宅子目前归户部所有,你们如果想买,直接到户部衙门登记交钱办理手续即可。不过这儿的宅子都挺贵的,北面那所宅子目前标价二十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你们如果想长居京城的话,去别处购买同等大小宅院或可便宜些。”
“没关系,我家主人主要想买下故友的旧居。”
“那好吧,既然你们想买,具体事宜可以到户部衙门找专人询问。这样,念在咱们以后可能会是邻居,我给你介绍个人,你们可以直接去找户部找左侍郎崔末贤,就说是岑杙介绍你们过去的,这样更快一些。”
“多谢兄台仗义相助。”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那青年又快步小跑着走了,岑杙真是有点佩服自己,即便停职在家,仍然帮户部挣了一大笔银子,那所曹侯府挂牌一年都没卖出去,二十万两,估计只有冤大头才会出钱买吧!
“岑杙?”巷口的马车上,一个背窗而坐的人默念着这个名字,嘴角微微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原来是她。”
秦谅听说了朝堂之事,专门来探望岑杙。师兄弟二人似乎都有点失意,互相小酌了几杯。
“你建议今上削减军费开支,这是在触怒以涂家为首的军权势力,就凭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成功?要不是今上有意在保你,你就不是停职这么简单了。”
“我这是为了朝廷大局着想,每年光国库拨给北疆涂远山所部的军费开支就占了总收入的三十分之一,此外还有西北周撼山部,西南程公姜部,南边闻凤举部等,一年军费开支能达到惊人的二十分之一,这已经超出了朝廷的负荷。民间多少大事等着去办,治河、救灾、治理漕运,哪一样不需要用钱?却因为国库没有银子而停滞不前。我身为户部侍郎必须要为国库省银子想办法,现在四夷安稳,没有打仗的迫切需要,军费这一环节可以适当俭省,有什么不好?又不是只他涂家一门损失。要我说,等哪一天国库连俸禄都发不出了,他们才知道火烧眉毛了。”
“你以为大家不知道军费开支大吗?这是从肃宗朝就累积下来的弊病,两代先皇和今上都没解决的问题,你想一下子解决,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岑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净光顾着说我了,师哥,你是不是真的和敦王府脱离干系了?”
“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是早就脱离敦王府了吗?”
“我就是随便问一问,照理说,如果你真的脱离敦王府,以敦王的气量绝不会容下你才对,奇怪的是他竟然不闻不问就放过了你。师哥,你可要小心提防有诈才是。”
秦谅手指一抖,撒了一滴酒出来,但很快控制住,故作无意地笑了笑,“放心,我会小心提防的。倒是你,最近惹怒了涂家,当心他们会伺机报复。”
“呵,来吧,我就怕他们不报复。”





鲤跃龙门 竹篮打水
岑杙摇晃着手中的酒杯, 眼底攒动着一股灼灼的烈光, 正在慢慢地, 慢慢地烧向酒杯之外的漫漫长夜。她知道,自己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由于停职无事可做, 岑杙便到顾青医馆里帮忙。自医馆开业后,她一直很少有空过来。因为医术好,人又和善,顾青现在已经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女大夫。上至王勋贵戚的夫人小姐, 下至贩夫走卒的贫寒妻女,都爱找她看病。但也不乏一些好色之徒,只因觊觎顾青的容貌,便故意前来装病滋事。岑杙为此专门给医馆配备了两名护卫,以防有人借此生乱。
除了护卫外, 医馆里还有五个学徒, 两男三女,姜小园就是其中之一,自从一年前岑杙给姜师爷夫妇写信叫了她来,这个和哥哥一样长了一对醒目兔牙的小丫头便成了顾青最得力的助手,有时候忙起来连岑杙都得听她指挥。顾青开着医馆一边治病救人, 闲暇时候偶尔教教徒弟, 日子倒也过得充实。
只有岑杙,回想这一整年的经历,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在外人眼里, 她是朝廷中最受瞩目的青年才俊, 一年之内连升四级,不管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屈指可数的惊人跳跃。但她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也没留下来,好像什么也都没抓住。
这一年她二十六岁,任户部右侍郎,官职正三品。整个户部只有尚书王中绪和左侍郎崔末贤官位在她之上。
而去年她刚进京时,是二十五岁,任户部郎官,官职正五品,还是户部一个可有可无的年轻后生。
一年之内,她似乎做了很多事,税收、土地、户口、财政,但凡能涉猎的领域她都涉猎了,她的官服从青袍子变成了红袍子,补子图案从白鹇变成孔雀,她花了许多心思来促成这些转变,但她清楚地知道目前这些离她想要的还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岑杙在药柜前帮忙捣了会儿药,很快便对这种重复工作感到无聊,眼皮撑不住昏昏欲睡。药没捣完就打着哈欠去了后堂。顾青中途去看过一次,那时她大概在做一个不太好的梦,眼珠不停地滚来滚去,直到从眼角渗出两条晶莹的泪珠。
顾青心被揪了一下,轻拍被子试着让她放松下来,却又困顿于对梦魇的无可奈何。此刻才想如果她能够发声就好了,或许在梦里可以安慰她。
“岑杙,我该怎样做才能帮到你?”
顾青心事重重地回到前厅,姜小园一脸无奈地朝她摊手,“青姐姐,那人又来了。”
她扭头往诊桌前一望,一个二十岁左右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条凳排头,笑嘻嘻地等候就诊,一只脚尖很有闲情逸致地翘起又落下,有节奏地打着节拍。她顿时感到心力交瘁。
和一般故意装病实际没病的人不同,这个人虽然也常故意装病,但身上的伤每次都是实打实的。顾青已经记不得这月是第几次见到他。每次见面都能在他身上找出新伤旧伤一大堆,上次他的胳膊脱臼了,上上次是脚崴了,还有一次是手被热水烫到,每次受伤的地方都不同,但无一例外伤好后还会再受伤。他自称是在军中服役,每日摸爬滚打跌打损伤必不可少的,但据顾青所知,一般军士少有像他这样清闲的。从他的衣着气度来看,估摸着是哪位富贵之家的纨绔少爷,闲得无聊才日日往医馆跑。然对方毕竟真伤,她的慈悲心和行医原则不允许自己漠视病人,直接将他赶出去。
“这次是哪里受伤了?”顾青板着脸给出一个不言自明的表情。
那青年立即捂住心口,摆出一副痛不可言状,“这儿痛!痛得要死了!”
在顾青脸现薄怒前,他又连忙笑道:“开个玩笑,顾大夫,莫要生气呀。呐,这回儿是胳膊肘破了。”说着撸开袖子,展示手腕到手肘那块一大片淤青。肘部还磨破了一点皮,不过伤口已经结疤了。
顾青面无表情地在手边的白纸上写道:“怎么伤的?”
“嘿嘿,我用手打……哦不,”那人强行把说了一半的话给扭了过来,“是我经过门的时候,我家丫鬟不小心猛一关门,我使出胳膊一档,只听砰的一声,我感到眼前一黑,接着小臂一阵剧痛,于是就这样了。”
“你家丫鬟是大力士吧,关个门能把你打成这样?”小园托着药盘经过,出言讥讽了一下。
“是啊,我家丫鬟力气可大了,一个能打我三个。”
顾青没有表情地在他手臂的几处穴位上揉了几下,便行施针。那人花痴地看着她行针的模样,忽然伸出另一只手:“看我的掌心?”顾青斜眼睨去,他往上虚抓了一把,翻开掌心,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夺粉红色的花出来,“喏,给你的,好不好看?”顾青没有接,视若无睹地开了张方子给他。那人看到方子底下写了一行小字,“下次不要再来了。”不禁大为失望,“为什么呀?”
顾青本不想理会,但恐他不死心,又提笔写道:“你如果经常装病的话,会妨碍我诊治其他病人,带给我很大的困扰,我请你不要这样了。还有,我已经成亲了,请你不要再用轻浮的举动跟我开玩笑。”
写完把纸丢给他,晃了下铃铛,提示接诊下一个病人。那人一看她冷面如霜的样子,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医馆。
回程的马车上,岑杙听小园提起了这个总来装病的“怪人”,一时好奇就多问了几句,根据她提供的一信息“他姓吴,有一次听见有人管他叫吴小侯爷”,岑杙灵机一动,“吴小侯爷?吴靖柴?难道是他?”
“吴靖柴是谁?”
“哦,就是当今长公主李平渚的长公子。”岑杙抱臂说:“他母亲是今上名义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也是除皇太后和皇太女之外,京城中最尊贵的女人。父亲曾是玉瑞第一高手吴人寰,尚公主后被封为安平侯。家世背景相当显赫。”
岑杙不由暗忖,吴靖柴怎么会缠上顾青呢?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据她所知,李平渚夫妇已经对顾人屠穷追猛打了一年多,仍旧没有抓住他的踪迹,如今他们的儿子又盯上顾青,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叫名义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小园抓住这个奇怪的点问。
岑杙回过神,解释道:“是这样的,先帝李太钺没有嫡子,只有两个庶子,一个是今上,一个是萧王。均为当时的严贵妃所出。严贵妃就是当今的严太后。严太后虽是今上的生母,但今上从小就被先帝的程皇后收养,当作嫡亲皇子抚养长大,他和程皇后所生的长公主自然就是名义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但实际上,两人是异母姐弟,今上和萧王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对面二人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这位吴小侯爷是当今皇上名义上的亲外甥。”
岑杙点了点头,“对。因为长公主和皇帝关系一向亲厚,皇帝对这位外甥一直视若己出,所以在玉瑞他的地位堪比皇子,甚至比一般的皇子还要尊贵。”
“真没想到,他的来头这么大。那个怪人……”小园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下车后,岑杙有意留住顾青,在巷子里慢慢散步,提醒她道:“我没怎么接触过这位吴小侯爷,不过听说他为人很傲,一般人很难入他的法眼。所以,顾青,你一定要小心提防这个人。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接近你,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傲?”
顾青回忆关于这个人的种种,似乎根本和“傲”字联系不起来,暗忖该不会是认错人了?
“是啊,是很傲,很多人都是这儿说的。不过像他这种出身优越的富贵公子,傲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吧。我倒觉得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为什么?”
岑杙笑道:“你可知,现在东宫、敦王府、诚王府为争储位,明争暗斗有多激烈?但这位吴小侯爷竟然和三家关系都不错,而且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不错,是三家都很吃得开的那种,在京城这可是独一份,还不算很厉害吗?不过,这可能也与他的母亲长公主在三家中一直保持中立有关吧!”
顾青陷入了沉思,岑杙又转了郑重的口吻,嘱咐道:“总之,如果他再纠缠你,你不妨告诉我,我来帮你打跑他。”
顾青似笑非笑地手语:“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何至于担忧成这样?”
岑杙还不能告诉她顾人屠的事,只好“嘁”了一声,故作轻松道:“我还不是关心你,你这么单纯,我真怕有一天你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都不知道。”
顾青听她这样讲,不服气地撇撇嘴,心里却涌起一阵感动。
“当然,如果你看上他了,那就另当别论。到时,你不妨知会我一声,我可以帮你把把关,试探一下这人的人品……”岑杙话还没说完就被掐腰拧了一下,连忙闪避讨饶,“别,别,我开玩笑的。”
“你再开这种玩笑,我以后不理你了。”她看起来真的生气了,她脾气一向很好的,岑杙还是第一次见她板脸,一时竟有些不适应。突然,听见“噗嗤”一声,眼前人捂着嘴笑弯了腰,岑杙反应过来,自己被她耍了,“好啊你,学会吓人了是吧。看我怎么收拾你。”哈了哈拳头作势要挠她痒痒,顾青连忙笑着闪躲,还不忘打手势,
“谁叫你先惹我的。”
“你别跑,我非得好好教育教育你,竟然学会骗人了。”
“有本事你就来。”欢快的笑声充盈在灯火明亮的小巷子里,距离上一次好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话说回来,虽然被岑杙怀疑是别有所图,但实际上吴靖柴并不知晓顾青的身世。自被委婉地撵出医馆后,他便十分沮丧,觉得这世上果然是存在报应的,以前他老是拿李靖樨喜欢上有妇之夫这事儿打趣,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自己身上,最讽刺的是,他喜欢上的还是曾被他奚落的那个有妇之夫的“妇”。就凭这点,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去找李靖樨好好喝一杯。
不过,二公主显然不愿买他的账,用她的话说,那早已是过去的事了。他再来这里找平衡,纯粹是没事找事,无聊透顶。
吴小爷无端挨了一顿讥讽,心情坠到谷底,只好返回宅院独自舔舐伤口。小六听他对着月亮一边饮酒一边吟诗,念什么:“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不禁感叹主子真是可怜,平时多么心高气傲的主,为了接近心上人,药单都快攒成一本书了,到头来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鲤跃龙门 裴府危机
“你说这姓岑的小子究竟走了什么狗屎运, 怎么好事儿都让她占了呢?不公平, 实在不公平!”吴靖柴一边仰面灌酒, 一边愤愤地握拳。
而此时此刻偌大的京城中,失意的人并不止他一个。在颜湖西岸的一所大宅中, 便传出了柔婉凄切的寥落弦音。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知君用心如日月, 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岑杙照例在每晚这个时刻打开书房的西南两窗,让对岸那缥缈女声更无阻碍地飘进室内。站在窗前凝神静听,不知为何从那歌声里听出一丝诀别意味。
忽然那优美的弦音被一个充满戾气的男声粗暴打断:
“弹,弹, 整天就知道弹!吵死了!每天弹这些靡靡之音, 弹给谁听!你以为你还是二八年华的贞妇,还有人抢着要你吗?整日做这副狐媚姿态给谁看!”
阁楼上又传来桌椅乱掷的猛烈摔击声,伴随着孩童惊恐的哭叫,令人不忍猝闻!
“那裴娘舅又开始发酒疯了!”小园端了茶进来,满脸愤慨之色, “上次是裴夫人, 这次是裴小姐,妻子妹妹全不放过, 这人真是极品了!”
对岸住得正是敦王的娘舅裴演一家。裴演断肢后不久, 裴氏一门就从内城搬来了这里, 与其说是方便疗养,不如说是暂避风头。
自去年涂家选择出手,将矛头对准敦王府的臂膀裴家开始,这支同样以军功起家的外戚氏族便被压得一整年喘不过气。
然而这还仅仅只是开始,涂家的目的显然不满足于只将其赶出内城,还要将其驱逐出京,让敦王府折断臂膀,从此再难与东宫抗衡。
在这样连续高强度的打压之下,裴家人不疯魔才怪。只是可怜了那些与世无争的裴府女子,无端成了家族整体失意下的牺牲品。
叱骂声越来越难听,姜小园听不下去了,要帮岑杙把窗户关上。
“别,留着吧,我睡觉前自己关。”
二更时分对岸总算清静了。三更时,对面已无灯火。岑杙伸了个懒腰,从书案前起身准备入睡,去关窗时,忽然听见远处湖面上传来“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
她定眼去瞧,却发现水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这时又是“扑通”一声,比方才声音更响,也更清晰,岑杙反应过来,连忙下楼,去把老陈、小庄他们全都唤醒,“好像有人落水了!快跟我去救人!”
顾青和小园提着药箱赶到时,湖边正围了一圈惊慌失措的人,她们好不容易从擎着火把的人群中挤进去,看到地上躺着一个容貌清丽绝俗的素衣女子,正昏迷不醒。一个布衣荆钗的老妇人和一个年幼的女孩子正趴在她身上大声哭喊,“濯儿!”“娘亲!”
还有无数个丫鬟仆人的声音在喊:“二小姐!”
岑杙在旁边大声维持秩序:“大家先不要慌,大夫马上就来了!”
顾青连忙跪到那女子旁边,翻开她的眼皮。一边确诊病情,一边给小园一个手势,小园会意,把药箱放在地上,拿出银针交给顾青,并吩咐众人:“大家不要吵,大夫施针需要安静。”
人群顿时鸦雀无声,顾青拿一枚细长的银针在那女子头部某个穴位上,然后双手交叠用力按压她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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