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无论怎么看,禹匡都像是把一手好棋下得奇臭无比的臭棋篓子,张无病那叫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禹匡这算什么?把自己的大龙拱手相让?
但如今再看,很多人才恍然,禹匡哪里是什么臭棋篓子,分明是善战者无赫赫之功,真乃大国手也。
历经这么多年的起伏,四人又重新站在了同一线位置上。东北军左都督、西北军左都督、江南军左都督,以及暗卫府右都督,因为暗卫府的特殊地位,按照规矩官衔要高出半级,故而暗卫府右都督等同于大都督府左都督,都是从一品。
禹匡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久违的一品高位。
而且还有一点不得不说,那就是禹匡在十几年中与萧白积攒下的香火情分,日后若是萧白登位,那他便是潜邸从龙之臣,比起另外三人又是不同。
其中得与失,要等到日后才能完全看清。
萧白捧起青玉茶杯,轻啜一口,道:“朝廷下发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估摸着再有三两天的功夫就能进入齐州境内,辅臣,这次你出任江南军左都督可谓是众望所归,去年张无病出任西北军左都督时,本王就猜到齐王府留不了你太长时间,果不其然,过几天你就要去湖州了,今日便当是本王提前为你送行。”
禹匡沉声道:“禹匡无论到了哪里,都是陛下和殿下的臣子。”
萧白笑了笑,道:“辅臣,你也算是看着本王长大的老人了,你这一走,本王还真有点不习惯。”
禹匡伸出手握住面前的茶杯,没有急着举杯,而是细细感受着掌间的温度。
一君一臣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萧白再次开口道:“这次本王本以为你会被任命为前军左都督,毕竟那儿算是我的大本营,你又是我的人,过去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只是没想到父皇竟然把你放在了江南后军这儿,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辅臣,你说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禹匡缓缓说道:“两点。第一,蓝相应该和殿下所想无二,认为陛下会把我放在南疆,所以他才要保陈琼,陛下故意出其不意地反其道而行之,说到底还是君相之争。至于第二点,臣就要说句大不敬的话语了。”
萧白握着茶杯的右手微不可察地一颤,“但讲无妨。”
禹匡轻声道:“不知殿下有没有听说过二龙不相见的说法?”
萧白不动声色道:“听过,本王记得这句话是当年掌教真人对皇祖父所说,劝先帝不要早立太子,不过被皇祖母驳斥,说掌教真人此言是无稽之谈,也正是在皇祖母的鼎力支持下,父皇才被立为太子。”
禹匡说道:“臣曾是先帝的近卫之一,先帝的修为臣也最是清楚,当年定鼎一战时,先帝公认是地仙十二楼的修为,及至黄龙十年,先帝已然有十六楼的修为,再到太平十年,先帝约莫有十八楼的境界,最后太平二十年时,先帝修为境界之高深,已非我等可以妄自揣度。”
禹匡顿了一下,极少在别人面前流露出伤感情绪的他,此时竟是有些并未掩饰的感伤,“可就是太平二十年,先帝忽然龙驭宾天,此事之蹊跷,至今众说纷纭。也正因如此,这才有了后来牵扯整个庙堂的蓝韩之争,若不是有太后娘娘乾坤独断,还不知要闹到什么地步。”
萧白面露追忆神色,叹息道:“那时我还年幼,只记得皇祖父走的时候,大雪纷飞,满城缟素,父皇拉着我的手从御撵上走下来,在宫门前,身披斩衰丧服的王公大臣们跪了一地。而就在几天前,我们祖孙三代还一起坐在甘泉宫中,就像三足鼎立。”
禹匡松开掌中茶杯,说道:“陛下为何迟迟不封殿下为太子,明面上的说法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为了保护殿下,可实际上,臣窃以为陛下是有些怕了,二龙不相见,先帝不信,然后有了承平二十年之事,故而陛下不敢不信,也不得不信。”
萧白厉声道:“大胆!”
禹匡淡然道:“殿下,暗卫府的人被我支出去了,当下并不在府中,而司礼监的人在你我二人静默时就已经走了,殿下大可不必做如此作态。”
萧白脸上厉色消失不见,恢复平静道:“辅臣,你继续说。”
禹匡说道:“如今陛下正值春秋鼎盛,所以陛下非但不会封殿下为太子,而且也不会让殿下留在身边,更不会让臣去南疆替殿下将南疆大军握到手中,只有殿下不掌实权,远离帝都,这才算是二龙不相见,这也就是臣要说的第二点。”
萧白轻轻握紧拳头,没有说话。
禹匡本是天子近臣,眼光格局自然高屋建瓴,又曾经闲赋十几年,也是冷眼旁观十几年,后来出仕为齐王府,身在齐州,仍是身处局外,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禹匡以局外人的位置看局中之事,故而比另外三人看得更加透彻。
他本是藏拙之人,整日以沉默寡言的武夫形象示人,轻易不会在萧白面前多说什么,只是如今离别在即,他还是决心要给这个现在和以后的主子留下几句肺腑之言。
禹匡淡笑道:“不过殿下刚才也曾说过,先帝、陛下与殿下三人曾一起在甘泉宫中落座,成三足鼎立之态势,依臣愚见,这其实就是先帝定下了日后的两代帝君人选。”
萧白一愣之后,脸露恍然之色,抚掌道:“唯有帝王方可并列帝王,既是三足鼎立,又岂有三足各有长短之说?自然是要一般等长。”
禹匡缓缓道:“佛家有三世佛之说,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三者皆是万佛之主。先帝就是过去,陛下是现在,殿下则是未来,想来陛下也顾及这点,将殿下调离帝都之后,又怕殿下长年远离庙堂,日后重返庙堂时会生出许多变数,于是便取了个折中之策,所以才有了禹匡此次就任江南,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真王铺路罢了。”
萧白轻声自语道:“铺路,好一条通天大路啊。”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七章 庙堂江湖两相连
不得不称赞暗卫府的办事效率足以让其他衙门望尘莫及,朝廷的正式旨意还未出帝都,江南暗卫府的人马就已经抵达湖州大营,早已准备好的密旨一出,整座江陵大营臣服。
陈琼不是地仙境界的大高手,在众多暗卫府高手面前,没了江南大军的护卫,只能乖乖束手就擒,然后被链枷加身,押往帝都。
徐北游知晓此事之后倒是并未如何惊讶。如今的他,见识了一条又一条过江猛龙,经历了一场又一场险恶风波,到了现在还真有点闲看云起云落的意思。
都说官场险恶,哪怕你是当朝宰辅,也有一招不慎满盘皆输的时候,能像蓝玉这样不动如山一甲子的有几人?能像韩瑄这样东山再起的又有几人?大多数时候,失足落水之后便再无上岸的可能。
官员品级高低并不能完全决定官员实权大小,大都督府内有几位正二品的都督同知,可以说是位高,但是说起权重,那就远不如暗卫府从二品的都督佥事。
官场规矩,京官出京大三级,但有个前提,那就是必须出京才行,在公侯满地走、四品五品多如狗的帝都,二品还真不算什么大人物。
相反,诸多封疆大吏品级不算太高,大多在二品和三品之间,不过论起手中实权,那可真是土皇帝一般,正因为如此,大齐朝廷才会一改前朝旧制,不再常设巡抚、总督、总兵官等官职,将一州军政大权分于三司衙门,使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互相牵制,不会轻易形成地方官府对抗蒙蔽朝廷的局面。
在这种情形下,四大边军左都督在地方上愈发显得位高权重,虽然不能直接插手地方政务,但其影响力却是不可低估,毕竟官场上人情往来,大家同地为官,以后谁还没有求着别人的地方?
承平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三,朝廷旨意抵达齐州琅琊府,禹匡接旨之后拜别齐王,正式赶赴湖州赴任。
徐北游从张雪瑶处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还有张雪瑶扔给他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那就是如何与这位新任后军左都督搭上线。
平心而论,这个问题对于别人来说可能要费一番思量,但对于徐北游来说,却并非算是太大的难题。
不要忘了徐北游的身后还站着一位当朝次辅韩阁老,众所周知,韩瑄无亲无故,无妻无子,只有徐北游这个养子远在江都,对于许多提着猪头却找不到庙门的人来说,徐北游无疑就是那座庙门。
若非如此,本地三司的几位主官又怎么会乐意放下身架主动结交徐北游,毕竟朝廷和剑宗井水不犯河水,对于江南的大小官员来说,剑宗少主不能把他们如何,次辅养子却足以影响到他们的官帽子。
禹匡这次出任后军左都督,乃是由萧帝钦点,而韩瑄重新出山入阁,同样是萧帝钦点,在这场君相之争中,禹匡和韩瑄都属于“帝党”,看在韩瑄的面子上,禹匡绝不会为难于徐北游。
退一万步来说,抛开韩瑄这层关系,单纯只说徐北游,那他也算是齐阳公主萧知南的人,而萧知南与萧白可是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妹,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是看萧知南的面子,禹匡也不好与徐北游为难。
这是属于徐北游的人脉,放眼整个江南,没人能比徐北游做得更好。
承平二十一年,九月初一,禹匡孤身一人抵达江南,他没有急着去湖州大营,而是先去了江都。
徐北游如何也没有想到,禹匡竟然如此重视他,不等他去拜访,已经是亲自登门。
得知来客身份之后,徐北游亲自将禹匡引到正厅中,使人奉茶之后便屏退左右,使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这是徐北游第二次见禹匡,与上次相比,身份已经是大不相同,上次的禹匡只是一名三品统领,甚至只是充当了萧白马夫的角色,而如今的他已经一跃成为从一品的后军左都督,偌大一个江南的军权尽在其手。
在徐北游的面前,禹匡没有展现自己的另外一面,仍旧是沉默寡言的武夫形象,徐北游只得主动开口道:“不知禹大人突然造访,有何贵干?”
禹匡直接开口道:“徐北游,我曾奉命查过你的底细,去年及冠,也就是说你是承平元年生人,西河州丹霞寨下辖小方寨人士,孤儿,自幼被韩瑄收养,承平十年,公孙仲谋前往小方寨拜访韩瑄未果,却在无意中与你相识,并留下天岚一剑和三式剑招,承平二十年,你在丹霞寨偶遇齐阳公主和端木玉等一行人,给他们做引路向导,得银一千两,事后孤身前往中都,被卷入崇龙观之事,幸得公孙仲谋相救,并由此正式成为公孙仲谋的嫡传弟子……”
徐北游轻声打断了禹匡的话语,“是一千一百两,只有一百两是我做向导的费用,剩下的一千两是我用自己的剑搏出来的。”
禹匡笑了笑,“一千两,如今的你恐怕再也不会将区区一千两银子放在眼中,若是你日后能走到大剑仙上官仙尘的地步,再想请你出剑,可就不是银子多少的问题了。”
徐北游的声音无喜无悲,平静道:“那一千两银子我至今都还留着。”
禹匡对此不予置评,转而问道:“你知道当年大郑神宗皇帝请动上官仙尘亲自出手,到底付出了多少东西吗?”
徐北游摇了摇头。
禹匡语气颇为玩味道:“那我告诉你,当年的郑神宗送给上官仙尘三座海外仙岛,几乎等同于裂土封王,其中价值已经无法用金银估量。”
徐北游轻声问道:“为何要说这些?”
禹匡嘴角扯起一个笑容,道:“我希望你能有朝一日成为第二个上官仙尘,到那时候,我背后的主子也愿意效仿当年的郑神宗请你出手一次。”
徐北游的神情一肃,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不管是大郑神宗皇帝,还是我的师祖上官仙尘,两人可都是未能善终。”
禹匡似乎早就料到徐北游会有此一问,终于展露几分峥嵘道:“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我窃以为是时势造英雄,同样的人放在不同的时势之下会有不同的结果,儒门的夫子圣人曾经说过,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凡是史书留名之人,又有几个是庸人?不过是成败之分罢了。”
徐北游问道:“当初师祖和神宗皇帝的敌人是萧皇和道门老掌教紫尘,只是不知你身后的那位殿下又要对谁出手?”
禹匡摇头道:“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徐北游接着问道:“禹大人此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
禹匡道:“主要是来见你一面,虽然你现在执掌剑宗,但真正的大权却仍旧在张雪瑶的手中,毕竟是她一手重建了江南剑阁,能一句话让你成为剑宗的话事人,也能一句话让你失去现在的地位,照此来说,我本该去见张雪瑶,之所以要先见你,是因为你与韩阁老的关系。”
徐北游沉默不语。
禹匡道:“我可以向你交个底,如今庙堂之上有两党,非是曾经的蓝党和韩党,而是相党和帝党,我、韩阁老、张无病,都可以算是帝党中人,甚至剑宗也可以划归为帝党之列,因为蓝相与道门交好,也因为陛下曾经与令师公孙仲谋有过一个君子约定。”
徐北游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道:“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帝党中人?”
禹匡起身道:“有些事情,想逃也逃不掉,失之桑榆,得之桑隅,庙堂江湖从来就是一体,你从江湖走向庙堂的日子不会太远了。”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八章 镜花水月藏秘辛
送走禹匡之后,徐北游独自坐在偏厅中,身后是一副占据了整面墙壁的巨大壁画,画中天昏地暗,一条青色巨龙翻滚于云遮雾绕之间,气态狰狞,整幅壁画气势磅礴。
擅自画龙乃是逾越之罪,不过远离庙堂的江湖以及高居江湖之上的各大宗门素来不在意这些,据说这副壁画是公孙仲谋年轻时一次酒醉后的兴起之作,整幅画一气呵成,画成之后,只觉画中有剑气蜿蜒驰骋,有剑意沛然森森。
徐北游转过身来望着这副巨大壁画,有些话想要去说,却又不知该说给谁听。
在一个男人的成长过程中,有一个角色是不可缺少和替代的,可以是父兄,也可以是师长,他们会教给你在这个世界上必要的生存手段和处世哲学,正所谓养不教,父之过,这个角色很难由母亲或是其他什么女性来替代。
即使男子已经可以独自立世之后,遇到某些事情时,仍然希望可以有一个可以言之二三的人。
徐北游有很多话想说,可放眼他的身边,几乎是清一色的娘子军,有些话不适合对她们说,哪怕张雪瑶也是如此,他更想把这些话说给公孙仲谋或者韩瑄,可惜的是这两人都不在身边。
无人能言之二三,此乃人生一大苦事也。
徐北游望着这副青龙翻云图静默伫立良久,既然无人能言之二三,那就不说了,压在心底,不吐为快。
就在他想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这条气势磅礴的青龙竟然只有一只完整眼睛,另外一目有眼无珠,雪白一片。
徐北游心念一动,屈指一弹。虽然他如今身无半分气机,但还有一缕寄存于莫名剑内的诛仙剑气,这缕诛仙剑气激射而出之后,刚好击中那只不完整的龙目。
画龙点睛。
刹那之间,这条青龙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开始在墙壁上蜿蜒游动,随着青龙的游动,壁画也随之开始不断变化。
先是云消雾散,然后是拨云见日。
最后不见青龙也不见云雾,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剑形凹槽。
徐北游大概比对了一下之后,将师父的佩剑玄冥取出,放入这个凹槽之中。
只见整面墙壁开始缓缓移动,伴随着轰然声音,一个通向地下的入口出现在徐北游的面前。
徐北游朝入口中望去,只见一级级石阶蜿蜒向下,通道墙壁两侧悬有硕大夜明珠,不见半分漆黑昏暗。
徐北游喃喃道:“难不成后府那座小阁楼只是迷惑外人的障眼法,这里才是师父真正的闭关场所?”
徐北游略一犹豫之后迈步走入其中。
这段向下的石径不知有几许长,身在其中不分上下左右,不知东南西北。徐北游默默数着台阶,一直数到三百六十五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这一刻他几乎产生错觉,因为他发现自己又重新走回到了偏厅之中,身后仍旧是那面绘有青龙的墙壁,墙壁下则是他刚刚走出来的入口。
不过等他走出偏厅之后,立刻就发现了蹊跷之处,外面的景象仍旧是公孙府不假,可却空无一人,非但没有人,甚至没有花草鸟虫等其他生灵,一片死寂。
至于公孙府之外,则是一片混沌虚无。
这儿不是公孙府,甚至不是江都,而是一个与公孙府一模一样的“镜中世界”。
正所谓镜花水月,镜中花,水中月,虽然相似,但终究是虚幻。
这里是一个以须弥芥子的大神通造就出来的小千世界,已经多年未有人来,恐怕就连张雪瑶也不知道此地的存在。
不过这方小千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宝物。
徐北游粗通阵法,知道想要维持这么一方小千世界的长久存在,必然有一个作为“阵眼”的宝物,只是不知道师父到底把什么宝物留在了此处。
徐北游开始漫无目的地四下游走,用了大概两个时辰的时间,将整座府邸上上下下走了一遍,最后在书房中发现一封公孙仲谋早已写好的书信。
这封书信竟是写给道门掌教秋叶的,而且信的内容也让徐北游大为震惊。
信中提到一件往事,说的是当年极西之地有两名异人穿过漠北草原来到中都,被当时还只是西北王的萧皇收入麾下,这两名极西之地异人是一男一女,后来男子离开中都返回极西之地
,不过女子却是留了下来。
后来萧皇大举入关南下,攻城拔地,女子改良过的中都炮堪称是无往不利,在萧皇登基之后,为表其功,特封这位异乡女子为子爵,而这位女子爵终其一生也没有再回到自己的故乡,最后终老于帝都。
在信中,重要的不是这位女子爵,而是那位中途返回极西之地的异乡男子,根据公孙仲谋所说,其实那名男子早在黄龙二年时就再次回到了中原,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中多次往返于中原和极西之地,只是他从未朝见萧皇,而是数次与魏王萧瑾密会,并化名为萧林,潜匿于世间,多有图谋。
几十年来,萧林阴蓄实力,又有萧瑾的暗中大力扶持,已然是势大难制。
公孙仲谋在无意中得知这个情况后,认为萧瑾似有引狼入室之嫌,于是就写了这封信,想要请道门掌教秋叶出面查清此事,并由执天下修士之牛耳的道门除去萧林。
信的落款是承平十年正月初一,也就是公孙仲谋第一次前往小方寨拜访韩瑄未果而遇到了徐北游的那一年。
只是不知何种缘故,公孙仲谋并未将这封信送到秋叶的手中,而是将它留在了此处。
许多事情随着公孙仲谋的仓促离世变成了谁也说不清的糊涂账,就像这封信,信中提到了一个叫做萧林的人物,可徐北游却从未听说过此人,不管是张雪瑶、秦穆绵,还是张无病、慕容玄阴等人,都从没有说起过天下间还有这么一位人物,似乎他只是公孙仲谋杜撰出来的一个人物。
不过公孙仲谋绝不会做这种事情,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个化名萧林的人物隐藏极深,不但躲过了朝廷的视线,甚至也躲过了天下无数修士的目光,藏身于暗处,就像当年的傅先生,于幕后翻云覆雨。
另外信中还提到了一位大人物,与萧林不同,这位大人物可谓是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年他与完颜北月、秋叶并称为三大谪仙,生而知之,素有早慧,不过十岁稚龄就随着父兄逐鹿天下,后封魏王,独占海外魏国,几乎如一独立之国。
当今皇帝陛下曾在私底下对心腹说大臣起过,自己有三大忧患,而这三大忧患却都是他的至亲之人,分别是叔父萧瑾,舅父林寒,以及老师蓝玉。
由此可见,魏王萧瑾是个怎样的人物,绝不是太平王爷,而是一位让萧帝也要忌惮三分的枭雄人物。
若真如公孙仲谋在信中所说,是萧瑾一手扶植起了萧林,那么其中的深意就耐人寻味了。
这位枭雄王爷曾经直言不讳地说过一句话,他此生所求无非是想要一顶白帽子。
他本身就已经是王,若再戴上一顶白帽子,那便是皇。
其中含义,昭然若揭,只是无人敢于戳破罢了。
徐北游放下密信,想到那个让师父也要忌惮三分的萧林,背后微微生出凉意。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个江湖了解得够多,可现在看来,他所触及的江湖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江湖永远无法脱离庙堂,江湖终究要在庙堂上分出个胜负。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九章 首徒之争显端倪
碧波万里,碧游岛隐现于风浪之间。
这儿曾经是万剑朝宗之地,是天下剑士心之所向的地方,同时也是剑宗的核心之地。
都说东海有大岛一百零八,小岛无数,剑宗独占三十六,偌大一个东海包括卫国,都曾经是剑宗的后宅。
那时候的剑宗,乃是可以与道门正面抗衡的庞然大物,甚至是逐鹿天下,远非今日这个尚不能在江都一手遮天的剑宗可以比拟。
剑宗三十六岛,以碧游岛居首,当年叛出道门的上清大真人就是在这儿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创立了剑宗的千年基业。
只是大郑末年的一场豪赌,剑宗满盘皆输,输的是倾家荡产,人地皆失,只剩下几只孤魂野鬼。
当时的道门玉衡峰主玉尘大真人联手剑宗的叛宗大长老萧慎联手攻上碧游岛,屠戮剑气凌空堂,剑宗就此倾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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