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蝉那把剑
时间:2023-05-28 来源: 作者:未知
除了武官之首的大都督魏禁仍旧缺席,大都督府估计要继续保持缄默以外,其余内阁、司礼监、暗卫府的头面人物都已经到齐,于是今天的朝会就显得格外隆重。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西北、江南、南疆三大边军都督的任职都已经陆续到期,今日朝会便是要议定新一任的边军都督人选。
按照律制,大都督府有统兵之权,却无调兵之权,更无一应人事任命之权,故而即便是大都督魏禁缺席也无大碍。即使是吏部,也只有三品以下的官员任命之权,几位左都督都是从一品的高位,掌管几十万的边军精锐,事关四方边疆安危,半分马虎大意不得,必须经由朝议,然后内阁票拟,呈皇帝陛下御览许可,最后由司礼监批红,方可正式任命。
如今张无病接任左军左都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本是韩瑄旧部,当年因为受韩瑄牵连而被罢官,韩瑄重新出山之后,对自己这位旧部提拔重用乃是顺理成章之事,却不曾想蓝玉先一步将张无病举荐为西北军都督,当下张无病到底该算是蓝党还是韩党,就令人颇感玩味了。
未央宫中,九阶丹墀之上萧帝高坐龙椅,坐北面南,在丹墀之下摆有一张紫檀大椅,坐着当朝首辅蓝玉。
师徒两人,一上一下,曾经齐心协力共同执掌庙堂二十载。
现在,已是知天命的徒弟不再需要这位老朽师父,只是大齐朝廷还需要这位老首辅,所以蓝玉还得安稳地坐在这儿,哪怕是皇帝陛下也不能赶走他。
其实早在数月前,内阁就已经开始商酌几位左都督的人选,只是除了张无病之外,剩下两个由内阁票拟的人选并不合皇帝陛下的心意,迟迟未让司礼监披红,这才拖到了今日的大朝会。
其实西北和南疆两大边军的左都督人选都还好说,毕竟一个是苦寒百战之地,一个是瘴气横生的蛮夷之地,虽然位高权重,但算不得美差,反倒是江南军左都督的位置在当下至关重要。
江南乃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之地,又涉及到江都,尤其是道门屡屡在江都出手,于是江南军的位置也愈发重要起来。萧帝和蓝玉之所以在这个位置的人选上产生分歧,说到底还是因为两人对待道门的态度有所不同。
萧帝有意新立一位左都督,而蓝玉则是想让陈琼继续留任。
只是朝会开始之后,萧帝对于江南军左都督的任命一事却闭口不谈,而是由暗卫府右都督魏无忌率先出列陈奏。
蓝玉皱了皱眉头,韩瑄老神在在。
这位曾经与张无病等人一起共事的人猫声音不大,却满堂清晰可闻,“启奏陛下,臣奉旨前往江南查案,现已查明左都督陈琼大罪有五。”
“承平十八年九月初三日,陈琼于江都私宅中密会魏王府清客孔逸箫,事后收受孔逸箫黄金五万两,其大罪一。”
“上年十二月内,海贼聚众千余,抢夺船队,掠夺财物达三十万两白银之巨,死伤数百,陈琼竟隐匿不报,全不以边务为事,此为其大罪二。”
“自追剿白莲教匪以来,陈琼奏报任意拖延,有心欺蔽,以至军务日久未峻,其大罪三。”
“奉陛下谕旨,彻查陈琼祖宅,家内藏有金八万余两,银一百二十余万两,另有珠宝等不计其数,共计约四百余万两,陈琼年俸不过三千六百余两,贪墨至此,莫此为甚,其大罪四。”
“今年入秋之后,陛下密旨谕令江南驻军调往江都城外三十里驻防,陈琼不尊谕旨,并私下交结道门之人于府邸之中密谈,其居心实不可问。其大罪五。”
“一应口供、赃物俱已登记造册,呈陛下御览,一应人证、人犯暂押于暗卫府诏狱。”
萧帝双手放置在龙椅的扶手上,面无表情。
韩瑄缓缓出列,平静道:“此五桩大罪,当诛。”
满朝寂静。
韩瑄想要与蓝玉抗衡,就不能做心慈手软的老好人。
韩瑄微微拔高了声音,朗声道:“陛下,如此种种,罄竹难书,将其明正典刑,方可以正视听。”
诸多摸准了皇帝陛下心思的朝臣纷纷出列附议。
几位蓝党重臣想要出列反驳,却被蓝玉一个眼神阻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列。
萧帝缓缓开口道:“魏无忌,此事仍由你督办,立刻捉拿陈琼入京,会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暗卫府会审,定罪之后报到司礼监。”
魏无忌跪地,“臣领旨。”
萧帝从龙椅上起身,俯视满朝文武,目光最终落在蓝玉的身上,轻轻说道:“超擢齐王府都统禹匡暂代后军左都督一职,由韩阁老拟票呈送司礼监,退朝。”
人猫魏无忌率先出殿之后,文武百官也鱼贯而出。
蓝玉和韩瑄走到了最后,竟是破天荒地并肩站在未央宫门前,一起望着正依次走下台阶的群臣。
上次两次如此并肩而立,还是五十年前萧皇祭天登基的时候。
蓝玉缓缓说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韩阁老,你就不能留条退路吗?于人也是于己。”
韩瑄淡然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韩瑄无妻无子,无亲无友,不慕荣华,不好女色,孤身一人,且时日无多矣,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死而已,既无惧生死,又何须退路?”
说罢,韩瑄径直离去。
蓝玉站在原地,轻声自语道:“好一个无欲则刚!”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四章 八月十五中秋宴
江都,富贵坊和荣华坊相毗邻,徐北游的府邸坐落于荣华坊,而李师道在江都的住宅就在富贵坊中,两家相距不算太远,自从徐北游救回了李师道的幼子李神通,两家就多了一些来往,尤其是李神通这小兔崽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三天两头就往徐北游这边跑,打着感谢救命恩人的旗号,却是一门心思想见漂亮大姐姐吴虞,让徐北游哭笑不得。
说来也是奇怪,李师道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跳脱儿子,半点不像是李师道的儿子,倒更像是赵廷湖的种。
恰巧这几日李青莲和吴虞时常会来徐北游的府上,这小子来得就越发勤快,恨不得干脆住在这儿,徐北游有公事要忙,这小子就一门心思跟着几位大姐姐小姐姐厮混,很快就混了个脸熟,而且这小子也挺讨人喜欢,经常把几个女子逗得娇笑连连,使得原本有些压抑沉闷的公孙府多了几分生气和暖意。
正因为如此,徐北游也就默认了这小子在自己家里胡闹。
与赵廷湖一战之后,徐北游大受裨益,闭关数日之后,虽然仍是身无半分气机,但其修为已经是与人仙境界无异。出关之后,他召见了御甲和玄乙等一众剑气凌空堂剑师,勉慰一番,接着又在张安的安排下,见了见各大管事,算是给他们吃下一颗定心丸。
这段时间里,吴虞就借住在位于富贵坊的张府中,她家教极好,为人和善,没有太多傲气,很对李青莲的脾气,两人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
在徐北游的授意下,张安也常去张府那边,三人一起游览江州,在此期间,张安时常对吴虞旁敲侧击,只是吴虞总是推说还未想好日后的打算,直到一次饮酒之后,有了六分醉意的吴虞才借着酒意袒露心扉,说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那份志气已经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只想趁着年轻四处走一走,多看一看这个江湖,等到哪天出现了那个能让她心动的男子,便离开江湖,嫁人生子。
对于吴虞的想法,徐北游有些失望,但也尊重她的决定,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转眼间来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徐北游、李青莲、宋官官、张安四人受张雪瑶的邀请前往东湖别院参加家宴。
既然是家宴,那就没有外人,徐北游是公孙仲谋的弟子,宋官官是上官青虹的传人,李青莲和张安则是张雪瑶那一脉的,一年到头都冷清无比的东湖别院终于热闹一次,几个女人兴致颇高地亲自下厨,还做了几个月饼,只不过心意是足够了,就是手艺上差点火候,话又说回来,团圆节的团圆饭吃的就是一个心意,总得来说还是瑕不掩瑜。
饭后,李青莲三人与张雪瑶的一名心腹弟子凑在一起玩马吊牌,张雪瑶则是和徐北游来到书房密谈。
张雪瑶坐在书案后的主位上,随手翻开一册刚刚从帝都送来的《承平大典》手抄本,笑道:“北游,我听说你最近看中了个叫吴虞的姑娘,怎么,不怕萧家丫头吃味生气?”
坐在一旁客位上的徐北游摇头道:“师母您是知道的,我那边很缺人手,吴虞是个可造之材,我只是想把她收入咱们剑宗门下,可不是有什么其他念头。”
张雪瑶翻看着承平大典,没有抬头,“有没有歪念头,你不要跟我说,跟萧家丫头说去,男人就像猫儿,没有不偷腥的。”
徐北游笑道:“师父不就是洁身自好?”
张雪瑶抬起头,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偷过腥?往前推三十年,咱们的公孙宗主也是让不少女子以身相许的美男子,你以为我们两人为何要分居几十年?”
听到张雪瑶的语气不对,徐北游知道自己八成是说错了话,不得不转移话题道:“师母怎么会问起吴虞的事情?”
张雪瑶轻哼了一声,没有在这些陈年旧事上继续纠缠,道:“还不是青莲那丫头,说舍不得这位吴姐姐,三天两头来我这儿撞钟,说吴姑娘如何好,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我也将她收为弟子。”
“那师母的意思是?”徐北游轻声问道。
张雪瑶道:“那孩子的身世背景我已经派人查过,的确是清白人家,经历也比较靠得住,不像是哪个人的棋子,如果能将这么一块良才美玉收入剑宗,那也不失一桩美事。”|
徐北游端起青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道:“我让张师姐从侧面提过此事,被吴虞回绝了,她似乎不想掺和我们这滩浑水。”
张雪瑶笑了笑,“浑水?这么说倒也没错,如今的剑宗正是多事之秋,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保证自家香火传承。”
徐北游若有所思道:“请师母指教。”
张雪瑶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依我看来,吴虞之所以不同意,还是因为你的诚意不够,她原本是烟雨楼的掌门接班人,就算重新投入我们剑宗门下,也不至于做你的弟子,毕竟她还长你几岁,做你师妹还能勉强说得过去,做你徒弟却是有些为难了。”
徐北游问道:“师母可是要亲自收她为徒?”
张雪瑶道:“我们剑宗现在大致可以分为三脉,我这一脉,你师父的一脉,还有上官师兄的一脉,日后你要做剑宗的宗主,最好在三脉之间不偏不倚,所以我的意思是由你代师收徒,为你师父再续一炷香火。”
徐北游沉思片刻,点头道:“我知道了,此事我会亲自去说,若是吴虞答应了,便由师母挑选一个合适的日子,正式拜师。”
张雪瑶点点头,接着说道:“说完吴虞的事情,也说说你的事情,现在你是剑宗主事人,已经有资格传道授业,若是有合适的,不妨收入门墙,早些着手培育。”
徐北游微微一愣,然后点头道:“我会留意。”
张雪瑶合起手中的承平大典,道:“另外,我知道你很喜欢读书,送你份礼物。这是由蓝玉亲自任总裁官编撰的承平大典,包罗万象,集古今经典之成,全套共有万余册,韩瑄送给我百余册手抄本,说是给我们夫妻二人的谢师礼,不过我不喜欢这些经史典义,所以转送给你,待会儿我会派人给你送到府上。”
徐北游起身拱手作揖道:“谢师母。”
张雪瑶挥手道:“去吧。”
徐北游告辞离去。
这一夜徐北游等人全都留宿于东湖别院,直到第二日清晨才一起返回江都。
徐北游没有急着回公孙府,而是与李青莲一道先去富贵坊的张府。
两人共乘一驾马车,李青莲好奇问道:“你去我那边做什么?”
正在闭目养神的徐北游平淡道:“你还装什么傻?不是你天天去师母那边给你的吴姐姐说好话吗?”
李青莲眼神一亮,“师父她答应了?”
徐北游睁开双眼,道:“师母答应了,不过不是拜入师母门下,而是要我代师收徒。”
李青莲不以为意道:“不管师父还是师伯,说到底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区别。”
徐北游轻声说道:“你那位吴姐姐似乎有些不情愿,待会儿还要靠你劝说。”
李青莲一拍胸脯,“师兄,你就放心吧,难得我们两个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一定说服吴姐姐留在咱们剑宗,不管怎么说,我们剑宗也是九流之首,又岂是一个烟雨楼能比的。”
徐北游重新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如此最好。”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五章 有师妹姓吴名虞
昨晚李青莲前往东湖别院赴宴,毕竟是家宴,她这个外人不好一同前去,所以就留在张府中。
府中仆役都知道这位吴姑娘是大小姐和少主的客人,自然都是恭敬伺候着,把她当作半个主人看待。
李青莲回府之后,问明吴虞所在,径直朝后府而来,徐北游则是在前厅稍稍驻足,让李青莲先去敲敲边鼓。
李青莲来到后府书房,正瞧见吴虞在细观一架古琴,不由笑问道:“吴姐姐喜欢音律之事?”
吴虞转过身来,微笑道:“少时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略通一二。”
李青莲走近这架古琴,详细介绍道:“琴名雪莺,是我十五岁及笄之礼时秦姨送给我的贺礼,此琴为承平三年江州圆觉寺白塔遭雷火焚余之柏木,由秦姨亲自手制,晖亦系塔顶之古铜制成,琴面较厚,琴较重,有金石韵,音清润,但稍欠松透,不太适合我们女子弹奏。”
“青莲你也懂音律?那我们有时间互相切磋一下。”吴虞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琴声铿锵,果然有金石之韵。
李青莲赶忙摆手道:“千万别,我现在也就是嘴上说说,这么多年不碰琴,早就生疏了。”
吴虞惋惜道:“那真是可惜了。”
李青莲笑道:“雪莺落在我的手里的确是明珠暗投,吴姐姐若是喜欢,我就送你如何?”
吴虞虽然对这架琴很是喜欢,但却摇头婉拒道:“无功不受禄,而且此琴是你长辈所赠,又怎好轻易转赠他人?”
李青莲不以为意道:“秦姨才不讲究这些,她既然把雪莺送给了我,那就是我的东西,我便是丢掉烧掉她也不会多说什么。”
吴虞微微愕然,显然对于这位李青莲口中的秦姨的行事作风很是吃惊,不过仍旧是拒绝道:“不管怎么说,这样终究还是不好。”
李青莲皱了皱鼻子,没有说话。若是徐北游这么说她,她早就炸毛了,可既然是脾性相投的吴姐姐,那她还是很有淑女风范的。
李青莲斟酌了一下,接着试探道:“吴姐姐,江南比起你们的齐州如何?”
吴虞想了想,回答道:“江南繁华盛景,天下为最,不过齐州是圣人故居,又是我的家乡,倒还真不好比较。”
李青莲轻笑道:“那就是相差不多了,吴姐姐你想不想在江南多住些时日?”
吴虞本就是秀外慧中之人,立刻就听出了李青莲的话外之音,反问道:“青莲,这个多住些时日是多久?是你的意思,还是徐公子的意思?”
李青莲笑道:“既有师兄的意思,也有我的意思,我们师兄妹二人都希望吴姑娘能留下来。”
吴虞沉默许久,缓缓道:“吴虞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一无显赫家世,二无谪仙根骨,不知为何入了徐公子的法眼,还望青莲你能解惑一二。”
李青莲小声道:“我觉得是师兄喜欢上了吴姐姐,这次把吴姐姐留下就是为了表明心意,说不定以后我就要改口叫嫂子了……”
不等李青莲说完,吴虞已经是涨红了面庞,羞恼道:“青莲,你胡说什么呢!”
与此同时,从门外也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自知理亏的李青莲赶忙闭嘴不言,抬头望着屋顶。
徐北游从门外走进屋内,先是看了眼心虚不敢看自己的李青莲,然后望向吴虞,解释道:“吴姑娘不要听青莲胡说,徐某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这次请吴姑娘来江都做客,并无其他意思,真的纯粹只是想要请吴姑娘留下来而已。”
吴虞认真问道:“吴虞留下来能做什么?”
徐北游笑道:“自然是加入剑宗,吴姑娘请放心,此事我已经问过宗内长辈,只要吴姑娘点头同意,你便可拜入剑宗门下,与我和青莲同辈。”
李青莲见徐北游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也帮腔道:“但凡宗门都有内外之别和嫡庶之分,吴姐姐只要同意,必然是内门嫡传弟子,日后我们二人也是师姐妹了。”
吴虞沉默不语。
徐北游接着说道:“不瞒吴姑娘,代宗主的意思是让你拜入先宗主的门下,也就是先师公孙仲谋的门下,与我分属一脉。”
李青莲补充道:“师伯这一脉可是我们剑宗的嫡系一脉。”
徐北游轻声道:“吴姑娘,你莫要自轻,论家世资质,徐某还比不得你,一样做了如今的剑宗少主,全凭个人机缘而已,而且你也是用剑之人,说起用剑,天底下哪个宗门能比得过我们剑宗。”
什么叫盛情难却,吴虞今天算是真真的体会到了,徐北游和李青莲这对师兄妹身为剑宗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尤其是徐北游这个剑宗的未来宗主,竟然愿意如此放低身架,而且剑宗也不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小宗门,乃是当年的九流之首,这份情面真是比天还大,她如何去拒绝?
江湖上有句话叫做打人不打脸,若是打脸那便是死仇,徐北游如此盛情,她若是拒绝了,那便是直接打徐北游的脸面,那可是真要结仇了。
吴虞沉默片刻,郑重道:“吴虞谢过徐公子赏识,既然徐公子盛情相邀,吴虞敢不从命?”
李青莲雀跃道:“吴姐姐,你同意了?既然同意了,那可就不能叫徐公子了,他是首徒,我们称呼师兄便是。”
吴虞敛袖施礼,轻轻道:“吴虞见过师兄。”
徐北游伸手虚扶,笑道:“师妹不必多礼,既然是一家人,那有些话我也就直说了,代宗主那辈人已经逐渐退居幕后,以我为首的年轻一代逐渐接过剑宗权柄,不过如今的剑宗多少有些青黄不接,青莲这丫头又是个万事不沾身的大小姐性子,师妹你曾掌管烟雨楼的一应事务,所以徐北游才铁了心要将你留在剑宗,日后我继任宗主大位,你愿意做我府上的大管事,还是愿意接过上官师伯的慎刑司,都随你挑。”
吴虞神情微变,心中轻轻叹息,不过脸上却是有了些淡淡笑意。
她年纪不大,但也算是老江湖,过去在烟雨楼时,师父是个不靠谱的惫懒性子,她只能万事靠己,平日里要以大师姐的身份独立照顾一群师妹,哪成想自己竟然也有做回师妹的一天。
徐北游道:“吴师妹先暂住在青莲这儿,等我去禀报代宗主,然后择日举行拜师大典。”
吴虞展颜道:“一切听从师兄安排。”
得到吴虞的准话之后,徐北游没有继续在这边停留,而是离开富贵坊返回荣华坊。
当他回到公孙府时,张雪瑶派的人已经把百余册手抄本的承平大典送来,足足装了一个大箱,被两个人抬进了徐北游的书房。
徐北游挥退左右,从箱中取出一册承平大典,翻开默默诵读。
时至今日,哪怕督促他读书的师父已经不在,哪怕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的乡间少年,但他仍旧保留了日日读书的习惯,而且还会仔细抄录批注,倒不是学名士大儒们做学问,单纯只是为了把书读得更透彻而已。
徐北游一直觉得,人生在世,不能太过愚昧,不能浑浑噩噩,不管是富贵荣华也好,还是潦倒不堪也罢,都要活得明白一点,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也知道自己该怎么活。
再退一万步来说,哪怕是自己死了,也要做个明白鬼,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为何死的,总不至于死了还要做个糊涂鬼,生得糊涂,死得也是糊涂。
那年那蝉那把剑 第七十六章 国有二龙不相见
齐州,琅琊府,齐王王府。
已经返回封地的齐王萧白今天心情很是不错,特意请来了自己的心腹大将禹匡,齐王府的后府有一方大湖,湖上建有亭台水榭,两人就在水榭中对坐饮茶。
萧白身形挺拔,作为未来储君,气态富贵逼人,禹匡虽然已经是古稀之龄,但看面容却仍是不惑年龄,雄壮英武。
两人坐在一起,堪称是赏心悦目。
禹匡是当年萧皇提拔起来的老人,刚刚出仕便是在内侍卫任职,官至三品内侍卫统领,官品不高却是天子近臣,地位尊崇,被誉为飞熊,与魏无忌、张无病、査擎三人齐名并称。
萧皇晚年,将自己的四位侍卫陆续外放为官,魏无忌进了暗卫府,査莽去了东北军,而张无病则是最受器重,被安排在中军禁军,掌管五城兵马司,位置显赫重要,若不是因为他被牵连进韩瑄和蓝玉的党争之中,继而被去职罢官,现在的张无病早就应该是五大左都督之首的中军左都督了。
但不管怎么说,当年的四大侍卫中,其他三人都陆续身居高位,唯有禹匡不急不躁,既不参与当年愈演愈烈的蓝韩之争,也不急着出仕,就是以候缺身份闲居在帝都城中,直到萧白封郡王,他才被任命为萧白亲军的三品统领,而此时魏无忌已经是江南暗卫府的都督佥事,査莽更是成为仅次于左都督的东北军右都督。
这么多年以来,禹匡一直跟随萧白起起伏伏,始终停留在三品统领这个位置上,而除了“失足落水”的张无病之外,另外两人都已经青云直上,成为朝廷一等一的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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