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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明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素罗汉

    进到大堂后,刘旺扫了一眼正在收拾打包的人们,心知今天就要搬家,于是他赶紧转到书房,求见熊道。

    熊道很快接见了他,然后听取了关于昨晚行动的汇报。

    “嗯,接下来就要看看这位吴三爷的反应了,是继续和咱们硬刚呢,还是认怂嘿嘿,走着瞧呗。”

    见熊道一脸等期待的神情,刘旺忍不住把他一路上都在思考的疑惑问了出来:“副站长,昨夜以我和古乐小组的实力,是完全有能力将吴猛一伙人消灭干净的,只要肯用子弹......为何您下令只烧栈桥呢”

    “呵呵,这个问题问得好。”熊道站起身对眼前的年轻人伸出了一根手指:“这其实是为了试探。”

    “咱们这次来上海,可是和以往暗地里做事不同。这一次开港是掩盖不住的,所以就只能正大光明了......这无疑是一种新的斗争模式,是帝国势力第一次在大明的腹心地带正式亮出字号,公开征地,侵犯士绅和各路人马的利益。”

    “那么在新形势下,咱们的队伍如何适应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官,




第342章 开港(八)
    面对着残桓断桥发呆的吴三爷,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所在。

    他是按照江湖上争地盘的概念来应对此事的,然而这次的对头和以往那些不一样:人家的目的只是地皮。至于这处私港,三爷不知道的是,未来肯定会被推平,然后连同小岛一起被填埋成笔直的岸线。

    所以像栈桥这种在三爷眼中无比珍贵的生产资料,在熊道眼中却是迟早都要拆掉的废品。

    这就导致了三爷的判断失误:他以为是冲着人来的,谁知道人家上手先把锅碗瓢盆给砸了。

    那么现在怎么办呢再修一条栈桥等修好了再被烧掉

    就在某人陷入迷茫时,手下报告:杜牙人又来了。

    ......继续伸出手指推开脖颈上的利刃,杜牙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三爷,在中人面前刷横,不像是你的做派啊”

    看着杜牙人眼里的戏谑,三爷好悬才把一口恶气咽下。挥挥手示意手下把刀子收起来后,他恶声问道:“你这厮又跑来作甚”

    “唉,劳碌命,今日一早熊老爷那边来人了,还是带话。”

    “有屁就放!”

    “熊老爷的意思:这栈桥既然没了,之前说的数目就要去掉一半......另外,若是各位愿意投效,熊老爷还是愿意不计前嫌的。”

    “三爷,成不成给个准话,我好回去复命。”杜牙人说完条件后,盯着三爷只等他回话。

    吴猛今天貌似冷静地比昨天快一点,看来火烧栈桥还是有用的。只见他抬手止住了弟兄们嘈杂的示威,缓缓说道:“还请杜兄回去告诉熊老爷,容吴猛思量几日再说。”

    “好说,好说,杜某告辞。”

    ......

    三天后,鹤楼内院。

    今晚是下弦月,月亮只有弯弯的一牙,再加上天空中的浓云,令四周漆黑一片,只闻声不见人。

    “哗啦”一声后,廖双丁的脑袋从水池中伸了出来,头上还顶着一片绿荷。左右看看后,廖双丁辨明方向,缓缓游到荷塘边,双臂较力,悄无声息地窜上了岸。

    廖双丁隶属于县城邓氏打行。是打行里专门负责偷鸡摸狗,寻索财物的盗贼。

    打行是在明朝中后期逐渐兴起的城市黑帮组织。

    从本质上讲,打行和后世的黑社会区别不大,都是依靠暴力来盈利的非法组织。

    顾名思义,打行的主业自然就是打架了。由城市地痞流氓组织起来的打行,一开始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出租打手——官府既黑暗又昏庸,市民阶层之间的争端,有时候雇佣打手来解决反而见效快。

    于是打行就从经济最发达,外来流动人口最多的苏,松一带发展了起来。

    蓬勃发展的结果就是官府受不了了——嘉靖年间,苏州巡按翁大立开始下手整治打行,谁曾想打行却埋伏了人手在小巷,等翁大立路过时,“跃出批其颊,撤去如飞鸟”。

    到后来双方矛盾彻底激发后,打行还组织起人手,深夜劫牢,将被翁大立逮捕的人手全部放了出来,随后又冲入督察院,将翁大立夫妻吓得翻墙而走。

    随后,打行又纵火焚毁公廨,然后又“引众欲劫府治”,被知府王道行督兵勇御之。这帮人见没有便宜可占,于是“斩关出逃,入太湖中”。

    ......打行如此嚣张,根本原因还在于明政府日益衰败的政治环境。

    首先,明代的重赋是出了名的。有明一代,江南田地仅占全国6%,而税粮却占全国近22%,明中期每年运送到京城的漕粮是400万石,仅江苏的江南五府就提供了总数的13强。

    杭嘉湖不但赋额高,而且起运的比例高达90%,到了明中后期,在重赋的敲剥下,江南“皮骨已枯”,官绅地主尚可将其负担转嫁到小民头上,而小民则只好卖儿鬻女,然后不得已而逃。

    这样一来,大批的乡村无业游民就涌入了城市地带,从根本上破坏了治安,给打行提供了坚实的人力基础。

    其次,到了明中后期,人口日渐繁茂,江南地区那些原本冷清的市镇“第宅连云,舟航集鳞,桑麻环野,成为一方雄邑。”

    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突然爆发的营商环境,官府原本的那点管理资源就跟不上了。而这个时候,打行也就自然而然地应运而生——想想一个区只有一间派出所的话,社会治安势必不会好到哪里去的。

    而到了穿越众出现的明末年代,打行已然演变成了集暴力抢劫,敲诈勒索,集团盗窃的专业犯罪团伙,相比之下,当初用来起家的那种打手出租,反而成了打行的次要业务。

    而今天从鹤楼池塘里冒出头的廖双丁,就是县城一家打行里的惯偷。

    现如今小偷也是有公司的。一些成名的“大偷”,“招引四方无籍棍徒,在家窝养,闲暇街市掏摸,夜间河路钻舱,大为民害。”

    这种蓄养小偷的手艺甚至一直传承到了后世,中外皆是——雾都孤儿中刻画得就很形象。

    之所以今天被“把头的”派来鹤楼“做任务”,那是因为廖双丁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这货当年就在鹤楼里当过仆役,后来因为偷了主家的财物,于是被毒打后赶出了鹤楼。

    穿着一身牛皮水靠的廖双丁很快窜出了荷塘,然后他把手中用来储气的猪尿泡别在腰间,猫腰往前跑去。

    只有微光的黑夜里,廖双丁的动作准确而快速: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他当年都打扫过,上面都洒他的汗水,所以他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目的地



第343章 开港(九)
    廖双丁同志无疑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流氓无产者的和懦弱倒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小鸡过了一趟河之后,他就将水下暗道,半夜来烧楼这些事统统供了出来。

    再后来当他向自己开了一炮后,为了不至于变成廖无丁,廖双丁便很快将指使他的幕后黑手交待了出来:把头老拐。

    在追加了一道“手摇发电铁杵攻菊”的隐藏节目,发现这货确实没什么隐瞒后,刘旺便收了工。等到第二天清晨,他第一时间求见熊道,汇报了昨晚的变故。

    “说说你的判断。”熊道一边刷牙,一边示意刘旺继续。

    “廖双丁不是普通的盗窃,而是专门跑来放火的。从这一点看,我估计他是那吴三爷派来的。”

    “有证据吗”

    “目前没有。给廖双丁下令的是贼把头老拐,他没有提吴三的事。”

    “被烧了栈桥,就想着烧房子还回来,这也是人之常情。”熊道咂了咂嘴:“我也倾向于是三爷使得坏。”

    “不过嘛,你最好还是去问一问那个下令的老拐,毕竟咱们做事还是要讲证据的;不冤枉一个好人,可也别放过一个坏人。”

    “是,属下这就去办。”

    “嗯,多带点人去,那伙贼娃子人不少。”

    ......

    县城外,北河边,岳王庙。

    身为坐地分赃,统管百十个窃贼,掌控打行盗窃业务的副总经理,老拐自然是狡兔三窟的。

    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开春后的商贸增多,老拐就把窝点设在了北河旁的岳王庙:组织人手对外来的商旅进行盗窃活动是每年春季的重头戏,沿河哄抢和潜水上船行窃都是贼娃子的惯用招数。

    正午,廖双丁一脸惨笑,夹着腚,用某种怪异的走路姿势来到岳王庙前。

    岳王庙是一处废弃的庙宇,不然也不会被选为贼窝。这里背靠北河,两旁有竹林,正面是一条斜坡,既可以望到远处来人,又可以随时从竹林和北河撤退,地理位置还是不错的。

    贼窝门前自然会有人放风。所以当两个闲贼看到廖双丁后,就顺手和他打了声招呼——他们并不知道廖双丁昨天的任务,这事是老拐私下交待的。

    打招呼之余,门卫顺便问了一句:“廖大哥,这二位瞅着面生啊”

    是的,廖双丁身后还跟着两个笑眯眯的劲装汉子。

    “找把头说事的。”廖双丁略一点头,就把两个汉子带进了庙。而就在大家擦身而过的当口,那两个汉子却掏出了袖中的匕首,迅速插进了门卫的下颌。

    同一时刻,其中一个汉子不顾还在手中挣扎的门卫,低头对着衣领处说了一声:“清除!”

    过了一会,斜坡下方远远地冲上来30多个汉子。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从杭州本地训练的外围行动队员,隶属杭州站。他们中有10%的骨干份子是去过总部培训的正式外勤人员。

    大部分行动队员腰中别着短刀,手持t型拐。事实上在普通的冷兵器械斗中,被后世警方普遍使用的t型拐是完胜那些杂乱兵器的。

    当然,这个说法的前提是要有专业训练和空心钢管。

    这两个条件在后世几乎算不上条件,但是在社会总财富相对匮乏的17世纪就不一样了。即便是将军勋贵手下的家丁亲兵,平时也就是三日一操,很少有哪个势力能养着上百条汉子,每天肉菜管够拼命训练的。

    另外,像空心钢管这种兼具杀伤和灵巧的东东,在17世纪就是神器——尽管这玩意管壁厚薄不均,其实是钢厂攻关无缝钢管失败后的纪念品,但在这个年代中依旧是神器。

    来到门前的队伍在分出少量人手守住两侧庙墙后,其余人发一声喊后,鱼贯冲进了庙里。

    与此同时,岳王庙后门的北河上,也左右驶来了两艘平底船,上面是拿着挠钩和弩弓的人。

    ......当敌人冲进来时,盗贼里有一部分正在分赃:昨晚的收获需要及时清点,归类寻找买家。

    而另外一些熬夜的人则在睡觉。

    二十多个精锐冲进去后见人就打,可怜庙里的五十多号盗贼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一盘散沙被打得四散奔逃。

    话说回来,这些习惯了盗窃和哄抢的货色,即便是有所防备,也一定不是精锐人员的对手。无论是士气,装备,还是训练,散漫的普通人和准军事化的行动队员完全没有可比性。

    所以当提着手枪的刘旺慢悠悠走进庙门时,里面已经在追剿残敌了。

    地上血迹不多,只有少数抽出刀来抵抗的勇者会遭到狠手,大部分贼娃子此刻都蜷缩在那里,捂着小腹和被砸断的孤拐在惨叫。

    没过多久,乱入者们就控制住了局面。庙里的人统统被搜了出来打包扔在殿门前,然后七八个翻墙跑路的也被押了进来,不亏是贼窝,敏捷值高的还不少。

    再之后是从后门河埠头跑路的,这里面就包括了此次行动的目标人物:把头老拐。

    老拐这个贼头跑路是在意料之中的。这种人几乎一生都在跑路,不能指望他们和强盗头子一样勇猛不退。

    被捆着双手押解到后殿的老拐浑身湿漉漉的,满脸是血,明显是被



第344章 开港(十)
    对于任何一个新生政权来说,城市流氓都是最令人厌恶的人群。

    这个阶层平时作奸犯科,本身就是社会的寄生虫;一有动荡,趁乱打砸抢,烧杀掳掠就成了流氓们必备的保留节目。这种情况会导致新政权不得不将宝贵的时间和兵力用来四处弹压,恢复社会秩序。

    最令人头痛的是,这个阶层在日后的改造也是极其费劲的。

    你不能指望一个泼皮老老实实去当什么油漆工或者钳工,他们和农民,手工业阶层不一样,他们不能无缝融入新社会,他们在新社会同样是肿瘤,是一个必须要花费额外资源才能改造出来的阶层。

    事实上针对这帮城市黑社会的清理工作,穿越者早就有过实验。在杭州,从丐帮的整顿开始,后来就慢慢延伸到打行这些黑社会团伙,现如今的杭州城里城外,已然没了这帮人的生存空间。

    然而这种所谓的社会实验其实意义并不大:杭州站最多用争抢地盘的借口将这些黑帮排挤和驱散掉,他们并不能大规模将这些毒瘤抓捕去台湾扔进矿坑。毕竟这种不是无人问津的流民,他们在城里有家室和亲朋,屠杀和失踪官府都会过问。

    而真正要“消化”这帮人,则必须等到穿越众将来在城市执政了。所以,尽管以“国家主人”心态出现的穿越众们很不待见这帮城市流氓,但是眼下由于没有直接掌握政权,就只能将他们交给官府了。

    ......

    当嘉定县衙的上百号人进了岳王庙后,接下来的流程就只能公事公办了,毕竟人赃俱获,而且最重要的抓捕行动已经有人代劳。所以尽管躺在地上惨叫的某些人和衙役们平时都是熟人,但他们还是被板着脸的公人们统统捆绑起来,锁拿归案。

    令公人们满意的一点是:现场起获了大量的赃物和银钱,还有一些珠宝首饰。

    这下大家的积极性就不一样了。原本以为油水都被熊老爷的家丁捞走,没想到居然还在。看来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啊,讲究,如此多的财货都看不上。

    有了赃物,衙役们的态度立刻就转变了。呼喝声中贼娃子们就被套上了颈绳,由白役们统统拉走。而有编制的衙役们则开始指挥着徒弟们掘地三尺搜寻赃物。

    事实上这些赃物能有十分之一被还到苦主手中就已经不错了。按照惯例,衙门中上上下下的“有关人士”最终会将这一笔外财分润干净,无痕无息。

    而这种局面正是熊老爷需要的:既然吞了赃物,那么大家就有了一点攻守同盟的味道,所以刑房这边就不会轻易放过这帮盗贼。

    熊道的目的很明确:自己不方便出手的话,借官府的刀也是一样的。既然嘉定这里未来会出现一个富裕的“港口自贸区”,那么这些魑魅魍魉还是早早开始打击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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