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宋阿拾。”三个字甫一出口,赵胤仿佛是决定了什么似的,脸色冷了下来,为了不让时雍那只手胡乱颠狂,他紧扎她的腰身,手臂添了几分力道,几近强势地将她压在怀里。
“你再胡闹,我丢你下去!”
时雍讶然地看着他,故作害怕的样子,紧张地抱紧他的腰,双臂一勒,当即感觉到他胳膊收紧,整个人都僵硬了。
时雍躲在他怀里偷笑,“大人才舍不得。”
赵胤:……
头上寂静无声,
只有风和他的呼吸掠过。
一种奇异的感觉扫过时雍,她紧贴甲胄的脸渐渐爬上红晕。这件甲胄冰冷坚硬,并不是一种很好的触感,却给了时雍一种久违的温暖。
那个在诏狱中死去的时雍灰暗逝去的世界,
在这一刻,突然变得鲜活。
以前时雍压根不相信自己会有这般幼稚的时候,会为了逗一个男人反复说一些稚气无聊的话,甚至暗戳戳的喜欢看他生气又无奈的样子。
“大人,你现在是不是好气呀?”
赵胤气得胸腔震荡,“松手。”
时雍道:“松手我就掉下去了。”
赵胤咬牙切齿:“宋阿拾!”
时雍道:“心疼大人一刻钟。”
赵胤低头看她,好一会没有吭声。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时雍知晓这人脾气古怪,不是那么容易跟人亲近的人,对女人更是如此。这一次她的举动不仅气到了他,对他的冲击肯定很大,他或许需要一些时间去消化,她便默默地闭了嘴,不再刺激他。
原以为他自个儿想想,就能往前走一步。
不料,头上突然传来凉凉的哼声。
“想做我的女人?胆量不小。”赵胤突然俯身低头,逼视着她,一只手将她裹在身上的氅子往脖子上勒了勒,那虎口如同掐着她的脖子一般,面色冷漠,声音也幽幽凉凉,冷若冰霜。
“宋阿拾,你想死的话,不妨一试?”
想死?
时雍心里一凛,看着赵胤不说话。
刚才惹得他狂怒生气,她还能有心情玩笑。
可是听到这句话,她笑不出来了。
赵胤的表情太过严肃,与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在他冷漠的目光注视下,时雍试图找到一个让他突然改变的答案,可是他身子突然坐直,缠在她氅衣上的手指也收了回去,甚至连抱她腰身的手都松了几分。
这回时雍没有玩笑,而是认真地看着他。
“大人认真的?”
赵胤不言语。
时雍琢磨他的表情,“大人不怕我恨你吗?女子的心,可是伤不得的。”
赵胤微微眯眼,阳光从树叶间探出头来,明明暗暗的落在他的脸上,许是因了那一抹光晕,让他冷漠的俊脸少了几分凌厉,一身甲胄正气凛然,如那一日从正阳街上打马而过的少年将军,光芒万丈,高不可攀……
“这天底下恨我的人,何其之多?”
赵胤淡淡看着前方,目光幽凉。
“终归都要恨的,我宁愿你早些恨。”
锦衣玉令 第204章 我爱慕大人,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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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什么话?
时雍没有说话,一直看着他。
又道:“大人,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赵胤冷冷看着前方,不去看时雍的脸。
时雍不疾不徐:“是害怕那个道常和尚为你批的命数?还是懊丧对一个门第卑下的婢女动了情?大人不会为了保全颜面,杀我灭口吧?”
赵胤看着时雍无辜的双眼,静默不言。
平静了一会,他的声音恢复了淡然,“方才的事,不必放在心上。”顿了顿,他又道:“回了京,你若当真想离去,我成全你。”
“……”
时雍许久没有说话。
赵胤冷漠从容地打马,“驾”一声,带着她奔行于崇山峻岭,身姿挺拔,甲胄冰寒,可是纵有满身风华亦抵挡不住他眸底流露的寂寥。
时雍笑了。
“大人何苦。”
赵胤面无表情。
时雍看着他,“口是心非。为难我,也为难自己,作孽!”
赵胤平静地低头,“坐好。”
马蹄声撞破了林中骄阳,
他嘶哑的声音撞入了时雍的心里。
她想:这孩子真是骄矜,要给他做爹,不容易。
每个人的内心大抵会有一些埋藏很深的心事,赵胤如果也有,一定全是黑色的。他不愿跟她分享,时雍也无从得知真相。而他原本向她敞开的一扇窗户,仿佛又关了回去,甚至比往常更为严密。
马儿奔跑在这个寒冷的山峦密林里,
时雍肩膀上的氅子在寒风里飘荡而起,马儿太颠,她横坐不太稳当,一只手悄然拖住她的腰,将她搂紧,时雍慢慢弯起唇,眼角含笑看着赵胤。
“说过了,大人何苦。”
赵胤:“闭嘴!”
……
从赵胤抱了时雍上马,几个亲卫都离他们稍稍远了些。
许煜看着前面两个人刚才还很亲密地在聊天,突然又陷入了沉默,赵胤的马儿都快了许久,不由奇怪地走到谢放身边。
“爷近来不对劲。”
谢放一直注意着赵胤,随时准备护卫,许煜能看出来的问题,他自然也能发现。闻言,他皱了下眉头,“主子的私事,你我不要随便猜测。”
许煜叹了口气,“无乩馆是不是要多个女主子了?”
谢放不吭声。
良久,他又道:“不好吗?爷孤单了这些年。”
许煜道:“好是好,可若这人是阿拾,你不觉得奇怪吗?”
谢放问:“有何奇怪?”
许煜皱着眉道:“爷不可能娶她,那她是个什么身份呢?”
谢放斜目横他一眼,“主子的事,你少操心。”
许煜无奈地摇了摇头,“放哥,你这脾气也当改改,再这么下去,这性子越发像爷了。兄弟几个就随口说几句,何必这么严肃?要是杨斐在就好了,跟他什么都有得说,才没你这么小气……”
谢放侧头瞪他,“我看是你想娶媳妇了吧?一天天的骚得慌。”
许煜一下子笑了起来,“冤枉啊!咱几个肯定得放哥你先娶媳妇,我们才敢娶不是?唉,你说说呗,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谢放没吭声,许煜又无聊了,与他并肩而行,一边纵马一边笑道:“放哥,听说你攒着娶媳妇儿的银子,全被杨斐那小子给坑骗了?有这回事吗?”
谢放皱眉,平视前方,“没有的事。”
许煜哼一声道:“那就是朱九那家伙胡说八道了。我就说嘛,杨斐混账是混账了一点,断然不会糊弄咱们自己兄弟……”
谢放嗯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远处的树林里,一骑快马飞奔过来。
“大都督!”
那是去前面探路的先头兵,他骑马奔到赵胤面前,面露喜气道:“大都督,翻过这个山坳,前面就是盘锦峰了。过了盘锦峰,便到卢龙界。我等沿途查探,不见兀良汗人的影子。”
安全!
这一路走走停停,已近午时,众人腹中饥饿,又累又疲,只盼到了卢龙塞,好好休整一番,闻言都有些兴奋。
“巴图怕不是还在营中睡大觉吧?哪知咱们已经过了青山口?”
“哈哈哈!”
时雍观察,这条小路仍然是顺着深涧在蜿蜒,走在林子里面,也能听到流水的声音,这条溪绕过盘锦峰,汇入滦水,巴图想要围堵赵胤,那么,盘锦峰就是最后的机会。
如果她是巴图,找了一夜都没有找到赵胤大军的行迹,会在哪里围堵呢?
时雍心里的不安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赵胤吩咐道:
“前方险要,小心兀良汗围堵。”
“传令,全军备战。”
谢放点头,“领命。”
得到命令,队伍里的气氛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一支五千人的轻骑队伍,为了最快速度奔赴兀良汗大营,队伍放弃了重装,更没有大型的战斗机器,赵胤将队伍散开警戒,按训练的阵形掩护前进,不消片刻,就出了山坳。
盘锦锋高耸入云,已然在望。
今儿有太阳,许是时雍太紧张,又被赵胤搂在怀里,觉得有些热,出了山坳一阵冷风吹来,她觉得十分舒爽。
拭了拭额头的汗,时雍正想转头问赵胤热不热,脸色突然一变。
“大人小心!”
惊叫声过,密林里突然飞出暴雨般的箭矢。
那些弓箭手全部用树枝荒草做了掩护,在地下挖了深坑掩体,将身体埋入掩体中,头上做了掩护,很难察觉,晏军几个前哨和探子来去几回都没有发现他们——
这些人如此憋得住,明显就是等着劫杀赵胤。
面对兀良汗的袭击,晏军立马还击,箭雨在林中不停地穿梭,你来我往,收割着人命。两方都是轻骑出战,又是在密林里面,短兵相接不必耍花枪,招招见血。
兀良汗占了突然袭击的先机,可是一旦掩体被发现,优势就没有了,接下去双军交战,比的还是人数多寡,对阵勇气和杀敌能力。
谁输,谁死,如此而已。
“咀!”
一支响箭冲入天空。
远处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这是在兀良汗人在召唤同伴!
很显然,为了不让赵胤顺利返回卢龙塞,巴图布置的掩体和哨卡绝不止盘锦锋这一处。
不论赵胤从哪个方向绕回卢龙,都有可能撞上他的陷阱。
不得不说,此人极阴,极狠,又沉得住气。
号角声一响,用不了多久,必然会有大批的兀良汗士兵奔赴过来。
古代战场的血腥,时雍昨夜已经见识到了,内心震荡不已。
手上无盾,赵胤只能举刀护着时雍。
时雍怕他应敌不便,冒着被箭矢射中的危险,挣脱赵胤的胳膊,跃下马去。
“大人,你自顾突围,不必管我。”
“阿拾!”赵胤大怒。
来不及多说什么,赵胤打马往前推进几步,生生将一个兀良汗士兵砍翻下马,在众人惊恐的目光里,马步冲到时雍身边,身子从马背滑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几近粗鲁地拖过来,又抱着她翻到马上,疾冲而去。
这一瞬间的变化,时雍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大人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
赵胤就是靶子和目标,兀良汗人要杀的是他,这般脱离护卫保护冲上来,完全是把自己暴露在人前,简直是不要命。
“坐稳!”赵胤搂住时雍的腰,将头上的凤翅盔取下系在她的头上,一夹马背,在马儿嘶鸣声中,沉声厉喝。
“众将士,跟我突围!”
一群晏兵涌上来,将赵胤团团围住。
“保护大都督!”
谢放劈开一支利箭,打马冲上来。
“许煜,掩护大都督突围,我来断后!”
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来,箭矢在头顶飞落,喊杀声铺天盖地,死亡的人嘴里发出惨痛又绝望的叫声,远处的山峰上,兀良汗士兵的喊杀声,直入云霄,那阵势惊天动地。
“大汗有令,杀赵胤,赏黄金万两。”
“杀赵胤,赏黄金万两。”
响应声,此起彼伏。
在这个战局中,再没有什么比杀了赵胤更能加官进爵立功受赏的了。赵胤在人群里,俨然是一个活着的靶子,所有的刀,所有的枪,所有的目光,都往他身上使,也成了双方争夺的目标。
晏军将他团团围住想要保护,兀良汗人却个个冲过来,想杀他抢功。
时雍看这形势,头皮隐隐发麻。
“大人。”
赵胤专心迎敌,沉稳有度,脸上不见半分慌乱,五官轮廓更为凌厉了几分,闻言,他没有看时雍,只是抬高胳膊将她的头往怀里压了压,在他厚重的甲胄和怀抱里,时雍觉得此刻的她像一只被袋鼠妈妈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小袋鼠。
“别怕!”赵胤冷然而坚定:“我能带你出去。”
时雍嘴皮动了动,怔怔看着他笑。
“大人,你想保护我。可是阿拾,也想保护你呀。”
冷风呼呼刮过,伴着两军交战的呐喊和惨叫,赵胤沉默片刻,锐利的眉梢微沉,终于低下头来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保护大人。”
时雍紧紧搂住他精壮的腰,低低说了一句。
“我爱慕大人,是真的。”
说罢,她突然用力,毅然决然地将赵胤从马背掀推下去,然后一把勒住慌乱嘶鸣的乌骓,弯腰从一个阵亡士兵的身上抽出一把红缨长枪,再翻身上马,稳了稳头上的凤翅盔,系了系赵胤的氅子,“驾”一声,纵马冲入晏军人群,朝着冲锋的兀良汗士兵迎头冲上去,一枪洞穿一人胸脯。
“赵胤在此!谁敢来送死?”
晏军士兵互相对视,马上反应过来。
他们自动组成人墙,朝时雍围过去,爆发出一阵阵山呼海啸地呐喊。
“保护大都督!”
“兄弟们,保护大都督!”
兀良汗人被时雍的嚣张惹得暴怒,上万人齐声喊着“杀赵胤”、“赏黄金万两”,愤怒的呐喊冲入云霄,雪亮的马刀将双方士兵卷入残酷战争的汪洋大海……
人不辩人,敌我之间,只看战甲。
混乱的人群是极容易被带动的。
时雍骑着赵胤的马,披着赵胤的披风,戴着赵胤的凤翅头盔,有人叫她大都督,她就是赵胤。这一身氅衣披在时雍身上有些大,她肩膀也不够宽,可是双军交战,战场上的士兵就是羊群,没有人面对面见过赵胤,有人一吼,时雍就像一个移动的“万两黄金”,在羊群效应下,一大群兀良汗人朝她追了上去。
“杀!”时雍举高长枪,突然回头望向赵胤的方向,灿然一笑。
目光穿越混乱的人群,她看不到赵胤,高呼一声后,战马拨蹄而去,消失在了潮水般的大军中……
赵胤却看见了她。
看着她被一群兀良汗士兵围得水泄不通,他掌心微微颤抖,
喉头一口老血。
“阿拾!!”
赵胤看着她越去越远,周遭的声音在这一瞬间奇怪地停了下来,刀枪、杀戮就在近旁,他却仿佛失去了听力,眼里只有她一身黑氅在马上飞扬的样子。他看不见阿拾的脸,也看不到她狡黠的笑,喉头一阵腥甜,胸中涌起浓浓的杀意。
一把扯过旁边的骏马,赵胤厉吼:“跟我杀!”
锦衣玉令 第205章 鸿雁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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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汗水湿透了后背,在额头浮上了细密的一层。赵胤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睫毛在轻微地颤抖,火光映着他英俊而苍白的脸,紧扎着纱布的胳膊下,他的手指突然伸出,握紧,又张开,握紧,睡梦里的他,仿佛想要抓牢些什么。
黑漆漆的梦里,是刺骨的寒冷,他两条腿仿佛泡在冰水里,一把尖利的刀子扎入他的膝盖,仿佛要把他的膝盖骨剜开,疼痛伴着无边无际的恐惧压在记忆深处,狞笑着在撕扯他的骨血。
“放开他!不然,我要你们的命。”
少女手拎长剑,踏过满地鲜血朝他走过来。
“不要怕,我是来保护你的。”
梦里的血铺天盖地,女子的眼睛亦是一片赤红,她冷冽地看着她,看了许久,渐渐有鲜红的液体自她眼中淌出。
一行,两行……
女子整张脸被鲜血覆盖,他看不清楚……
慢慢地,又变成了一张笑脸。
“阿拾也要保护大人呀!”
女子骑在马上,眼睛亮晶晶地,回头望他,莞尔一笑,凤翅盔下的脸庞,鲜活美好。
“阿拾过来!”
“阿拾也要保护大人呀!”
“回来!”
赵胤以为他喊得很大声,拼尽了全力,可是声音却堵在喉咙怎么都发不出来。那个画面、那个声音,仿佛要把他拉入无边的地狱,一次次撕扯着他,在这个梦里越沉越深。
“爷!”
“爷!你醒醒!”
赵胤猛地睁开眼,目光渐渐有了焦点,看到谢放焦急的脸上。
“醒过来了。”谢放松了口气。
“这是被梦魇住了吧?”许煜也扬起一张笑脸。
“郑医官说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好起来。”
赵胤猛地坐起,只觉喉头一股腥甜,他咽下那口浊气,声音低哑无比。
“找到人了吗?”
谢放眼神一暗,摇头。
盘锦峰一战,血流成河。因为阿拾冒充赵胤带走一部分兀良汗兵力,大晏军得以顺利脱险,与前来接应的魏骁龙部众汇合,可是阿拾和那一部分掩护她而去的晏军,却陷入了兀良汗包围,等赵胤带兵杀入盘锦峰时,正好与巴图撞上。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晏兀两军在盘锦峰爆发了开战以来投入人数最多,阵亡人数最多的首次火拼。酣战一日,眼看赵胤疯了一样,根本就没有休战的意思,巴图不再恋战,退走青山口,留下满地的尸首。
赵胤把战场上每一具尸体都看遍了,又将双方阵亡将士就地掩埋,然后把方圆几里地翻了个遍,直到气火攻心倒在盘锦峰下的小溪里,还是没有找到阿拾。
朱九也没有回来。
大黑不知去向。
春秀来了好几次,每次没敢张口,就又默默离开了。
大战后的卢龙塞大营,气氛阴沉。
“爷,天还没亮,你再休息一会。”
谢放双眼也熬得通红,但是他和许煜都没有睡,也不敢睡,始终守在赵胤的床前。
“我没事。”赵胤呼吸渐渐平稳,人也平静下来,谢放没有在他眼睛里看到昨日战场上那股子恨意和嗜血的光芒,稍稍缓口气,端来茶水让他喝下。
“刀呢?”赵胤放下茶盏,目光四顾,直到许煜呈上绣春刀,他握在手上,这才扶住膝盖,披上外袍,不声不响地走出营房。
谢放和许煜对视一眼,默默跟上。
校场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赵胤皱眉,刚想叫谢放去看看情况,就见秦洛欢天喜地地奔了过来,“爷,回来了,乌骓回来了。”
谢放亲眼看到赵胤在秦洛说第一句话时亮起的双眼,又慢慢暗沉下去。
谢放低低说了声:“我去喂马。想来乌骓累坏了。”
乌骓也是爷的宝贝。
可今日,乌骓似是失宠了。
“喂饱来书房叫我。”
赵胤抬了抬手,让他去,转身走了。
夜已经很深,激战后的卢龙塞大营已经沉睡。除了箭楼哨塔上值夜的人,只有山林间的寒鸦偶尔叫唤两声。
赵胤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面前摆的是地形舆图和沙盘。
他摆弄着两只小箭,似是在研究战场局势,可是许煜侍立在侧,却发现他许久没有动。好一会,谢放披着夜雾走进来,手里拎着一只鸽子,在咕咕地叫,看了许煜一眼,他道:“你先出去吧。“
许煜站在门口,看赵胤没有吭声,点头,“是。“
门合上。
赵胤抬起头,皱眉看向谢放,“何事?“
谢放从鸽子的足环上取出一个信管,从中抽出一张纸条,不敢去看,径直递给了赵胤。
“爷。有信。”
赵胤淡淡看他,放下小箭,波澜不惊地道:“去门外守着。”
谢放:“是。”
赵胤看着他身影离去,速度极快地展开纸条。
“卒无,满一,青是,山囚,营人。”
看完,赵胤脸庞绷紧,许久才将纸条投入火中烧掉。
若非紧急情况,“鸿雁”不会用这种冒险的方式给他传来书信,因为信鸽在两军阵前十分敏感,不论是晏军,还是兀良汗军队都有神箭手,他们时时注意着营中动向,便有飞鸽敢上天,立马就被射下来。别说传递情报了,分分钟会暴露行踪。
因此,这只鸽子是绑在乌骓马鞍上驮回来的。
字条上面的字,除了赵胤,旁人即使看到,也不知所言。
可是,重新排列组合后,却是拼成了一句话:
“卒满青山营,无一是囚人。”
这句话传递给了赵胤一个消息——阿拾不在兀良汗大营,叫他不必冒险。
“谢放!”
谢放听到赵胤声音,开门进来,“爷。”
赵胤已提笔写好字条,亲自将其卷入信筒绑好,然后将鸽子交给谢放,“找个没人的地方,放了。”
谢放眉尖微抬,有些吃惊,“爷,确定要放吗?”
赵胤嗯一声,头也不抬。
谢放瓮声瓮气地答应一声,退下去了。
“鸿雁”是一个人。谢放只知有这个人潜入了兀良汗军中,却不知是谁。除了赵胤,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鸿雁”和赵胤之间来往消息,往往十分隐蔽,哪怕是谢放这种亲信侍卫,也不得知。
赵胤绝不会轻易让“鸿雁”暴露。
可如今,他若将信鸽放回,会不会有暴露风险?
谢放不知道赵胤传了什么消息,这么紧要,也不敢去偷看,骑马到距离卢龙塞五里外的山林,这才将信鸽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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