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玉令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姒锦
巴图厉喝,声音宏亮威严。
“向晏军喊话,就说赵胤已惨死白台子,让魏骁龙速速缴械投降,孤念他是个英雄好汉,饶他一命。”
这种喊话一般是为攻心,真真假假不重要,能击垮敌方的心里防线最为重要。
传令兵得令,飞快地下去传话。
此时的魏骁龙,属实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巴图本就擅长突击作战,如今率大军压境,攻击频繁,兀良兵骑兵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地朝他推过来,整个青山口已然在兀良汗的掌控之中,晏军即使拼死抵抗,也并非攻不破的铁板一块。
“娘的。老子又要吃败战了。”
魏骁龙有点气。
明明他打得很好,
可自从开战以来,就是一场不胜。
这一次,他领的又是“败退任务”,脸上挂不住,又不能不顾将士们的性命,跑到巴图跟前去逞强,耀武扬威找死。
兀良汗喊话用大晏话,魏骁龙专门找来一个通兀良汗话的通译,黑着脸道:
“告诉巴图,老子在卢龙塞等他。”
“还有,让他赶紧回去给他儿子收尸!”
说罢,他调转马头大喊:“兄弟们,分散撤离。不以逃跑为耻,要以活着为荣。”
不以逃跑为耻,要以活着为荣,这话是赵胤临走前交代的,是为了保全他一战不胜的颜面,可此时,再没有比这句更激励人心的话了。
魏骁龙败退时只有一个想法:大都督,何时给安排一个胜局啊?再这么演下去,他可能要青史留骂名了,一战不胜大将军魏骁龙是也。
“驾——”
巴图准备了这么久,自然不会让魏骁龙轻易逃脱,得闻戈顿的伏兵被赵胤打散,他已是恼恨之极,誓要剥了魏骁龙的披,当即挥鞭策马往前追去。
不料,大晏军的喊话还没有落下,后方就有快马来报。
“大汗,二殿下领兵来汇合了!”
领兵汇合?巴图好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好好的军械库和粮草库不守,他领什么兵,汇什么合?
巴图停下马步,令副将领兵去追,自己撤下来迎上来桑。
“父汗!”
来桑策马走在前面,后面是浩浩荡荡的数万大军,巴图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听完来桑的禀报后,他更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的耳朵了。
“你说什么?”
巴图咬牙切齿地看着来桑:
“军械库、粮草库被烧?赵胤夜袭大营?而你,领着数万人……撤离了?”
锦衣玉令 第200章 责罚,怀疑,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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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桑心知犯下大错,不敢抬头看巴图的脸。
“父汗,赵胤老贼老奸巨猾,策反了霍西顿,里应外合打了儿子一个措手不及……”
“蠢货!”
一个巴掌重重抽在来桑脸上,巴图又气又恨,斥骂道:
“赵胤何来大军夜袭?军械和粮草何等重要,你不知道吗?”
来桑捂着迅速肿起来的半边脸,耳窝里嗡嗡作响,下意识闭了闭眼,身子感觉到一阵冰冷,却不敢争辩,爬起来跪直了身体。
“儿子一时失误,因小失大,请父汗责罚……”
“责罚?”巴图抖了抖马鞭,狠狠砸在来桑身上,恶狠狠道:“你这条狗命都不够恕罪的。孤今日就要了你的狗命!”
啪!
一鞭下去,来桑纹丝不动。
巴图握紧马鞭,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
“脱甲!”
来桑不可置信地仰头看着巴图,
“父汗,你是想打死我?”
巴图冷飕飕地道:“你无才无德,监守不利,贻误战机,陷兀良汗几十万大军于水火,打死你又何妨?”
来桑心里一沉,突然咬牙发狠,赌气似的站起来,飞快脱下盔甲,于冷风中穿着中衣,笔直地跪在地上。
“那你打死我好了!”
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不管巴图真的气恼到要鞭杀来桑,还是为了平息众怒,来桑这一顿鞭子都免不了。
兀良汗大营被焚的损失,远远大于夜袭晏军这场胜仗带来的痛快。更为可怕的是,兀良汗自漠北草原而来,长途行军,粮草补给本就是最为薄弱的一环,接下去要是战事不顺,他们靠什么打仗?
恐惧如同瘟疫,处置不当,必会引来军心动荡。
巴图发了狠一般,狠狠地抽。
一鞭,
又一鞭,
再一鞭,
鞭鞭入肉!
马鞭击破空气传来的噼啪声,极是刺耳。
每打一下,来桑身子都抖一下,却不吭声。
无数双眼睛望着抽打来桑的巴图,表情各有不同。在众人的围观下,巴图下得狠心,打一下,骂一句,怒瞪的双眼里,不知是愤怒,还是悲壮。
几十鞭下去,来桑身上已伤痕累累,中衣早已破损,露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鞭痕,鲜血淋漓,染湿了衣襟……
来桑长得高大壮实,像极了他那个做兀良汗大妃的娘,可是现年也只得十七岁,巴图纵是恼他无脑,气他无用,也不能真就把他打死。
不仅因为巴图只有乌日苏和来桑两个儿子,还因为来桑背后有大妃在草原上的势力,关系错综复杂。
伤疤男子见状,知道差不多了。
他必须给巴图一个台阶,此刻的巴图,也需要一个台阶。
“大汗!臣有话讲。”
他重重跪在地上,挡在来桑面前,生生受了巴图一鞭,刚好打在他受了刀伤的胳膊上,痛得脸都白了,可他还是仰起脸来,一脸正色地对巴图道:
“此事不怪二殿下,都怪臣误判敌情,误导了二殿下。”
来桑浑身浴血,还讲义气。
“不关你的事!”
他说罢,怨恨地看了巴图一眼,“你只是错估了我在父汗心里的地位,你以为我的性命对父汗来说,比军械,比粮草更紧要……你错了,我更是大错特错,我就该死在赵胤手底下,我死了,父汗就满意了!”
巴图被他气得脸都绿了。
又狠狠抽一鞭子。
“不争气的东西!”
这下正中来桑后背,他咬牙切齿,还想争辩,伤疤男子偷偷拉一下他的衣袖,来桑眼看巴图又扬起鞭子,头一歪,倒了下去。
“二殿下晕过去了。”
四周众人惊叫起来。
巴图就势收了手,“抬下去!”
众人手足无措地过来抬人,叫医士给二殿下治伤。
伤疤男子跪地原地没动,巴图挽起马鞭,突然冷冷看他一眼。
“你跟我来。”
巴图不是有勇无谋的蛮横之人,相反,他头脑十分清明睿智,在他鞭打来桑的时候,整件事情已经在他脑子里迅速地梳理了一遍。
从头到尾,事情并没有脱离他的掌控。原本赵胤会突围而去,甚至会潜入兀良汗后方,他也不是没有预计过可能,毕竟赵胤不是平庸鼠辈,岂会轻易入他的套。
整件事,最大的变数就是被人莫名其妙火烧了军械和粮草。
若非如此,即使赵胤去偷袭大营,哪怕来桑没有对敌的经验,但营中有几员老将,以数万之众,还会对付不了赵胤区区几千人?
可这件事情,偏偏在众目睽睽下发生了。
一个人潜入大营,大摇大摆地炸了他的军械库,烧了粮草,还全身而退,不知去向。
如果没有叛徒与他配合,一个人的能力绝对做不到。
巴图相信有叛徒。
但是,巴图同样不相信霍西顿是叛徒。
霍西顿是他亲点的军械库守备,土生土长的兀良汗勇士,一家老小都还在漠北草原,从来没有去过南晏,和晏人更是没有什么来往,他为何会甘愿冒着全家老小被杀头的风险,背叛兀良汗,帮助晏军火烧大营?
巴图深知,叛徒另有其人。
玩鹰的被鹰啄了,巴图恼羞成怒,但他在打来桑的时候,火气已经泄了,此刻很是冷静,冷静地把伤疤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把事情分析了一遍,方才出声。
“伤得重不重?”
伤疤男子低着头,声音喑哑无力。
“这点伤不算什么。有负大汗所托,无为死不足惜。”
巴图负着手,自上而下看着他。
“无为,你师父把你托付给孤,孤又把你转送到二皇子跟前,你可知是为何?”
伤疤男子低声道:“大汗是想让无为协助二皇子处理杂物,并在必要的时候,护卫二皇子安危。”
巴图哼声。
“错了。”
伤疤男子抬头,却见巴图冷着脸看来。
“孤两个儿子。乌日苏软弱无能,但内心坚韧,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来桑钢硬有余,韧性不足,被他母妃惯坏了,性情偏激,暴躁狂妄,很容易闯祸。孤,是要你看着他,管着他!”
“臣有罪!”
伤疤男子深深跪拜下去,不再抬头。
“你不仅有罪。你罪该万死。”
巴图突然发怒,可是吼完,却没有别的动作。
过了许久,才听得他冷冷地道:“无为,把你面具取下,让孤看看。”
伤疤男子肩膀微微绷起,抬头望他。
“大汗怀疑我?”
巴图眼里锋芒锐利,“取下。”
“是。”
伤疤男子微微鞠着身子,将右脸上那个铁制面具取下,露出一张比左脸更为坑洼不平的疤痕脸,平静地看着巴图,却不问他为何要自己取下面具。
巴图低下头,“右手伸出来。”
伤疤男子双手都戴着一个皮制的黑色手套,在巴图的冷眼注视下,他慢慢取下右手的皮制手套,将手掌平伸出去。
巴图低头,视线落在他的右手上。
他的尾指断掉一截,露出了丑陋的疤痕,而手套里的尾指是一个固定的假体。
伤疤男子任由巴图看着,一动不动,眸子低垂。
片刻,巴图松了气,摆摆手。
“孤误会你了,下去治伤吧。”
——————
兀良汗和大晏两支军队经此一夜,各有死亡。从明面上看,两场战事一胜一负,晏军偷袭了兀良汗大营,而兀良汗也如愿赢得了青山口战役的胜利,占据了要地,又往前推进一步,离卢龙塞仅数十里之遥。
可是,巴图心里知道,这一战兀良汗吃了大亏。
他们的损失比孤山跟魏骁龙耗时十天,损兵折将来得大。
因此,他决不能放赵胤回卢龙塞。
截住赵胤,扳回一局,他才能消心头恶气。
而且,军械粮草被焚烧,留给兀良汗的时间不多了。巴图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拿下卢龙塞,补给大军。那么,就再没有什么比截杀赵胤,更为有效的办法了。
在巴图的部署下,兀良汗士兵设下各种据点、卡哨,一路围追堵截,准备将赵胤截杀在半途。
巴图粗略估算,赵胤从兀良汗大营撤离时的人马,不会超过五千人。五千人行动,目标不小,绝不可能从他的天罗地网底下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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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了,薄雾浅浅笼罩着山峦,空气里仿佛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还有焚营后的烧焦味和火药味。
人行其间,如在烟雾中前进。
厮杀后的沉寂,触目惊心。
仿佛整个世界都已死去,瘆人不已。
连夜的激战和行军,赵胤带领的这支突击军,不论是精神还是体力都消耗过大,急需休整补给。然而,巴图不给他们机会,正在四处搜索他们的行踪,要安全返回卢龙塞,就必须一举撕破巴图布下的防御,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时雍来说,就更为艰难。
男子翻山越岭累的是身子,可她一个女子,在特殊时期跟着他们长途跋涉,完全是受罪。
更让时雍不安的是,大黑一直没有回来。
她又不能让拖着大军行程,让众人跟她一样,原地等候。
“大人!”
时雍想了许久,下定决心走到赵胤跟前。
“你们先走,我留下。”
锦衣玉令 第201章 疼疼吹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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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胤骑在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天已经快亮了,他们必须在天亮前翻过这个坡,再穿过山涧,躲开兀良汗的搜查。
山路狭窄难行,赵胤注意力很集中,突然听到时雍的话,他转过头来,神情一滞,目光添了几分厉色。
“有人殿后,用不着你。”
时雍知道他误会了,往后看了一眼。
谢放和朱九就在背后,见状转开头,假装听不到。
时雍清清嗓子,“一是我身子不舒服,跟着大部队影响行军。二是,我想留下来等大黑,我怕它回来找不到我,会走丢。”
赵胤皱眉,“大黑不会丢。”
只是这么久没有回来,确实让人担心。
赵胤道:“我让朱九留下来。”他又望向背后浩浩荡荡的队伍,“等翻过这座山,我们休整片刻。”
时雍知道他是好意,可不见大黑,她不踏实,而前方战事吃紧,兀良汗大军直逼卢龙塞,她又不可能因为大黑拖住赵胤的行程,影响整个战场局势,所以,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留下来是最合适的。
“大人不必受我影响,你们按计划行军,我没事。”
赵胤沉着眉,将手伸向她。时雍一怔,没有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将手搭上去。不料,赵胤一把将她拎向马背,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气势,时雍收势不足,往前扑楞一下,抓住马鬃。赵胤稍稍用力就把她拎了上去,扣住她的腰身往上一抬,打横放在身前的马背上。
“坐好。”
时雍:……
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往常两人偶尔有肢体接触,那都限于人后,或是迫不得已。
人前,赵胤简直是个礼仪标兵,行事刻板守旧,绝不会对她做出半分越矩的行为,如今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将她搂在马上算怎会回事?
四周鸦雀无声,一点声音都没有,大概全都被大都督的举动吓住了。
毕竟时雍此时是个男子打扮,营中知晓她是女儿身的也仅限于几个近卫。
在无数双眼睛热辣辣地盯视中,时雍这种自认脸皮厚的人,也有些受不住。
“大人,有人看着。你这是做什么,我自己可以走。”
赵胤看她一眼,不动声色,“朱九留下。”
这是怕她不肯听话么?时雍无奈地看着朱九。
“属下领命。”朱九低下头拱手,勒住马缰绳站了旁边。等队伍通行,目送赵胤骑马带着时雍离开。
队伍在短暂的震惊和停顿后,默默跟上。
时雍越过赵胤的胳膊瞄向后面长长的队伍,一声唏嘘。
恐怕从此以后,大都督好男风的事情,再也洗不清了。流言的魔力就在于先入为主,时雍上辈子被世人骂成“女魔头”,深知这一点厉害和严重。
时雍偷偷打量赵胤。
他面色平静,嘴角抿得很紧,隐隐有一个上翘的弧度,一只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腰,很规矩,只是不让她被马颠下去,而没有趁机占她便宜。
当众将一个少年郎搂入怀里,做了这样出格的事,他却没有什么情绪,十分沉得住气,稳稳驭马,身姿端正,让时雍也不得不佩服他。
“大人。”
时雍对此人越发琢磨不透。
“你带上我,会有麻烦的。”
这一点,赵胤似乎很赞同,他低头看来,眉心微锁。
“你是个麻烦的人。”
时雍:……
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人家顺势就把她推了下去。
时雍噎住,好半晌才道:
“我是说,你这么做,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她分析透彻,可是赵胤压根就没有听到似的,突然勒住马绳,往后望了一眼,冷着脸镇定自若地吩咐:
“前方路段崎岖狭窄,让将士们集中精神,快速通行。不得说话、打闹。通过这段,在前方山坳,休整一个时辰。”
“领命!”
一个传一个,很快将命令传达下去。
山涧小路狭窄崎岖,时雍坐在赵胤的马上,还不由自己控马,稍稍偏头就可见下方黑洞洞的悬崖峭壁,这感觉让她十分紧张。
仿佛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别人的手上,赵胤一个手滑,就可能断送她的性命。
时雍将脑袋缩在他的胸前,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屏气凝神。
赵胤低头看她一眼,眼皮微抬,拉一下乌骓马,马儿速度更快了几分,敏捷得往前飞奔。
大爷的!
时雍紧紧闭眼,不敢再看外面,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吹得她耳膜都鼓噪起来,身子一颠一颤,每每弹起又落回赵胤的怀里,除了将他抱得更紧,又做不了别的。
生命不由自己掌控的感觉真不好。
时雍心脏怦怦乱跳,“我要下来。”
赵胤稳稳钩住了她的腰,一声不吭。
好一会儿,在她屏气屏得心窝都抽紧了,方才听到头顶传来那人冷漠的声音,“摔不死你。”
时雍听得有点气,“敢情你想摔死我?”
赵胤蹙眉。
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哼!”
低低的冷哼声,随山风拂入耳朵,时雍听出了男人的不满。
她不再动,也不再吭声,双眼垂下,死死盯着从眼前晃过的树影。
不知过了多久,这一条狭窄的山涧小路终于走完,前面宽敞了许多。从这一段悬崖峭壁上通行,怀里还抱了个女子,赵胤并不轻松,后背上早已汗湿,直到乌骓跃入平坦树林那一刻,他才彻底松懈下来,连带圈住时雍那只胳膊也松开些许。
“好了。”
怀里的女子没有动静。
赵胤低下头,脑仁隐隐疼痛。
时雍紧紧抿着嘴,看上去有几分可怜。
赵胤道:“怎么了?”
时雍飞他一眼:“我要方便。”
赵胤:……
这是山坳里的一处密林,背风,隐隐可以听到山间的鸟鸣和涧下的流水。
天已亮开,可是队伍通行时声音很小,马蹄包了棉布,五千人的队伍,竟然听不出什么动静。
“稍等。”
赵胤将时雍放下马,叫来谢放,安排全军休整。
再回来,见时雍在她的马儿上翻找,他原地站定。
“你带了吗?”
时雍手僵硬,古怪地回头瞅他。
赵胤的脸部有一闪而过的不自在,接下去又是冷漠的训斥。
“不听话,活该受罪。”
时雍嘴皮动了动,懒得跟他争论。
一个夜晚的奔波和厮杀,她淋了雨,身子一会冷,一会热,衣服润润地贴在身上,十分难受,这会儿她没有精神头,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地疼痛。
时雍其实不是个娇弱的人,一般情况下的娇弱都是装的,可唯有来事的时候,是真娇弱,还会有莫名的情绪,想着想着就悲从中来,然后想打人。
她忍着,不理他。
赵胤也不说话,跟在她的后面,寂静无声。
时雍在找地方处理生理问题,回头见他一直跟着自己,不由瞪起眼睛。
“你跟着我干什么?”
赵胤看她一眼。
“将士们原地休整,说不定就会闯过来。”
这是说他要帮她望风的意思?
时雍默默看他一眼,转头走了。
这真是个荒凉的地方,晨间雾起,到处湿漉漉的,背后是高耸的崖壁,另一边是流水的深涧,有水流从山林穿过,直上而下,一条沿山的小径,窄得令人胆战心惊。
而他们刚才就是从那里走过来了。
巴图大概想不到吧,赵胤会从山涧中间横穿?
五千人横穿山涧,这太可怕了,稍一不慎就能要命,这些晏军居然全员通过,无一人一马伤亡。
“那里有个山洞。”
赵胤的声音提醒了时雍,将她注意力拉了回来。
其实那算不得是一个山洞,只是一个崖壁下方风化掉的凹陷角落,好在能挡住风雨和视线,里面也干爽。
时雍看他一眼,走过去。
赵胤:“我在外面等你。”
时雍不回答。
赵胤背转过身,望向外面的山林。
四下里静悄悄的,得到命令,将士们行动很仔细,没有半分嘈杂声,分明是五千人的队伍,却仿佛没有一个人。
寂静的山林里,只有风声和鸟鸣。
以至于时雍在处理身子时,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赵胤听到了尴尬。
时雍脱下来的软甲,放在一块光滑的岩石上。
等她收拾好身子再去拿时,呼吸一滞,
岩石下的石缝里盘踞着一条蛇,黝黑的身子,皱皱巴巴的蛇皮,如癞蛤蟆一样的疙瘩,血红色的瘤状花纹,安安静静地缩在那里,却叫时雍汗毛倒竖。
“呀!”
她脑子一片空白,条件反射地拿刀,发出短促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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