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柱子并没有睡觉,他俩的对话他一字不差地听到了,一行清泪从氧气面罩边沿滑了下来……
医院的催费单放在柱子枕头边,打打杀杀这么多年,这会居然躺在病房里无钱医治,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话是多么的痛彻心扉。突然,柱子一把拽掉吊瓶,揭掉氧气面罩……
“兄弟,我不治了,没钱我就死……”痛苦的柱子面目狰狞,他挣扎着对年轻矿工说,“兄弟,你把我背出医院,扔在外头就行……我这命贱……这钱咱没有,也花不起……”
柱子还想挣扎着起来,但巨痛让他“啊——”地叫了一声,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终究没能起来。
“柱子哥,你左腿受伤了……走不成……”年轻矿工说。
“啊——”病床上传来了凄惨的哭声。
催费单发了一次又一次,医生一再说实在缴不起费了就转院,医院的欠费也可以不结。
柱子两天来一口东西也吃不下去,他在脑子里一遍遍的搜索可以借到钱的人,最后,他想到了他!就是去年替矿主收“买路钱”时,遇到的那个姓武老的人!他记得,当时武老三还说:“我很喜欢你的性格和仗义,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以后有事尽管说。要找我就来县城味美乐饭店。我姓武,武术的武……”
想到这里,柱子便打发年轻矿工去味美乐饭店找这个姓武的男人。柱子觉得那个人浑身透露着一种沉重、霸气和江湖气息,像江湖上大哥。
工友跑了三次都没见到人,最后,还是按柱子说的那样,主动向前台服务员报出了“柱子”的名字后,才见到武军强的爸爸,此人正是武老三。武家在这一带开金矿的共有三人,他年龄排第三,人称武老三。
那位工友把情况说完后带给柱子的话是:武老板今天有事来不了,但会先派人送钱来,让你安心治疗,一定要把病治好。
两个半时后,两个陌生男子出现在柱子病床前,他们将一个包放在柱子枕头跟前说:“老板说让你先看病,别的事不用考虑。”说完转身就走。
包里装着五万元现金。
在医院治疗的三个月时间里,柱子每每想起这个场面就被感动的泪流满面,他知道武老三是他在他乡异地,生命垂危时的再生父母。如果没有他的帮助,他肯定非死即残。
“我这条命是武老板给的……”在病床上,这样的话他说过一万次。
事发后他们的矿主王大岗逃之夭夭,一男一女两个工友见他手术后病情一天天好了起来,便相继回了各自的老家。他们说这,离开这个这个地方这一辈子再也不来金矿,不光自己,子子孙孙都不准来这种地方,宁愿跪在街头不要尊严地讨饭,宁愿让行人往他们身上吐口水,只要看到自己身上没有流血,没有缺胳膊少腿就满意了。
柱子非常感谢那个女人和矿工,他们离开密岩后他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跟他一样,都是背井离乡来这里打工的。柱子知道他们是他的恩人。
第二百零八章 恩人!
柱子远在家乡的父母年龄已大,从来没有出过山。两个工友走后,是一个远方亲戚来这里照顾他。
密岩位于黄河边上,滔滔浊流见证着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从祖国各地赶来的各路淘金人,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每一个想快速暴富的梦想,像鸦片一样诱惑着每一个想过把瘾的好奇心。
灿灿黄金每天都昭示着人们内心的贪婪,在尔虞我诈的密岩县,每天都上演着野兽般的厮杀,在靠实力和势力拼胆识、拼勇猛的矿区之争中,狭路相逢勇者胜往往是不二法则。
这里就像原始森林一样,是一个无情的生物世界,血淋淋的厮杀异常惨烈,在这种强食弱肉的的背后也总会潜伏着危险,当深不可测的大山里不时发生暴力冲突时,在这一带也上演着“金比命贵”的悲剧,带血的黄金就这样一粒一粒从深山里开挖、提炼。
柱子身体已完全恢复,基本未留下后遗症。武老三从外地传话让柱子再等他几天,所以,柱子就住在县招待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到今天,他已等了恩人1天。
这段时间柱子天天都在县城溜达。从离家打工到现在,他还从来没有在县城生活过,平时都是在矿上待着,除了黑黢黢吞噬人命的矿洞和那漫山遍野的野草绿了黄了,再就是简陋的搭建的房子和那些脏兮兮的工友。到了县城后他才发现,密岩县城一到晚上,面目会变得狰狞和淫邪。
一家挨一家的娱乐城个个都是灯红酒绿,奢靡至极,柱子认识和不认识的豪车会一辆一辆停放在门前,穿着漂亮礼宾服的保安或美女门迎会赶紧迎上去,柱子看见,顾客下车门时,保安还会主动将胳膊拱起,生怕他们碰到车门门框,然后就热情地将他们一个个迎进富丽堂皇的门店。
全国各地的美食香味,会从星罗棋布的餐馆饭店轻轻飘出,街道上一闪一闪,让人捉摸不定的广告牌发散出来的色彩,在夜空里格外抢眼。各种灯光交汇的街道里,从站着袒胸露乳的女郎的发廊到夜总会、卡厅、舞厅还有娱乐场所,操着不同口音的年轻女子或妖媚,或风骚,或洋气,或时髦。傍晚时分,藏匿在县城各个角落的这些女人们,都会堂而惶之地出现在大街上,浓妆艳抹,粉脂和香水气味混在一起,弥散在灯红酒绿的大街。
已在矿区混迹了好几年的柱知道,金客们汇集到县城以后,这里也便充满了罪恶与肮脏,贪婪与狂热。在并不太大的街道里,每一间不能见光的房子里和各种朦胧的、淡淡的彩灯之下,也都分布着各种各样的人:遥控指挥着深山金矿的矿主;夹着皮包操着各地口音的合伙人;密岩当地政界商界大大的官吏;各路老大麾下的打手和身背命案的嫌疑人;堕落人生的矿工……
这条街道里涌动着污浊的空气,阵阵金臭味跟**散一样麻醉着每一个人,侵蚀着每个人的灵魂,让他们在这种空气中扭曲变形:有人淘到了黄金不愿离去;有人妻离子散只想这么再混下去;有人家里还有老等米下锅;有人贪恋上了这里女人的风骚;还有人期盼着可能发财的机会……
在一片歌舞升平和紫醉金迷的笼罩之下,却也涌动着明争暗斗,你死我活的残酷。形形色色的金客,在这里交欢也在这里博弈……
待在县城的这些日子里,柱子的内心也开始膨胀,一切让他眼花缭乱。
不时有年轻放荡的女子,坐着摩托车从柱子身边疾驰而过,夜色里,会传来骑摩托车年轻伙子的一声声尖叫。柱子心想,骑摩托的男人为什么不是自己柔美的臂膀为什么没有揽着自己的腰他知道这些女孩都不是做正当职业的,有了金矿就有了钱和女人,在遍地都可能找到黄金的地方,这些女人自然也能找到她们的所需。她们的花枝招展和风骚放荡让柱子不可抗拒,即便香水有毒……
柱子一步步走着,眼睛却死死盯着每一处诱惑,对他这个年龄而言,女人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他狂想着。他摸摸口袋里剩下的一沓钞票,径直走进了一间香水扑鼻的夜总会。
武老三回来后让人把柱请到了味美乐饭店,这是武老三开的饭店,主要是为了招待各地金客。
带路的服务员一推开包间门,柱子就见到了恩人。
“武老板……”柱子向他问好。
“来,来,来。年轻人……柱子坐,坐下说。”武老三热情地说,顺手甩给他一盒高档香烟。
“武老板,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就不可能活到今天。以后,您要有用得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我这条命是您给的,你叫我干啥我都干……”柱子很直爽。
“我很敬佩你的为人,上次我们匆匆一见,你就给我留下了深的印象,你是一个讲道理、有人情味、会变通,还能震住场面的年轻人。”武老三说,“下山后我还打听过你,人家说你在矿区也有名气,许多新矿工见了你都得拜山头……呵呵……有本事。在咱们这里想出人头地,手下就得有兄弟。”
“老板,拜山头的事全是别人胡传的,只是我们欢岭老乡来矿区了会找我认老乡。”柱子说。
这时服务员正一道一道上菜,颇为丰盛。
武老三刚灭掉了一支烟,踩着烟头用脚尖死死的在地上顺时针旋转了半圈,又逆时针旋转了半圈将它熄灭,桌上的烟灰缸全然成了摆设。柱子立即取出一支烟递给他点着。
“在咱们这一带开矿,都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玩的,你以后还是要心。那个王大岗以后是不敢再回密岩了,他给二瞎子找茬算是他瞎了狗眼……”武老三说:“二瞎子王巨权金矿背后是公安局的关系,县局一位领导的弟弟在二瞎子矿上参股,那是个富矿,还能再挖两年。”
“哦,原来是这样啊……”柱子这才晃然大悟。
“来,来,咱们先喝酒!”菜上齐后武老三让服务员不要再进来,然后他捉起白酒酒瓶,准备倒酒。
“老板,我来……”柱子赶紧抢过酒瓶,先给他斟酒,然后再给自己满上。
“老板,这杯酒是我柱子敬您的救命之恩。”碰杯后,脖子一仰一饮而尽。
武老三也是豪爽,干了。
又倒上,继续满上。
“这第二杯酒敬老板上次在我们收‘买路钱’时大人大量,不跟我计较……”柱子再次碰杯,喝了个酒杯朝天。
武老三没说话,喝了。
再倒上,酒溢出杯子。
“大丈夫有恩必报,这第二杯酒是恭请老板随时差遣,我柱子绝不说一个‘不’字。”一饮而尽,武老板也不差杯,悉数喝完。
又是满满一酒盅。“这第三杯酒是感谢武老板的再生之恩,没有您的支持帮助,我很难再在密岩混下去,您是我的再生父母。”话毕,他们再次饮完。
三杯酒下肚,柱子脸上已略微有点发烫,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喝过酒了,更何况是跟自己的恩人一起。
上次收“买路钱“时,柱子已被武老三浑身透露出来的这种沉重、霸气和江湖气息所征服,特别住在县城的这段时间里,他见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和很多种有钱人生活的方式,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像这位江湖大哥一样,能拥有金矿,拥有饭店,拥有自己的财富,他还需要拥有自己喜欢的漂亮女人。
“来,吃菜……”武老三扔掉烟头,又以那种特别的方式将烟头熄灭。
“老板,我欠您的五万块钱,我把没花完了5000元先还给您,其余的等我有钱了立刻还您。”柱子说。
武老三把菜夹在嘴边,吐着长长的舌头接进嘴里。他边咽边摆着手说:“别提这事……”
第二百零九章 探矿
武老三摆摆手说:“这钱就算是见面礼。我有个矿现在缺少管事的人手,你跟我一起干怎么样满保比顺子那个矿大,矿石多……”
顺子正是柱子以前的矿主老板,就是他让柱子收“买路钱”。
柱子马上意识到武老三原来是认识顺子的,也就是说,上次大肚子拦路收费时,武老三完全用不着跟他们浪费时间,只要给顺子说一声,就能摆平,而他那时却故意装作不认识顺子……难怪,那天那个少年会那样的大胆甚至狂妄
柱子先是在顺子的金矿干,后来顺子的那个矿挖不出矿石,停了。他才到了王大岗的矿上。
“我……”柱子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武老三说:“前不久我遇到了一个勘察很准的高人,他到我那个已近废弃的矿上看了好一阵子说,从矿的走向和矿洞内石头的成色可以判断,再往前打二三百米应该还能挖出矿石,而且矿藏还很丰富。我想,既然是这样,咱就再召集人继续挖下去。我信命,也信运气,这就叫时来运转……”
“那我就太谢谢老板了,我抓紧时间给咱找矿工。”柱子说。
“你给咱管事,但不要惹事,谁要想吃咱,你先给我说,这里面水深,你别硬来……还有,二瞎子那边你也别去招惹,别想着报仇。你被打伤,那是他着冲着王大岗来的,不是冲着你,至于药费嘛……算了,我替他们给你认了。要抓紧时间赚钱,和气生财,不是吗”武老三说。
“老板,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下一步会去谁的矿上……我既然来到了密岩,好歹也得干出点名堂。”柱子说这话时有些激动,眼圈都有点红了,他脖子上的青筋微微凸显着,像是什么东西躁动不安。
“我给你两个干股,不会亏待你。你就以矿为家给咱把手下的人管好,把金子炼出来。我平时就在这里接待各地金客,争取给咱卖个好价钱。”武老三说。
柱子感激的说不出话来,端起酒,把脖子一仰,直接喝下。
“今年多大了娶媳妇了吗”武老三问。
“八岁,还没……”柱子说。
“好好干几年,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这里是全国少的有金矿矿区,运气好的话,在这里干一天比普通打工干一年都强。”武老三说,“一个人在外,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说,我喜欢你这个年轻人。”
走出饭店后柱子头脑有点发晕,街道上的霓虹灯撩动着他年轻躁动的神经,随风飘来的胭脂香水味钻入鼻孔,柱子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出入最高档的娱乐场所,穿着礼服的保安也会拱起胳膊,为他防护头部撞到车门门框……
一场改变柱命运的宴席就这样悄然发生了。
这场宴席让他们都得到了此后意想不到的收获,但同时也给们带来了沉重的灾难。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柱子召集人马后带着他们进山开继续开矿。
密岩的金矿位于一脚踏三省的交界地带的深山里,武老三家的金矿在非常偏僻的地方。这天中午1点他们吃完饭后,柱叫人去买搭帐篷的椽子和彩条布,还有出矿石的胶皮等物并装车。
经验丰富的柱子还叫人往车上装了两大塑料桶水和一蛇皮袋干粮,其他的就是香皂毛巾搪瓷脸盆和一些日用品了。
一切都准备好后,他们就开着一辆轻卡汽车向山里行驶,车箱里还拉着两辆摩托车。马路全是用石子铺成的路,沿着群山蜿蜒向远处延伸,由于是地处三省交界,汽车时而出省时而入省,一直沿着狭窄的马路朝深山走去。
这条路就是八十年代时的淘金之路,早已年久失修,已经废弃,当年这条路是由各个金矿为开矿炼金而自修门前路,到了九十年代初,这一带的金矿也都挖不出矿石,基本废弃了。
高大的山体遮蔽着太阳,山里的下午已让柱子和矿工感到了些许凉意,破旧的汽车爬坡时不时发着沉闷的声响。这里,曾经丰富的金矿资源,吸引着周边三省及全国淘金客蜂拥而至。
逞强斗狠,贪婪无度,恣意妄为在这个原本群山环抱的山谷和矿区里,被他们淋漓尽致的演绎。在这里,随时有可能一夜暴富,出人头地,也可能在一个瞬间就倾家荡产,沦为穷光蛋。英雄与草莽会跟过山车一样急下急上,忽高忽低,叫人捉摸不定。
在打眼放炮和疯狂开矿炼金的同时,这一带原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村民不仅没有尝到多少甜头,反而,还尝尽了周边生态被破坏和水体遭污染带来的苦头。此外,他们见到的就是有你没我、你死我活的残酷争斗和惨烈火拼。有点经济能力的山民也都搬到了山下,离开这个容易龙虎争斗,容易火并的地方。
柱子重回这座能让他实现财富梦想的矿区时,他颇有感触。他和所有怀揣淘金梦的人一样,初中没上完就从贫穷的山区农家来这里当矿工,打眼放炮和土炼金的每一道工序,他一个不落都干过,比别人更强的是,凭借自己的身强力壮和足智多谋,还在前几个矿上做过看场子的活。
柱子来这个矿上时才0出头,比武军强大10岁。他也没有想到,在给顺子看场子收“买路钱”时,居然意外地认识了武老三。
汽车跟蛇一样顺着一个个山峦盘旋着向前行驶着,坐在副驾驶室的柱子点了一支烟,在连绵起伏的山间,他的思绪一点点浮向远方,来密岩这些年里,他见过太多太多的尔虞我诈,见到太多太多的刀光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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