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归来仍少年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盛世唱响
阳光透过偌大的窗户射进钳工车间,原本看不见的灰尘在一缕缕阳光里欢快地舞蹈,“刺啦刺啦”的声响成了乐章,给这些灰尘精灵伴奏着。大家弯腰弓背,一手搭在钢锉锉刀前端,一手紧握锉刀刀柄,依旧保持着那种机械式的姿势,一下又一下地锉着渐渐接近划线的断面。
这时,许多同学都已经用游标卡尺开始测量了,还有些同学正心翼翼地做着修正性的锉拉,地生怕锉刀锉过了划线划出的界线,如果锉刀过了界,断面的精度便无法保证,一个无法保证断面精度的榔头就是废品。
武军强力气大,他锉了一阵子后觉得腰酸背痛,又想歇息。然后“啪”的一声把锉刀撂在操作台上,抬头冲着赵波涛说:“博士,歇歇。看你力气还大得不行!你可心别把锉榔头当成了吃包子,嗨哟!一口没咬到肉,再咬一口又给过界了……”
武军强是让赵波涛休息一下,提醒他心一下子没锉到划线,而再一用力又给锉过线了。谁知“包子”这个词居然把赵波涛敏感的神经给挑动了,他心里还在因刚才武军强嘲笑他“两馍一汤”和“两馍一菜”而耿耿于怀。
“我吃不吃包子管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赵波涛抬起头,用极不友好的目光盯着武军强。
武军强有点蒙,这个赵波涛今天上午是怎么回事对他一说话,他就这么冲,他提醒他别把锉刀锉过界难道他也不领情
“诶,你这个博士,今天是咋回事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武军强问。
赵波涛低下头没再看他,愤怒地锉着闪闪发光的断面,似乎在发泄。由于力气过大,“呲啦呲啦”的声响更加沉闷,铁沫随着锉刀掉落下来。
“你操你自己的心就行了,人家吃不吃包子关你什么事什么吃一口没咬到肉我就是个穷学生,我没钱,我承认我卖不起肉包子行了吧这下你满意了吧”赵波涛气冲冲地说。
武军强这下终于明白赵波涛完全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他没想到他对“包子”怎么能这么理解
“我说的包子不是肉包子……”武军强还想再解释。
“菜包子我也买不起,我从到大就没吃过包子,行了吧”赵波涛仍旧没有好声气,锉刀像一把武器一样锉得越发地快了,一拉一推,像是在磨着一把战刀,“呲啦呲啦”的声响仿佛来自磨刀石。
“你这人今天怎么回事说话这么冲!我说你买不起包子了吗”武军强说,“就闫老师进来之前,我说你的‘两馍一汤’和‘两馍一菜’也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怎么这么敏感算了算了,你不歇了也罢,都怪我骚情,不应该劝你休息。好吧好吧,你爱干了继续干,我不管你了,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了。”
武军强说完愤愤地走了钳工车间。
这下,赵波涛才恍然大悟,他意识到是自己错怪了武军强。从去年自己定下“两馍一汤”和“两馍一菜”的伙食标准后,他一直觉得同学们在背后议论他。
后来田庆文和一些同学们晚自习后加餐吃泡面时,寝室里弥漫着浓浓的泡面味道,他却啃着从家里带来的辣子夹镆,尽管也有同学会把勺子伸进装辣子酱的罐头瓶里取辣子酱吃,但他仍觉得自己的伙食是非主流。
第一百七十三章 而今迈步从头越
“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再锉一个榔头你愿意吗”钱磊说。
“不愿意!”孙娟凑到钱磊跟前做了一个奇怪的表情说。
没等钱磊开口孙娟又说:“但不愿意并不等于不去锉。自己做坏了工件就说明你把这个技能还没掌握,没掌握就再做一次,这过分吗为了一个的榔头,你们两个伙子居然还这么纠结,羞不羞呀让我都看不起。还成天口口声声说什么大国兵器,说会么献身国防”
“你……”钱磊还想跟她辩驳。
“孙娟说得对。另做!重心另做!”这时一直低着头的赵波涛说,“我要是不另做,孙娟都会瞧我。”
孙娟诡秘地笑了笑,心里显然非常满足。
“时间还够吗”钱磊问。
“鲁迅先生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愿意挤,总还是有的。”,赵波涛说着就从操作台上捡起那个锉了一半的工件,扔到身后的废品筐里。“从现在起我就从头再来。”
孙娟嘻嘻笑了笑说:“瞧你说话时一点底气都没有,那叫‘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在磨炼同学们意志力的手工锉榔头中,以往每届同学的手指因反复拿捏和推拉锉刀都起了水泡,但对有个男生的汽01班这些工科生来说,这点疼痛并算不了什么。
闫老师知道了赵波涛锉坏榔头的事情后,不无遗憾地说:“要是你愿意的话还可以继续做下去,不过,这样的话你最好的成绩也只能是及格……”
“不!闫老师,这是我的第一次实习成绩,我一定要优秀。”赵波涛斩钉截铁地说。
赵波涛选择了“从头越”之后便分秒必争丝毫不敢再马虎。一颗颗豆子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滚落下来,他不再跟武军强说话,也不和左邻右舍交谈,就像一台机床一样,永无止境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就跟油轮厂那个许师傅一样,也跟铁柱在对话。
锉刀在铁柱毛坯上规律地运动着,殷虹的铁锈纷纷扬扬飘落而下,铁柱表层黑乎乎的铁沫一层层落下,磨穿表皮后金属亮晶晶的铁粉洒满老虎钳下……
时间一分分一过去,赵波涛手里的锉刀始终不曾停止。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结束了,同学们都收拾完工具相继离开了车间,赵波涛却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他继续“呲啦呲啦”锉着铁柱,直到“呲啦呲啦”的交响乐变成了赵波涛的独凑曲。
“同学们,下班了,快点回去吧!没干完的下午再干。”两位年轻助教师傅说,“下班了,下班了。”
其中,一个师傅见赵波涛还没离开就走过来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干工作要有张有弛。回去吧,等会食堂就没饭了。”
“师傅,我还想再干一会,赶赶工期,你就让我留下吧。”赵波涛说。
“没必要。这仅仅是校内实习,没这个必要。在有效的上班时间里你能干得完。回去吧,回去,我们都得下班,还要吃饭呢。”师傅说。
“师傅,我不饿,您就让我再干一会吧。我把工期赶不上心里急得很。”赵波涛说。
“你不饿,我总得吃饭吧我可没时间陪你。”师傅有点生气了。
“师傅,您看这个老虎钳我又搬不到寝室去,我只能在这里加班,你就让我留下吧。”赵波涛说。
助教师傅看了看满头是汗的赵波涛,又看了看他老虎钳上装夹着的刚刚锉了不到一个面的铁柱说:“这样吧,厂里有规定下班了必须离场。要不,你现在先回去,我把车间钥匙给你,你吃完饭了再来加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能为了赶工期连饭都不吃。”
赵波涛实在没办法就收拾了一下工作台,从助师傅手里接过钥匙跟他一起走出了实习工厂的大门。
走到大门口师傅还特意告诉赵波涛:“这里看大门的师傅叫魏师,你吃完饭后找他给你开门就行了。”
“魏师”赵波涛有点疑惑,他每天都从大门出进,却没有注意过这个人。
“个子不高,胖墩墩的。对了,最有特点是他是个地中海。”助教师傅说。
“地中海是啥”他问。
“嗨!你咋连这都不懂”师傅笑着说,“地中海就是中间没头发、秃顶,周围有头发。”
随随便便在食堂扒拉了一顿饭后,赵波涛让钱磊把他的碗筷捎回寝室,自己直接朝实习工厂走去。
秋天是一个迷人的季节,校园里外处处皆景。
天上一朵朵白云特别的薄,极其缓慢地飘动着,悠闲自得。这儿一朵,那儿一团,稀稀拉拉,相隔千里万里。湛蓝湛蓝的天空无边无际地蔓延着,阳光也变得多情和柔美了起来,看上去不怎么刺眼,只是把天空和白云照射得越发蓝,越发白,这样的好天气也让大地上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物变得分外清楚明朗。
赵波涛看看天空,他希望这样的好天气能带给他好运气,让他把工期赶紧赶上来,让实习成绩达到优秀的等级。
赵波涛走到实习工厂锈迹的铁栅栏大门前,透过一根根钢筋看着门房叫道:“魏师,魏师……麻烦您开一下门!”
门房里并没有人。实习工厂下午两点才上班,每天午后这段时间,看门的魏师便去外面散步了,这么好的天气,他哪还能再坐在门房里
赵波涛叫了半天不见有人吱声,心里也就越发着急了。他看着手表在铁门外争得团团转。
校园里植物丰茂,不时,有鸟忽高忽低叽喳飞翔,温热的阳光照射着安静的校园,晒得人浑身舒畅。
赵波涛实在等不急了,见四处无人,索性抓住并不太高的大铁门爬了上去,然后,动作敏捷地纵身翻过铁门进了工厂。然后,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怔了怔,朝钳工车间走去。
不一会儿,空荡荡的车间里就传来了“呲啦呲啦”的很有规律的声响。车间外面阳光静静地照耀着地面,偶尔会传来一阵知了知了的叫声,跟“刺啦刺啦”的声音一样孤独,一样富有节奏感。
每天下午下班的时间,厂里不会因为赵波涛一个人而延长下班时间,所以一连几天赵波涛都在争分夺秒,中午一吃完饭就隔着铁栅栏门叫喊两嗓子“魏师魏师”之后,便爬上大门纵身翻越,翻了两天次后他的身手越来越敏捷,动作越来越娴熟。
星期五中午午饭后,赵波涛叫了两声“魏师”后再次爬上铁门,正当他骑在大门上换脚转身时,门房的门“咯吱”一声突然开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卖计算器
校内实习结束后,汽01班的同学们又转入了专业课的学习,在不知不觉中,一学期就结束了。
新学期开始后,男生公寓9寝室最后一个到校的是田庆文,他比家住岚莱省的缑立本和黄达智都到得晚。第二天就要上课了,直到前一天晚上7点他才回到学校。
田庆文的打扮总会让张琰想起周王村在南方打工的伙子们,一年级寒假结束时,他的那身大翻领毛衣和棕红色皮夹克就已经与众不同了,而这回,他身上松塌塌的花格子休闲衫再配上血红色的短裤和棕色透气凉皮鞋,更是出众。一走路,柔软丝滑的衣服一摆一摆,就像个归国游客。
“我的天啦!我没看错吧,你出国了还是去香港了这么酷”吴平一看到他就惊呼起来。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落在田庆文身上。
“我的天!这么时尚!你是不是刚参加演唱会了”赵利阳问。
“我又不是明星,参加什么演唱会”田庆文一边回应着一边将行李放在床上。
张琰和其他几个同学跟一窝蜂似的将他围住。
“你怎么这会才来”张琰问。
“唉!别提啦,这个暑假可把人给忙坏了,我看以后放假还是晚点回去的好。”田庆文说,“整整一个暑假我都跟着我爸在卖衣服。我爸从南方搞了一批货,我天天都得跟着他走街串乡,在太阳底下晒。你瞧,都黑成啥了”
田庆文呲了呲牙,苦笑着。
几个同学好奇伸手摸着田庆文身上那件柔软丝滑的衫子。
“怎么样丝滑吧真丝面料。”田庆文昂昂头说。
“难怪你穿得这么花哨,原来家里是卖衣服的啊。”张琰说,“去年你还说你爸是做本生意的,看来,现在把生意给做大了。”
“我爸说这几年全国发展的很快,现在都没有人再做衣服了,全是买的。服装生意利润大,卖得好的话能翻好几倍呢,而且特别好卖,我这个假期算是全部奉献了。”田庆文说,“昨天这时候我们还没收摊呢。”
“别吹牛了,这个时间天都黑了,你能看得见”吴平说。
“打手电啊,打着手电筒卖!只要衣服好看根本就不愁卖。”田庆文对着张琰说,“热水壶里有水吗渴死了我了。”
“有。”张琰说。
田庆文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咕噜咕噜喝了下去。这时同学们都渐渐散去了。
“今天不聊了,累死了,我去冲个澡睡觉,赶紧睡觉。”田庆文一放下水杯就拿起脸盆朝水房走去。
武军强冲着他的背影不屑地说:“没见过世面!怂样!”然后就“咯吱咯吱”爬上了床铺。
学校犹如铁打的营盘,学生便是流水的兵。送到了9届的毕业生学校又迎来了95级新生,张琰他们已经进入了二年级。
一年级新生信心满怀地走进了洛明工业学校,脸上洋溢着喜悦与幸福,他们又开始了军训,学校体育场上空再次响起了令人振奋的《运动员进行曲》,物是人非,黄蓉和芮浩浩的播音已不在头顶盘旋了。
日复一日的学校生活,早已让张琰和94级同学们内心里的冲动与兴奋,荡然无存,生活一天天变得平淡和索然无味。上课、下课,教室、食堂、宿舍这些元素构成的生活,难免有些单调和乏味。
夏轩时不时会抱着吉他参加“草坪乐队”,会继续到光阴的故事音像店里淘磁带,会继续趴在柜台上和音像店老板聊些流行歌曲和音乐人的话题,老板还是那么瘦,那么精干,跟以前一样留着长发,白白净净。
聊完了,夏轩就顺便买盘磁带走人。
陆贝贝随身听里的磁带都是从夏轩那里借的,她听到的歌曲也都是夏轩听过的,两个人听同一盒磁带,一来可以省点钱,二来,也就有了更多关于音乐的话题。
夏轩和陆贝贝对校园生活之所以无可挑剔,原因大概是,他们的一半生活是在音乐里,校园的单调和乏味对他们而言,早都淹没在美妙的旋律里了。
赵波涛最后悔的事情是没有在辅导员乐迪毕业前,把申请成立“铁血研究会”的事情兑现,尽管他按照田庆文的建议,把研究会的《章程》已拟得非常完美,但这只是一份没有面世的文字。
这天下午放学后,赵波涛在寝室里把新一期的《大国兵器》翻了一遍又一遍,越翻越觉得心烦意乱。
“钱磊,你说咱们的研究会还能成立吗”他问。
钱磊躺在床上,时而照照手里的迷你镜子,时而无聊地看着窗外。
“唉!咱们去年咋就有那么大的劲头,想着成立什么研究会弄不好,等研究会成立了,也就只有咱两个人参加了。反正,我们老乡会里几个人都不想参加了,他们说这个研究会申请不下来,关键是没人支持。辅导员毕业前你为什么不去找他”钱磊问。
“当时我一心想着把《章程》写好,期间我找他了,但他好几天都没在,后来我就专门琢磨《章程》内容了。唉!现在把内容写好了却不知道该找谁”赵波涛遗憾地说,“不光你老乡失望,以前支持我的我们陆风老乡,现在也都在打退堂鼓,四年级一毕业,去年的三年级同学又成了毕业班,一到毕业班谁还有兴趣搞这事一年级的新生刚进校,狗屁都不懂,现在就只有咱们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靠得住。”
“我咋突然觉得咱们虽然是兵工学校,但同学们好像对国防和兵器不怎么感兴趣。你看夏轩还是从兵工厂来的,他成天抱个破吉他哼着歌,开口闭口从来都不谈国防和兵器,连他厂里的事都没说过。”钱磊放下迷你镜子从床上弹了起来,“还有张琰,除了写些破文章他知道什么是国防懂得什么兵器还有田庆文,别看他给咱们出主意时说得头头是道,他心里就没想过要献身国防,他满脑子里都是生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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