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客栈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莫问江湖
李玄都淡笑道:“钱家的江湖中人何曾少了,比如说供奉盛子宽,还有供奉范振岳,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人,还有咱们钱家的老祖宗,当年也是行走过江湖的,与太平宗和玄女宗都有交情。还有已经身死的钱玉楼,交结无道宗和道种宗等邪道之人,算不算江湖中人?再者说了,钱小姐现在又在哪里?行商也是行走江湖,江湖不止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钱玉蓉以前还不用为了生计在外奔波的时候,是个实实在在的富贵小姐,每天闲暇时光极多,曾经读过几本市井间流行的话本打发时间,有讲才子佳人,也有说江湖侠客的,话本里的少侠总是白衣如雪,来去如风,潇洒恣意,风流倜傥,冲冠一怒为红颜,路见不平一声吼,让人为之神往。
只是今日再听李玄都这么一说,忽然觉得真实的江湖和书中的江湖实在是大不一样。
李玄都接着说道:“还有一句话,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人过一百,形形色色,江湖何其大,其中多少人,所以江湖中有荡气回肠,也有蝇营狗苟,有行侠仗义,也有争名夺利,江湖不是一方善地,而是一处是非地。而且江湖和庙堂从来都不是井水不犯河水,一直都是联系紧密,只是这种联系不在明面上,而是在无形之中,庙堂就好似是天上的云朵,江湖是地上的江河,天上下雨,最终还是要落在地上。”
李玄都此时体内气机躁动渐趋平缓,不过他怕再次发作,也不敢立刻动身,于是也乐得与钱玉蓉说些好为人师的话语:“每当庙堂势大的时候,江湖必然衰弱,于是这时候的江湖人士就只能夹起尾巴,老老实实做人,不敢有丝毫造次,那些江湖上豪强宗门,也会如蛟龙一般,不敢兴风作浪,只能蛰伏于水底。可每逢乱世,也就是庙堂衰弱的时候,那么江湖便会兴盛,各路江湖人士以武犯禁,而各大宗门豪强也从水底浮上水面,开始兴风作浪,如今的邪道十宗便是如此,正道十二宗同样如此。”
钱玉蓉轻声道:“李先生说邪道十宗也就罢了,怎么连正道十二宗也不放过。”
李玄都轻叹道:“春秋无义战。乱世交战,利字当头,既无道义,更无道理可言。正道十二宗虽然有一个‘正’字,但并不是说他们做的事情就没有错,只是相较于不择手段的邪道十宗,正道十二宗更守规矩一些,这便是没有邪,便没有正。正道才之所以为正道,是靠着邪道的衬托,若是没了这些罔顾天理人情的邪道,正道的一个‘正’字又从何而来?”
钱玉蓉顿时哑然。
就在此时,李玄都体内的“太阴八剑”再次发作,只见他的脸上浮现出无数黑气,头顶之上更是有丝丝缕缕的黑色气息升腾,钱玉蓉曾经见过武林高手运功,头顶上会有白气升腾,可这等冒出黑气的,却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大为惊惶。
李玄都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惊慌,吩咐道:“钱小姐,你将篝火熄灭,免得引来旁人,我要入定疗伤,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就会醒来。”
钱玉蓉重重点头。
李玄都闭上双眼,进入内视之态,开始调息体内气机。
太平客栈 第二十七章 青牛角
另外一边,几道身影来到已经被大火吞没的宅邸之前,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汉,目如铜铃,仿佛牛眼,而他的前额上有一块凸起,仿佛是犀牛角,故而他被人称作青牛角,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叫什么,却是无人知晓了。
青牛角环顾四周,面色凝重,吩咐左右道:“灭火。”
跟随青牛角一同来到此地的也都是青阳教中的高手,此时纷纷运转气机,开始压制火势,而青牛角同样没有闲着,凭借自己的双手,生生从地面上挖起数千斤的泥土,这些泥土凝聚不散,然后被青牛角以双手托举,直接丢掷到火势猛烈的地方。如此反复不停,青牛角则仿佛力气用之不竭一般,让人诧异。
如此小半个时辰之后,火势大为减弱,只剩下部分地方还有些许暗火没有完全灭去。
青牛角大步走入废墟之中,双手蕴含无穷大力,随手便将各处废墟掀开,最终在后堂位置找到了一具尸骸。
这具尸骸的脸皮已经被彻底打烂,仿佛被人生生撕去一般,血肉模糊,再加上后来的烈火焚烧,衣物尽毁,焦黑一片,根本不能辨认其身份,不过青牛角还是从实体的腰间发现了一枚玉佩。
青牛角拿起玉佩,发现在玉佩的背面有一个“鹿”字,脸上神情愈发凝重,道:“是五鹿没错了。”
跟在他身旁左右的几人顿时为之骇然。
在人公将军麾下,有三大将领,分别是雷公、青牛角、五鹿,除了雷公之外,青牛角和五鹿不分伯仲,这次两人一起前往归德府,本是有一番密谋,结果不巧撞上了那个死瘸子楚云深,双方一番争斗下来,青牛角和五鹿没有讨到好处,只能返回齐州。
五鹿天生好色,耐不住军营寂寞,于是在这座私宅中胡天黑地,青牛角也不去管他,只是坐镇大营。结果没想到,今夜这边忽起火光,青牛角顿时感觉事态不对,立刻赶来,结果就是现在这般情形。
青牛角亲自检查尸首,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不解。
他的一名心腹手下轻声问道:“将军?”
青牛角沉声道:“五鹿身上的伤势多是剑气所伤。”
心腹疑惑道:“是遇到了清微宗的人?”
“我看不像。”青牛角摇头道:“倒像是阴阳宗的‘太阴十三剑’,虽说阴阳宗的‘太阴十三剑’没人敢练全,但是练个一招半式之人还是极多。”
“阴阳宗!”心腹惊讶道:“阴阳宗的人怎么会对我们出手!?”
青牛角没有答话,而是将五鹿的尸体翻转过来,露出他背后的伤口,指着说道:“那些‘太阴十三剑’的剑伤虽然看着吓人,但还不算要命,依我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致命所在。”
这倒也不能怪青牛角的眼力
不行,若是五鹿的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那么难免青牛角不会想到清微宗的“六灭一念剑”,可此时五鹿的尸体上满是伤痕,便让青牛角下意识地忽略了这种可能,转而开始从其他方面追寻死因。
那心腹凝神望去,迟疑道:“这是……”
“你看像不像皂阁宗的‘九阴鬼手’?”青牛角的目光幽深,语气中已然有了几分阴沉。
心腹又是望了片刻,点头道:“的确是皂阁宗的‘九阴鬼手’。”
藏老人炼制法宝,自然要将诸多绝学融汇其中,故而“白骨玄妙尊”以“炼神阵”为枢机,十指淬有尸毒,出手之间暗合“九阴鬼手”之道。
青牛角伸手扒开伤口,只见其中血肉已经是漆黑一片,不过这些漆黑血肉却好似还有生机一般,正在缓缓蠕动,让人头皮发麻。
青牛角重重哼了一声。
心腹额头上有些许冷汗渗出,道:“是皂阁宗的尸毒!难道是皂阁宗和阴阳宗联手对付我们?还是说有皂阁宗中人学了阴阳宗的‘太阴十三剑’,故意以此惑人耳目。”
青牛角又来回走了几遍,好似在不断模仿当时交手的场景,过了许久,终于是说道:“不是一个人。”
心腹一怔,问道:“将军的意义上是凶手不止一个?”
青牛角点头道:“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在前面的那人用的是‘太阴十三剑’,后面的人用的是‘九阴鬼手’,就在五鹿抵挡‘太阴十三剑’的时候,被后面那人偷袭,他回头去攻,可惜被尸毒入体,气机运行不畅,体魄行将朽木,终是不能抵挡,被两人联手所杀。”
青牛角喃喃道:“这世上有这等修为的人不少,会‘太阴十三剑’和‘九阴鬼手’之人也不在少数,可是,为什么?”
青牛角望向五鹿的尸体,轻声道:“我们青阳教与这两家并无仇怨,这些人为什么要杀五鹿?没有无缘无故的杀人,是为财?为情?为仇?”
心腹思量片刻,斟酌言辞道:“五鹿大人素来喜爱女子,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但还有一句话,叫做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会不会是因为女人的缘故才招惹来了仇家?”
青牛角想了想,道:“自古红颜多祸水,倒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这儿,青牛角仍是有些忧虑,毕竟他和五鹿一起奉将主之命前往归德府,此番无功而返也就罢了,同行的五鹿还死得不明不白,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去向将主交代。
心腹跟随青牛角多年,自然也看出了他的忧虑,稍稍压低了嗓音说道:“将军,依照属下愚见,此事却是不宜欺瞒将主,还是如实上报,请将主定夺。若是故意欺瞒,被将主得知,倒是显得将军心虚,平添将主猜忌。”
青牛角点
头道:“此言在理。”
……
另一边的破庙之中。
钱玉蓉已经近不得李玄都身周三丈之内。
只见李玄都的身外汇聚出两股浩大气机,一股如蛟龙,一股如巨蟒,两者互相纠缠,争执不下,看得钱玉蓉胆战心惊。她倒是听说过许多江湖高人的各种传说,可是亲眼得见却还是第一次,这等场景恐怕是与传说中的归真境相比,也相去不远了。
钱玉蓉原先对江湖并无太多深刻印象,今日方知江湖之可怕。
一个时辰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两股相持不下的浩大气机开始缓缓消散,终于让钱玉蓉如释重负。
李玄都缓缓睁开双眼,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这次运功,他差不多是用尽了浑身解数,这才好不容易将那八股虎视眈眈的剑意给勉强镇压下去,可也就仅仅是镇压而已,距离将其彻底根除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就算李玄都现在想要废去自己所学的“太阴十三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太阴十三剑”也是如此,如同附骨之疽,学它容易,想要弃它,却是难如登天一般。就好比是断臂,一刀砍下手臂容易,可想要将手臂重新接上,那就难了。
钱玉蓉见李玄都怔怔然不说话,也不敢贸然开口,直到李玄都彻底回神之后,才轻声开口道:“可是无碍了?”
李玄都点了点头:“暂时无恙。”
钱玉蓉倒不是个没良心,被李玄都救了之后,也知道为李玄都着想一二,轻声道:“那以后呢?要不要找名医诊治?至于银钱,我也是有一些的,就当是报答李先生的救命大恩。”
李玄都摇了摇头道:“不必如此,我与东华宗的一位老道长是旧相识,先前曾经委托他帮我炼制一枚丹药,现在算算时日,差不多快要丹成,只要取回那颗丹药,便无大碍。”
(本章完)
太平客栈 第二十八章 东昌府
两人在这座破庙中一直待到天亮,然后李玄都带着钱玉蓉返回船队。
张姓老人对于李玄都千恩万谢,差点要给李玄都跪下,不过被李玄都伸手搀住,笑着说了一句受用不起。
船队继续前行,再没有什么风波起伏,顺利抵达东昌府。
东昌府是齐州十七府之一,排名不上不下,不过作为府城,自然不是寻常县城可以比拟,还勉强有些繁华景象,进到城内之后,让商队感觉从乱世又重新回到了太平世道。
到了这里,便是此行的终点,接下来钱玉蓉和张姓老人要去交接粮食,而李玄都则要与商队分别,从此地前往兰陵府,然后拜访位于兰陵府境内的东华宗。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万里晴空,李玄都来到钱玉蓉的身旁,语气不轻不重,就像平日随意说话的语气,开门见山道:“到了东昌府,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在临行之前,我再废话一句,江湖风大浪急,生死可能就在不经意之间,万事以小心为上,千万不要用性命去博富贵,富贵没了还能再赚,可是性命没了就什么也没了。”
钱玉蓉望了李玄都一眼,眼神复杂,似是早有所料,并不意外。
李玄都继续说道:“想来你也猜出来了,我不是钱家之人,不过我与你们的老祖宗,还有现在家主钱大家,算是有些交情,所以在他们的安排下,我与你的船队同行,本意是掩人耳目。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是不想让你一直糊涂下去,也算是让我们这场江湖中的萍水相逢,能够好聚好散。”
钱玉蓉沉默了片刻,轻声道:“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李先生这一路上的出手相助之恩。”
“对了。”钱玉蓉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李先生果真姓李吗?还是只是一个化名?”
李玄都笑了笑,说道:“有句大话: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行走江湖,用过几次化名,不敢说行不更名,不过这个姓倒是没改过,我的确姓李,我叫李玄都。”
钱玉蓉收回视线,点了点头。
李玄都目视前方,缓缓说道:“不过你不要对外人说起,尤其是在江北境内,因为我在这儿仇家极多,与我牵扯什么关系,有害无益。”
钱玉蓉轻轻嗯了一声。
李玄都不再多说什么。虽说李玄都有好为人师的毛病,但是平心而论,李玄都的好为人师也只是针对能够入眼之人,如周淑宁和陆雁冰,若是扶不上墙的的烂泥,李玄都也是不愿意搭理的。
想到陆雁冰,李玄都不由有些惋惜,这丫头的性子其实不能算差,就是走错了路,当年在一众师兄弟中,抛开已经不在人世的大师兄司徒玄策,与李玄都关系最好的就是二师兄张海石,其次便是陆雁冰。如果把她放在玄女宗,也许不会是如今这般性子,或是早年遇到的是如今的李玄都,而不是那个杀人无情的紫府剑仙,也会是另外一幅光景,可惜落在了当时他们这些互相争斗不休的师兄弟里面,一群豺狼虎豹,却是难为她了。
这位五师妹,最大的毛病是没有主见,说得难听些,有些墙头草的嫌疑,风往哪边吹,便往哪边倒,不过这也怪不得墙头草,大风吹来,倒不倒的,也由不得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可不是那些文人雅士的无病呻吟,而是一句用无数血泪苦楚才得出的一句经验之谈,入得江湖,谁是逍遥人?
想到这些,李玄都心境平和,想着自己若是能顺利恢复境界,便去见一见陆雁冰,做师兄的,有些气量,主动退让一步,毕竟他从小便没有了父母,只有师父和一众师兄弟,不能挽救的不去勉强,能够挽救的还是勉强一下为好。
李玄都迈步往城外走去,钱玉蓉对张姓老人吩咐了几句,道:“我送李先生一程。”
李玄都没有拒绝,与钱玉蓉并肩而行,问道:“先前你曾经说过,令尊曾经为你请了师父教授武学,为何没有坚持下去?”
钱玉蓉轻声道:“后来家里的买卖赔了好些银钱,便请不起了。”
李玄都点了点头,从“十八楼”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说道:“这是玄女宗的‘玉骨功’,不算什么神功秘法,更不是不传之秘,我当年偶然得来,适合女子修炼,你没事的时候可以拿来练一练,不太可能练成江湖高手,也做不到青春永驻,不过练得深了,有驻颜之功效,年过四十仍旧能像二十七八。”
钱玉蓉听得颇为意动,若说什么开山裂石,她可能不太感兴趣,可说到驻颜有术,那就是绝大多数女子都不能拒绝的诱惑了。
钱玉蓉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这本小册子,轻声道:“谢过李先生。”
说话间,城门已经遥遥在望,李玄都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钱小姐在这儿止步吧。”
钱玉蓉没有强求,停下脚步。
李玄都独自一人走向城门,没有回头,摆了摆手。
钱玉蓉驻足远望,直到李玄都的身影消失在城门洞中,才将那本小册子收起,抿了抿嘴唇,转身离去。
李玄都离开东昌府,没了钱家船队需要顾及,干脆放开脚程,一路追星赶月,只用了大概三天左右的时间,便离开东昌府的境内,进入平原府。
如果说东昌府还算是朝廷的地盘,那么平原府便是青阳教的地盘了。这天中午,李玄都走上一座山坡,发现不远处有一支队伍,似乎某个携家带口的大户人家,在一众护卫的保护下正在且战且退,而追杀这支队伍的却只有两个人。
毫无疑问,这两人都是高手,那些身手还算不俗的护卫面对这两名高手,几乎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不过这不是关键,真正的关键之处在于,正在行追杀之事的两人之中,有一人身着青色官衣,应是出身青鸾卫的高手。
以如今的形势而言,青鸾卫中人即是后党中人无疑了。
李玄都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掠,直接出手挡下了两名青鸾卫高手。
这两名青鸾卫中的年长之人身着青色官衣,并不意味着此人的官阶就低了,而是青鸾卫中有一种独有的青鸾服,是为青色蟒衣,专门赏赐有功之人,或是赐予青鸾卫中的十三太保,只是颜色类似于底层青鸾卫的青色官衣,若是细细看去,其中的细节和纹路都大不相同。
这位身着青衣蟒袍的青鸾卫气态儒雅,浑然不似是一位凶名赫赫的青鸾卫,只是眼眸狭长如柳叶,使得他平添几分阴沉。在他的腰间并未悬挂文鸾刀,也未悬挂青鸾卫高官偏爱的“大文鸾”,而是悬了一柄长剑,在长剑的剑首上还悬挂着文人偏爱的鲜红剑穗,猩红如血。刚才的一番追杀,这柄长剑甚至未曾出剑。
在年长青鸾卫身旁的年轻青鸾卫,身着红色官衣,腰间悬挂有一柄“大文鸾”,可见其身份相当不俗,应在三品左右。
此时这柄“大文鸾”已经出鞘,刀锋上血珠滚滚而落,在刚才的追杀之中,主要是这名年轻青鸾卫出手,那名年纪稍长的青鸾卫则是以压阵为主,帮助这名年轻青鸾卫挡去了不少暗箭,同时也收拾了几名漏网之鱼,有些宗门长辈历练后辈的意思。
太平客栈 第二十九章 平原府
这名年轻青鸾卫性情暴戾,出手之间,动辄断手断臂,就是分尸之举也极为常见,有些护卫没有死绝,通通被他一脚生生踢死,七窍流血,死状惨不忍睹。
此时面对这位莫名出现的拦路之人,年轻的青鸾卫满脸戾气,就要一刀斩去。
不过被那名年长青鸾卫伸手拦下,淡然道:“不急。”
然后他望向拦路之人,以一口字正腔圆的帝京官话笑问道:“不知阁下是?”
被拦住的年轻青鸾卫有些不忿,没好气道:“十三爷浪费这些口舌作甚,直接一刀杀了就是,这一路行来,死在十三爷剑下的先天境高手便有两位,也不差这一个。”
年长青鸾卫淡笑道:“归真境高手,杀起来才痛快。”
虽然年长青鸾卫似是胸有成竹,可是手掌还是悄无声息地按住了腰间长剑的剑柄,随时都可以拔剑。
毕竟江湖之上风大浪急,谁也不敢说自己不会阴沟里翻船。
被追杀的一方,除了一众护卫之外,主要是一名花甲年纪的老人和一双少年少女。
老人气态沉稳儒雅,哪怕是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青鸾卫,也没有如何惊慌失措。少年和少女则没有老人这份养气功夫,都有些难掩的惊惶之色,不过与少女不同,当年少年见到那名横空出世的拦路之人时,又有些少年人对于江湖的憧憬和仰慕。
李玄都背对着老人和少年少女,面对那两名青鸾卫,答非所问道:“既然身着这身青色蟒衣,那么阁下应该就是青鸾卫十三太保之一了,既然口称‘十三爷’,那么便是在十三太保中排名第十三位的方十三,我说的可对?”
年长青鸾卫脸色一变。
正如玄女宗有六使,牝女宗有六姬,阴阳宗有十殿明官,皂阁宗有三堂四坛,清微宗有三十六堂主七十二岛主,以及无道宗有左右尊者、四王、十长老、十二堂主,青鸾卫中除了三大都督之外,还有十三太保之称。
自本朝太宗文皇帝将青鸾卫升为青鸾卫都督府以来,青鸾卫便推举出境界修为最高的十三人,号称“十三太保”,十三个位子一直沿袭下来,死了一个或是走了一个便挑出一个补上。这十三个人在数万的青鸾卫里不论职位高低,名头都是响的,可身着有“青鸾服”之称的青色蟒衣。
此时这名年长青鸾卫便在这十三个人之一,排在第十三,姓方,故而江湖上便称呼他为“方十三”。
在方十三看来,眼前之人能够一口叫破自己的名号,可见此人是个熟悉青鸾卫的,既然熟悉青鸾卫,还敢出手,那么说明此人应是有所依仗。
这就不得不让他郑重对待了。
就在此时,李玄都开口问道:“你们是奉了哪位都督的密令?还是司礼监的柳公公?”
方十三的眯起本就狭长的双眼:“你是帝党中人?”
李玄都微笑道:“帝党?什么时候,这两个字已经可以堂而皇之地放在明面上来说了?如果我是帝党中人,那你们就是后党中人了?”
听到“帝党”和“后党”,一直面不改色的老人终于面露异色。
就在此时,李玄都转过身来问道:“还未请教,阁下是?”
老人拱手道:“在下裴舟,谢过公子出手相救。”
李玄都恍然。
裴舟,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此人也算是三朝老臣了,官居通政使司通政使,位列六部九卿之一。
大魏自从立朝以来,都是实行以文制武,从朝堂上的内阁阁员到地方上的督抚重臣,都是文官,朝堂上的各位都督要听从兵部调遣,地方上的总兵也要听从总督的调遣,所有文官自成体系,对于一介文官而言,最终愿望除了登阁拜相之外,也就是位列九卿了。
所谓六部九卿,是指庙堂上的九位从一品或正二品文官,分别是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工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及通政使司通政使。只有位列九卿,才能算是真正的朝廷大员,才真有资格去影响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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