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不需邀请,来去无踪,这位喜欢给自己扫墓的大牛人每次出现都会留些神迹下来,然后训诫一番彭城民众,驾鹤而走,直至三年之后,再准时准点地出现在彭城,和百姓们一道缅怀自己的丰功伟业。
话说彭城人究竟有多好骗
李恪心里打着鼓,在沧海的陪同下,一摇三晃行走在彭城的大街。
“沧海,你说老师为甚要让我去看那装神弄鬼的彭祖祭”他掰着手指,“而且彭祖祭在五月初十,今日却是五月十二,就算想看,这会儿也看不到了吧”
沧海的贼眼在大街的姑娘们身上来回晃荡,心不在焉回话“行老汉不是说了么,彭祖祭每次皆要持续三日,今日虽看不到祭礼,祭台总是在的。”
“祭台”李恪撇着嘴重复一声,“老师不会是想搞什么墨子祭,特意叫我来这儿取经吧”
“我哪知道。”
李恪歪着脑袋,看着沧海“你今日颇有些不同,居然进了大城也不找我要酒喝。”
沧海停下脚步,突然间一脸肃容“主公。”
“哈”
“自尊你为主,我之所为,可称职否”
李恪不明就里“大体上算称职吧”
“既如此,我可否讨些例俸”
“你要钱”李恪奇怪地在怀里掏了掏,掏出钱袋,随手丢给他,“里头有十来金镒,够不”
沧海郑重点了点头“主公,待会儿且让那些个墨者护你一夜,我有要事要办。”
看沧海一本正经的样子,李恪突然想起他先前有些怪异的眼光。
疏忽了
彭城距离下邳不远,沧海的老妻还在那里艰苦度日,沧海肯定是心系老妻,准备去趟下邳,给她送些钱粮。
李恪心里生出感动,拍了拍沧海的胳膊,轻声说“要见嫂子这些钱哪够,待会儿跟我回去,我房中还有百余金,你索性一道带去。”
“嫂子”沧海皱眉想了半天,恍然大悟,“自从知道那婆娘还未嫁出去,我早托葛婴将她接去苍居等我。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叫婆姨在家候着,哪有我千里寻妻的道理”
“噫那你方才一直看路上女子,莫非你有甚故友遗孀住在彭城”
“我又不是季布,哪来这许多妇人之仁。”
李恪彻底想不明白了“那你方才那般姿态”
沧海随手把李恪的钱袋塞进怀里,理所当然说“此先在后市,我见一处妓寮,美人着实不错”
“滚”
赶走了精虫上脑的沧海君,李恪一人独行,兜兜转转来到郡治外广场,闻名天下的彭祖祭就是在这里举行。
眼下正是祭礼进行之时,广场四周人头攒动,外围站立,内圈跪拜,李恪挤到人群中间,看到场中有处硕大高台。
那高台五丈长宽,一丈多高,台板架空。其下正中置一巨大的铜鼎,铜鼎里填满了沙子。其上正中端坐一人,着深衣,面肃穆,鹤发童颜,神仙风采。
那人就静静坐在那儿,既不说话,也不动弹,李恪傻乎乎盯了半个时辰,发现每隔一会儿,就会有人上来在他头上浇一瓢清水,清水顺着他的头顶向下流淌,渗过高台,溅落在台下的铜鼎上。
玩的什么花样呢
李恪摸着下巴,敲了敲前面的肩膀。
那人回过头,极为不满地瞪了李恪一眼“祖宗面前,当得恭敬”
李恪翻了翻白眼“这位大兄,我是外乡人,敢问你们是在作甚”
那人了然点了点头“原来是慕名而来。今年乃是祖宗祭礼,祖宗亲来,正在台上训诫教导。”
“训诫”李恪特意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确定这整片场子,说话的只有自己,“为何我不闻人声”
那人一脸崇敬“祖宗活了千三百多年,求仙问道,早不与我等凡夫俗子轻易言语。他向来以仙术训诫,作法三日,便有金牌自出于鼎”
“金牌自出于鼎”李恪脸上震惊,心里鄙夷。
装神弄鬼这么些年,他还期盼着彭祖多少能让他看些亮眼的手段,谁知道,他或是他们,居然只是个蹩脚的乡村魔术师
太遗憾了。
李恪一脸丧气地回到客舍,求见慎行。
慎行满脸笑意“如何,可看到彭祖祭了”
李恪瞥了瞥嘴“见了,无甚稀奇。”
慎行微微显出一丝讶异“哦你不过看了一眼,便看出其中门道了”
“果然有门道吧”李恪展演一笑,“老师,我等不去寻周贞宝,跑来看这群装神弄鬼之徒作甚”
慎行摇了摇头“仙家素来擅长托仙言事,警训世人。道虽不同,然究其根本,亦合于兼爱之道,与我等并无冲突。”
李恪好奇道“他们演戏不收费的”
慎行哑然失笑“此话若是叫仙家听去,非得敲掉你一嘴尖牙才会罢休。他们不敛财,每次祭礼,还要散些金钱,帮补民庶。”
“哦”
“为师交代你一件事。”慎行招了招手,把李恪招到近前,“今夜鸡鸣,再去一次祭台处,叫周贞宝明日祭后来霸下见我。”
“周贞宝他也藏在那群人中间么”
“堂堂仙家名士,如何会藏头露尾”慎行轻笑道,“那周贞宝,你今日不是见了么。”
“原来是他”
第三九三章 亡秦者胡
夜,鸡鸣。
彭祖祭礼,彭城宵禁,所以三更半夜之时,四下空无无人。
李恪贴着墙,带着灵姬、何钰二人避开沿路更卒,偷偷摸摸贴近到祭台左近。
夜色之下,木台高悬,包裹着黑绒的四足与沉沉的夜色融为一体,乍一看,就好似高台悬浮在空中。
李恪让二女在暗处观望,独自一人走到台下,举起手敲了敲高高的台檐。
咚咚咚。
“没人看也不忘装神弄鬼,你们究竟是欺人上瘾,还是布置起来特别有成就感”
台上的彭祖慕然睁开了眼睛。
“你是何人”那声音年轻,沉稳,叫李恪微感诧异。
白天他远远观望过,演彭祖的人虽说鹤发童颜,但脖颈以下皮肤暗沉,明显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这声音怎么会这么年轻
那个周贞宝不会是跑路了吧
李恪皱着眉头后退两步,一起速,就打算翻到台上去找彭祖问话。
谁知他的手才撑到台上,高台两侧就奔出七八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一个个面色阴沉,不似善茬。
于是李恪知道,他们不怎么喜欢他上去。
李恪怏怏下台,才落地就被那些个壮汉围了起来。
“小子,莫非有人遣你来此滋事”
李恪拍了拍衣裳浮灰,无所谓道“既然不许我上去,那便劳烦各位,唤白日的彭祖出来一叙可否”
“大胆”
“放肆”
壮汉们勃然大怒。
李恪怡然不惧,唇角冷笑,声音如刀“顺便告诉他,若是他不愿相见,今夜定有墨家上门,往那沙鼎中撒盐浇水。草芽娇嫩,一旦浸了盐水,你家的训诫莫说三日,便是一辈子也休想见人。”
“墨家”高台上探出两只鹤发童颜的脑袋,一只年轻,一只年长。只听那年长的脑袋说,“慎行老儿让你捣乱,就不怕我尽遣仙家,将秦卒带去你苍居所在”
李恪嘿嘿一笑,对着那年长的脑袋拱手作揖“雁门李恪,见过周师。”
天色转亮,人声渐沸。今天白天又是周贞宝在上头坐台,黑衣的壮汉一次次翻台而上,往他脑袋顶上浇灌凉水,终于在日中时分,见到了成效。
一面金色的令牌悄悄从沙土堆中冒了出来,阳光照耀,在众人眼中溅射出一道金光。
“训诫祖宗的训诫出来了”人群喧哗作甚,一时之间,尽皆跪倒
有一主簿打扮的官员从旁边奔行出来,在台下小心翼翼捋开浮沙,取出令牌。
令上有字
主簿抬眼看了一眼,霎时间面色苍白,满头冷汗。
在旁观礼的郡守沉声问喝“祖宗训诫,是为何事”
主簿跪倒在地,绰绰言道“下官下官不敢说”
“说”
主簿脸上越发惨白,他双手举着令牌,突然间咬牙切齿“有禀郡守祖宗训诫,亡秦者胡”
说完,他将令牌放在地上,转着西方稽首下拜,一拜,二拜
三拜礼毕,主簿拔剑自刎
殷红的鲜血飞溅而出,溅在令上,洒在高台,高台毫无征兆地冒起浓烟,十余壮士自两侧鱼贯而出,向着跪地的民众发放铜钱。
李恪怔怔看着这场染血的大戏。
亡秦者胡
仙家那些人是不要命了么
还是说此事根本另有隐情,那个拔剑自刎的主簿,只是被人算计了一把的替罪羔羊
李恪急于寻求答案。
可当他抬头再看高台,白烟散尽,那里却早已空无一人
“啧发钱和自刎引起混乱,这家伙趁机跑了么”
李恪郁闷地离开彭城,搭上等在城外的木牛,回转霸下。
行出不过三里,两个头戴兜帽的人在道上拦住了李恪的去路。
“原野广阔,霸下无踪,不知恪君那机关上是否还坐得下两人,将我们稍带一路如何”
霸下,驮楼,慎行居所。
李恪煨着火炉煮水烧茶,而他的对面,慎行与周贞宝二人对坐,谈笑对弈。
“贞宝兄,上次见你亦是彭城,粗粗算来,九年了吧”
“确是九年。”周贞宝点了点头,“那次你自以为看破我仙法奥秘,遣人留书曰鼎中埋人。那书,我至今还留在洞府当中。”
李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险些把茶汤洒了一地。
慎行尴尬地咳嗽了半天,这才说“好汉莫提当年之勇。我问你,这替身可是你的弟子”
“非也,非也,此乃师兄之子,名曰非臣。”
“师兄”慎行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巿兄出海归来了”
“数月之前,大船归岸。”周贞宝叹了口气,“师兄本想以仙山为喻,劝解皇帝寻求人君大道,奈何皇帝被人蛊惑日久,竟名师兄出海巡山那一路九死一生,师兄担心血脉断绝,这才叫我将非臣带在身边,免得他也被皇帝看上,再去东海钓鱼捕虾。”
慎行微怒道“你仙家惯出些装神弄鬼,卖弄玄机之徒,卢举,石緟,此二人绝非善类,早晚将你仙家毁于一旦”
周贞宝面露苦笑“大家有同门之谊,此事你说得,我却说不得。卢举有大志,此次他在我洞府外长跪一月,为的就是将这面皇帝秘制的金牌当做训诫,用于祭礼亡秦者胡,我实不知皇帝写下这四个字时,心中究竟如何作想。”
李恪惊讶地长大了嘴。
亡秦者胡这四个字居然是始皇帝自己弄出来的那不是仙家装神弄鬼,搏人眼球的手段么
慎行也不住摇头“我倒是知道皇帝如何作想。不过神鬼之言本就晦涩,最易被人曲解利用,他将国之大事求教于鬼神,只说明卢举已深得他的信任。”
“佞臣而已,便是再信任又有何用”
慎行只有冷笑“如何能没有用呢贞宝兄,你仙家好事将近,只是覆灭或也不远了。”
周贞宝闻言,面色大变
他脸色阴晴,一息数变,终于咬牙切齿说“慎行,我与你虽算不得朋友,但当也算得上旧识。仙家劫难将近,我有一事求你”
“贞宝兄且说。”
“徐非臣,此子大才,二十六岁便已将仙家秘术尽皆学通,乃师兄与我的衣钵传人。我欲叫他带仙家精干子弟去往苍居求道,你可愿意”
慎行郑重点头“神仙谷本就是你仙家之物,勿需经我允许。”
周贞宝大摇其头“苍居是你墨家之苍居,若是有一日我未能劝服卢举,往后非臣便不是仙家,而是墨者,可否”
“借腹自保么”
“仙家至今传承二百七十六载,绝不能断绝在我的手上”
“明白了。”慎行抬手推坪认负,正襟跽坐于席上,“我在此对天起誓,只要墨家一日得存,必有仙家再兴之日”
“如此,谢过。”周贞宝大笑起身,一身气势勃然发出,“皇帝派人请我三次,我皆不允。如今看来,这咸阳我却是非去不可了”
第三九四章 沛县无赖子
摇摇晃晃,晃晃摇摇,一旦熟悉了霸下的韵味,乘其上,行于远其实并不是什么难受的事,关键之处,还是缘分。
“呕”
“啊”
“咕噜噜噜”
李恪百无聊赖趴在顶层的露台上,看着风景,听着那些不和谐的声音。
“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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