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钜子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暗夜拾荒
二人正叙着话,蒙冲和辛凌已经自顾在寨子当中逛了一圈。
他们理所当然没有发现什么近丈高的壮汉,也没有发现血衣、血痕之类足以将此地与惨案联系起来的东西,这一点,大伙其实心知肚明。
不过辛凌却在寨子里碰上一个意外的熟人,若是李恪没记错的话,大概,可能,应该是旧赵宗室,安阳君,赵柏。
当年的小屁孩还是如当年一般的锦衣华服,玉具宝剑,更经过这一年多的蜕变多了几分少年的气质,眉眼渐渐长开,看上去英姿勃发,颇具几分人杰气象。
李恪隐隐感受到老友重逢的喜悦,刚想迎上去,却见赵柏寻了个缝隙从辛凌身边挤过来,满脸怨怼。
“大兄大兄阿姊说不认得我了你肯定还记得我吧啊啊”
李恪挠了挠鼻翼,心虚地躲开赵柏期盼的眼神“这个贵人怕不是认错人了,我等应当不曾见过面吧”
“噫”
第三八三章 安阳君历险记
“那日与兄和阿姊作别之后,我凭着兄资助的反秦金镒去到太原,上党二郡,眼见各地民生凋敝,秦兵对我赵民予取予夺,民庶敢怒而不敢言,故更坚定了反秦之心”
在一套独立的小院里,李恪一边心惊肉跳地听着赵柏讲述这一年多的见闻,一边不时拿眼角去瞅蒙冲的神情。
嗯
只看脸色,蒙冲似乎并不在意。
只是让席地而坐的时候为啥要握着剑柄呢而且还不是拄剑的姿态,而是拔剑的姿态,也就是右手跨握,弹开机簧就可以砍人那种。
还有蒙冲的位置
这一剑若是砍出来,应该不止能把赵柏这个反秦志士砍死,李恪的脑袋大概也逃不出毒手。
所以蒙冲现在心里盘算的,其实大概根本不是砍赵柏,而是想把李恪这颗扶苏身边最大的毒瘤给干脆利落铲除掉
多冤枉呐
关键是赵柏还在那儿说。
“大兄,你为我立下反秦之志”
“等等”李恪难得慌了,“我们先将话扯明白,我何时资助过你反秦资金”
赵柏一副你怎么又忘了的表情,烦不甚烦地叹了口气“大兄,那日在雁门郡,你北上延请匈奴,路上正巧与我偶遇。你见我困苦,便赠我三金和一袋饼,这般重要的事,你莫非忘了么”
李恪险些一口老血喷在赵柏脸上,一回头,看到墨者们一个个憋着笑,就连辛凌都隐隐有些不自然,唯有蒙冲,他的手捏得越发紧,脸上倒是越发平静了。
“我何时跑去延请匈奴了我请匈奴干嘛”
赵柏理所当然“自然是颠覆秦国啊。”
李恪怒极,指着他的帅脸怒骂“你才想颠覆秦国”
赵柏还是理所当然“我是想颠覆秦国啊。”
“可我没有你这般宏图大志啊”
“这就奇怪了”赵柏的小脸皱巴起来,摸着下巴沉沉思索,“那你予我反秦资金作甚而且你那时北上,不几日后,匈奴就南下了,这也太巧了吧”
蒙冲在旁冷笑“是啊,这也太巧了吧。”
李恪都快哭了,一巴掌抽在赵柏后脑勺“我予你三金,是让你回去安阳,侍奉亲媪,谁让你吃饱了撑着跑去反秦,还越跑越远”
赵柏委屈道“大丈夫生于人世,自当提三尺剑,复辟家国荣光。秦贼不灭,谈何回家”
我去
“你的家国是赵,我的家国是哪儿”
“大兄大兄与阿姊不是秦庭中尉家人么若不是遇上大兄,我根本就不知连秦国的贵戚都期望着赵国复辟呢我有今日,虽说大半是凭着血脉天分,但也不会忘了大兄的功劳”赵柏捏着拳头,说得慷慨激昂,说完又在心中复述一遍,最后特别不放心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求求你还是忘了我吧
李恪在心里呐喊。
幸好,赵柏这一顿内心剖白总算是把李恪的嫌疑给洗清了,李恪暗松了一口气,开始主导话题“不说那些,你是怎么来寿春的”
“想要颠覆秦国,我需要广收天下英才。”赵柏小大人似叹了口气,“上党荒僻,没有英才,我便离开上党,在邯郸住了半年。”
“你哪儿来钱在邯郸住半年”
赵柏歪着头回忆了一会儿“那时我先去邯郸寻了歇伯父,本想着他是赵氏族长,总会答应资助我反秦,谁知却被他叉了出来。那时他府中有武臣、李良二人做客,皆被我堂皇气度所摄,主动要为我家臣。”
风舞好奇道“还真有人愿做你家臣”
“嗯,我在邯郸吃喝全由他们照拂。此二人武艺倒是高强,态度也恭敬,可惜就是不通兵法,也不晓百家,就连鸡鸣狗盗之类的杂耍也不会,大兄你说,我堂堂信陵君后人,岂会看重这等庸才”
一屋子人听得冷汗直冒,冷冷看着安阳君柏一人静静王霸。
“不过他们也算不得全无用处,我从他们口中听说,当年六国敌秦,凭的是合纵二字,所以便来了楚。”
李恪有气无力道“你来找朱家合纵”
“不我是觉得既然早晚要合纵,我的门客中也该有几个非赵之人,这样往后出使也方便些。所以便来看看各地志士都在夸赞的朱家是否有资格为我家臣”
“结果呢”
“哎此人豪爽,有财,略懂名家,还会学鸡叫。虽说这三个多月他不曾说过要做我家臣,但他对我这般恭谨,我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只可惜”
“只可惜”
“他武艺不如武臣多矣。”赵柏很遗憾,“我是要复辟赵国的,若是今后叫人知晓我曾经退而求过其次,我又何来脸面在六国立足”
果然不出所料
如此想来,当年赵柏巴心巴肝要收李恪做门客,居然是他这几年受到的最高的褒奖
李恪也叹了口气“这么说,你在此处住了三个月了”
“三个月零九日,再住二十一日,我就准备去趟会稽,听说那里有名士。”
李恪懒得管他去哪里寻名士,突然问道“昨夜寨中可有异动”
“异动”赵柏想了半天,“无有异动啊,朱家如往常般接待客人,正厅那里歌舞喧嚣,好似还有沐浴和侍寝,与平素看来一般无二。”
“你可曾见过那客人样貌”
赵柏摇头道“每次有客人朱家都来请我,可我堂堂赵王后裔,岂能随他迎来送往,所以从不曾答应过。”
“有理”李恪点了点头,“很有理。”
“说来他今日也邀我入席了,还说甚客人是墨家近年最富天才的假钜子和几个寿春官吏,我险些就上了他的贼当”赵柏气愤道,“大兄是秦国勋贵,秦墨不和,天下皆知,你岂会与那假钜子走在一道”
“哈是是吧”
好容易和赵柏告别,李恪走出房门一看,日已西斜。
他瞥了蒙冲一眼“别动这小子,你当是看出来了,他对大秦并无威胁。”
蒙冲冷冷一笑“六国旧贵做惯了白日梦喃,大秦还没空闲到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地步,不过邯郸武臣李良”
“这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蒙冲点了点头“依那小子所说,看来这寨中确实藏了不少生人。你打算如何做”
“如何做”李恪微微一笑,“何姬,代我感谢朱公款待之情,就说我在寨中游玩多时,与许多人相谈甚欢,此外,把那群没见过吃食的狱掾拽出来,我等打道回府。”
何钰点了点头快步离去,蒙冲诧异道“你准备打道回府”
这时候,辛凌难得接了次口。
她轻声说“我等不走,狡兔何出”
第三八四章 狱掾办案,闲人退避
夜,长夜。
星河璀璨,明月皎洁,夜色下的祖道寨隐隐一道火光。
大门无声无息地划向两边,朱家圆润的身影从寨子里走出来,举着油镫四下张望一圈,大概是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他向着门内招了招手。
一个如山般魁梧的汉子从门里迈了出来。
只听朱家说道“英兄,本想留你在我处多歇几日,叙叙旧情。奈何秦人紧追不舍,不得已海涵呐”
那人朗声一笑“朱兄说的哪里话我此番做下如此大事,若无朱兄收留,只怕早已亡命天涯,哪能如现在这般,走得堂而皇之”
朱家轻轻叹了一口气“事至此时,我等却仍不知是何人雇你。背后之人如此筹谋,我只怕英兄过得了秦人那关,却仍要被他穷追不舍。”
“追便追了”那人啐了一口,豪气干云,“我英布自度豪杰盖世,他来一人,我杀一人,他来十人,我便杀尽十人。若他恰是咸阳那个皇帝,便是杀尽天下,又能如何”
此话一出,不远处的疏林里便应和出冷笑。
黄冲自树干后闪出身形,对着英布高声斥道“杀尽天下你连今日都过不去,又谈何杀尽天下”
李恪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摆手,埋伏的人手便陆续从林子当中钻出来,辛凌、风舞、蒙冲、再加上黄冲和三位狱掾,除了何钰不见身影,勘验小队尽在此处。
“冲君,你就不能多忍耐片刻”
黄冲冷声道“法吏保秦而活,此人亵渎陛下,大言不惭,如何能忍”
天爷诶
那可是凭着一把不称手的兵刃就能毫发无损干掉十个人的英布,就算在历史上也是项羽座下第一猛将。光他一人,大伙围攻都不见得能胜,更何况再算上一个主场作战的朱家
秦律规定,藏匿凶徒者以从罪论处。
英布连杀十人,毁坏工坊肯定是弃市的罪责,朱家从罪,最轻好像也逃不过发骊山。
这不是逼着人狗急跳墙嘛
李恪叹了口气“冲君,法吏为何都是直性子呢”
黄冲正色说“灋,从水,从廌,从去。刑也,平之如水,法正无恕,触不平者去之,行不正者亦去之。此乃学室之初,我等所习的第一课”
“好吧”
李恪耸了耸肩,反正出都出来了,现在再藏回去,朱家也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既然如此,还不如大方一些。
他正了正神色,懒懒散散对朱家和英布说“二位依依惜别,我看一时半刻也说不完,不若换个地方叙旧,郡狱如何”
朱家和英布齐声冷笑。
“假钜子果然不是这么容易诓骗过去的。”
朱家理了理深衣褶皱,彻底让出大门,英布的身影从门中显出来,身高如山,臂壮似柱,还有那把寒光闪闪的画戟,更似擎天支柱,紧握在手。
李恪苦笑起来“看来朱公早猜到了啊。”
朱家拍了拍手,自英布之后,一个接一个大汉鱼贯而出,人人手持利刃,身披胄甲,足足有二十人之多,呈弧形把朱家和英布拱在正中。
黄冲大怒道“朱家,你欲反耶”
朱家根本不理他,只是目光灼灼盯着李恪“假钜子,寨前林疏,藏不下人,你的援兵大概正候在一两里外,等着英兄自投罗网。你此番生路已绝,不知可愿在死前为我解惑”
“虽说朱公之言我不怎么赞同”李恪咧嘴一笑,抬起手臂,“不过解惑之事我还是愿意做的。”
说完,他轻轻一摁机簧,裂帛之声乍起。
一枚铜矢自飞蝗当中射出去,直冲天空,过程中发出尖锐的鸣笛,数里之内,声震于野
“鸣笛”朱家面色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疑惑,大手一挥,厉声命令,“杀”
李恪哈哈大笑“援兵盏茶便至,诸君坚守”
辛凌一步踏到队伍正前,清冷的声音当即响彻“结阵,迎敌”
李恪疾退,背靠大树,辛凌风舞守住两边,蒙冲站在李恪正前,再外一圈,黄冲带着三个狱掾手擎宝剑,发着抖,嘶着声。
二十多个暴徒正举着刀剑杀将上来,他们身后步外,还有个面容冷峻,行如罡风的画戟战神。
法吏们吓坏了,李恪却不心疼他们。
原本a计划设计得好好的,等着英布和朱家分手,埋伏齐出,瓮中捉鳖,倒是朱家就算猜到李恪他们就窥视在旁,可是没有人赃并获的场面,正常人都会对造反这种行为生出犹豫。
只要利用好这份犹豫,李恪有充足的把握拿下英布,到时候重兵压境,英布被擒,朱家是圆是扁,还不是任法吏们搓着玩
可他们偏偏不
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法吏们非要人赃并获,让朱家无可辩驳,结果好好的a计划成了b计划,在援兵到达以前,李恪反倒成了弱势一方
法吏呦法吏呦
这群榆木疙瘩还真是叫人又爱又恨。
思绪飘荡,杀声震天,暴徒们冲进疏林,蒙冲最先发难,手中劲弩一矢离弦,只听嗡的一声,对面便有人捂着面门栽倒在地。
蒙冲想也不想弃掉手弩,抬手抽出腰上宝剑,迈步向前,和黄冲背靠在一处。
“杀”蒙冲大吼。
“杀”黄冲大吼。
“杀”分不清敌我,林子当中只剩下这一声大吼
惊涛拍上礁石,呼吸之间,第一条防线便被众多敌手淹没,七八人穿过封锁,冲向李恪
辛凌默不作声冲了出去,身子似乳燕般合身撞进一人怀中,乍和乍分,那人胸前已多了两股血柱,哀嚎着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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