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Loeva
谢老太太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哼,如今肯在我面前自称儿媳了?不是说不认我这个婆婆么?!”
谢慕林在旁忽然笑了一下。她能猜到文氏会如何回答。
果然,文氏老老实实地把宋氏之前的话告诉了谢老太太,道:“二老太太宽厚仁爱,儿媳心里也安心多了,今后必定会好生孝敬二老的。”
谢老太太早已涨红了脸,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放屁!宋氏那贱人装模作样,分明就是故意气我来的!儿子本来就是我的儿子,儿媳本来就是我的儿媳,孙子孙女也本来就是我的孙子孙女,我用得着她可怜?!看我不大耳刮子扇回去!族里的人都是瞎了眼,居然把那贱人当好人了?!”
文氏听得目瞪口呆,慌忙劝说:“老太太您别生气,有话好好说,二老太太当真不是那个意思,她是一片好心……”
谢老太太啐了她一口:“给我闭嘴吧!你到底是谁的媳妇呀?!怎么胳膊尽往外拐?!”
文氏讷讷地说:“儿媳……本就是二房的人呀……”
谢老太太被噎住了,一口气没上来,顿时咳得撕心裂肺的。文氏慌忙上前抚胸拍背,被她一把甩开了,还是珍珠与何婆子手忙脚乱地上前替她抒解,她才觉得好受了些。
文氏眼圈红红地站在一旁,咬了咬唇,只觉得谢老太太果然不讲理得很,也映衬得宋氏更加的宽厚慈爱,通情达理了。
谢慕林在旁看了一会儿戏,心里可不打算让谢老太太继续骂人,便上前劝说:“老太太有什么可气的呢?二老太太在族中多年,施恩无数,又没坑过人,族里当然只会说她好的。老太太您就不一样了,您当年一声不吭变卖了家中产业,害得无数族人失了生计,损失惨重,别说您没理,就算有理,他们也不会喜欢您的。这不过是因果报应,您又有什么好抱怨的?与其骂我娘,倒不如平心静气,安心养病。等您身体养好了,爱上哪儿去上哪儿去。您一个人住在外头,又不与族人们来往,更是不许我娘与我常来看望,我娘和族人对二老太太是什么想法,又与您何干?”
谢老太太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他们不讲理,忘恩负义,还不许我骂了?!当年若不是我们家老太爷立了产业,养活了那群乡下泥腿子,你以为他们能有今日的好日子过呢?!我们家的产业,爱开就开,爱卖就卖,与他们何干?他们没本事另找生计,凭什么怨到我头上?!”
谢慕林扯了扯嘴角:“老太太说得是,不如我们明儿去老太爷坟前拜一拜,哭诉一番您心里的委屈,好让他半夜里托梦,骂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一顿?”
谢老太太脸色变了变,打了个冷战,顿时安静下来了:“我病着,哪里动得了?”又好象害怕谢慕林再说谢老太爷的事,转头去对文氏道,“行了,我知道你的孝心了,看过我就回去吧。我早说了,叫你不必来的,你总跑过来算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里么?你少出现两回,我也能受少两回气!”
文氏眼圈又是一红,讷讷地行礼,就要告退。她这回倒是没有再可怜兮兮地请求谢老太太原谅,哭着喊着要留下来侍候了。
谢慕林笑眯眯地对谢老太太说:“您怎么这就让我娘走了?大姐姐来了信,说了京里的事,我娘还没向您禀报呢。”
谢老太太顿时来了精神,推开身边的珍珠与何婆子,盯着谢慕林看:“慧姐儿来信了?都在信里说了些什么?!”
谢慕林不答,反而转头去看文氏,一心要让文氏来说。她知道,谢老太太虽然总是欺负文氏,但对文氏说的话,还是挺相信的,因为她认定文氏不可能对她说谎。
文氏果然老实地回答了谢老太太的话。但她一向很有分寸,没有多提京中别家的八卦和宫中的传闻,也不提谢映容的小心思,只是把谢映慧、谢映容与蒋婆子几个的近况说了出来。她心里也清楚谢老太太在害怕些什么,就努力用谢映慧与谢映容如今安然无恙的事实,劝谢老太太宽心。
京城什么危险都没有,她老人家完全可以不用害怕的。
然而谢老太太的想法跟她预料的不太一样,谢映慧平安返家,在前者看来是一直被永宁长公主蒙在鼓里,被发现不知情后,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放回去了;谢映容滞留卞家不肯走,定是危险还未解除,她的重伤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肯定是被人害了,因此还要继续求卞家与卞家的姻亲宁国侯府庇护她;白氏与董慧杰之死证明了永宁长公主的心狠手辣,但信里完全不提旁人的生死,不代表没有别的知情人被灭口,这事儿还得继续打听下去……
听完文氏的述说后,谢老太太还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唉声叹气地打发文氏走人:“走吧,没事别过来了,千万不要让人知道我在这里,不然你就是害死我的凶手了!”
文氏懵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完全不明白谢老太太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没有危险?
谢慕林推她出门的时候,她还在发怔,半天才不解地问女儿:“我方才说错什么了?老太太为什么不信我?”
谢慕林笑笑:“您又没把大姐信里写的内容全都说出来,老太太一知半解地,人又固执,哪儿会这么容易改变想法?您别担心了,只管去干您想干的事,或者上隔壁院子瞧瞧我叫人试验的水泥地也行。我来劝老太太。”
文氏点点头,有些不放心地提醒女儿:“说话委婉些,别气着老太太了。跟长辈说话,要注意分寸。老太太的病还没好呢,万一她气出个好歹来,别人只会怪到你头上,那你岂不是冤枉?”
谢慕林笑着推她出了院子:“知道了,别担心。老太太其实硬朗得很,哪儿就这么容易气吐血了?”
慕林 第三百一十八章 疑心
谢慕林回到谢老太太身边的时候,也不跟她争论谢映容有多么的狡猾可恶,就只是拿谢映慧送来的书信,跟她闲聊,还告诉她:“大姐姐在信里其实说了很多京里的八卦传闻,只是娘觉得那些闲话不好随处乱传,所以不跟您说罢了。”
谢老太太正想知道京城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便问:“都是些什么闲话?说来给我解解闷?”
“您想听我讲故事解闷的话,就先把早饭吃了吧?吃完之后歇一歇,再喝药。”谢慕林从珍珠手里接过放有一碗江米粥和两碟子新鲜清蒸瓜菜的托盘,放到谢老太太床边的小几上。
谢老太太嫌弃地撇了那清粥小菜几眼,想起杜逢春的医嘱,终究还是把这顿清淡的早饭给吃了。
珍珠欢欢喜喜地把杯盘撤了下去,还对谢慕林说:“蒋妈妈的伤也不知道怎样了,她醒来后可说了自己到底是怎么伤成这样的?大小姐可有在信里提过?”
谢慕林给了珍珠一个赞许的眼神,这个捧哏捧得好:“大姐姐说,蒋妈妈的伤已经好了很多,人也可以下地了。但她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只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后脑。她有些疑心是三妹妹指使人做的,因为她出二门之前,刚刚从大姐姐的院子出来,知道三妹妹对老太太说了谎,正想去向老太太告状呢。不过她没有证据,旁人又在她受伤的地方发现了半块破墙瓦,觉得她应该是被破瓦砸到了。这事儿说不清楚,不过大姐姐还是怀疑三妹妹多些。”
她看了门外一眼:“我娘是不会把这些话告诉旁人的。她说我们自家姐妹有矛盾,自家解决就算了,叫外人知道就是出丑了。”
珍珠干笑了一下,偷偷看谢老太太的神色。谢老太太面上有些不以为然:“阿蒋就是多疑,三丫头能对我说什么谎?她那么胆小,哪里还敢打人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谢慕林笑道,“三妹妹打蒋妈妈做什么?她只是把人打晕,又不是把人打死了,想要灭口也灭不成呀?等蒋妈妈醒过来,还是会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诉老太太您的。到时候再加上她打人的罪行,岂不是罪加一等?三妹妹就这么有把握,老太太您不会惩罚她?她又不是神仙,还能掐指一算,算到您很快就要出京回到湖阴,跟她隔着几百里远。等到蒋妈妈醒过来能告状时,您已经不在京里了。”
谢老太太的表情顿了一顿,随即轻蔑地一笑:“三丫头要是有这本事,咱们家还能落到如今这个境地?”
谢慕林笑笑,道:“所以呀,蒋妈妈也就是自己疑神疑鬼罢了,根本没有证据。反正三妹妹也不在家住,顶多就是金姨娘那边跟她吵几句。不过大姐姐去卞家接三妹妹,三妹妹不肯回,大姐姐改叫金姨娘去照顾她,金姨娘也不肯去,还装起了病。原本金萱堂在蒋妈妈受伤、何妈妈与珍珠姐姐离开后,就是金姨娘管事的。蒋妈妈趁着她装病,又把掌院大权给拿回来了,一点儿都没吃亏。娘今儿过来给您请安,把您的行李给捎过来了,就是蒋妈妈亲自收拾的呢。”
谢老太太哼哼几声,撇了撇嘴。她不在家,她的院子,自然该由她的人来管着。金锦算哪根葱?不过是借住的罢了,一个贱妾还有脸管起老太太的院子了?谁给她的脸?!
她漫不经心地说:“金锦就是没规矩,慧姐儿叫她去照看三丫头,她听话就是了,有什么好闹的?”谢映容受了重伤,不得不托庇于卞家,身边连个可信的亲人都没有,怪可怜的。金锦既然疼女儿,就该去卞家帮忙,装什么病?!
谢慕林说:“说来也奇怪,三妹妹当日受的伤不轻,消息传回家里,金姨娘应该很担心才是。结果这前后大半个月过去了,她一次都没去过卞家看望,连大姐姐都去过两回呢。看她那样子,也不象是不关心女儿,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宁可装病也不去。后来还是她的丫头香桃,私底下告诉大姐,说金姨娘是怕卞家人看到她,就想起三妹妹是她生的,出身不够尊贵,就算原本有心要给三妹妹说门好亲事,也会打消了主意。”
谢老太太挑了挑眉头:“好亲事?卞家那样的破落户,能给三丫头说什么亲事?别笑掉人家大牙了!”她还真的嗤笑了一番,说了许多看不起卞家的话。她与卞老太太来往过几个月,还与慧圆街的住户结交,心里自然清楚他家的底细。卞家也就是老一辈出过官罢了,如今的当家人还是个举人,考了不知多少年,都是落榜的结果,将来能有什么出息?他家也没有年龄适合的儿子,想娶媳妇还不知要等多少年呢!
谢慕林却跟她说:“卞老太太的女儿嫁给了宁国侯的嫡长子,如今生有一个十几岁的外孙,名叫程笃,听说很受宁国侯的喜爱,生得好又前途光明。三妹妹其实就是在打这个人的主意。她这么想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当初咱们家还在北门桥住着的时候,不是听说了王家遭遇大火的消息吗?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当时划船去看火灾现场,在那儿遇见江家兄弟和程笃。三妹妹那时就盯着程笃看了半天,眼睛都不带眨的。哥哥们叫她走了,她还舍不得挪脚呢。后来我们兄妹几个听说三妹妹陪老太太住在承恩寺后街时,跟程笃的外家交好,心里就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说到这里,谢慕林就重重地叹了口气:“三妹妹这是糊涂了。宁国侯看重程笃这个嫡长孙,是有心要为他说一门好亲事,给他提供助力,省得宁国侯夫人与宁国侯世子仗着曹家的势打压长房一脉的。三妹妹的家世出身能拿得出手吗?宁国侯怎么可能会答应?虽然现在听说宁国侯夫人对她另眼相看,好象真有意要把她说给程笃似的,但她要是真的嫁给了程笃,就等于是断了程笃的青云路,人家还不知道怎么恨她呢。她一心盼着卞家人能替她说好话,拼命讨好人家,却不知道卞家人也盼着程笃好,再喜欢她,也没有为她牺牲亲外孙的道理。”
谢老太太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神色变幻不定。她想起了在承恩寺后街时的经历,当时谢映容确实是一直刻意与卞家交好来着。明明卞家那胖丫头无才无貌,人也蠢笨不堪,也不知道谢映容到底看上她什么了,非要与她交好,还总是在她受了卞家老太婆的气后,拼命劝她与对方和好……
倘若当时谢映容就打着要嫁给人家外孙的主意,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那谢映容住进卞家,请求卞家姻亲宁国侯府的庇护……到底是真有那个必要,还是为了谋算这门亲事,才故意为之呢?
慕林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察觉
对于谢老太太这样的人,直接把真相告诉她,她多半是不会相信的。但如果能让她自己起了疑心,然后慢慢地通过别人的话,“思考”出一个结论,她却会坚信这个结论正确无疑。
谢慕林眼见着谢老太太的神情有了明显的变化,知道她已经对谢映容起了疑心,便不再继续讨论宁国侯府与卞家的话题,免得过犹不及。
她改而说起了大姐谢映慧在京中独自生活如何孤单无聊,卞家误会她,曹家几个舅舅舅母对她冷淡无情,好不容易有了两个新交好的朋友马玉蓉,却因马玉蓉的嫂子白氏死了,她不好总上人家丧家去做客,和卢飞云又不是很熟,所以只能整天发呆,以写家书为乐……
谢慕林其实是有对谢映慧信里的内容进行过二次加工的,但谢老太太反正不知道真相,她添油加醋一番又有什么关系?
谢老太太也根本没留意谢慕林的话是真是假,她的注意力都被永宁长公主府的那场丧事吸引过去了。
她再三问谢慕林:“长公主府真的公开办丧事了?随便让人上门去吊唁么?就没人怀疑白氏为什么会死得这么突然?那董慧杰也死得不明不白的,当日在道观里还有那么多的人知道这事儿,没理由永宁长公主什么都不做吧?”听起来都不象她想的那么心狠手辣了。
谢慕林很坦白地告诉谢老太太:“永宁长公主还要做什么呢?如今京城里人人都知道白氏死于时疫,从她生病的消息传出,到她真正断气,前后也有大半个月呢,听起来是十分合情合理的。而董慧杰是因为在郊外打猎时走错了路,被狼咬死的,而且目前只是失了踪,不见尸首。这两人的死听起来只是不走运,并没有可疑之处,连白家的旁支都没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外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可见那些知情人,全都知趣地闭了嘴,不打算为一对狗男女得罪长公主。长公主若是还要做些什么,反而会引人注目吧?”
谢老太太还是不太相信,这时候也顾不上会不会让谢慕林察觉到什么了,她就是想知道真相:“会不会是人家长公主已经做过了,但慧姐儿不知道?”
谢慕林一哂:“大姐姐在人家的庄子上住了二十来天,跟人家天天相处,要是真有什么消息,她能一无所知吗?那天在道观里的人,可不是无名之辈,真要有哪个出了事,定会惊动全城,大姐姐不可能不听闻,也不可能不在信里提起的。她在给我们的信里什么事都写,除了白氏与董慧杰的奸情,是用了春秋笔法掩饰过以外,再没什么避讳的,包括白氏与董慧杰的死,以及歧山伯夫人发疯,就连曹家人,她都骂了好几句呢。”
谢老太太抿嘴不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歧山伯家的大儿子怎么样了?还有那个……萧贵妃的侄儿呢?”
“大姐姐没提。”谢慕林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两人有什么问题吗?”
谢老太太道:“萧贵妃的侄儿在那件事后被家人送去金山卫了!倘若永宁长公主真的不在意道观里的人知道些什么,以萧家的权势,何必要把儿子远远送走?!”
谢慕林眨了眨眼:“老太太又怎么知道,人家这不是正常的安排?柱国将军府的子弟,去外地卫所历练,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萧瑞又不是世子,不一定要留京呀?”
谢老太太气鼓鼓地闭着嘴不说话了,看她的表情,显然心情大坏,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谢慕林笑了笑,感叹了一声:“说起那位歧山伯府的大公子……他算是在这件事里得益最大的人了吧?原本他都被继母和弟弟逼得坐牢了,可如今他弟弟出了事,继母发了疯,他又没有别的兄弟了,歧山伯肯定要重新重视起他来。他这个继承人的位置,从此是稳得不能再稳了。”说到这里,她瞥了谢老太太一眼,“永宁长公主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的,歧山伯再怎么样也是位有名有号的勋贵,要是绝了嗣,那肯定会引起全城热议。”
谢老太太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谢慕林笑笑,接着转移话题,讨论起了谢映慧提到的宫中八卦传闻,主要是太子选妃的事。她说了有很多人传赵家小姐的流言,但赵家小姐一直很淡定,别人怎么追问都不提真相;又说太子听信流言,不喜赵家小姐,却让皇后与赵家都十分失望;还说了太后与永宁长公主对赵家小姐的欣赏,甚至觉得太子不喜欢她,那让别的皇子来娶她也无妨……
反正最后的结论,就是永宁长公主能对当日道观里的知情人之一赵家小姐如此喜爱推崇,就没理由对其他人赶尽杀绝。
谢老太太的脸色已经可以媲美锅底了。
何婆子熬好了药送过来,谢慕林亲自捧到谢老太太面前,请她吃药。然而她心绪不宁,哪里有心情吃这个?习惯性地一挥手,就想把药碗扫落。
谢慕林机灵地后退一步避开,拉下脸来:“老太太这是又闹脾气了?良药苦口,您若不想再受病痛折磨,就不能如此任性!”说完还叫珍珠与何婆子上前压住谢老太太,好方便自己把药给她灌下去。
谢老太太有些狼狈地喝完了这碗药,差点儿呛着,只能恨恨地瞪着谢慕林,却说不出话来。
谢慕林笑眯眯地把空碗放回到托盘里,拿着往外走:“老太太吃过药,先歇一歇吧。说了这半日的话,您想必也累了。吃饭的时候,我再来陪您。”
谢老太太又把枕头朝她扔了过去。
谢慕林敏捷地避过了那位竹夫人,脚下轻快地出了屋子,把药碗丢给了粗使婆子,便找文氏去了。
文氏已经跟马路遥夫妻说过话,又去看过水泥试验的结果,还把老宅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准备做修缮的地方都看过一圈了,回头看见女儿,面上便露出了笑意:“真姐儿,我去瞧过了,那水泥果然不错!倘若拿它来铺平老宅各处院落的地面,定然很快就能把那些烂泥地盖过去。到时候再把那些空房间的屋瓦、墙角都修补一番,便能继续住人了。”
谢慕林点头:“马叔说要找懂行的匠人来,到时候看那匠人打算怎么做。那些水泥也不光能用来铺地,要是加些沙浆,再配合砖块,砌墙也是可以的。我觉得用这种方式筑墙,比单纯的土墙要坚固多了。”
文氏不懂建筑营造,但女儿的话似乎很有道理,她便点了头:“那就让马路遥尽快找到合适的匠人。这事儿我可以回族里打听。族人那么多,谢家角那边兴建房子,也就是前几年的事,他们必定认识很多工匠。”
她顿了顿,面露迟疑:“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就不留下来吃午饭了,却要委屈你跟老太太单独相处,娘实在是对不住你……”
谢慕林开心地抱住了她:“娘放心走吧,我不委屈。我才不怕老太太呢!”
慕林 第三百二十章 老实
文氏不再围着谢老太太转了,谢慕林比谁都高兴。
她也没有说谎,她确实是不怕谢老太太的。
自从在老宅住下来之后,她就开始了严格管教谢老太太起居饮食的日子。
早上什么时候起床,起床后要吃什么早饭,什么时间吃药,什么时间到院子里晒太阳,什么时候休息,什么时候吃午饭,吃什么菜,饭后睡多长时间的午觉,下午干什么,晚饭又吃什么,饭后要在院子里散步多久消食,夜里几点睡觉……谢老太太一天的所有活动,全都按照计划表精确到刻。
她要是不答应出屋子散步,拖也要把她拖起来,或是直接叫粗使婆子抱着她在院子里走,看她是宁可被人公主抱着转悠,还是自己下地走动。
她要是不肯吃谢慕林叫厨子准备的饭菜,甚至是一巴掌挥落在地糟蹋了,那顿饭就不会再做了,除了一碗清粥,可以保证她不会饿死以外,什么都不会有。厨房的人如今非常听谢慕林的话,她再三嚷饿都不会给她送东西来。她不想受罪,就必须把孙女准备的饭菜吃下去。
她要是不乐意早起,又或是早睡,谢慕林是不会管的,只是要求她到了时辰就必须躺到床上去,到了起身的时间,就必须起身,记丫头给她换衣裳洗漱穿衣。除非她实在体弱难支,否则都是这么办。至于她在睡觉时间内是否真的睡了?早起后是否困得打盹,谢慕林根本不理会,反正她给出的睡眠时间是足够的。没过多久,这生物钟便调过来了。
谢老太太很快就放弃了抵抗,乖乖照着谢慕林安排的时间表来行事了。
谢慕林还跟她说:“我是为了您老人家着想。这个时间表可是问过杜老爷子的,连上头的食谱,都是杜老爷子点过头,我才让厨房的人准备的。我忙活这些,诸般辛苦,还不是为了让您早些好起来?您从前实在是太任性了,本来早就该好起来的病,闹得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反而两次加重。您对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上心,仗着底子好就胡作非为,我们做晚辈的真是看不下去了!我还写信告诉了爹,说不能再纵容您胡闹下去。大伯祖母和二祖母知道这事儿后,也说我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呢!”
谢老太太强忍住吐血的冲动,恨恨地瞪了她几眼。
谢慕林压根儿不在乎,从珍珠手里接过了药碗:“您吃药吧。这是杜老爷子才开的新方子,比之前又改了两味药。杜老爷子说了,您的病情又有了好转,这都是我严格管束您起居饮食吃药的功劳!”
谢老太太很想把药碗摔了,但想起她上回摔了药碗之后,没有人给她再熬新的药来,便打消了主意。
她还是怕死的,不想成天病奄奄地躺在床上,任由旁人作贱。谢映真这丫头经历过家中大变,就跟换了个性子似的,如今又狠心又能拉得下脸,想要驯服她乖乖听话是不可能了,只得老实养病,先把病治好,到时候这死丫头就再也没有管着自己的理由了。等自己回了金陵城,跟死丫头隔着几百里远,还怕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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