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洪寺与腾三石也许是第一次见面,但少秦王和腾三石……也许早已暗中联络多年,甚至早已狼狈为奸。”宋玉越想越心悸,越想越愤怒,越想越耻辱,“若真如此,与腾三石交好的萧芷柔、云追月……极有可能被少秦王一并收买。”
“这……”
宋玉的大胆揣测令冷依依和石镇山面面相觑,怛然失色。
“如此想来,唐阿富为何迟迟不杀柳寻衣?会不会是萧芷柔……”
“不要再说了!”
宋玉沉声喝断冷依依的忧虑,一字一句地说道:“少秦王是辽人,与我们金人有不共戴天之仇。因此,‘西律武宗’的横空出世,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眼下,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尽快将此消息告知坞主,让坞主亲自定夺。”
“说的是!说的是!”
在宋玉和冷依依的解释下,石镇山终于想通利害,匆忙命人牵来两匹快马。
星河月下,宋玉、冷依依、石镇山站在院门外一边等候马儿,一边相互道别。
“那个洪洋如何处置?”石镇山问道,“难道真放他走?”
“这……”
“糊涂!”未等冷依依踌躇,面沉似水的宋玉已抢先开口,“此人一肚子秘密,你放他走,岂非后患无穷?”
“我明白了!”石镇山恍然大悟,同时面露狞笑,“待我送走你们,马上将他……”
言至于此,石镇山比手成刀,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抹,意思不言而喻。
“不止是他!”宋玉眼神一狠,语气冷厉如冰,“今天所有见过他的人、审过他的人……一个也不能留。”
“那些可是自家弟兄……”
“对洪寺而言,洪洋也是‘自家弟兄’,依旧撑不过我们的严刑拷问。”宋玉根本不给石镇山辩解的机会,阴戾道,“现在,我们不只防着‘西律武宗’的秘密外泄,更要防着‘洪洋’的秘密外泄。换言之,洪洋的失踪必会引起洪寺和腾三石的疑心,从而派人四处打探他的下落。而我们……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洪洋曾落在金剑坞手里。最好……让洪洋的失踪变成一桩无头悬案。”
“我明白了!”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石镇山深知此事的利害,故而不敢徇私,叹息道:“放心吧!我会把屁股擦的干干净净,绝不给坞主留下一丝隐患。”
“石兄,洪洋之事你厥功至伟,我们回去一定为你请功。”
“我有什么功劳?算起来,都是坞主未雨绸缪,料事如神。当初,坞主得知腾三石和萧芷柔是父女,当机立断派人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我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而已。不过,你们现在非但可以交差,而且顺便将丁傲和董宵儿的功劳一并抢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哈哈……”
望着一脸阴险的石镇山,宋玉不禁面露苦涩,惆怅道:“风云突变,江湖莫测,现已不是和丁傲他们勾心斗角的时候。眼下,我们必须同仇敌忾,一起解决少秦王这个天大的麻烦。”
“也不必太在意!”石镇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最可笑的是什么狗屁‘上京四府’,这些地痞无赖在关外蛮横惯了,以为中原武林和他们老家一样是小孩子过家家。哼!进入中原非但不知低调收敛,反而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大张旗鼓地跑到老子地盘上打探消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水深水浅。”
“在关外他们是‘鹤立鸡群’,可来到中原他们就是‘鸡立鹤群’。”冷依依揶揄道,“洪洋在入关前,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以这种可笑的方式丢了小命。细细想想,让洪洋‘凭空消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给洪寺这些人提提醒。中原武林不是东北绿林,由不得他们肆意妄为。”
“这些人行事如此莽撞,足见他们城府不深,本事不大,料想翻不起什么浪花。”石镇山蔑笑道,“你们替我劝慰坞主,让他不必过于担忧。少秦王也许厉害,但他手下这些人却是酒囊饭袋,蠢笨如猪。必要时,石某愿率人将‘上京四府’赶回老家,甚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记下了!”
说话的功夫,两名侍卫牵着两匹骏马来到门前。
“石兄,后面的事劳烦你处置,我们先行告辞。”
“替我向坞主问好,你们一路小心。”
寒暄作罢,心急如火的宋玉和冷依依朝石镇山拱手一拜。翻身上马,吆喝一声,飞马消失在昏暗的街道尽头。
“来人!将今天见过洪洋的人……统统叫到西院。”
“遵命!”
……
就在石镇山、宋玉、冷依依如火如荼地分头行事时,湘西腾族却是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腾三石本无意理睬登门拜访的洪寺,但见洪寺态度诚恳,言辞谦卑,并且第一次见面就奉上极其贵重的礼物,令腾三石的心里十分感动。
常言道“开口不骂送礼人”。洪寺在腾三石面前自贬身价,对其毕恭毕敬地一表仰慕之情。与宋玉、冷依依的“兴师问罪”、“含沙射影”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
或是出于内心的虚荣、或是出于对洪寺的极佳印象、或是出于“中原武林副盟主”的使命,腾三石终究半推半就着收下礼物,并交下洪寺这位朋友。
当晚,腾三石大排筵宴,招待洪寺及洪府弟子畅快吃喝。并以腾族歌舞为伴、篝火酒令为乐,场面甚是热闹祥和。
“府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当醉意阑珊的洪寺慵懒地瘫坐在竹椅上,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腾族女子跳舞时,一名行色匆匆的洪府弟子穿过熙攘喧嚣的人群,悄无声息地凑到洪寺身旁。
“何事?”
醉眼迷离的洪寺一边举酒与不远处的腾三石遥相而敬,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是不是洪洋回来了?”
闻言,弟子不禁面露尴尬,低声道:“回府主,我们已将方圆三十里找寻一遍,但……依旧找不到洪洋的下落。”
“混账东西!”洪寺面色一沉,愠怒道,“出关前,我千叮万嘱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中原不比东北,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稍有不慎就会沦落万劫不复,一定要像小媳妇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凡事低调再低调,他为何不听话?”
“府主息怒,我料洪洋只是想替府主打探一些江湖消息,帮府主尽快了解中原武林的风土人情……”
“借口!名为打探消息,实为邀宠献媚。当然,根源是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哼!到了中原,开了眼界,心思就变了。他在襄阳偷偷领着你们逛青楼的丑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府主息怒!”弟子脸色一变,连忙叩首认错。
“洪洋是我看着长大的,他那点花花肠子我岂会不知?”洪寺沉声道,“我猜……他今晚不在赌坊就在青楼,一身的臭毛病早晚害死他。去!多派一些人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天亮前必须将洪洋带回来。”
“是……”
“记住!你们出去找人一定要夹起尾巴,小心收敛。中原藏龙卧虎,我们谁也得罪不起。谁再敢狐假虎威,横生枝节,本府主定严惩不贷!”
“遵命!”
……
血蓑衣 第九百五十二章:举重若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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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州距静江府不远,宋玉和冷依依马不停蹄地飞奔一夜,终于在天亮前赶回金剑坞。
当二人火急火燎地来到金复羽的庭院,正巧与刚刚出门的艾宓迎面相遇。
一见风尘仆仆的宋玉二人,艾宓不禁一愣,错愕道:“宋公子、冷姐姐,你们不是在湘西腾族吗?怎么这么快回来……”
“宓儿,坞主昨夜休息的如何?”
“挺好的。”艾宓似乎被宋玉的紧迫模样吓了一跳,“坞主已醒,让我去打盆清水……”
“太好了!”
宋玉和冷依依答应一声,迅速绕过一头雾水的艾宓,朝紧闭的房门拱手施礼:“宋玉、冷依依求见坞主。”
“宋公子、冷姐姐,你们……”
“宓儿,去打水吧!”艾宓话未出口,一道慵懒而平静的声音悄然自房中传出,“宋玉、依依,进来说话。”
“是。”
欣然领命,拾级而上,走到门前又忽然驻足。待他们将自己的衣袍整理一番,方才轻缓地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步入房中。
房间内,披头散发的金复羽正襟危坐,桌上摆着香茗,手中捧着书卷,身后焚着清香。摇摇欲坠的烛火与晕染半天的朝霞交相辉映,在房内映出一缕宛若夕阳的金黄。
这一幕,看上去既安静又恬淡。纵使宋玉和冷依依一路忧心如焚,此刻也情不自禁地放松几分。
“坐。”
面对心事重重的二人,金复羽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儒雅的目光一直深陷于手中的书卷,心不在焉道:“你们稍候,待我看完此章。”
“谢坐!坞主慢慢看,我们……不急。”
当宋玉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时,冷依依朝他投去一道抱怨的目光。
一时间,三人皆沉默不语,房间内鸦雀无声,静如死寂。
金复羽心若止水,看书看得如痴如醉。宋玉和冷依依满怀心事,如坐针毡,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惊扰金复羽的雅兴。
“吱!”
不知过去多久,艾宓端着一盆清水回到房间。金复羽缓缓抬头,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上,朝欲言又止的宋玉二人微微一笑,道:“你们和丁傲、董宵儿及姬侯、扶隐同时下山,却是第一个回来复命,甚好!如何?湘西之行是否顺利?”
“禀坞主,湘西之行……并不顺利。”金复羽的赞扬令宋玉二人愈发尴尬。
“哦?”金复羽接过湿帕的右手在半空稍稍一滞,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擦拭着脸颊,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回事?”
“腾三石心高气傲,目中无人,言辞间……颇有与我们划清界限之意。”宋玉吞吞吐吐地作答,“任我们好话说尽,可腾三石他……”
言至于此,宋玉忽然察觉金复羽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晦涩,登时脸色一变,不敢再委过于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挚赔罪:“无论如何,是我二人办事不利,恳请坞主责罚。”
闻言,金复羽讳莫如深的目光渐渐缓和几分,随手将湿帕扔进水盆,淡淡地说道:“今非昔比,我知道你们看人脸色受尽委屈,也知道此行诸多不易。不过……如果此事轻而易举,我又何必派你二人前往?”
“坞主教训的是,我二人一定引以为戒,铭记于心。”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金复羽伸手搀起满脸羞愧的宋玉,又朝心神不宁的冷依依轻轻一瞥,似笑非笑地问道,“看你们的模样,莫非此行有什么意外收获?”
“坞主明鉴!”宋玉神情一禀,正色道,“我们在湘西吃了闭门羹,本打算在邵州商量对策,却不料石镇山告诉我们一则惊天秘闻,迫使我二人不敢再耽搁分毫,于是连夜赶回金剑坞请坞主定夺。”
“我就知道,以你们的性子绝不会知难而退,突然跑回来一定有其他的事。”
金复羽一边戏谑谈笑,一边将身体坐直,以便站在身后的艾宓替自己梳头。
“坞主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我等佩服!”
“说吧!石镇山究竟打听到什么惊天秘闻,竟值得你二人如此大惊小怪?”
“回禀坞主,石镇山在邵州抓到一个细作,此人来自‘上京四府’……”
见金复羽开门见山,宋玉亦不再含糊其辞。他和冷依依一人一句,将邵州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金复羽。
伴随着二人激扬愤慨的讲述,金复羽脸上的表情渐渐发生变化,由好奇变成狐疑、由狐疑变成惊诧、由惊诧变成凝重……甚至连为其梳头的艾宓也被“惊天秘闻”深深吸引,一时间听得入神,竟忘却手中的动作。
当宋玉和冷依依将自己在邵州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统统讲给金复羽后,房中的气氛已不能用紧张、凝重来形容,简直是……压抑、阴沉。
“西律武宗……”金复羽的双眸死死盯着几近湮灭的烛火,口中不住地喃喃自语,“好一个‘西律武宗’,耶律泰不愧是耶律泰,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耶律泰,正是少秦王的名讳。
“坞主,少秦王一直隐鳞戢翼,韬光养晦,几十年来深居简出,几乎从未踏出西域半步。如今,他突然在中原大搞什么‘西律武宗’,究竟意欲何为?”
“耶律泰虽深居简出,但他的鹰爪却走南闯北,纵横千里。远的不提,就说洵溱。此女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当初隐匿身份来到中原,不知在暗中替耶律泰做过多少事?正因为我们对她不够警觉,甚至全无提防,才令其有机可乘,一把火将鸠摩崖烧成一片废墟。由此足见,耶律泰虽然人在西域,但他的手足却早已蔓延中土,甚至遍布天下。一个洵溱尚且将中原武林搅得鸡犬不宁,如今又冒出‘上京四府’……江湖上不知又会掀起多少血雨腥风?最令我担忧的是,在洵溱、上京四府之后……中原会不会还有少秦王的内线?如果有……又有多少?”
“这……”
金复羽的一席话,令宋玉和冷依依的心里“咯噔”一沉,脸色变得愈发纠结。
“你们所虑不错,如果腾三石已经被耶律泰收买,则意味着萧芷柔、云追月极有可能与他们沆瀣一气。”金复羽的眼神忽明忽暗,言辞耐人寻味,“这些事摆在明面上,真也好、假也罢,不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唯一令我百思不解的是……柳寻衣。”
“不错!”见金复羽的心思与自己不谋而合,冷依依忙道,“腾三石、萧芷柔、云追月好歹是一派之主,少秦王为扩张自己的势力而拉拢他们无可厚非,可柳寻衣……非但无门无派、无权无势,反而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我们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少秦王拉拢他……究竟有什么好处?”
“就算少秦王不计较柳寻衣的名声,也不在意他的处境,那也没必要在‘西律武宗’成立之初,直接委以‘副宗主’的重任。就算是收买人心,也该收买腾三石这样的人物。柳寻衣何德何能,岂敢窃居腾三石之上?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如此慷慨抬举,若说没有企图……打死我也不信。”宋玉沉声附和。
“难道……少秦王的目标是柳寻衣的朋友?”冷依依灵光一闪,大胆猜测,“比如……河西秦府的秦苦?”
“不无可能。”宋玉沉吟道,“若能借柳寻衣之手拉拢秦苦入伙,对西律武宗而言无异于锦上添花。”
“在真相没有查清之前,不要妄下判断。”金复羽提醒道,“腾三石有没有被少秦王收买?洪寺拜访腾族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萧芷柔和云追月又是否知道西律武宗的事?一切我们皆拿捏不准。甚至……连石镇山抓到的细作究竟是真是假,我们也要细细斟酌。如果洪寺愚蠢,洵溱不可能让他率人进入中原,否则就是自找麻烦。可如果洪寺机谨,又岂会冒冒失失地派人四处打探消息?难道他不知道出门在外应该低调收敛,尽量少惹麻烦?”
“坞主怀疑……细作有问题?”宋玉眉头一挑,若有所思,“难道有人故意挑拨我们和少秦王的矛盾?又或者……有什么人故意放出消息引我们上钩?”
“我认为……不会。”冷依依紧紧注视着沉思不语的金复羽,解释道,“石镇山和宋玉对洪洋威逼利诱,软硬兼施,除非此人的心机城府深不可测,否则在那般严苛的处境中……不可能撒谎。”
“也有道理。”宋玉似乎对冷依依的分析颇为认同,“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坞主,我们不得不防。”
“防!当然要防!”金复羽不可置否,“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究竟要提防什么人?又该如何提防?”
“马上派人去湘西找腾三石和洪寺当面对质……”
“不!”未等情绪激动的冷依依脱口而出,金复羽已别有深意地缓缓摇头,“眼下的局势扑朔迷离,我们一动不如一静。谁是人、谁是鬼我们分辨不清,现在既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也不能彻底否定任何人,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坠入他们精心设计的陷阱。因此,我们绝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贸然行事,因为……我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
“坞主的意思是……”
“既然洪寺已率先入关,料想‘上京四府’的其他三位也将‘轮番登场’。”金复羽的眼睛微微眯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意,先不要打草惊蛇,以免引起耶律泰和其他门派的警觉。也不要召回丁傲和董宵儿,让他们继续查探袁孝的底细。你们派人死死盯住严顺和雷震,必须第一时间探清他们的去向以及投靠的门派。一旦查清‘上京四府’在中原武林的目标,‘西律武宗’站稳脚跟的第一步也将尘埃落定。到时,真相必浮出水面,局势亦柳暗花明。至于何去何从?待我们审时度势,再从长计议不迟。”
……
血蓑衣 第九百五十三章:百密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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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三,已持续三天三夜的鹅毛大雪仍未有停歇之意,地上的积雪足已没过成年男子的膝盖。
漠河一带天寒地冻,川河冰封,高悬于天际的红日宛若一幅墨画,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寒风呼啸如锋刀利剑割肉刺骨,大白天的街上竟寻不到一个行人。
知道的,当地百姓早已备足柴禾、口粮躲在家里避寒取暖,寒冬腊月往往十天八天也不出一次门,此乃当地风俗。不知道的,只看家家闭户、店店关张,还以为漠河是一座空无一人的边陲荒镇。
“大小姐!”
上午,漠河唯一的一间客栈内,行色匆匆的萧阳、苏忽、荀布道相继来到洵溱的房间,并将他们收到的密信陆续交出。
身裹羊皮袄的阿保鲁将火炉上的水壶拎到桌上,一边为萧阳三人沏茶,一边将好奇的目光投向坐在窗边,静静观阅书信的洵溱。
“什么鬼地方?简直冻死人!”苏忽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坐到火炉旁,一边缓和几乎被冻僵的身体,一边哆哆嗦嗦地连声抱怨,“这几天我们早出晚归,围着漠河四处打探苏禾的消息,却迟迟不见他的踪迹。你们说……会不会是洪寺的消息有误?”
“借他十个胆,洪寺也不敢欺骗大小姐。”萧阳冷笑道,“依我之见,苏禾确实在漠河出现过,但在我们抵达前已经离开。”
“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再找?”荀布道大嘴一撇,揶揄道,“柳寻衣‘有情有义’,对他的结拜大哥不离不弃,却也不拿我们当外人。他舍不得让唐阿富和潘雨音出去受冻,却将我们这些兄弟彻底豁出去,夜以继日地顶风冒雪,恨不能当牲口一样使唤……”
“住口!”阿保鲁脸色一沉,斥道,“柳寻衣现在是西律武宗的副宗主,尔等休要胡说八道!”
“我所言句句属实。”荀布道心有不甘地辩解,“一起来的二十几名兄弟,至少有一半承受不住如此恶劣的气候。其中大部分感到身体不适,更有几人高热不退,一直卧病不起。再折腾几天,恐怕兄弟们都会病倒。到时,只靠我们几个出去找人……纵使不被冻死也会被活活累死。”
见荀布道义愤填膺,阿保鲁面沉似水,萧阳赶忙出面圆场:“话也不能这么说,潘姑娘一介弱质女流,我们怎好与她攀比?至于柳寻衣和唐阿富……他们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我们率人在外奔波,他们同样在挨家挨户地打探苏禾的下落。”
“可……”
“有没有派人去漠河马场?”阿保鲁目不斜视地盯着欲言又止的荀布道,头也不回地向萧阳、苏忽问道,“那里可有苏禾的消息?”
“派人去过三次,可每一次皆无功而返。”苏忽无奈作答,“我们花钱向看守马场的兵油子打听,他们说从来没有见过苏禾,马场里也没有叫苏禾的人。”
“这……”
“咣啷!”
就在阿保鲁、萧阳几人各抒己见,议论纷纷之际,静观书信的洵溱突然将刚刚端起的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霎时间,杯翻茶洒,肆意横流,直将喋喋不休的阿保鲁几人惊得脸色一变,声音戛然而止。
“大小姐,你这是……”
“上京四府南下中原,一直按部就班,顺风顺水,一切尽在我们的意料与掌控之中。袁孝成功缓解虎穴龙潭的窘境,并顺利接近武当。严顺的出现可以帮秦苦制衡内部的反对势力,眼下已在河西站稳脚跟。雷震更不必提,在谢玄的安排下已渐渐融入洛阳城。西律武宗进入中原的第一步本应蒸蒸日上,欣欣向荣,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在所有人严以律己,谨小慎微的时候,依然有害群之马跳出来搅局、败兴!”
“砰!”
言至于此,洵溱似乎越想越气,一掌将书信拍在桌上,任由茶水浸透信纸,沾湿其芊芊玉手,她仍浑然不察。
“这……”
见洵溱十分罕见地大发雷霆,萧阳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踌躇半晌,阿保鲁方才硬着头皮小心试探:“是谁出了岔子?刚刚你提到袁孝、严顺、雷震皆事半功倍,难道出现意外的人是……洪寺?”
“是洪寺的侄子,洪洋!”洵溱愠怒道,“越是同宗同源,越难约束管教。信上说,洪洋仗着自己是洪寺的侄子,一向自视甚高,处处特立独行。洪寺念及叔侄情分,常常对他犯的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至洪洋愈发没有规矩,愈发胆大妄为。此次入关,洪洋竟枉顾洪寺的严令,不止一次擅自跑出去花天酒地,甚至夜不归宿。”
透过洵溱这番话不难猜出,给她通风报信的人……并非洪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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