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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洵溱,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百思不解。”阿保鲁纠结道,“柳寻衣到底有什么本事,竟让你对他的前程如此笃定?我横看竖看,怎么看他都不及洛天瑾的十分之一。更令我不解的是,少秦王一向深谋远虑,行事慎重,为何也陪着你一起犯糊涂?”
“中原富庶远胜西域,大辽若想光复仅凭西域的势力远远不够,与财雄势大的蒙古人抗衡,必须借助中原之力,此乃少秦王早已定下的‘国策’。”洵溱神情一禀,正色道,“大宋虽积贫积弱,但中原至今仍是汉人的天下。千百年来,朝代更迭,民族战乱,从未动摇过汉人对这片土地的统治,纵使强悍如蒙古,亦要利用汉人来治理汉地。我们也应如此,若想借助中原之力,必须‘以汉制汉’,正如当初我们与洛天瑾合作……”
“道理我都懂,也认同少秦王的‘国策’十分高明。然而,当初选洛天瑾时你们十分谨慎,经过千般斟酌、万般考量才下定决心。可为何选柳寻衣时却变的十分草率?恕我直言,中原武林门派众多,纵使不考虑那些已成气候的老狐狸,仅从后起之秀中随便挑选一位,哪怕是玩世不恭的秦苦……都比柳寻衣稳妥的多,可靠的多。”
“少秦王选中柳寻衣,自然有选中柳寻衣的理由。”面对振振有词的阿保鲁,洵溱的语气稍显不耐。
“什么理由?”
“你……”
“大小姐,有一女子昏倒在路边。”
突然,马车外传来萧阳的回禀,不合时宜地将洵溱与阿保鲁的谈话打断。
“昏倒便昏倒,与你何干?”阿保鲁没好气地斥责道,“你们天葬峰何时变成善堂了?”
“这……”
马车徐徐而过,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洵溱出于好奇撩开车帘向外观望,目光在无意间扫过昏死路边,满身泥污的姑娘,恰有一阵清风拂过,吹散青丝,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容。
望着似曾相识的女子,洵溱黛眉微蹙,稍作回忆登时恍然大悟,眼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惊愕之色。
“是她?”
……





血蓑衣 第八百六十九章:凤凰来仪
六个时辰前……
“哥,停车!”
“小妹,怎么了?”潘云一边勒住缰绳,一边望向从车厢钻出的潘雨音,眼中布满好奇之意。
“雨音,性命攸关,不可耍性子!”
“爹、娘,正因为性命攸关,女儿才不能一走了之。”
笃定心思的潘雨音不顾潘文夫妇的劝阻,在潘云错愕的目光中,一意孤行地跳下马车,而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朝满面愁容的潘文夫妇一连三叩首,哽咽道:“爹、娘,恕女儿不孝,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我必须回临安找柳大哥。他和贾福的对话我们听的一清二楚,什么‘一无所有’、‘将死之人’,女儿一回想起来就觉的心惊肉跳。柳大哥为救我们才重返临安,眼下他生死未卜,女儿岂能逃之夭夭?”
“傻丫头,我们一家平白无故吃上官司,皆因柳寻衣而起。”潘夫人苦口婆心地劝道,“他救我们理所应当,你有何过意不去?更何况,你就算回去又有什么本事帮他?”
“小妹,娘说的不无道理。”渐渐明白潘雨音意图的潘云不禁心生担忧,连忙劝阻,“你手无缚鸡之力,回去只会变成柳大哥的累赘,不如……”
“我不管!”潘雨音倔强道,“哪怕临安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回去一探究竟。”
“雨音,爹知道你对柳寻衣的心思,但他和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何必对他生死相随?且不论他现在的处境何其凶险,纵使他能逃过此劫,有朝一日也会遇到一位和他志同道合的女子,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潘文惆怅道,“爹是男人,深知男人对女人的心意。如果柳寻衣对你有一丝情义,爹断不会棒打鸳鸯,可他对你只有朋友之谊,并无男女之情。”
“你爹说的对!”潘夫人急忙附和,“我的傻女儿,你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喜欢你的青年才俊多如牛毛,何苦对一个不解风情的柳寻衣单相思?”
“爹、娘,你们误会女儿了!”潘雨音义正言辞地打断潘文夫妇的游说,“我对柳大哥并无男女之情,只有由衷的感激。一者,他救过我们一家的命,是我们潘家的大恩人。二者,公主曾对我善言托付。爷爷从小教育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我答应过公主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替她好好照顾柳大哥,就绝不能食言!”
“糊涂!他对我们潘家有恩,你就要以身相许不成?”潘夫人愠怒道,“一个女儿家,岂能如此轻浮?”
“娘!”潘雨音脸颊一红,语气略有几分羞恼,“你们不要再说了!我意已决,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即使你们今天阻止我,明天我也会想方设法地赶回临安。”
“你这丫头……”
“罢了!”望着义无反顾,死不旋踵的潘雨音,潘文发出一道无奈叹息,转而向气极而泣的潘夫人说道,“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夫人,我们由她去吧!”
“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儿家,孤身在外让为娘的如何放心?”潘夫人在潘文、潘云的搀扶下走上前来,紧紧抱住羞愧不已的潘雨音,抽泣道,“娘不是阻拦你,也不是责怪你。你的倔性子像极了你爷爷,也知道今日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你,但娘就是放心不下……你是我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娘,女儿向您保证,我一定不会只身犯险,一定会小心谨慎,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去姑姑家与你们重逢。”
潘雨音口中的姑姑,正是潘初八的女儿,潘文的妹妹,潘凤。
她远嫁嘉州,夫君贺虎经营一家“龙威镖局”,虽然算不上财雄势大,但至少是一方豪强。
此番家道中落,走投无路的潘文决定投奔自己的妹妹、妹夫,去嘉州颐养天年。
“小妹,你不必担心爹娘,我会好生照料。你千万照顾好自己,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就马上回来,我们等你。”
“爹、娘、哥,你们保重,我……走了!”
在一家人依依不舍的悲伤道别中,潘雨音毅然决然地返回临安。潘文夫妇、潘云愣愣地站在马车旁,默默注视着渐行渐远的潘雨音,眼泪止不住簌簌而落,直至模糊他们的视线。
……
“爹、娘,恕女儿不孝……”
房间内,昏昏沉沉的潘雨音不断呼喊着潘文夫妇,半醒半睡的恍惚梦境,尽是她与父母兄长分别时的一幕幕伤心画面。
“娘!”
满头大汗的潘雨音猛然惊醒,“腾”的一下坐起身来,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惊魂未定的眼神渐渐涌现出一丝困惑。
“这里是……”
“你醒了?”
突然,一道女子的声音自门外传来。紧接着,面色凝重的洵溱在阿保鲁的陪同下推门而入。
一见洵溱,潘雨音不禁一愣,脑中飞速回忆自己的经历。
她与父母兄长分别后,一路朝临安奔走,直至精疲力竭昏倒在路边……
心念及此,潘雨音恍然大悟,连忙起身道谢:“多谢洵溱姑娘的救命之恩。”
“潘姑娘为何孤身一人出现在荒郊野外?”洵溱好奇道,“你要去哪儿?”
“临安!”
“临安?为什么?”
“因为柳大哥为救我们一家身陷囹圄,眼下恐有危险……”言至于此,潘雨音忽然灵光一闪,迟疑道,“洵溱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巧了!我们也是为你的柳大哥而来。”
“什么意思?”望着言之凿凿的洵溱,潘雨音一脸迷惘。
“你的柳大哥昨夜差点死在临安城,幸亏我们及时出现。”阿保鲁毫不避讳地插话。
“什么?”潘雨音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洵溱沉吟道,“素闻潘姑娘追随‘天下第一神医’桃花婆婆潜心学医,不知……成效如何?”
“洵溱姑娘的意思是……”
“柳寻衣负伤已近三个时辰,一直由阿保鲁他们轮番用内力替他护住经脉,延续性命。”洵溱直言不讳,“但此法绝非长久之计,柳寻衣伤及心肺,生机一刻比一刻微弱,如果不能得到医治,只怕……活不过中午。”
“我们找来三四位郎中,可他们面对柳寻衣的伤势皆束手无策。”
“柳大哥在哪儿?”
闻听洵溱与阿保鲁的解释,思绪万千的潘雨音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慌乱,迫不及待地连声催促:“带我去见他!”
“你随我来!”
说话的功夫,洵溱带着潘雨音来到隔壁房间。
推开房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掺杂着难闻的药味扑鼻而来,直令猝不及防的潘雨音黛眉微蹙,胃海翻腾。
然而,当她火急火燎地来到床边,看到面如死灰,满身血污,胸膛赫然插着一柄利剑的柳寻衣时,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慌慌张张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如纸,口中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道惊呼。
“这……这……”
望着气若游丝,生命垂危的柳寻衣,潘雨音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坠入无尽深渊,杂乱无章的思绪彻底在脑中搅成一团浆糊。霎时间,胸闷难当,喉舌发紧,浑身颤栗,泪如雨下,这种近乎绝望的哀恸与震撼,令其呆若木鸡,久久缓不过神来。
“潘姑娘,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如果你不希望柳寻衣一命呜呼,必须马上救他!”
“我……”
面对从容不迫的洵溱,早已方寸大乱的潘雨音幡然醒悟,她先看看一动不动的柳寻衣,又看看洵溱和阿保鲁,再看看床边的一盆盆血水和一瓶瓶药材,心慌意乱的她急的原地跺脚,可又说不出所以然。纵使洵溱和阿保鲁有心帮忙,亦无从下手。
“潘姑娘,你在找什么?”
“药……药箱!”
心乔意怯的潘雨音踉踉跄跄地跑回自己的房间,而后拿着药箱跌跌撞撞地跑回来。
“必须……必须先把剑拔出来。”
惊慌失措的潘雨音半跪在鲜血淋漓的床边,忧心如焚地望着涂满金疮药却仍血流如注的伤口,颤颤巍巍地说道:“你们帮我一起……”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
“水……清水、金创药有多少要多少……再找两个壮汉按着他。”潘雨音快速说道,“拔剑的瞬间会引起常人难以忍受的剧痛,柳大哥极有可能挣扎,但宝剑插在他的胸膛触及心肺要害,绝不容有一丝一毫的错位,万一伤上加伤,纵使大罗金仙也无力回天。”
“萧阳、苏忽、荀布道!”阿保鲁高喝一声,候在门外的三人迅速闯入房间。
“你们和我一起按住柳寻衣,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让他挪动分毫。”
“没问题!”
说话的功夫,阿保鲁四人将柳寻衣的身体牢牢钳制,潘雨音从药箱中拽出一大块棉纱,小心翼翼地将它包裹在剑锋周围。
眨眼间,纯白如雪的棉纱被殷红的鲜血层层渗透,令潘雨音的芊芊十指沾满血污。
“洵溱姑娘,我力气太小,而且……也不够冷静细心。”潘雨音将可怜巴巴的目光投向一旁的洵溱,哀求道,“你能不能……替柳大哥拔剑?”
“我?”洵溱一愣,眼神变的愈发凝重,“潘姑娘,我虽不精通医道,却也略知一二。贸然拔剑凶险极大,不知……你有多少把握?”
“我不知道。”潘雨音泪流满面,语气焦急而苦涩,“我只知道如果不拔剑,柳大哥的血迟早流干。”
“你的意思是……死马当活马医?”
面对洵溱的错愕,潘雨音红唇紧抿,奋力平复自己忐忑不安的内心,从而重重点头。
“拔剑,或有一线生机。不拔剑……柳大哥必死无疑。”
……




血蓑衣 第八百七十章:死马当活
“我帮你!”
深知此事利弊的洵溱快刀斩乱麻,狠下决心一口答应,又问道:“我该怎么做?”
“我数一二三,你将柳大哥胸口的剑拔出来,速度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最重要的是……稳。”潘雨音一边替柳寻衣清理伤口,一边向洵溱反复叮嘱,“拔剑的过程不要犹豫,最好一气呵成。还有,你握剑的手千万、千万不要颤抖,此剑锋利无比,你有半寸偏颇,极有可能令柳大哥当场殒命。”
“呼!”
面对一本正经的潘雨音,心情沉重的洵溱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如此紧要关头,不紧张是骗人的。
“你们按住他,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柳大哥乱动。”潘雨音又向阿保鲁四人反复告诫,“在我说可以松手前,你们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放心吧!”阿保鲁颇为不耐地催促道,“再不动手柳寻衣可就没命了。”
“好好好!”意乱心慌的潘雨音将一会儿的步骤反复演练几遍,将手边的棉纱、血盆、金创药等物统统摆放妥当,从而将心一横,紧张的目光直直地投向神思凝重的洵溱,一字一句地说道,“洵溱姑娘,你……可以动手了。”
洵溱若有似无地轻轻点头,而后半跪于侧躺在床的柳寻衣身后,溢满汗水的双手在袖中反复攥拳,效仿拔剑的动作来回演练几次,不断调整自己的姿势与方向,以便她能一气呵成地抽出宝剑。
当一连串动作近乎行云流水时,洵溱缓缓闭上双眸,似乎在平复自己的心绪。与此同时,阿保鲁、潘雨音几人下意识地屏息凝神,竭尽所能地为她创造一个安静的氛围。
突然,洵溱睁开双眸,明亮如星的眼中迸射出两道摄人心魄的幽光,从而神情一正,双手小心翼翼地伸向近在咫尺的剑柄。
这一刻,房间内鸦雀无声,静如死寂。
“额……”
当洵溱的手指碰触剑柄的一刹那,昏迷不醒的柳寻衣突然发出一道轻吟,登时将在场之人吓的脸色一变,心脏恨不能从嗓子眼跳出来。
“没事!”
潘雨音仔细观察着柳寻衣的反应,同时朝心有余悸的洵溱轻轻点头。
洵溱一点点地将剑柄挪至掌心,并逐渐握紧,而后与潘雨音、阿保鲁几人相视一眼。众人心领神会,各自就位。
“一、二、三……拔剑!”
潘雨音一声令下,洵溱的眼神骤然一狠,紧握剑柄的双手开始慢慢向外平移。
“嘶!”
将柳寻衣胸膛生生刺穿的利剑牵连着心肺要害,以至洵溱的双手刚刚用力,柳寻衣登时从昏厥中惊醒,口中发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
钻心之痛、穿肺之苦令铁骨铮铮的七尺汉子疼的五官扭曲,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哗哗流淌。
“按住他,千万不要让他乱动!”见柳寻衣苏醒,惶惶不安的潘雨音急忙出言提醒,“柳大哥,你坚持一下,很快!很快就会过去……”
“按住他!”
无语言表的痛苦令柳寻衣全身的肌肉紧绷如铁,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道,身体拼命地扭动挣扎,以至阿保鲁、萧阳、苏忽、荀布道四人拼尽全力,仍难以将他死死按在床上。
“洵溱,快!快呀!”
濒临极限的阿保鲁恨不能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按着柳寻衣的肩膀,涨红如血,青筋暴起的脸颊剧烈抖动,如催命般咬牙切齿地向洵溱连声催促:“他妈的!死到临头还有这么大的力气……快!快点!”
“啊!”
这种延绵不绝的剧痛不同于间歇的痛楚,一浪高过一浪的虚弱感与难以承受的透骨酸心之痛紧紧交织在一起,当宝剑一寸寸地抽离他的身体时,柳寻衣感觉自己的血肉、骨骼、经脉连同五脏六腑被成千上万的利刃一片片地切开、割断、剁碎、搅烂……
前所未有的残酷折磨,令柳寻衣生不如死。
“杀了我吧!你们杀了我吧!啊……”
“柳大哥,你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望着痛苦不堪的柳寻衣如任人宰割的羔羊般声嘶力竭,疼的死去活来,潘雨音一边失声痛哭,一边放声鼓励,同时双手死死按住早已被浸成血团的棉纱,尽可能地帮他止住汩汩外冒的鲜血。
“洵溱,快!”
阿保鲁肌肉虬结的双臂由于用力过猛而变成恐怖的紫红色,萧阳、苏忽、荀布道三人的状态同样岌岌可危。
“洵溱姑娘,求求你……快一点……”
“啊!”
“砰!”
“额……”
突然,柳寻衣的右腿力道骤增,瞬间冲破萧阳的钳制,势大力沉的一脚直将精疲力竭的萧阳生生踹飞。
“洵溱,我们不行了……”
“好了!”
未等阿保鲁发出最后的警告,一直全神贯注,沉默不语的洵溱猛然掣肘,顺势将宝剑从柳寻衣的胸膛完全抽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柳寻衣剧烈挣扎的身体猛然一僵,在阿保鲁几人彻底崩溃的前一刻放弃抵抗,整个人如泄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床上,痛苦而绝望的眼中仅存的一抹生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流逝。嘴巴张张合合,呼吸愈发短促,喉咙里不时发出阵阵嘶哑哀鸣。
“潘姑娘,你看他……”
面对突然停止反抗的柳寻衣,阿保鲁先是一愣,而后看到柳寻衣愈发萎靡的眼神登时大吃一惊,匆忙拉扯正在千方百计地为柳寻衣止血的潘雨音,高声惊呼:“柳寻衣好像不行了……”
“我止不住血……我止不住血……”
心急如焚的潘雨音将一瓶又一瓶金创药洒在柳寻衣的伤口上,但无论她如何尽力,柳寻衣的伤口始终如喷泉般不断向外涌出鲜血,根本不见一丝缓和。
伴随着他忽快忽慢的心跳,温热的鲜血一股股地顺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向外喷涌,直溅的潘雨音满脸、满身片片殷红。
渐渐地,手忙脚乱,心胆俱裂的潘雨音心生绝望,甚至气急败坏。当她顺着阿保鲁的指引看向柳寻衣如蜡像般凝固的脸庞时,瞬间哭成一个泪人。
“我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柳大哥,对不起!对不起……”
羞愤交加的潘雨音眼睁睁地看着柳寻衣的身体被鲜血染透,看着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恍惚,万念俱灰的潘雨音彻底崩溃,瘫坐在床边嚎啕大哭。
俨然,这一刻的潘雨音自知回天无力,已经心灰意冷。
见状,阿保鲁几人渐渐松开对柳寻衣的钳制,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满床血污和满地狼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潘姑娘,你为何不救他?”洵溱黛眉紧蹙,难以置信地望着泣不可仰的潘雨音,呢喃道,“为何不救他?”
“对不起……对不起……”
潘雨音的口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整个人如痴如癫,仿佛已丧失理智。
“不!”
洵溱强忍着内心的复杂情绪,一个箭步冲到柳寻衣面前,一双满含不甘的美目死死盯着他愈发迷离的双眸,四目相对的瞬间,柳寻衣的眼底悄然闪过一道稍纵即逝的光泽。
“柳寻衣,我知道你能看见我,也能听见我说话……”洵溱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厉声呵斥,“听着!你不能死,绝不能死!我知道你不是不能活,而是不想活……”
然而,面对洵溱的严词厉色,柳寻衣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神愈发空洞。
“你是懦夫吗?不要让我瞧不起你!”洵溱怒道,“你尚未向自己的恩人报恩,也未向自己的仇人报仇,岂能稀里糊涂的死掉?你欠下那么多债,难道一点责任都不想承担?洛天瑾是怎么死的?赵元又是怎么死的?想想那些替你含冤受辱,命丧九泉的朋友,你对得起他们吗?再想想洛凝语、想想秦苦、想想林方大、想想许衡……你岂能如此自私,自己死的痛快,却让那些关心你的人活着受罪,你于心何忍?”
“额……”
“你妹妹呢?”见柳寻衣唇齿颤抖,似乎有些反应,洵溱眼神一变,炮语连珠似的继续道,“你没有找到自己的妹妹,没有与她相认,岂能一死了之?难道你想让自己的妹妹一辈子无依无靠,一辈子孤苦伶仃?没有你这位哥哥的保护,有人欺负她怎么办?万一她遇到像你一样的困境,被奸人迫害的走投无路又该怎么办?”
“咳咳……”
在洵溱的不断刺激下,柳寻衣死灰般的眼中渐渐涌出一丝求生的渴望。
“还有赵馨……”洵溱故作轻蔑地挑衅道,“她是你的女人,却被蒙古人抢走,难道你不觉得耻辱?难道你不想将她夺回来?你是男人,应该保护自己的女人,而不是被女人保护……”
“啊!”
在羞辱与愤怒的双重刺激下,一只脚踏入阎王殿的柳寻衣硬是被洵溱从鬼门关拽回来,几乎停滞的心脏急促而有力地重新跳动。
“我……我……”
望着神情痛苦,欲言又止的柳寻衣,洵溱赶忙附耳上前,急声道:“你想干什么?”
“我……我不能呼吸……”
柳寻衣的嘴巴拼命地张开,口鼻拼命地吸气,可任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像常人一般顺畅呼吸,血流如注的胸膛诡异地剧烈抽搐,令他的脸颊憋的通红泛紫,眼中布满血丝。
“不要心急!”洵溱凝视着游离于生死边缘的柳寻衣,信誓旦旦地说道,“只要你想活,便没人能让你死,武林盟主不行,大宋皇帝也不行!等你痊愈后,我会帮你将失去的一切一点一滴地全部夺回来。你现在不是不能呼吸,而是忘记该怎样呼吸……”
“洵溱,放弃吧!”望着刚刚恢复一丝生机又迅速坠入死亡深渊的柳寻衣,阿保鲁满眼纠结地劝道,“伤成这样,谁也救不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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