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不用查,那些人的底细肯定比江湖上任何人都干净。”金复羽打断道,“能想出鱼目混珠的妙计,又岂能想不到这些?”
“坞主英明!”宋玉钦佩道,“那些人来自天南海北,多是游手好闲的市井之徒,他们收了人家的钱,于是打着‘柳寻衣’的旗号一路朝临安而去。至于幕后主使……他们却一问三不知。追根溯源只能查到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的人,是他们花重金找人,再让他们找的人继续找人,因此抓住的大部分人都是被自己的朋友找来的,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至于张三、李四……早已人间蒸发,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被宋玉泼了一盆冷水,冷依依不禁一阵语塞。
金复羽并不急于表态,反而饶有兴致地循循善诱:“这场闹剧究竟是柳寻衣的主意?还是另有高人指点?刚刚丁傲的意思是另有其人,说说你的理由。”
“很简单,柳寻衣如今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在江湖中更是孤家寡人,势力全无。仅凭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谋划并实施这场瞒天过海的大戏。因此,他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不错!”宋玉不甘示弱地接话,“支持柳寻衣的人不仅与他交情匪浅,而且财雄势大,否则不可能营造出一种‘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乱局。”
董宵儿迟疑道:“有没有可能是……龙象山?”
“可能性微乎其微!”丁傲缓缓摇头,“龙象山远在云南,想在短短十几天内与千里之外的柳寻衣默契配合,简直难如登天。”
“可黎海棠在柳寻衣身边……”
“你太高估黎海棠的本事了。”宋玉微微一笑,耐心解释,“放眼整个江湖,能做成这件事的人本就不多,至少也是一方霸主。如果云追月亲自出手,也许有可能。但仅凭黎海棠……却是万万不可能。”
“这……”
“有没有可能是朝廷在暗中相助?”冷依依沉吟道,“柳寻衣毕竟是朝廷命官,宋廷不可能置其生死于不顾。”
“这种以假乱真的做法是十足的江湖做派,如果是朝廷帮忙……”
“不可能!”丁傲断然否决,“如果朝廷是始作俑者,此事断不会做的如此干净利索。”
“为何?”
“如果朝廷有这般大马金刀的魄力和手段,大宋岂会衰弱到今日这步田地?又岂会被蒙古人压得龟缩一隅,连头都不敢抬?”丁傲冷笑道,“凭朝廷喜欢内斗的堕落习性,他们绝不可能真心诚意地帮柳寻衣。因为有人帮忙,就一定有人拆台。若是如此,柳寻衣的行踪早已暴露,又岂能瞒到今天?”
“好一句‘有人帮忙就一定有人拆台’。”金复羽笑道,“丁傲慧眼如炬,洞若观火,将朝廷那群酒囊饭袋的习性了解的清清楚楚。”
“谢坞主!”面对金复羽的赞扬,丁傲诚惶诚恐,连忙起身拜谢。
“其实答案很简单。”金复羽蓦然转身,一双忽明忽暗的眸子来回打量着宋玉四人,别有深意地笑道,“帮柳寻衣的人必须具备三个条件,其一是生死不计的交情,其二是雄霸一方的权势,其三是……近在咫尺的地盘。整个江湖,能同时达到三个条件的人……并不多。”
“秦氏家主,秦苦!”丁傲直截了当地道出心中所想,“他和柳寻衣交情深厚,又是秦家家主,同时盘踞在河西一带,此乃柳寻衣南下的必经之路。只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柳寻衣藏起来。”
“我赞同!”宋玉应道,“利用流言蜚语混淆视听,恰恰是秦苦的惯用伎俩。”
“言之有理!”董宵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想来,猜出幕后黑手也不是一件难事……”
“乱想乱猜当然不是难事,难的是找到如山铁证。”金复羽提醒道,“你们以为清风对秦苦没有怀疑?他当然怀疑,甚至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秦苦。问题是无凭无据,纵使他是武林盟主也不能信口雌黄。”
“那去找证据……”
“找证据?”金复羽眉头一皱,似乎对冷依依的提议颇为失望,“且不论秦苦会不会留下证据,就算有证据,等你们找到不知又是猴年马月?到那时,说不定秦苦已经死了,你们辛辛苦苦找来的证据又有何用?”
“这……”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混淆自己的目标。”金复羽眺望着山峦江河,讳莫如深地笑道,“我们的目标是柳寻衣,而不是秦苦,千万不能舍本逐末,在秦苦身上徒耗精力。”
“坞主此言……老朽不敢苟同。”丁傲硬着头皮开口辩驳,“如果秦苦和柳寻衣串谋,那他一定知道柳寻衣的真正下落。”
“说的好!”金复羽不怒反笑,甚至向丁傲投去一道欣慰的目光,“我倒要问问你们,天下英雄浩浩荡荡,为何谁也找不到柳寻衣的下落,唯独秦苦可以?”
“这……”
“言者无罪,你们尽管想到什么说什么。”
在金复羽的鼓励下,宋玉吞吞吐吐地回道:“秦苦当然可以找到柳寻衣,因为他是柳寻衣的朋友……”
“正是!”金复羽神情一禀,又道,“为何柳寻衣的仇家苦寻多日而无果,但他的朋友却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他?”
“这……”
金复羽的咄咄逼问,令宋玉四人渐渐陷入混沌,一时间心乱如麻,哑口无言。
“有人踏破铁鞋无觅处,有人得来全不费工夫。”金复羽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耐心提点,“其中……是否暗藏着诛杀柳寻衣的良策?”
“嘶!”
此言一出,宋玉四人登时脸色一变,被束缚的思想仿佛瞬间挣脱,一个又一个大胆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涌入脑海。
“坞主的意思是……”沉思良久,宋玉眼前一亮,茅塞顿开,“追杀柳寻衣的良策并非清风那般守株待兔,而应该引蛇出洞?”
“引蛇出洞?”董宵儿一脸错愕,“柳寻衣天性狡猾,岂肯被我们引出来……”
“我们都是柳寻衣的仇家,当然引不出来。”宋玉解释道,“可如果是他的朋友,找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冷依依似懂非懂地追问:“那……又是怎么找?”
“怎么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能找到他。”丁傲晚宋玉一步想通要害,同时看向金复羽的眼神变的愈发崇敬,“道理就像打鱼,一个人不会钓鱼,又很想吃鱼,怎么办?最好的办法不是等鱼自己跳上岸,而是找一只鱼鹰,让它去河里替自己捕鱼。至于鱼鹰究竟用什么法子捉到鱼,根本不重要。”
“果然一点就透。”金复羽对宋玉和丁傲的领悟十分满意,“眼下的局势,柳寻衣就像一条狡猾的鱼,江湖群雄就像想吃鱼但不会钓鱼的人,他们统统用错了方法,结果非但捉不住鱼,反而被鱼耍的团团转。既然你们已发现‘捕鱼’的技巧,接下来只需找一只乖乖听话的鱼鹰即可。”
“鱼鹰……”董宵儿恍然大悟,“坞主的意思是找一位柳寻衣信任的朋友,让他替我们引蛇出洞。”
“不错!”
“这……可能吗?”冷依依面露踌躇,“能被柳寻衣信任的人,也一定很信任柳寻衣。正如秦苦,与柳寻衣的交情固若金汤,岂肯乖乖听我们的话?”
“让一个人听话无外乎两种方法,要么威逼,要么利诱。眼下,柳寻衣正值生死关头,能让他相信的朋友,一定不惧怕威逼,至于利诱……”
言至于此,宋玉与金复羽对视一眼,眉宇间不约而同地涌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古怪之意,从而胸有成竹地笑道:“我知道一人,既是柳寻衣的朋友,又能被我们利诱,乖乖听话。”
“既然你已有计划,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遵命!”
宋玉欣然领命,欲转身离去,却被冷依依匆匆拦下。
“你和坞主究竟在打什么哑迷?‘鱼鹰’到底是谁?”
面对冷依依、董宵儿、丁傲紧张而期待的眼神,宋玉不禁面露犹豫,转而将询问的目光投向金复羽,见其微微点头,方才神情一缓,面露诡笑。
“我找的‘鱼鹰’是……无情剑客,唐阿富!”
……
血蓑衣 第八百二十五章:外强中干(一)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可或缺的。哪怕他是名震天下,主宰一方的武林霸主?
洛天瑾的死,确实在洛阳城上上下下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波,甚至连官府都下令全城吊唁三月,期间禁红、禁喜、禁娼、禁赌……几乎令洛阳百业停滞,百姓的生活因此受到极大的冲击。
然而,伴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洛天瑾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曾几何时万众瞩目,人人敬仰的“北贤王”,而今已彻底沦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戏谑谈资。
此情此景,恰如当年被贤王府一夜除名的金刀门和铁掌帮。
死去的洛天瑾,与早已沦为冢中枯骨的郑天雕、诸葛雄并无不同,任你在世时耀武扬威,风光无限,死后依旧是明日黄花。变成人人可谈论、人人可笑骂、人人可编排的“江湖故人”。
短短数月,洛阳城已恢复如初,繁华重现。
市井街巷,大小商铺每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茶楼酒肆、赌坊妓院依旧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一切的一切,与洛天瑾在世时如出一辙。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转眼又到八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
城中四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家家户户欢聚一堂,其乐融融。街上行人来往,个个喜笑盈腮,热情洋溢,浓郁的节日气氛足可窥见一斑。
今日的贤王府同样热闹非凡。更准确的说,是一如既往的“嘈杂”。
自从洛天瑾死后,贤王府几乎日日有人拜访,夜夜有人登门,大都是来往于此的江湖过客,借吊唁之名打探柳寻衣的底细,以抢夺清风与凌潇潇许下的丰厚报酬。
毕竟,柳寻衣曾是贤王府的黑执扇,在此生活数年。若问江湖中有谁熟悉他的习性?前十名里至少有八名是贤王府弟子。哪怕只是一名寻常弟子,他对柳寻衣的认识也远比外人全面深刻。
再加上这段时间江湖中四处冒出“柳寻衣”,以至不少邀功心切的人争相到来,要么向贤王府提供线索,要么直接将“柳寻衣”绑送上门。
只可惜,一切只是虚假繁荣。长期以来,既没有一条线索经得起推敲,亦没有一位“柳寻衣”货真价实。
结果是江湖群雄大失所望,悻悻而归。贤王府众人通宵达旦,头晕脑胀。
为免应接不暇,被人鱼目混珠,贤王府的“新主子”谢玄下令于府门外连设三道屏障,分别由林方大、苏堂、洛棋把守,由他们逐一应对查问,将那些冒名顶替的“柳寻衣”和子虚乌有的线索统统拒之府外。
谢玄的方法立竿见影,尤其是对百事缠身,忧心忡忡的凌潇潇,更是难得的清净。
洛天瑾的死令洛凝语遭受沉痛打击,以至性情大变,昔日活泼开朗,古灵精怪的“大小姐”彻底变成一位悲观厌世,郁郁寡欢的“苦命人”。
如今,儿子洛鸿轩依旧昏迷不醒,女儿洛凝语又日渐憔悴,令身为人母的凌潇潇愁肠百结,寝食难安,却又无可奈何。
即使中秋佳节,凌潇潇也提不起丝毫兴趣。贤王府上下沉闷而压抑,一点喜气都没有,简直与洛天瑾在世时判若天地。
清晨,凌潇潇和往常一样分别探望洛鸿轩和洛凝语,而后怀着一颗沉重疲惫的心回到自己的房间,并将一众婢女统统屏退。
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静静注视着铜镜中的自己,愈发浓艳的妆容下是一张愈发枯瘦而老态的面容,再好的胭脂水粉也难以遮掩她由内而外的颓唐与憔悴。
常言道“相由心生”,由于她内心的险恶狡诈,以及谋害亲夫的蛇蝎行径,令其原本端庄俊秀,雍容华贵的相貌,在日复一日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削瘦的身姿,枯萎的面容,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尖酸刻薄之感。
不知不觉,两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淌落而下。
虽然凌潇潇的眼神依旧冷漠,表情依旧淡然,实则她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痛不欲生。
俨然,对洛天瑾狂风暴雨般的“复仇”,并没有为她带来想象中的快乐。相反,她在失去洛天瑾的同时,亦失去自己的人生,令其彻底迷失在昏暗而肮脏的无尽深渊。
在外人面前,凌潇潇无时无刻都要带着一张面具,一张写满“骄傲”与“坚强”的虚伪面具。唯有独处时,掩埋在内心深处的悲伤才会情不自禁地冲破枷锁,悄然流露。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凌潇潇如今的生活看似风平浪静,得心应手,实则却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砰、砰砰!”
突然,紧闭的房门被人叩响,令默默垂泪的凌潇潇精神一震,迅速抹去脸上的泪痕,头也不回地说道:“进来吧!”
“吱!”
一声轻响,门分左右,神思凝重的谢玄缓缓步入房中。
今日的谢玄,同样与昔日意气风发的“谢二爷”判若两人。两鬓斑白,皱纹丛生,愈发深邃的眼神已有几分浑浊,原本苍劲挺拔的身姿亦变的有些佝偻。
短短数月,谢玄仿佛老了几十岁。
“拜见夫人。”
行至近前,谢玄朝凌潇潇拱手而拜,态度毕恭毕敬,语气却寡淡如水,声音也不像当初那般浑厚洪亮,反而有些低沉嘶哑,似乎……有气无力。
“如今的你已贵为贤王府的府主,因此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谨。”凌潇潇并未转身,而是透过铜镜观察谢玄的反应。
“夫人终究是夫人,无论什么时候谢某都不能僭越礼法。”谢玄淡淡地说道,“夫人突然找我,不知有何吩咐?”
“你我同住一府,却难得见上一面。”凌潇潇望着镜中低眉垂目的谢玄,似笑非笑地说道,“今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找你闲聊几句。”
“有劳夫人惦记,谢某受之有愧。”谢玄心知凌潇潇在故作寒暄,但他并未道破,反应依旧平淡无奇。
凌潇潇一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这几日可有柳寻衣的线索?”
“江湖上沸沸扬扬的消息目前没有一则是真的,柳寻衣至今下落不明。”
“一夜之间,各种流言蜚语,冒名顶替搅得江湖不得安宁,看来……是有人在暗中帮柳寻衣绝处逢生。”凌潇潇幽幽地说道,“此事,你有何高见?”
“连清风盟主都束手无策,谢某一介莽夫,又岂敢谈什么高见?”谢玄谦逊道,“就算有人帮柳寻衣瞒天过海,我们也找不出一点证据。那些假冒柳寻衣的人大都身家清白,他们口中的‘张三’、‘李四’八成也是化名,想在偌大的江湖找出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
“此事你要多多上心,切不可怠慢。”凌潇潇叮嘱道,“柳寻衣必须为瑾哥的死付出代价,他一日不死,你我一日不得安宁。”
“记下了!”谢玄拱手领命,语气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对追杀柳寻衣这件事,似乎不是很上心。”凌潇潇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盯着镜中神情木讷的谢玄,别有深意地问道,“你明知江湖上有人鱼目混珠,却依旧被人牵着鼻子走,将精力白白浪费在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上,反而对柳寻衣的真正下落兴致缺缺。怎么?你是不想替瑾哥报仇?还是认为柳寻衣……罪不至死?”
凌潇潇此言一出,谢玄古井不波的眼中陡然闪过一抹慌乱之意。
其实,在追杀柳寻衣这件事上,谢玄一直在避重就轻。原因无他,只因谢玄知道柳寻衣是洛天瑾的骨肉,并且洛天瑾死前不止一次向他托孤。
出于对先主的赤胆忠心,谢玄一直在竭尽所能的左右逢源。一边装出一副忙的不可开交的疲惫模样,应付清风和凌潇潇的不断施压。一边装傻充愣,故意被江湖流言牵着鼻子走,凡是有可能触及柳寻衣的真相,他统统选择视而不见。
“夫人明鉴,谢某这段时间一直在悉心追查柳寻衣的下落,万万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柳寻衣太过狡猾,自从他最后一次在京北大营露面,仿佛人间蒸发,再也没有其他消息。”
“能让柳寻衣在河西‘人间蒸发’,绝非一般人可以做到,无非是蒙古人或者秦家。”凌潇潇提醒道,“既然他出现在京北大营的消息广为流传,说明蒙古人无意替他保密,更无意帮他。如此一来,只剩秦家。你为何不从秦苦入手……”
“夫人所言甚是,秦苦……确有嫌疑。”谢玄故作为难,吞吞吐吐,“只不过,秦苦今非昔比,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流落江湖的毛头小子,而是手握大权的秦氏家主。眼下无凭无据,莫说谢某不敢贸然上门,即便是清风盟主……怕也不便向他兴师问罪。”
“借口!”凌潇潇脸色一沉,语气变得愈发不善,“我爹是武林盟主,于情于理他必须保持中立,遇事秉持公正严明。但你不一样,你是贤王府的新主人,是瑾哥的好兄弟,纵使做出一些过激之举也是人之常情,相信天下人不会胡乱妄议。可如今,你竟用‘无凭无据,不敢贸然上门’这样的借口装聋作哑,任由柳寻衣和秦苦唱双簧,你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而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敢掉以轻心,是不是太讽刺了?用这样的借口搪塞我,又是不是太牵强了?”
“夫人,我……”
“归根到底,你一直怀恨在心的人并不是柳寻衣,而是我!”凌潇潇厉声道,“你故意放纵柳寻衣,目的是报复我,甚至是报复我爹。你想看我们父女无计可施,想让我们身败名裂,从而被中原武林耻笑,被天下英雄唾弃!”
……
血蓑衣 第八百二十六章:外强中干(二)
“夫人何出此言?谢某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万万不敢有此念头!”
“谢玄,我要提醒你,遭逢大变的贤王府之所以没有衰亡,之所以没有遭受排挤,之所以好端端地活到今天,全仗我爹和武当的庇佑。如今,我们与武当唇齿相依,荣辱与共。倘若我爹遭遇变故,仅凭贤王府现在的力量,岂能在风雨飘摇,虎狼横行的江湖中苟全?洛阳乃北方繁盛之地,外边不知有多少人觊觎贤王府的利益?又有多少人日思夜盼取我们而代之?”
“夫人居安思危,谢某佩服……”
“你要记住,覆巢之下无完卵!”凌潇潇眼神一寒,出言威胁,“休要以为我们父女落难,你能置身事外。从你背叛瑾哥的那天起,我们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一旦东窗事发,对你我皆没有半点好处!”
凌潇潇的威吓,令谢玄羞愤难当,恨不能一掌拍碎她的脑袋。
只可惜,谢玄纵使怒火滔天,却不能不考虑重伤未愈的洛鸿轩及痛失父爱的洛凝语。凌潇潇再坏,可她终究是洛天瑾的发妻,是洛鸿轩与洛凝语的亲娘。再加上她与武当的血脉之亲,令其成为贤王府苟延残喘的最大依仗。
一旦凌潇潇出现意外,谢玄第一个对不起的人便是洛天瑾。无论是为洛家的一双儿女,还是为洛天瑾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谢玄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毁于一旦。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在乎洛天瑾的“心血”。
若非如此,谢玄早已在洛天瑾出事当夜随他而去,又何必含羞忍辱地苟且偷生?
心念及此,谢玄不得不再一次选择隐忍:“夫人此言振聋发聩,令谢某万分惶恐。我有自知之明,断不敢暗藏祸心,更不敢与武林盟主为敌。”
“并非我强人所难,实在是迫不得已。”见谢玄噤若寒蝉,凌潇潇方才心满意足,从而神情一缓,淡淡地说道,“我爹以武林盟主之尊发出江湖追杀令,至今已有大半年,可柳寻衣仍不知所踪。继续耽搁下去,非但贤王府颜面无存,就连我爹……也要遭人非议。”
“谢某明白……”
“还有,外人追杀柳寻衣图的是名利,人家可以帮忙,也可以不帮,谁也不能强求。但我们不同,我们要替瑾哥报仇,要尽自己的本分。当然,也要保住我爹的威望。”凌潇潇再三告诫,“即使天下人都对柳寻衣失去兴趣,甚至对他网开一面,我们也要追查到底,不死不休。外人终究是外人,趋利避害是他们的本性。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绝不能指望外人,应该依靠自己,因为只有自己最懂自己的痛。”
“谢某一定全力追查柳寻衣的下落,给夫人和清风盟主一个满意的交代……”
“不仅给我们,也是给你和瑾哥一个满意的交代。”
“谢某谨记。”此时,谢玄不想在凌潇潇面前多留一刻,故而主动告辞,“若无其他吩咐,谢某先行告退……”
“等一下!”
未等谢玄离去,凌潇潇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有一事,我想……再问你一遍。”
“夫人说的是……”
“瑾哥与萧芷柔那个贱人留下一对野种,至今存活于世。我已猜出其中一个野种是云剑萍,但她毕竟是女儿家,掀不起什么风浪。”凌潇潇的眼中寒光乍现,脸上的肌肉由于内心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真正令我如芒在背,如刺在心的是另一个野种,却不知……他是何人?”
“这……”
被凌潇潇旧事重提,谢玄不禁面露愕然,回答与前几次如出一辙:“连夫人都猜不出他的身份,谢某又如何知晓?”
“你真不知道?”凌潇潇蓦然转身,一双精明的眸子死死盯着表情憨实的谢玄,仿佛要洞悉他的内心,“你可是瑾哥最信任的人,你们兄弟一向无话不说,难道……他真的没有提过这件事?”
谢玄故作苦思冥想,从而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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