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此事说来有些难以启齿,可不说又不踏实……”
“你既敢连夜闯入我的大帐,就已经打定直言不讳的念头,现在又何必故作谨慎?”忽烈不耐道,“你的心思瞒不过本王,不必装腔作势,直说吧!无论说出什么,本王都恕你无罪。”
“遵命!”
忽烈此言,犹如喂龙羽吃下一颗定心丸,故而不再矫情,左右环顾一圈,确认帐中再无其他人后,方才压低声音,将丁轻鸿告诉他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娓娓道出。
一炷香的功夫,忽烈的脸色伴随着龙羽的讲述一变再变,好奇、惊愕、愠怒、狐疑、凝重……
待龙羽话音落下,忽烈的脸上已布满阴郁困惑。复杂而深邃的双眸精光涌动,忽明忽暗。虽一言未发,但身上散发出的愠恚之气,却令人不寒而栗。
“难怪那位柳大人今天的反应如此奇怪,言谈举止表面恭敬,实则处处透着不满。”忽烈眉头紧锁,喃喃自语,“本王原以为他是因为你对大宋的羞辱而耿耿于怀,现在看来……他的针锋相对却是另有缘由。”
“正是。”龙羽的眼中杀机尽显,伺机怂恿,“但我认为最可恨的并非柳寻衣,而是大宋皇帝。他明明知道柳寻衣和赵馨……暧昧不清,却仍恬不知耻地派赵馨与王爷和亲,用心险恶,死不足惜。倘若此事宣扬出去,王爷颜面何存?蒙古王族颜面何存?”
“别急!”忽烈缓缓摆手,沉吟道,“此事的真伪及背后的缘由仍有待查清,尤其是丁轻鸿……他是不是大宋皇帝钦点的送亲太监?”
“不错。”
“咄咄怪事!既然他是大宋朝廷派来的人,又为何自己拆自己的台?”忽烈神思一凝,一语道出要害,“什么钦佩本王的英雄气概、什么良心不安……统统都是他的托辞,连三岁孩童都骗不了。”
“王爷的意思是……丁轻鸿所言有虚?”
“此事非同小可,谅他没胆子拿‘大宋和亲使’与本王的爱妃造谣生事。更何况,他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敢和柳寻衣当面对质,想来此事并非空穴来风。因此,虚……倒未必是虚言。令我不解的是,丁轻鸿既然早知此事,为何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见到本王后才说,他的用意究竟是什么?”
“丁轻鸿的解释是苏禾和柳寻衣曾威胁他……”
“如果真受威胁,他今天又岂敢告诉你?”忽烈笃定道,“本王断言,丁轻鸿是故意缄默不言,等见到我后才将柳寻衣和赵馨的秘密说出来。”
“为什么?”在忽烈的引导下,龙羽渐渐意识到此事的蹊跷。
“一个大宋皇帝身边的宦官,为何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这件事?丁轻鸿很清楚,他将此事和盘托出,必将掀起轩然大波,甚至令蒙宋结怨,闹出更大的乱子……即便如此,他仍将秘密告诉你,足见此人用心不善,绝对另有图谋。本王猜想……他也许想借此事激怒我,从而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
“借刀杀人?”龙羽大惊失色。
“借本王之手,杀死柳寻衣和赵馨,甚至破坏蒙宋修睦,引起两国战端。”忽烈讳莫如深道,“本王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我绝不会听之任之,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会被他的鬼蜮伎俩蒙骗利用。”
“王爷的意思是……”
“派人盯住丁轻鸿,避免他与其他人接触,更不许他再向其他人提起此事。至于柳寻衣和赵馨的关系……暂时不要向外宣扬,待本王查清后再做决断。”
“王爷打算如何追查……”
“不该问的不要问。”忽烈蓦然打断,“龙羽,你要忘记今夜听到的一切,本王也没有见过你。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皆与你无关。”
“可此事关系到王爷和蒙古的颜面……”
“回去盯着丁轻鸿,如果走漏消息,本王拿你是问。”未等龙羽辩驳,忽烈已颇为不耐地摆摆手,而后大步流星地朝帐外走去。
然而,当忽烈行至帐门时,他却突然停下脚步,在龙羽愤懑而不甘的眼神下,头也不回地冒出一句:“你今天挨的一百军棍,真是一点也不冤枉。”
……
血蓑衣 第七百八十九章:斫轮老手(一)
“民女知道公主吃不惯漠北的食物,因此特意为你熬了一碗莲子羹。”
帐内,潘雨音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端到赵馨面前,但她似乎食欲不振,只是敷衍着轻抿一口,再也不肯多吃。
“公主……”
“你怎知我喜欢莲子羹?”未等潘雨音苦心相劝,赵馨已面露狐疑,幽幽开口,“莫非是……柳大人告诉你的?”
“这……”被赵馨道破玄机,潘雨音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尴尬,扭捏道,“公主勿怪,这里是蒙古王爷的行营,不比一路而来的客栈,因此柳大哥不能随心所欲地照顾公主,只能借民女之手……”
“傻丫头,我与柳大人早已‘约法三章’,又岂会怪他不来看我?”
虽然提起柳寻衣时,赵馨的态度平淡无奇,可不知为何?当她听到潘雨音承认这碗莲子羹是柳寻衣的“杰作”时,竟下意识地接过粥碗,一口接一口地慢慢享用起来。
“眼下我们受制于人,很多消息都不能及时通传,难免辛苦你多跑几趟。”
“公主千万不要和民女见外,我一路而来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柳大哥难过而束手无策。如今能帮你们传递消息,也算没有白来一趟。”
“雨音,你真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仅知书达理,而且玲珑聪慧,寻衣……柳大人能娶你为妻,实在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闻言,潘雨音的脸上泛出一抹绯红,匆忙辩解:“我和柳大哥成亲只是逢场作戏,其实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
“好好好!”赵馨莞尔一笑,伸手在潘雨音的鼻尖上轻轻一点,揶揄道,“你们什么关系也没有,我让你照顾他难免有些强人所难,让潘姑娘受委屈了……”
“哪儿有强人所难?民女从未觉得委屈……”
言至于此,潘雨音突然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险些错口失言,声音戛然而止,俊俏的脸蛋更如熟透的苹果般红彤彤的,只恨不能咬上一口。
见潘雨音这副既娇羞又嗔怒的可人模样,赵馨忍俊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难得见到赵馨的笑容,潘雨音稍稍一愣,从而心生释怀,和她一起大笑起来。
二女于帐中欢声笑语,悦耳之音脆如银铃,令帐外的护卫们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什么事让你们如此高兴?能否说于本王听听?”
就在赵馨与潘雨音渐渐忘却烦忧,相谈甚欢之际,一道浑厚而略显戏谑的声音陡然自帐外响起,紧接着帐帘撩开,面带微笑的忽烈在殷战的陪同下缓步走入帐中。
面对突如其来的忽烈,赵馨与潘雨音的谈笑瞬间止息,甚至连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谨慎之意。
“怎么?是不是本王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二位的兴致?”忽烈煞有介事地问道,布满好奇的眼中甚至夹杂着一丝愧疚之意。
“见过王爷!”
幡然醒悟的赵馨和潘雨音匆忙起身,一齐朝忽烈欠身施礼。
“是本王不请自来,该施礼赔罪的人是我。”言罢,忽烈竟一本正经地朝满眼惊愕的二女拱手一拜。
“王爷大礼,我们万万承受不起!”面对忽烈出其不意的谦卑,赵馨不禁方寸大乱,匆忙开口劝阻。
“咳咳!”寒暄作罢,殷战轻咳两声,插话道,“王爷有事与王妃一叙,劳烦潘姑娘暂时回避……”
“不得无礼!”殷战话音未落,忽烈陡然喝断,“潘姑娘是爱妃的朋友,即是本王的朋友,岂容你没大没小?”
“末将知罪!”
“那个……天色已晚,我也该回去了。”潘雨音审时度势,主动请辞,“王爷、公主,你们慢慢谈,民女先行告退!”
言罢,满心担忧的潘雨音深深看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赵馨,而后在殷战的陪同下缓缓退出大帐。
片刻之后,帐中只剩神情莫名的忽烈和六神无主的赵馨,二人沉默不语,气氛变的有些微妙。
值得一提的是,从忽烈进入大帐至此,其耐人寻味的目光一直盯着赵馨,从未挪开半分。
“爱妃……”
当忽烈下意识地朝赵馨走近时,赵馨竟吓的身子一颤,双脚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后退两步。
见状,忽烈刚刚迈出半步的脚登时一滞,而后又缓缓退回来。
“你害怕我?”忽烈的眼神十分柔和,声音亦温淡如水,“为什么?”
“王爷说笑了,我……为何怕你?”赵馨知道忽烈在蒙古的地位何其尊崇,更知道自己和亲的使命是拉拢、取悦忽烈,因此她心中虽对忽烈十分忌惮,但嘴上却宁死不能承认。
“如果你不怕我,为何不敢正视本王的眼睛?”
“我……”赵馨下意识地抬眼,可当她看到忽烈那双精光涌现的凤目时,顿时心中一慌,情难自已地将目光匆匆挪开,含糊其辞道,“我……我只是……”
“本王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见到你之前,我认为这桩和亲只是一场权谋,而你……不过是大宋为求自保而付出的一件祭品。”忽烈直言不讳,字字珠玑,“但我今天看见你之后,心意变了。你并非一件贡品,而是本王的爱妃,是一生一世只属于我的女人。”
“王爷此言……何意?”此刻,赵馨缩在袖中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攥紧拳头,掌心溢满汗水。
“意思是本王对你十分中意,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认准了你。”忽烈笑声爽朗,直抒胸臆,这是蒙古汉子特有的豁达与豪迈,“在我们草原,男女之情根本不需要那么多曲折,更不像你们中原人那般扭扭捏捏,凡事都讲一个‘日久生情’。对本王而言,女人没有那么多麻烦。只需一眼,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赵馨生平从未见过忽烈这样的男人,一时间心乱如麻,竟是哑口无言。
“既然本王认定你,那你此生就是我的女人,纵使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忽烈言辞恳切,滔滔不绝,根本不给赵馨思考的机会,“同样,本王认定你,便会一生一世疼惜你、体贴你、呵护你,绝不会让人欺负你,更不会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那种话太肉麻,本王说不出来。但至少这辈子……本王发誓只认你做我的女人,虽不是唯一的女人,却是唯一放在这里的女人。”
言罢,忽烈挥拳朝自己的心口狠狠一捶,登时发出一声闷响,令赵馨的身体再度一颤。
面对如此直言不讳的强势表白,赵馨既惊诧又错愕,既慌张又茫然,既迟疑又担忧。
“王爷,你……”
“本王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也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忽烈故作高深地仰天大笑,转而坐于桌旁,径自斟满两杯奶酒,端起其中一杯一饮而尽,笃定道,“本王是草原的英雄,是蒙古的王族,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是你想象中的山寨大王,更不是强盗土匪。天下想嫁给我的女人足以挤满整片科尔沁草原,我想得到一个女人,根本不需要动用你担心的那种卑鄙手段。本王认准你做我唯一的女人,首先会给予你尊重。同样,你也要认准我做你唯一的男人。因此,本王在得到你的人之前,必先要得到你的心。我绝不允许与我同床共枕的女人……心里想着其他男人。背叛,非但对本王是奇耻大辱,对草原上任何一个勇士都是莫大的羞辱。”
望着信誓旦旦的忽烈,听到他言之凿凿的承诺,赵馨那颗高高悬起的心不知不觉间踏实许多。
虽然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可不知为何?赵馨对忽烈许下的承诺十分相信,而且是没有任何理由的相信。
或许正如忽烈所言,他是草原的英雄,是蒙古的王族,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啊!顶天立地的汉子必是一口吐沫一个钉,又岂会两面三刀,阳奉阴违?
“王爷深明大义,我……敬你一杯。”
如释重负的赵馨盈盈一拜,而后鼓足勇气试探着朝忽烈走近两步。见忽烈神情坦荡,并无恶意,赵馨的胆子再大一些,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对面,颤颤巍巍地端起奶酒,欲效仿他一饮而尽。
“爱妃,本王愿与你坦诚相待,却不知……你是否愿意对本王吐露心声?”
未等赵馨举杯,忽烈突然话锋一转,一句猝不及防的质问,令赵馨动作一僵,一抹不祥的预感迅速自心底攀升。
“王爷……想说什么?”
“本王对你们汉人的儒学典籍颇有研究,十分敬佩并且认同其中大部分的教化,唯独对‘中庸’……不甚喜欢。”忽烈话里有话地说道,“尤其是人与人的交往,中庸之道只会让人心变的越来越复杂,越来越难测,越来越多疑,远不如我们蒙古人的直爽更具诚意。本王不喜欢绕圈子,对喜欢的女人更不必藏着掖着。因此,本王今日有三问,希望爱妃能如实作答。”
赵馨惶惶不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布满忐忑之意,慎重道:“王爷请问。”
“其一,爱妃与‘大宋和亲使’柳寻衣是否青梅竹马,互有情愫?其二,爱妃是否为救柳寻衣的性命与苏禾串通,一起力荐他担任‘大宋和亲使’?其三……”
言至于此,忽烈的语气陡然一滞,眼中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复杂纠结,踌躇再三,方才一字一句地艰难开口:“其三,爱妃是否与柳寻衣行过苟且之事?换言之,如今的你……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一连三问,犹如万箭穿心,令赵馨心中一沉,脸色骤变,五指下意识地松开,满满一杯奶酒“咣啷”一声摔落在地。
顷刻间,玉杯破碎,酒香四溢,萦绕在忽烈与赵馨之间,渐渐弥漫至整座大帐。
……
血蓑衣 第七百九十章:斫轮老手(二)
一切来得太突然,令赵馨猝不及防。
她不知道忽烈是从什么地方得知自己和柳寻衣的事?更不清楚忽烈对他们的事知道多少?至于忽烈对此事能否容忍?又能容忍到何等地步?乃至他连夜前来,究竟是“打探消息”还是“兴师问罪”?一切的一切,赵馨全然无知,更是毫无头绪。
因此,面对忽烈看似平静实则暗藏凶险的一连三问,赵馨既不知该如何作答,亦不敢贸然作答。
望着面色苍白,眼神颤抖的赵馨,忽烈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攥住,压抑而紧迫。这一刻,他既渴望得到赵馨的回答,又惧怕赵馨的回答,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出的纠结。
“为何一言不发?”沉寂片刻,忽烈率先打破沉默,“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我……”赵馨担心自己言出有失,故而在心中反复斟酌,吞吞吐吐道,“我不太明白王爷的意思……”
闻言,忽烈的脸上难以掩饰地涌出一丝失落之意,心有不甘地说道:“本王已经知道你和柳寻衣的关系,但我并没有雷霆大怒,更没有下令拿人。并非本王不相信我听到的消息,而是我……更想听到你的解释。”
“我……”
“如果你一再敷衍,则是逼本王承认你与他有私情,甚至逼本王……对你们赶尽杀绝,以泄心中之愤。”忽烈的语气平淡如水,不参杂一丝感情,“你是大宋的公主,应该很清楚皇族的颜面对于一个国家究竟意味着什么?一旦此事坐实,纵使本王不杀你们,大汗和其他族人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为此付出惨痛代价的……可远远不止你们二人。”
不知是不是被忽烈的威胁激出怒气,原本唯唯诺诺的赵馨突然神情一禀,一双满含轻蔑的眼眸毫不避讳地与忽烈审视的目光针锋相对,愤愤不平地反问道:“难道没有这件事,大宋就不必付出惨痛的代价吗?你口口声声与我坦诚相待,貌似诚意十足,可实际上却是虚情假意,暗藏祸心。”
“这……”见赵馨突然翻脸,忽烈不禁一愣,错愕道,“这话从何说起?莫不是倒打一耙?”
“从何说起?”赵馨鄙夷道,“就从你假借云牙镇之事,意图侵占我大宋三府之地的事开始说起。”
“你说什么?”
“我本以为宋蒙和亲意味着两国修睦,但现在看来……你们根本不是诚心议和,从始至终只是一场闹剧罢了。”赵馨强忍着内心对忽烈的忌惮,振振有词,“也许连闹剧都不如,而是你们精心设计的一场阴谋。所谓‘和亲’,无非是趁机向大宋诈敛钱粮,以解你们西征大军粮草不济、军饷亏空的困局。你觊觎大宋三府之地,却美其名曰替云牙镇死去的军士报仇,实则是想在兴元三府横征暴敛,以充军备。说到底,你们从未放弃过举兵南犯的计划,眼下只是战局不利,兵马钱粮一时间难以周转罢了。呵,我们真是愚蠢,倒也应了那句俗语,‘被人卖了都不知道,甚至还在帮人家数钱’。”
“这……”被赵馨一语道破天机,忽烈暗吃一惊,但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反而故作懵懂,“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话一出口,忽烈的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从而恍然大悟,不悦道:“是潘雨音告诉你的?或者说……是柳寻衣让潘雨音告诉你的?”
“是又如何?”
“本王说过,军国大计是男人的事,女人不必过问……”
“不必过问?还是不敢让我过问?”
被赵馨不甘示弱地反唇相讥,忽烈难免有些颜面无光,愠怒道:“千军万马本王也浑然无惧,更何况你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本王有何不敢?”
“我虽手无缚鸡之力,却是离你最近的人。”赵馨嗔怒道,“如果我想杀你,你这辈子都休想睡的踏实。”
“你敢威胁本王?”忽烈的眼中寒光闪烁,语气变得愈发冷厉。
“大宋受你们的威胁还少吗?”赵馨大义凛然,寸步不让,“我知道蒙古兵强马壮,可大宋虽弱但傲骨犹存,想让我们不战而降,万万不可能。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也不必再故作仁慈,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言罢,赵馨将眼睛一闭,俨然一副视死如归的坚定模样。
望着性情倔强,宁死不屈的赵馨,忽烈紧紧握拳的双手竟然缓缓松开,阴云密布的脸上更是神情一换,怒意与杀气转眼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别有深意的赞叹与欣慰。
“好!好好!”忽烈放声大笑,豪气冲天,“不愧是本王认准的女人,丹心碧血,傲骨欺霜,果然与众不同。本王现在越来越喜欢你,不仅仅喜欢你的秀外慧中,更喜欢你的率真性情。想来,世上也只有你这般敢怒敢言,不畏生死的女子配做本王的女人。未来能与我忽烈纵横四海,雄霸天下的人,非你赵馨不可!”
“你……”忽烈的赞扬,令一心赴死的赵馨大感意外,一时间心中又惊又疑,又气又恼,“你这是什么意思?留着我的命……难道不怕我日后杀了你?”
“如果你认定本王是你此生唯一的男人,又岂会舍得杀我?”忽烈满不在乎地大手一挥,而后话锋一转,又道,“你固然冰雪聪明,却难免意气用事,此一节……日后仍需慢慢磨练。”
“什么意思?”赵馨一怔,俨然没听懂忽烈的弦外之音。
“你和柳寻衣对本王的揣测,根本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忽烈正色道,“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未曾见过蒙古的西征大军,何以断言战事不利,粮草不济?你们未曾看见我率兵南下,又何以断言本王有南犯大宋的意图?难道只因为本王向柳寻衣讨要三府之地?如此妄下定论,会不会太过武断?”
“这……”
“如果本王也像你们这般武断,得知你与柳寻衣的陈年旧事后,早就下令将你们千刀万剐,又何必站在这里听你奚落?”忽烈不急不缓地说道,“既然柳寻衣将割让三府的事告诉你,想必也应该告诉你大汗为何对你们避而不见。云牙镇风波,是我蒙古百年不遇的奇耻大辱,大汗对此耿耿于怀,如果不能妥善解决,后果不堪设想。本王提出接管兴元三府,看似趁人之危,实则是为延续两国修睦。殊知,一旦大汗忍无可忍,一声令下挥师南犯,到时就连本王也休想阻拦。就算不开战,大汗为报仇雪耻,也必将云牙镇方圆二百里的百姓屠戮殆尽,以此祭奠八百军士的在天英灵,难道……这是你们想看到的结局?”
“这……”忽烈的一席话令赵馨心生踌躇,对军国大事知之甚少的她,此时已彻底混淆,根本分不清究竟谁对谁错,“你说的……都是真的?”
“如果你因为三府的事而误会本王是狡诈小人,那才是天下第一大冤案。”忽烈并未直言作答,而是用一句模棱两可的戏谑打消赵馨对他的怀疑。
望着将信将疑,犹豫不定的赵馨,忽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郑重其事地问道:“爱妃,本王对你有问必答,未有一丝隐瞒,现在……你能否回答本王的三个问题?”
忽烈此言,将赵馨混乱不堪的思绪搅得愈发混沌,愣愣地望着正色庄容的忽烈,断断续续道:“如果我如实作答,你……会不会为难柳寻衣?”
“你如实作答,我未必为难他。可你推托不言,柳寻衣必死无疑。”
赵馨面露悲色,缓缓点头:“我与柳寻衣是青梅竹马,也……互有好感。让他出任‘和亲使’,是我与苏禾力荐的结果,目的是让柳寻衣远离临安是非之地,暂避中原武林的追杀。”
忽烈面无表情,静静注视着赵馨,似乎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至于你说的‘苟且’之事……纯属子虚乌有,一派胡言。”赵馨含羞忍辱,言辞郑重,“我和柳寻衣有缘无分,早已将一切说的清清楚楚,并且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我虽对他有情,却也明白女子的清白对两国和亲意味着什么,又岂会……犯下错事。有道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王爷不必多疑,待你我……一切流言蜚语必将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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