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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九尺身长的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思绪万千的柳寻衣,语气愈发强硬:“洛天瑾已死,我也没兴趣追究一个死人的罪过。但你不一样,既然你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就不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无论如何都该替我死去的兄弟问一句,当年洛天瑾谋害他们时,你柳大人……有没有参与?”
汪德臣一言穿心,令柳寻衣的心情变得愈发忐忑。
见状,冯天霸、黎海棠、悟禅无不面露担忧,反观丁轻鸿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汪总帅这番话……我听不明白。”柳寻衣思绪飞转,敷衍道,“当年,我奉朝廷之命潜入贤王府,确实在洛天瑾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至于汪绪统的事,当年在洛阳城闹的人尽皆知,我若说自己毫不知情,恐怕汪总帅断断不会相信。”
“如此说来,你承认汪绪统父子之死与你有关?”
柳寻衣从容不迫,回答更是滴水不漏:“我只能说自己从未对汪绪统父子下过死手,至于他们的死因,洛天瑾有洛天瑾的说法,汪总帅有汪总帅的推断,至于在下……没有亲眼所见,不敢信口开河。”
汪德臣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对柳寻衣的谨小慎微深感不满,追问道:“我听说你曾深受洛天瑾信任,如此大事你会不知道?”
“汪总帅也自称是汪绪统的兄弟、汪清术的叔父,不同样一无所知?”柳寻衣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言辞不甘示弱。
“你越是掩饰,越是心虚……”
“据我所知,汪绪统、汪清术在洛阳城横行无忌,欺男霸女,结怨的仇家岂止贤王府?”见汪德臣咄咄相逼,忽烈却装聋作哑,柳寻衣渐渐洞悉局势,蒙古人自视甚高,从始至终一直抱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姿态,分明不将大宋使臣放在眼里。
心念及此,柳寻衣索性将自己的顾忌统统抛开,揶揄道:“我们中原有句老话‘多行不义必自毙’。汪绪统父子的下场并非偶然,甚至可以说……咎由自取。”
“柳大人的这番话,我听不明白……”
“汪总帅不要误会,在下一介粗人,出言难免不周。若有得罪之处,万望汪总帅海涵!”
面对柳寻衣的能言善辩,汪德臣似乎无意继续争论,只用讳莫如深的目光审视着宠辱不惊的柳寻衣,半晌一言未发。
汪德臣不开口,忽烈也不开口,其他人更不敢轻易出声。
一时间,中军大帐内的气氛压抑到极点。
“柳大人远道而来,我……敬你一碗酒。”
言罢,汪德臣将手中的酒碗缓缓递到柳寻衣面前,可未等柳寻衣伸手迎接,他却忽然将酒碗高高举起,在旁人错愕的目光下,汪德臣慢慢悠悠地将手腕一翻,满满一碗奶酒倾洒而落,直浇在柳寻衣的头上。
“嘶!”
仅此一幕,全场一片哗然。
感受着临头浇落的一阵凉意,柳寻衣双瞳骤缩,悬停于半空的双手微微攥握,一股冷厉的杀意渐渐逸散而出。
一时间,宋蒙双方的人马无不将心提到嗓子眼,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并下意识地将手探向各自的兵刃。
空气瞬间凝固,战意迅速燃烧,在场之人心思各异,相互提防,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你他妈……”
冯天霸忍无可忍,欲挺身而出,却不料被柳寻衣挥臂挡下。他虽一言未发,但冯天霸透过其胳膊上紧绷如铁的肌肉,足以感受到柳寻衣内心的怒火,以及他奋力克制的杀意。
在一道道忐忑不安的目光中,柳寻衣挥手在沾满奶酒的脸上胡乱一抹,从而手臂一甩,五指一抖,无数道参杂着劲气的酒滴倏忽而下,登时在地面砸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凹坑。
“多谢汪总帅赐酒!”柳寻衣强压怒气,字句如刀,“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汪总帅敬我在先,在下也该回敬……”
“不必了!”汪德臣的回答简单而直接,令众人大感意外,“今天,我可以‘敬’你,但你……不能‘敬’我。”
“为何?”
“两国和亲,说好听些是议和,说难听点……根本是城下之盟。”面对柳寻衣的杀气,汪德臣泰然自若,丝毫无惧,不阴不阳地说道,“城下之盟,谈何平等?我‘敬’你,你若敢不受,蒙古的百万铁骑将如秋风扫落叶般荡平大宋。反之,尔等君昏臣庸,将怂兵弱,我又凭什么受你‘敬’的酒?”
汪德臣军旅出身,百战余生,他的道理永远建立在铁蹄、弯刀之上,从来不懂、也不屑于那些逢场作戏的外交辞令,故而出言无忌,态度更是桀骜。
然而,汪德臣的直言不讳固然尖酸刺耳,却又是不争的事实。孱弱之国,衰微之邦,在当今天下第一强国面前,又有何体面可言?
倘若大宋文修武备,国富兵强,汪德臣又岂敢折辱大宋使臣?
眼下,是大宋求着蒙古议和,而非蒙古求着大宋修睦。换言之,这场和亲一旦破裂,对蒙古或许无关痛痒,但对大宋……却是万劫不复。
这也是柳寻衣明明受到羞辱,怒不可遏,却仍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根本原因。
顾全大局,忍辱负重。
短短八个字,说起来简单,但真正做到又谈何容易?
不必怨恨汪德臣的刁难,亦不必怪罪忽烈的冷漠,更不必苛责蒙古大汗的傲慢无礼。
要恨,只恨朝廷无能。要怪,只怪家国衰败。强弱悬殊,盛衰之别,以礼相待是宽容仁慈,傲慢无礼才是本来面目。如果两国的地位反过来,只怕场面也不会相差太远。
更何况,汪德臣如此刁难并非无理取闹,缘起于汪绪统与洛天瑾结下的不解之仇。
堂堂蒙古大军的总帅,年纪轻轻便能威震八方的将军,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赐帅才,如果连替自己同族兄弟出一口恶气的胆量和脾气都没有,反倒有些奇怪。
因洛天瑾与汪绪统的私怨,汪德臣竟直截了当地打了大宋一记响亮的耳光。
如此不计后果的霸道行事,忽烈身为王爷非但不出面圆场,反而作壁上观。由此足见蒙古在大宋面前,姿态何等的高傲?底气何等的充足?作风何等的强横?战力何等的自信?
反观代表大宋的柳寻衣,底气之空虚,靠山之软弱,令其在蒙古人面前显的愈发人微言轻,渺小悲哀。
今时今日,柳寻衣能忍则忍,不能忍也得忍。
毕竟,忽烈已郑重其事地驳斥龙羽的造谣,并处于重罚,算是替蒙古大汗正名。
至于汪德臣的不依不饶,则是出于洛天瑾和汪绪统的旧怨,柳寻衣不能拿着私人恩怨向蒙古大汗讨要公道,更不能因为私人恩怨而贻误国家大事。
然而,真相往往比柳寻衣猜想的更加残酷。
其实,忽烈聪明绝顶,汪德臣同样智慧。他二人能坐到今时今日的超然地位,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能是率性而为,无的放矢。而是暗藏韬略,另有企图。
此刻,他们一个三缄其口、一个耀武扬威,并非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而是一种早已在内心达成的默契。
换言之,是忽烈与汪德臣此唱彼和,临机串谋的一场好戏,目的有二。
其一,陷坚挫锐,借机杀一杀柳寻衣这些大宋使臣的锐气。刚刚,柳寻衣等人一见到忽烈,马上向龙羽发难,甚至有怪罪蒙古大汗失礼的意味。明目张胆地摆出一副强硬姿态,此事忽烈嘴上不说,实则心中极为不满。
其二,敲山震虎,让柳寻衣等人明白,宋蒙虽在名义上和谈,实则两国在这场和亲中的地位并不相等。柳寻衣为大宋威严考虑,欲将自己摆在与蒙古王爷平起平坐的位置上,而忽烈却要通过汪德臣的刁难,旁敲侧击地告诉他们,宋蒙缔交并不平等,无论何时、何地、何事,永远是蒙古为主,大宋为从。
如此一来,忽烈也将在双方接下来的交涉中,稳稳占据主导地位。
常言道:姜还是老的辣!
相比于治国平天下的忽烈、汪德臣的高深城府,柳寻衣的江湖心机……仍太显稚嫩。
……





血蓑衣 第七百八十五章:蒙古王爷(三)
见柳寻衣神情纠结,迟迟没有出言反驳,忽烈心知时机已到,故而爽朗大笑,缓缓开口:“汪总帅与汪绪统同宗同脉,刚刚一时悲愤难免行事冲动,希望柳大人念及汪总帅思兄心切的情分上,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闻听忽烈开口,汪德臣的态度顿时缓和几分,深深看了一眼五味杂陈的柳寻衣,转而拎着空碗走回自己的座位。
“咦?”忽烈的目光无意间瞥向悟禅,好奇道,“为何宋廷来使之中还有一位出家人?”
“小僧是少林弟子,于半路机缘巧合遇到公主,因此奉师叔祖之命一路护送。”
“如此说来,小师傅并非朝廷的人?”言至于此,忽烈不禁眉头一皱,又道,“那其他人……”
“那个……在下也不是朝廷的人。”黎海棠挤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主动向忽烈和汪德臣拱手自荐,“难得有幸见到王爷和汪总帅,在下无论如何都要代表我家圣主向二位问好……”
“你家圣主是谁?”
“龙象山,云追月。”
“龙象山?”忽烈一怔,喃喃低语“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王爷,龙象山在云南大理,云追月曾多次派人向兀良合台献媚示好,企图与我们攀交,不过兀良合台一直没有理会。”汪德臣提醒道,“若非大理国王段智兴一再求情,力保云追月,当初我们的大军经过哀牢山时,耽搁半日便可将龙象山夷为平地。”
“想起来了,兀良合台与颜无极都曾向本王提过龙象山。不同的是,颜无极对龙象山极为推崇,兀良合台却嗤之以鼻。”忽烈恍然大悟,话里有话地问道,“怎么?莫非云追月现已变成大宋朝廷的忠臣良将?”
“这……”黎海棠本欲否认,但考虑到眼下的环境和身旁的柳寻衣、冯天霸,故而到嘴边的话又被他生生咽回腹中,含糊其辞道,“圣主做惯了闲云野鹤,不想参与朝廷的争斗,只希望天下太平,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能不能过安稳日子也要看他识不识时务。”龙羽阴阳怪气地插话,“云追月本是颜无极找来的盟友,答应在武林大会时联合我们一起铲除中原各大门派。当时,京北大营调派三万兵马严阵以待,埋伏在华山四周。却不料,云追月竟临时变卦,串通洛天瑾一起蒙骗隋佐,甚至利用隋佐给他的密令派人偷袭大营,令天衣无缝的剿灭计划功亏一篑。大汗对此事极为震怒,隋佐和颜无极也因此遭受波及,想必这也是兀良合台将军不肯理睬龙象山的原因……”
“不不不!”黎海棠连忙解释,“当时,圣主并未答应与隋将军合兵一处,反而劝颜岭主收兵。各门各派虽有不和,但大家毕竟同属中原,圣主实在不忍心眼睁睁地看着同道被杀。至于后面发生的事,不过是一误再误……最重要的是,我家圣主极力斡旋,方才保住隋将军的性命……”
“你们应该杀了他。”汪德臣淡淡地说道,“对隋佐而言,苟且偷生远比死更耻辱。”
“这……”
“行了!”忽烈挥手打断众人的七嘴八舌,正色道,“本王的中军大帐不是你们叙旧的地方。无论你们来自哪里,既然今天站在这儿,本王只当你们是大宋的使臣。至于其他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本王没时间也没兴趣过问。”
“王爷所言甚是!”苏禾伺机开口,“他们代表大宋而来,理应与王爷商议和亲修睦之事,岂能用江湖琐事耽搁王爷的宝贵时间。”
言罢,苏禾不着痕迹地朝柳寻衣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赶快与忽烈商议正事。
“两国议和早在昔日的谈判中有了定论,今日不必多言。柳大人官拜‘大宋和亲使’,自该主持商定和亲事宜。然而,现在另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本王想与诸位开诚布公。”未等柳寻衣措辞,忽烈突然话锋一转,郑重其事道,“如果此事不能妥善解决,无论是和亲还是和议……恐将步履维艰。”
“敢请王爷明示!”柳寻衣与冯天霸对视一眼,承诺道,“我等为两国和睦而来,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大人这番话,本王听着甚是舒心。”忽烈颇为满意地点点头,“既然大宋公主如今已是本王的爱妃,那本王便将你们当做一家人。你们汉人有句话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本王甚是认同。”
“谢王爷信任!”
“我虽信任你们,却不知你们是否信任本王?”忽烈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意,讳莫如深道,“柳大人,你是否对大汗的避而不见心存不满?”
“王爷何出此言?”柳寻衣心中大惊,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刚刚你与汪总帅‘叙旧’时,态度虽然恭敬,但字里行间却夹枪带棒,俨然心有怨气。”忽烈淡淡一笑,示意柳寻衣不必紧张,“本王猜想你的怨气并非来自汪总帅,而是来自大汗,是不是?希望柳大人直言相告。”
柳寻衣稍作盘算,拱手道:“王爷明鉴,在下不敢对蒙古大汗心存怨气,只是……有些想不明白罢了。”
“那你想不想弄明白?”忽烈反问道。
“这……”
“你想不想知道,大汗究竟为何不肯见你们?”
“这……”面对忽烈的开门见山,柳寻衣反而心生踌躇,迟疑道,“或许蒙古大汗另有要事……”
“不!”忽烈神情一正,缓缓摇头,“大汗今天什么事都没有,他之所以不肯见你们,是因为有件事令大汗如芒刺在背,至今仍耿耿于怀。”
“什么?”柳寻衣大惊失色,忐忑道,“难道是因为华山……”
“与武林大会无关。”
“那……”
“令大汗郁结难舒的是发生在云牙镇的事。”忽烈环顾着柳寻衣几人,不急不缓地说道,“云牙镇是你们大宋的地盘,大汗派去接亲的队伍竟然在那里遭到奇袭,不仅丢失爱妃的十大车陪嫁,更令接亲的八百铁骑全部惨死。”
“此事……”
“别急!”忽烈再度打断柳寻衣,继续道,“这不是令大汗最生气的,更令人气愤的是宋廷对此事的态度之消极、反应之迟缓,堪称古今罕见。云牙镇事发至今,几乎两个月过去,大宋朝廷竟连一纸书信都没有送来,大汗知晓此事还是通过民间的流言蜚语,简直可笑之极。没有消息、没有解释、没有赔罪……据我所知,宋廷甚至连偷袭云牙镇的贼人都没有彻查到底,只是逢场作戏般折腾一阵,而后再无音讯。这些事如果不是大汗亲口告诉我,本王宁死都不敢相信。”
“这……”
“大汗得知此事后立刻派龙羽前去河西接应,反观大宋皇帝……你是‘和亲使’,云牙镇出事后,宋廷可否派人打探你们的消息?可否关心公主的安危?”见柳寻衣哑口无言,忽烈不禁叹息一声,言辞愈发意味深长,“你们汉人有句话叫‘掩耳盗铃’,当下最是应景。宋廷以为充耳不闻,装傻充愣,云牙镇的事就可以当成没有发生?堂堂大国,发生这么大的血案竟然连查都不查,上下各级官吏只知相互推诿,避重就轻,谁也不敢站出来主持公道,只等着风声过去,所有人慢慢遗忘。此举……是不是你们汉人常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岂止可笑,简直可悲、可耻、可恨!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宋朝廷尚且推诿敷衍,下面官府的作风更是可想而知。如此倒行逆施,欺上罔下,国家岂有不衰亡的道理?”
“这……”
“物必先腐,而后虫生。中原出现过那么多饱学鸿儒,无双国士,留下那么多治国经论,圣书典籍,为何你们的皇帝、你们的朝廷、你们的官府仍要背道而驰,自取灭亡?”
忽烈一连数问,宛若锋刀利剑,深深戳进柳寻衣的心窝。被一个外族人用自己老祖宗留下的至理名言耳提面命,这般滋味,简直比被人捅几刀还要难受。
“王爷,大宋朝堂眼下乱象丛生,或许是……一时贻误了。”柳寻衣的强词夺理,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脸红。
“我们没有兴师问罪,是顾念两国的体面,想等宋廷主动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可大汗与本王万万没有料到,云牙镇发生这么大的事,我们不提,你们竟然也不提?”忽烈仿佛被宋廷的荒唐气的哭笑不得,煞有介事地问道,“得过且过,装聋作哑,根本是寡廉鲜耻,无可救药。孔孟之道明明教你们循规守矩,知礼识节,你们却将圣人教诲抛诸九霄云外,难不成连祖宗都不认了?”
忽烈字字诛心,令柳寻衣胸中如堵,冷汗直流,吞吞吐吐道:“王爷,我……”
“你们大宋愿意忍气吞声是你们无能胆怯,但蒙古的勇士绝不能任人鱼肉,大汗和本王更不能被人骑在头上仍无动于衷。”忽烈义正言辞,掷地有声,“不久前,大汗已将此事交由本王全权处置,他不会再过问干涉。在你们来之前,本王想过终止和亲,想过派人去中原追查真相,甚至想过大军压境,直接荡平大宋……可想来想去,始终拿不定主意,总认为以上种种都不是万全之策。因此,今日本王想问问几位大宋使臣,云牙镇的这场闹剧……究竟该如何收场?”
……




血蓑衣 第七百八十六章:蒙古王爷(四)
“这……”
一轮博弈过后,柳寻衣在忽烈的恩威并施下渐渐沦落下风。
想来亦是情理之中,忽烈或许不是他见过的人中城府最深的,但绝对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人中最具权势的。
河西王“按陈”,论威望与实权皆不如忽烈,却足以令大宋皇帝及文武百官如临大敌,忌惮重重。
因此,地位更卑微的柳寻衣在权势更大的忽烈面前,能稳住阵脚已是不易,又岂能占到便宜?
此刻,被忽烈绵里藏针地咄咄相逼,柳寻衣心乱如麻,再不敢贸然开口,以免说多错多。
“王爷对此事的定论,或有言过其实之处。”见柳寻衣踌躇不语,愤愤不平的冯天霸自告奋勇,主动揽过麻烦,“在云牙镇遇害的何止蒙古人,我们的兄弟同样惨遭不测,甚至连护卫将军徐广生也为国捐躯。因此,王爷说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冯某实在不敢苟同。云牙镇的事,我相信朝廷从未放弃缉拿真凶,并且一定会彻查到底……”
“本王的质疑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宋廷的所作所为,令我不得不如此揣测。”忽烈摆手打断冯天霸的慷慨陈词,提醒道,“至于你说的‘彻查到底’……也许吧!但以宋廷的行事做派,恐怕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查出眉目。就算你们耐得住性子,大汗、本王以及死去将士的族人恐怕按捺不住。这种丑事如果发生在蒙古地界,不出三日真相定然水落石出,十日之内,贼人定然全部落网。可你们……两个月过去非但不见半点成效,反而找出诸多借口。你以为本王是你们大宋的官老爷,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废话就能哄骗过去?”
“那……王爷有何高见?”冯天霸被忽烈三言两语怼的无话可说,只能被迫让步,“眼下木已成舟,多说无益。不如直接点,王爷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
“废话!”汪德臣驳斥道,“我们直接派大军南下攻取临安,你们答应吗?”
“这……”
“王爷仁慈,想给你们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汪德臣又道,“如果你们推三阻四,那日后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可千万不要后悔。”
“且慢!”思忖再三,柳寻衣终于将心一横,硬着头皮缓缓开口,“其实,在下来此之前,皇上并未赐予我临机专断之权。当然,皇上也未料到云牙镇会闹出这样一场风波。可如今……既然王爷问到这里,在下斗胆越权行事,替朝廷允诺……”
“允诺什么?”
“大宋愿重新准备十大车陪嫁,派精兵良将送来和林。”柳寻衣强压着内心的忐忑,断断续续道,“与此同时,我们愿给每一位在云牙镇遇害的蒙古军士……一些安家费。”
“十车陪嫁、一些安家费?”忽烈似乎对柳寻衣的提议颇为失望,兴趣缺缺道,“十车陪嫁本就是爱妃的东西,算不上补偿。至于安家费……又能有多少?”
“这……”感受到忽烈的不满,柳寻衣心中一沉,勉为其难道,“具体数目可以细细商议……”
“不如参照我们大宋对阵亡将士的抚恤补偿?”冯天霸插话道,“每人十两银子,你们在云牙镇死伤八百人,就是八千两……”
言至于此,冯天霸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已看到汪德臣眼神中的不屑与嘲弄。
“要不……再多给你们加一倍?”
“罢了!”
忽烈挥手打断冯天霸的嘟囔,道:“本王并非蛮不讲理,吹毛求疵之人,既然你们有心化干戈为玉帛,我……索性也不为难你们。”
“王爷的意思是……”
“十大车陪嫁也好,死去将士的安家费也罢,本王统统不要。”忽烈义正言辞道,“在本王的心里,无论是爱妃还是将士的性命,都是无价之宝,不能用金银来衡量。”
“不要钱?”冯天霸满脸错愕,“那……王爷想要什么?”
“本王已细细斟酌,认为以大宋今时今日的国力,早已无法负担江南那么大一片疆域和数千万的百姓。国库空虚、官吏腐败、兵寡将弱,更无法维持各地的治安,以至盗匪横行,目无王法,云牙镇的惨案便是血淋淋的教训。”忽烈言之凿凿,煞有介事,“因此,本王急人之所急,需人之所需。为大宋祥和计、为百姓生存计、为长治久安计,打算暂时替宋廷接管兴元、襄阳、建康三府之地,也算对云牙镇死去的八百勇士有一个交代。”
“什么?”
忽烈此言一出,饶是柳寻衣再沉得住气,此刻也忍不住心慌意乱,怛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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