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公主……”
“眼下,寻衣身负皇命,身旁又有宋蒙两国的高手护卫,那些江湖人仍敢肆无忌惮地设下埋伏。倘若有朝一日他孤身一人,又将面临怎样的凶险?”赵馨忧心忡忡,语气变的愈发忐忑,“这些江湖人目无王法,藐视朝廷,杀人放火随心所欲,根本不受任何权力的羁绊。在蔚州客栈时,若非蒙古军士及时赶到,若非我出面阻止龙羽,恐怕寻衣他……”
“公主,柳大哥武功高强,有胆有识,绝不会被那些宵小之徒轻易伤害。”此刻,潘雨音同样心乱如丝,只能强言安慰,“公主不必太过担心……”
“我担心的不止是寻衣当下的处境,还有他日后的生活。”赵馨继续道,“寻衣性情豪迈,不拘小节,平日如常,可一旦遇到触及其底线的事,他难免冲动意气,不计后果……昔日,有我做他的羁绊,不时在他身边千叮万嘱,他为顾忌我的感受,尚知收敛隐忍。可我即将嫁入蒙古,寻衣哀莫大于心死,眼下虽未表现出太多异样,可谁又能保证我离开之后,他能否克制自己的情绪?会不会因为伤心欲绝而主动找那些江湖人了断?又会不会向我今日这般抑郁成疾,甚至……自寻短见?”
赵馨的一席话将心思混乱的潘雨音瞬间惊醒,她愁眉不展,苦思良久,不可置否道:“公主所虑,不无道理。”
见潘雨音感同身受,赵馨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欣慰之意,吞吞吐吐道:“潘姑娘,我能否……求你一件事?如果你肯答应,我的心病……或能不药而愈。”
“无论公主有何吩咐,民女定无一不从。”
“说起来,算是个不情之请……”
“公主不必忌讳,敢请直言。”
“那好!”赵馨神情一禀,缓缓点头,“潘姑娘,你与寻衣曾拜堂成亲,无论是不是真正的夫妻,都是一场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大缘分。”
赵馨字字如刀,令潘雨音惊骇不已的同时,更将自己早已伤痕累累的心再次割的鲜血淋漓,又道:“我与寻衣有缘无分,只希望我不在他身边的日子,能有一位细心善良的人关心他、陪伴他、提醒他,哪怕是……替我照顾他。潘姑娘,你……能答应我吗?”
“这……”
赵馨此言,令潘雨音大惊失色,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现在,我不是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而是以……朋友的身份恳求你。”赵馨泪流满面,仍尽力保持着笑容,断断续续道,“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十分荒唐、十分无礼、十分自私甚至十分卑鄙,但你我同是女人,你能看出我对寻衣的不舍,我同样能看出你对寻衣的感情……也并非朋友那么简单。潘姑娘,你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我的直觉告诉自己,只有将寻衣托付给你……我才能放心离开。”
“公主……”
此刻,潘雨音的内心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她想出言婉拒,可当她看到赵馨那双充满渴求的真挚眼神时,到嘴边的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一片混沌中,潘雨音的心中暗暗思量:“她是大宋公主,为汉人江山舍生取义,忍辱负重,如果我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又如何对得起她替天下人的付出?至于柳大哥……我也该报恩才是……”
至少,潘雨音在表面上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心念及此,心慌意乱的潘雨音将心一横,毕恭毕敬地朝赵馨一连三拜,声音颤抖地开口应允:“民女谨遵公主之命,在柳大哥找到一位真正的红颜知己前,我会一直……替公主照顾他。”
……
血蓑衣 第七百七十六章:大漠悲欢(一)
潘雨音不愧为“天下第一神医”的弟子,由她出手,久病不愈的赵馨竟在短短两三天内恢复如初。非但病态全消,精神气色甚至比患病前还要饱满红润,引来按陈、苏禾等人对神乎其技的中原医术赞不绝口,感慨万千。
潘雨音的出现犹如久旱降甘霖,受益的不仅仅是赵馨,还有旧伤未愈的柳寻衣、苏禾、冯天霸等人,甚至连内伤颇重的黎海棠也在潘雨音的妙手下日渐好转。两副药下来,卧床不起的他已能下地行走,甚至与众人谈笑风生。
见赵馨病愈,欣喜万分的按陈遵循承诺,对潘雨音大加赏赐。更有甚者,他想拉拢潘雨音留在蒙古军中效力。结果不出所料,遭其当场婉拒。
赵馨和潘雨音皆未向外透露她们当夜谈话的内容,甚至连柳寻衣也被她们蒙在鼓里。事后,潘雨音以“公主羸弱,亟需照料”为由加入送亲的队伍。
值得一提的是,本欲告辞的悟禅被柳寻衣和冯天霸再三挽留,最终拧不过他们的坚持,只好“勉为其难”地留下来,待将赵馨送至和林后再返回少林。
至于悟禅留下的真正原因,却不足为外人道,明眼人自是心照不宣。
六月初五,清晨。在京北大营停歇数日的送亲队伍,终于在龙羽迫不及待的连番催促下缓缓启行。
遵照蒙古大汗的旨意,“河西王”按陈与隋佐留在京北大营,故而未与众人同行。
龙羽从京北大营内挑选三百名精锐沿途护送,苏禾、柳寻衣、冯天霸、丁轻鸿几人身份如旧,只是队伍中多出潘雨音、悟禅和黎海棠。
渐渐地,这支东拼西凑的送亲队伍由于心思不和而分成两派,一派是以龙羽为首的蒙古人,另一派则是以柳寻衣为首的汉人。
苏禾介于两派之间,凭一己之力不断维系、调和双方的关系,令这支岌岌可危的队伍一直没有分崩离析。
丁轻鸿的处境十分尴尬,既得不到柳寻衣的信任,亦不受龙羽待见,常常孤身一人游走于队伍之中,沿途吃住亦是独来独往,宛若空气一般。
可柳寻衣心里清楚,凭丁轻鸿的狡诈和野心,他绝不会安分守己,眼下只是故作低调罢了。因此,柳寻衣命冯天霸暗中监视,以防丁轻鸿图谋不轨。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送亲的队伍离开京北大营已有月余,一切正如金复羽和秦苦猜测的那般,越往北蒙古的势力越大,人们对这支送亲的队伍也变的越发敬畏。
无论是江湖豪杰,亦或绿林好汉,如今都不敢再打这支队伍的主意,故而柳寻衣也难得过上“无债一身轻”的悠闲日子。
最重要的是,少了徐广生的掣肘,免去江湖群雄的追杀,柳寻衣能够堂而皇之的与赵馨朝夕相处。尤其是在潘雨音、黎海棠等人的陪伴下,一行人无忧无虑,笑语欢声,陶然自得,好生惬意。
无灾无难,亦无曲折离奇,平静的日子往往如白驹过隙般一闪而逝。
转眼已至七月初十,众人穿过茫茫草原,进入一望无垠的沙漠已有三天三夜,可至今仍望不到尽头。
由于沙漠地势起伏较大,土质松软难测,故而众人不得不舍马弃轿,由“马队”换为“驼队”,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走于漠北荒原。
晌午,烈日于半空压得极低,几乎触手可及,毒太阳将大地炙烤的一片炽热。
无遮无荫的沙漠宛若被熊熊烈火烘烤的蒸笼气海,双脚隔着靴子亦能清晰的感受到阵阵滚烫。此刻,仿佛天地间的空气变的十分黏稠,一呼一吸间恨不能于口鼻处凝聚出层层雾水。
苏禾、龙羽等蒙古人常年生活在漠北,因而面对如此恶劣的天气早就习以为常。
反观柳寻衣等人,虽对中原暑气司空见惯,却不曾感受过如此凶猛的沙漠酷热。
一路走来,无论是骑着骆驼还是徒步蹒跚,众人无不大汗淋漓,筋疲力尽。
当柳寻衣看到骑在驼背上气息奄奄,摇摇欲坠的赵馨和潘雨音时,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担忧。
自己是练武之人,面对如此酷热尚且口干舌燥,身困体乏,更何况体质柔弱的女子?
出于对赵馨和潘雨音的关心,柳寻衣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追上领头的龙羽,拱手道:“烈日如火,大家早已精疲力竭,何不歇息一会儿?”
然而,面对柳寻衣的提议,龙羽却像没有听到似的,趾高气扬地骑在骆驼上,径自前行。
见状,柳寻衣不禁面色一沉,猛然出手拽住缰绳,生生将龙羽的骆驼逼停。
自从龙羽派人硬闯赵馨的大帐后,柳寻衣对他始终耿耿于怀,二人的恩怨也越积越深。短短一月,他们不知发生过多少次大大小小的争执。如今日这般“不客气”,亦不是第一次。
“干什么?”龙羽蔑视的目光透过斗笠前的白纱,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汗流浃背的柳寻衣,似笑非笑道,“莫不是酷热难耐,想偷懒?”
“酷热难耐是真,想歇息也是真,至于‘偷懒’……你非要这般认为,我也无话可说。”由于酷热,以至柳寻衣心烦意乱,无意与龙羽逞口舌之争,满不在乎道,“我们已经走了大半天,甚至连干粮都是一边走一边吃,是时候休息一会儿了。”
“刚走半天就要休息?难道你们汉人的耐力都如此不堪一击?”龙羽讥讽道,“从我蒙古军中任意挑出一人,在这样的地方都可以走上几天几夜,甚至不眠不休。如果你们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又岂敢妄谈什么收复失地、北定中原?”
“一事归一事,你不必含沙射影。公主自幼在江南长大,初来漠北难免水土不服。”柳寻衣反驳道,“我想大家都累了,索性就近找地方安营扎寨,待明日一早趁天气凉爽再继续赶路。”
“你想?”龙羽面露不屑,揶揄道,“那你就继续想吧!没有我的命令,我看谁敢停下?”
柳寻衣似乎被龙羽的冷嘲热讽激出怒火,不甘示弱道:“我意已决,公主必须休息!”
“你敢?”
“我有何不敢?哼!”
言罢,柳寻衣不再理会龙羽冰冷刺骨的眼神,蓦然转身离去。
“找死!”
“噌!”
狞声暴喝,龙羽飞身而起,半空中抽出短剑,一道银光如流星赶月般直射柳寻衣的后心。
与此同时,为龙羽牵骆驼的哑坤陡然发出一声嘶吼,从而迈开流星大步,张牙舞爪地朝柳寻衣扑来。
由于他身形庞硕,故而每踏出一步皆如地动山摇一般,势大力沉的双脚在沙漠中砸出一个又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
“住手!”
未等柳寻衣出招迎敌,驼队中一道人影骤然冲天而起,双脚自一座座驼峰连踏而过,眨眼掠至柳寻衣的上空。
先出一招“投刀问路”,将龙羽的短剑高高挑飞。后出一招“神龙摆腿”,将愤愤不平的柳寻衣逼退数米。
翻身落地的同时,双手将尚未出鞘的弯刀奋力向前一顶,登时撞在迎面而来的哑坤那蒲扇般的大手上。
“砰!”
伴随着一道闷响,止步不及的哑坤脚下一阵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万幸孔武有力的双臂及时撑住地面,否则定然摔成“狗啃泥”。
再看解围之人,面对哑坤的横冲直撞,他根本无法承受哑坤释放出的恐怖力道,于是也不硬扛,身体一轻,顺势倒飞而出,飘落于数丈之外。落地后,他的双脚仍在沙漠上搓出一道长约三四米的凹痕,方才堪堪稳住身形。
“苏禾,又是你?”辨清来人,龙羽的眼神陡然一寒,冷斥道,“一路走来,你对柳寻衣一直包庇袒护,难不成今天还要帮他?”
“我并非帮谁,只是不想看到你们针锋相对。”苏禾大义凛然道,“你为尽快抵达和林,恨不能昼夜兼程,确有一番道理。柳兄弟为王妃的身体着想,也并非胡搅蛮缠。我不奢求你们握手言和,但求你二人能推己及人,各让一步。”
“让?如何让?”龙羽不悦道,“他们磨磨蹭蹭,走一步停三步。如此赶路,何时才能抵达和林?”
“自从踏入沙漠,一天十二个时辰,我们几乎有八九个时辰都在路上,谈何‘走一步停三步’?”柳寻衣毫不避讳地反唇相讥,“尔等常年在大漠行走自是不以为然,可我们初来乍到,岂能与你们相提并论?
“笑话!平日我从望归坡至沙漠只用五天,穿过沙漠抵达和林更是不足两日。”龙羽嗤笑道,“可你们,从望归坡走到沙漠用了整整八天,进入沙漠也有三天有余,仍看不见尽头。哼!我就是断了腿,爬也比你们爬的快。”
“你孤身一人穿行大漠,与数百人浩浩荡荡岂能混为一谈?”
“不要再争了!”苏禾打断二人的激辩,不容置疑道,“我们在前边最近的沙丘扎营,今晚在那里过夜,明日黎明启行。”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队伍中能喝的水可不多了。”龙羽阴笑道,“如果明天再走不出大漠,我们要么困死在这里,要么喝人血解渴。”
“这……”
“那是……一片湖吗?”
未等苏禾接话,黎海棠惊诧而狐疑的声音陡然自驼队中响起,令众人登时一愣,纷纷举目眺望。
“哪里有湖?”冯天霸拼命揉了揉眼睛,可无论他如何张望,却始终看不见湖水的影子,失落道,“莫不是你的幻觉?”
冯天霸此言,立即招至其他人的一阵附和。俨然,大家都没有看到黎海棠口中的那片湖水。
“不!”面对众人的质疑,黎海棠却神思凝重,双眼微微眯起,笃定道,“远处确有一片湖水。”
“远处?”潘雨音好奇道,“多远?”
“约莫……十里之外。”
“这……”
黎海棠的“荒唐”回答,令众人面面相觑,一片愕然。
虽说大漠上无遮无拦,甚至能一眼望穿天际,但十里之外在视野中绝对是一片混沌飘渺,远非目力所及。
苏禾朝远处眺望,眉头微皱,仿佛若有所思,突然向黎海棠问道:“黎兄弟,你看见的那片湖有多大?又是……什么形状?”
“方圆数丈,不算太大。”黎海棠屏息凝神,站在骆驼上放眼观望,“形似……一弯月牙?”
“是了!”苏禾欣喜若狂,下意识地与将信将疑的龙羽对视一眼,激动地连连点头,“那是这片沙漠中唯一的一处月牙泉,我们不会被渴死、困死,今晚就在那里扎营过夜。”
……
血蓑衣 第七百七十七章:大漠悲欢(二)
有黎海棠的“望梅止渴”做引,原本速度缓慢的驼队,如今只用了半个时辰便顺利抵达月牙泉。
月牙泉的地势相较于周围显的十分低缓,仿佛是沙漠中的一片凹谷。
四周沙丘林立,高则数丈,矮则一丈,正好将数百人的队伍分割成一个又一个相互独立的“营地”。
其中,以月牙泉的位置最为隐蔽。由于泉边植被茂盛,故而沙质最为坚固,万一遭遇大风,掀起的风沙亦最微不足道。
为安全起见,赵馨的营帐毫无悬念地扎在月牙泉畔,潘雨音与她同帐。
月牙泉西侧毗邻的一座低矮沙丘背面,即是柳寻衣、黎海棠、悟禅、冯天霸几人的营地,当然,丁轻鸿的营帐亦扎在此处。
东侧稍远一些的高耸沙丘背面,则是苏禾、龙羽的营帐。
以三处“营地”为中心,其余军士的大帐分散驻扎于四面八方,最远的一座距月牙泉足有一里之遥。
当营帐、防御布置完毕,天色已接近黄昏。
天边,一轮红日终于在世人面前展露出“慈悲”面目,酷热渐渐消散,令备受煎熬的人们得到一丝释然。
红彤彤的晚霞静谧无声,与黄澄澄的沙漠交相辉映。
半空中,偶有秃鹫、渡鸦翱翔而来,围着月牙泉盘旋数周,似是不满有人占据它们的地盘,却又不敢贸然掠夺,只好发出阵阵满含愤懑的嘶鸣,而后展翅远去。
由于月牙泉水源充足,因而今夜众人不必再啃噬硬邦邦的干粮、肉干,大可燃起篝火,生灶煮水,吃一顿难得的热乎饭。
袅袅炊烟自月牙泉四周缓缓升起,宛若无人之境的茫茫沙漠今日难得弥漫出一缕缕人间烟火,于空旷孤寂的大漠中,别显一番难以名状的悠然情调。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月牙泉畔,赵馨抱膝而坐,痴痴地凝视着波澜不惊的一汪清泉,口中低声吟诵着王维的《使至塞上》。一时间,千头万绪涌入心间。
此时,冯天霸、黎海棠、悟禅帮着潘雨音一起生灶做饭。
有人在泉边打水、有人在收割蓬草,有人在扇风吹火,有人在挑拣干粮……几人你来我往,说说笑笑,忙的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双手背于身后的柳寻衣,一脸神秘地朝赵馨走来。
似乎被脚步声惊扰,怅然所失的赵馨迅速将脸上的悲色收敛殆尽,取而代之的则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笑意。
“寻衣,你来了……”
“看!”
话未出口,神秘兮兮的柳寻衣突然伸出双手,一条小臂粗细的蛇和一只体型肥硕的大雁赫然呈现在赵馨面前。
“啊……”
赵馨被突如其来的蛇、雁吓了一跳,惊呼出声的同时下意识地后退两步。
“别怕!别怕!”柳寻衣赶忙将蛇、雁交给冯天霸,安抚道,“这是我刚刚打来的野味,帮大家打打牙祭。”
“小和尚,不如你来烤?”
“阿弥陀佛!”明知冯天霸在故意戏弄自己,悟禅还是被吓的脸色煞白,慌不择路地逃到远处,不敢再轻易靠近。
“和尚吃素,是因为没尝过肉的美味。”黎海棠戏谑道,“反正你师父不在,不如今晚尝尝,保证你一辈子也忘不了。”
“此事我们替你保密,外人绝对不会知道。”冯天霸一脸坏笑,连连怂恿。
“二位施主休要戏弄小僧,真是罪过!非但小僧不该吃它们,几位施主也不该吃。”
“它们已经死了,白白扔掉岂不可惜?”黎海棠撇嘴道,“你们和尚不是有个说法,叫……什么‘三净肉’?”
“此净肉非彼净肉……”
见黎海棠和冯天霸一唱一和,悟禅则煞有介事地给他们讲经说法,柳寻衣、赵馨、潘雨音忍俊不禁,笑声连连。
“黎大哥,刚刚真是令我们大开眼界。”潘雨音话锋一转,敬佩道,“月牙泉这么远,你竟能在十里之外看到,真是天生一双神眼。”
“我的目力并非天生,而是从小练出来的。”黎海棠讪讪一笑,“练箭先练眼,这是规矩。小时候我刚刚开始练功,师父并不教我射箭的技巧,而是在十步之外放一颗荔枝,让我每天盯着看,从黎明一直看到黄昏。”
“为什么?”
“起初我也不知道,无奈师父严令,我纵使看的眼花也不敢偷懒。”黎海棠回忆道,“后来,师父经不住我再三追问,终于将实话告诉我。他说‘我只有将这颗荔枝看的像斗笠那么大时,才算小有成效’。”
“这……”黎海棠此言,令几人一阵语塞。
“我十步看荔枝,风雨无阻,日复一日足足看了三个春秋。”黎海棠笑道,“果然,荔枝被我越看越大,一圈一圈地不断扩张,终于有一天变成‘斗笠’一般大小。可没等我沾沾自喜,师父却让我后退九十步,于百步之外再看这颗荔枝。结果……‘斗笠’又变回荔枝。于是,我又用一个春秋将其看成‘斗笠’,师父却让我再退百步。再看、再退、再看……就这样,不断地由荔枝看成‘斗笠’,而且渐渐不分白天黑夜,一晃又是三年。”
“难怪你武功这么差……”冯天霸心直口快,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只盯着一颗荔枝就白白浪费六年光阴。”
“也不算浪费,六年后的我目力惊人。虽不敢夸夸其谈,但至少……千步之内被我盯住的目标,几乎不可能逃过我的箭。当然,碰上真正的高手,偶尔也会失手射偏……”
“你师父是唐轩,与唐门总管唐辕是兄弟,难道除射箭之外,他没有教过你其他暗器?”柳寻衣好奇道,“比如……唐门暗器?”
“倒也教过,不过造诣远不如箭法。”黎海棠无奈道,“师父说‘术业有专攻’,不许我好高骛远,三心二意。”
“就我的见识而言,当今天下你的箭法若认第二,恐怕无人敢当第一。”柳寻衣心思一正,似乎察觉到黎海棠的苦涩,故而出言宽慰,“你师父不愧出自蜀中唐门,不仅制造暗器的本事令人惊叹,就连教徒弟的本事亦是独具一格。”
“师父本是天纵奇才,只可惜……唐门容不下他。”情到深处,黎海棠不禁有感而发,“相比之下,圣主不拘一格,大胆对师父委以重任,方才令他老人家的才华得以施展。”
提起云追月,柳寻衣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曾派司无道暗中保护自己多年,甚至不止一次地救过自己的命,柳寻衣知恩图报,理应对云追月感激涕零。
然而,当柳寻衣在武林大会上,认出云剑萍十之八九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妹“柳寻玉”时,他对拆散自己兄妹的云追月又恨之入骨。
如今,云追月再派黎海棠与自己同生共死,算起来又是一桩恩情。
一正一反,一恩一仇,令柳寻衣对云追月的感情变的愈发复杂。时至今日,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对云追月究竟是‘感激’还是‘仇恨’。
这一切,或许要等到柳寻衣见到云追月,并向他当面问清所有疑团的时候,才能得到最终的答案。
“好香啊!”
“快烤糊了,先尝尝味道如何?”
“小和尚,你吃不吃?”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黎兄弟,替公主和潘姑娘把蛇肉切开,再给柳大人切一只外焦里嫩的雁翅。酒呢?无酒不成宴席,没有酒怎么行?嘿嘿……”
“好烫!好烫!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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