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侯爷……”
“秦卫,你今夜的举动,令本侯刮目相看!”
“侯爷谬赞,属下不敢。”此刻,秦卫已是大汗淋漓,衣衫不知被浸透几回。
在秦卫仓皇不安的目光中,赵元将短刀插入鞘中,缓缓点头:“好!就凭你对柳寻衣的这份情义,本侯答应饶他一命。”
“真的?”秦卫大喜过望,语气中略带一丝如释重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赵元笑道,“如果本侯不通人情,执意处死柳寻衣,失去的岂止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帮手?还会失去一个有情有义的俊才!”
多少年来,秦卫一直渴盼得到赵元的赏识,今日终于如愿以偿。
只可惜,此时的秦卫早已心有他想,莫说赵元称赞他几句,纵使赵元将其视作至宝,只怕秦卫也不会有太多感触。
毕竟,秦卫心中早已笃定东府和天机阁前途衰微。唯有西府,才是他大展宏图,一飞冲天的福地。
刚刚,秦卫之所以挺身而出,替柳寻衣舍命解围,实则原因有二。
其一,秦卫对柳寻衣确有极重的感情,因此愿替他赴汤蹈火,甚至舍命一搏。
其二,秦卫十分了解赵元的性子,深知他一向色厉内荏,再加上天机阁洛阳一行死伤惨重,眼下正值用人之际,所以暗暗猜想赵元对柳寻衣的杀意只是嘴上说说,并非下定决心。
缘由于此,秦卫抱着五分生念、五分死念,在赵元面前豪赌一回。当然,最终的结果也没有让他失望。
虽有五分把握,但毕竟是以身犯险,稍有差池便会一命呜呼。
由此可见,秦卫对柳寻衣的情义虽有几分私心,但也远非柳寻衣想象的那般不堪。
“侯爷放柳兄一马,不知丞相那……又如何交代?”秦卫由喜转忧,一脸为难。
“丞相是自家人,不会过分苛责。皇上深明大义,早有权衡,因此也不会深究。”赵元沉吟道,“唯一麻烦的是西府那群无事生非、挑拨离间的小人,他们仗着与蒙古人议和有功,因而屡屡在朝堂上对丞相和东府刁难排挤,皇上碍于和亲大计也一直由着他们,以至西府得寸进尺,愈发张狂。丞相的对策是暂时隐忍,面对西府的咄咄相逼视若无睹,只要不让他们抓住把柄,任他们如何叫嚣也无法撼动东府的根基。只可惜,怕什么来什么,柳寻衣的冲动终究被西府抓住痛脚,并借此大做文章,甚至有奏劾丞相,逼东府易主的趋势……唉!”
“这可如何是好?”秦卫心中窃喜,表面上故作慌乱模样。
“其实,丞相令我管教柳寻衣的时候,已暗示本侯两种决策。”赵元幽幽地说道,“上策是丢卒保车,即我刚刚所言,处死柳寻衣。此法固然残忍,但对化解东府眼下的危局最为迅捷,同样最为稳妥。除此之外,还有一计风险颇大的下策……”
“是什么?”
“刚柔相峙,阴阳互立。”赵元精神一禀,眼神变的愈发复杂,纠结道,“既然上策是‘杀’,那下策……自然是‘抚’。”
“侯爷的意思是……”
“去吧!将寻衣找来,本侯要和他说几句心里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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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第六百九十九章:虚声恫吓
夜色渐深,书房内一灯如豆。
烛影微阑,昏暗寂静的气氛略显一丝压抑,摇摇欲坠的烛火宛若柳寻衣和赵元此时的心境,杂乱如丝,忽明忽暗。
此刻,书房中只有他们二人。虽然赵元直言秦卫可以留下旁听,但秦卫却以身心疲惫为由,极为识趣地主动离开。
“坐吧!”
不知沉默多久?也不知在心中筹措了多少开场词?
最终,赵元仍以一种平易柔和的语气,宛若长辈与晚辈闲聊那般,用一句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措辞打破彼此的僵局。
“属下不敢!”
然而,面对赵元的亲近寒暄,柳寻衣却仍保持着三分冷静,七分疏远。
虽是一句谦辞,但他的语气却听不出半点谦卑。俨然,柳寻衣对赵元离间自己和赵馨的感情,至今仍耿耿于怀。
“你不敢?”柳寻衣的矫揉造作,在赵元眼中无疑是一种挑衅,揶揄道,“你除了闯进皇宫掳走公主外,还有什么事不敢?”
赵元此言一针见血,登时令柳寻衣眼神一变,故作懵懂道:“我听不懂侯爷的意思……”
“柳寻衣,你少在本侯面前装模作样!本侯受够了你的阳奉阴违、受够了你的两面三刀、更受够了你的肆无忌惮!”赵元虎目一瞪,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七尺高的汉子,竟然敢做不敢当?被本侯问到眼前,你还敢装可怜、扮无辜,究竟算什么男人?以前那个忠贞不二,之死靡它的柳寻衣去哪儿了?你什么时候变成今日这般鹰头雀脑,狼心狗行的戚戚小人?”
“侯爷,我……”
“你真以为自己能瞒上欺下,掩人耳目?你真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你真以为仅凭自己那点三脚猫的本事,就能扭转皇上钦定的国策?”
被赵元一连三问,柳寻衣不禁心乔意怯,哑口无言。
“既然你不愿向我好言好语地解释,那本侯也不必再替你遮羞,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省的你我都憋屈。”赵元怒哼道,“你假借平息临安祸乱之名,利用小王爷逼我还你自由之身,可记得当时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我……”
“你答应我自己绝不再和赵馨有半点纠缠!答应我半月之内定将临安祸乱平息,还临安百姓一个太平。”赵元根本不给柳寻衣开口的机会,气冲冲地说道,“可事实呢?事实是你一重获自由,立刻找小王爷替你给赵馨送信,对不对?”
被赵元一语戳穿自己的秘密,柳寻衣的脸上变颜变色,下意识地问道:“侯爷如何知晓此事?果然又是秦卫……”
“你少在这里埋怨秦卫!”赵元打断道,“若不是他帮你悬崖勒马,你早就摔的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什么意思?”柳寻衣大惊失色,不顾身份地追问道,“什么叫他帮我悬崖勒马?难道是他在我的信上动了手脚……”
“啪!”
话音未落,赵元猛地冲上前来,挥手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怒叱道:“冥顽不灵的东西!死到临头还在关心你的破信,简直无药可救!”
柳寻衣被打的头晕脑胀,耳畔嗡嗡作响,半晌没能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亏你好意思埋怨秦卫?你可知就在刚才,本侯欲取你的性命给丞相一个交代。是秦卫跪在我面前,要用自己的命换你一命!”
“什么?”柳寻衣心中大惊,错愕道,“秦卫他……用自己的命换我的命?”
“如若不然,你岂有机会站在这里与本侯争辩?”赵元冷声道,“秦卫一直替你着想,不惜忍辱负重,甚至被你仇视。可你呢?为了儿女私情,竟然丧心病狂,理智全无,以至于善恶不分,亲疏不辨,枉秦卫口口声声当你是最好的兄弟!”
“这……”
柳寻衣深知赵元的性情,断不会为取悦自己而故意撒谎。
只不过,柳寻衣一直对秦卫的再三欺骗而心存怨恨,此刻忽闻他如此舍生忘死,难免心生唐突,一时难以理解接受。
“本侯将你找来,不是与你斗智斗勇,更不是与你插科打诨,而是想和你开诚布公,推心置腹。”赵元正色道,“今夜,本侯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肺腑,对你也不再有丝毫隐瞒,希望你也一样,不要心存诡谲,自作聪明。”
“属下不敢……”柳寻衣心慌意乱,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从你获得自由后,做的每一件事本侯皆一清二楚,因此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故弄玄虚。”赵元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也正因为你的所作所为,让西府抓住攻讦丞相的把柄,以至东府上下全部被你连累。远的不提,就说你和蒙古使者苏禾的密会,究竟意欲何为,傻子也能猜到!”
“冤枉!”柳寻衣眼神一变,连忙解释,“我与苏大哥是老朋友,与他相见只为叙旧,绝非让他帮我做什么出格的事。更何况,他是蒙古人,又岂会帮我……”
“谁知道?”赵元冷哼一声,反问道,“就算你言之无虚,试问又有谁会相信?你之前四处打听蒙古来使的消息,又骗小王爷帮你送信给赵馨,一切的一切,统统是你纠缠公主,不肯死心的佐证。眼下你与苏禾不清不楚,私下见面,你让西府的人怎么想?又让皇上怎么想?你若真的问心无愧,又何必做出那些引人误会的丑事?现在,西府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说你图谋不轨,意图破坏和亲大计。甚至连丞相也被他们扣上‘包庇纵容’、‘因私废公’的罪名。”
“这……”
“你曾口口声声答应本侯不再纠缠赵馨,答应本侯重获自由后会全力以赴地平息祸乱,可结果呢?结果你就是这样报答本侯?”赵元怒极而笑,质问道,“你扪心自问,从你重获自由至今,你的心思可曾有一丝一毫放在平息祸乱上?你分明是假途灭虢,打着平乱的名义干一些见不得人的无耻勾当!你千方百计地博取我和小王爷的信任,只为更容易接近赵馨,处心积虑地破坏宋蒙和亲,是不是?”
“不是……”
“若不是,你找小王爷送什么信?打探蒙古使者的行踪干什么?”赵元鄙夷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的本事皆由本侯所授,你动什么歪心思岂能瞒过我的法眼?”
望着悲愤交加,却又不得不故作坚强的赵元,柳寻衣不禁愧疚丛生,坦言道:“侯爷,我承认自己不甘心放弃馨儿,也确实想过破坏两国和亲,但是……”
“但是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会被本侯知晓!”赵元嘲讽道,“柳寻衣啊柳寻衣,你真是又冲动又愚蠢,白费我这么多年的悉心教导。你知不知道眼下的临安城有多少双眼睛在死死盯着你?有多少双耳朵竖在你周围?那群来自三山五岳的江湖草寇,我就不提了。单说朝廷安插在你周围的耳目,东府、西府、荣王府、临安衙门……当然,也少不了蒙古人。你以为自己行事隐秘,神鬼不知,实则你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众目睽睽之下,瞬息之间便可传的天下皆知。你可知有多少人想利用你对付东府?又有多少人想利用你扳倒丞相?还有多少人想利用你左右大宋的命运?你知道吗?你想过吗?你担心过吗?”
“我……”
“没有!你什么都没有考虑,什么都没有防备,因为你满脑子都是如何救出赵馨。”赵元教训道,“这里是临安、是朝廷、是官场。不是江湖中那些乌合之众搭起来的草台班子,临安城的水远比洛阳城深的多、浑的多,这里的机关陷阱远胜于武林中那些鬼蜮伎俩,这里的勾心斗角,也远胜于江湖中的刀光剑影。在临安,没有人和你讲道义,没有人和你比武功,更没有人傻乎乎地和你正面厮杀。朝廷中你死我活的争斗,是看不见一滴血的,甚至死到临头你都不知道对手是谁?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竟然沿用在江湖中学的那一套办法行事,岂有不败的道理?手提三尺剑,身怀绝世武功,你可以纵横天下,却难以在朝廷迈出半步。你不是很佩服洛天瑾吗?你什么时候见他做事时,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他做的哪一件事不是深思熟虑,计划万全?在江湖扬名立万,靠的是过人的胆识和强硬的手段。但想在朝廷站稳脚跟,靠的则是讳莫如深和圆滑世故。你如此肆无忌惮地行事,像跳梁小丑一样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蹦来蹦去,自己却浑然不察,甚至沾沾自喜,岂止是可笑?简直是可怜!可恨!可恶!你有没有想过,自以为是会带来什么后果?和亲之事若有丝毫差池,结果谁也无法预料。但至少,一定会有许多无辜的人因你而死,即便你和赵馨在一起,你们的幸福也是建立在无数冤魂和诅咒的阴霾之上。”
赵元的一席话发自肺腑,至情至性,同时又如锋刀利剑,直将柳寻衣那颗颤抖不已的心戳的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侯爷此言,令我痛断肝肠……”
“痛好啊!知道痛,至少证明你还活着。”赵元的语气渐渐放缓,安抚道,“寻衣,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聆听教诲,重新开始。殊不知,临安城每天有多少人来不及‘痛断肝肠’,便已稀里糊涂地葬身九泉。因此,对于现在的痛,你要倍感珍惜。对于本侯刚刚的教诲,你也要铭记于心。”
言尽于此,赵元看向柳寻衣的眼神变的愈发隐晦,意味深长地叮嘱道:“毕竟,本侯不是神仙,不可能每一次都保住你的小命。因此,你要审时度势,知机识变,先学会保护自己……才能去保护自己心爱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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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蓑衣 第七百章:施仁布恩
“侯爷教训的是,我的确对馨儿念念不忘,未能顾全大局,也未能考虑这么多……”
“你不是不能考虑,而是不愿考虑。”赵元一语戳破柳寻衣的心思,令其面露尴尬。
“侯爷,其实我……”
“寻衣,本侯知道你一直心存怨气,是不是?”赵元直言不讳,“你忍辱负重潜伏在洛天瑾身边,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如今好不容易回到临安,本应加官进爵,受人追捧,自此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可结果却迥然不同,自从你回到临安后,非但没有感受到英雄凯旋的荣耀,反而被软禁、被排挤、被刁难、被冷落,甚至被人指指点点,冤枉非议。同僚的白眼、兄弟的背叛……一切的一切,不仅远远超出你的意料,而且令你心灰意冷,乃至怨念积生。”
“我……”
“不必急着解释,让本侯把话说完。”赵元摆手打断诚惶诚恐的柳寻衣,继续道,“这几个月,你深深地感受到被遗弃、被孤立的滋味。明明为朝廷立下不世之功,却无人问津。明明可以备受器重,前途光明,却以‘官升一级’而潦草收场。明明有机会与赵馨双宿双栖,终成眷属,却被人挑拨离间,生生拆散。付出与收获相去甚远,令你感到极为不公,甚至有被人欺凌的感觉。你委屈、你压抑、你愤怒……因此,你想报复,报复秦卫、报复本侯、报复朝廷、报复皇上、报复所有人……”
“不!”柳寻衣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抢话道,“属下绝非报复,我只想凭自己的本事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你事事想着别人,处处顾忌别人,但别人却从不体谅你,反而会为自己的利益毫不犹豫地出卖你、利用你、舍弃你。”赵元也不反驳,依旧自顾自地娓娓而谈,“寻衣,你心里有怨!有恨!有怒!因此,你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你的行为处事渐渐发生变化,既然别人不在乎你的死活,你又何必在乎他们?对不对?”
“我……”
“虽然你不知道朝廷的勾心斗角有多惨烈,但你对宋蒙和亲的利弊却心知肚明。”赵元苦笑道,“破坏和亲、抢走赵馨,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其实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过,你已经受够了以德报怨的懦弱和屈辱,故而想改头换面,学着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赵元此言字字诛心,令柳寻衣心乔意怯,掩面失色。他想反驳,却又无从反驳。
“你明知赵馨是宋蒙战和的关键,可仍要动她的心思,为什么?”赵元直言道,“你明知自己成功的机会聊胜于无,可仍要孤注一掷,又是为什么?”
“我……”
“你不说本侯也知道,因为你想报复,你想破坏和亲,想让文武百官,乃至大宋亿兆黎民一起替你陪葬!”
“不!”
柳寻衣面如白纸,眼神惊慌,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连摇头:“我从未想过让百官陪葬,更未想过坑害无辜百姓……”
“或许你没有这样想,但……你却在这样做。”赵元复杂的目光直直地望着郁郁难欢的柳寻衣,怜悯道,“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寻衣,本侯知道你受尽委屈,知道你心有不甘,更知道你有苦难言。但你可知道,一切悲剧的原点究竟是什么?整件事中最大的过错又是什么?”
柳寻衣缓缓抬头,目光凄惶地望着一本正经的赵元,自嘲道:“悲剧的原点是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女人,最大的过错是……我被情所困,陷的太深。”
“不!”面对柳寻衣的自我揶揄,赵元毅然摇头,“悲剧的原点是彼此的误会,最大的过错是自以为是的故作隐瞒。”
“这……这是什么意思?”柳寻衣眼神一变,一脸茫然。
“寻衣,本侯必须向你赔罪!”赵元内疚道,“此事伊始,是我误会你是一个为了儿女私情而不管不顾、无法无天的人。也正因如此,我才会对你处处隐瞒,事事敷衍,致使你对我们的误解越来越多,怨恨也越积越深。”
“属下不敢!”
“秦卫瞒着你和亲的事,谎言离间你们的感情。本侯禁锢你的自由,逼着你放弃与赵馨纠缠。小王爷将你送信入宫的事告诉我们。这一切,其实是为避免你冲动行事,闯出弥天大祸,说到底都是为你好。”赵元无奈道,“谁曾料想弄巧成拙,有些事越是刻意隐瞒,越容易闹出乱子。你柳寻衣更是一个拧种,越是不让你做的事,你偏偏要去做。哪怕刀山火海,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在侯爷面前,属下的任何心思都休想隐瞒……”
“早知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对你实话实说。”赵元苦笑道,“本侯一直担心你会因为赵馨而耽误洛阳城的差事,其实……是本侯多虑了。以你的品性,纵使心里再苦,也一定不会做出因小失大,因私废公的糊涂事。因此,本侯刚刚才说悲剧的原点是彼此误会,我们误会你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你误会我们图谋不轨,口蜜腹剑。最大的过错是自以为是的隐瞒,此举错在本侯,我本想瞒天过海,却不料……反而将你逼上绝路,做出傻事。唉!”
言罢,赵元神情一禀,蓦然起身。在柳寻衣茫然无措的目光下,他缓缓上前,朝柳寻衣拱手一拜,恳切道:“此事错在本侯,今日我向你赔罪!”
“侯爷,万万使不得!”
柳寻衣大惊失色,赶忙用双手托住赵元的胳膊,慌乱道:“区区在下,岂敢受侯爷如此大礼!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寻衣,其实这几日本侯一直在反省自己的过错。每每想到昔日的我们无话不谈,而今日的你我竟然父子成仇,我就忍不住……”话未说完,赵元已是老泪纵横,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哽咽,“本侯心里懊悔,实在委屈你了……我早该向你讲明一切,早该与你共商进退。错在我,我一直将你当成不懂事的孩子,因此才……”
言尽于此,赵元掩面而泣,一时泣不成声。
望着痛哭流涕的赵元,柳寻衣不禁心生酸楚,眼圈一红,瞬间蒙上一层泪雾。
“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本侯!”赵元强忍着伤悲,一字一句地说道,“本侯做的一切,绝无半点伤害你的心思。恰恰相反,本侯想救你,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你因为儿女私情断送自己的大好前程……”
“是侯爷将我养大成人,您对我好……寻衣岂有不知?”柳寻衣伤感道,“如果侯爷想害我,寻衣早已横尸街头,岂能活到今天?”
“寻衣,本侯真的……真的不希望因为一场误会,令你我父子心生隔阂,产生间隙。”赵元的双手死死攥着柳寻衣的胳膊,恨不能将全身的力道灌输于指间,内心的激动可见一斑,“你与赵馨有缘无分,此乃天意,你断不能逆天而行,否则迟早害人害己!算本侯求求你,看在我舍下一张老脸不要的情份上,放手吧!”
“侯爷的教诲,寻衣字字谨记……”
“今夜,你我父子要将积攒在心里的秘密和委屈统统说出来,谁也不要隐瞒!”赵元挥手抹去眼角的泪痕,义正言辞道,“本侯与你皆尝到隐瞒之苦,因此我不希望此事越闹越大,一误再误!”
“侯爷……”
“寻衣,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告诉我!”赵元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追问道,“这件事,究竟该如何解决你才能心满意足?难道除了抢回赵馨……真的别无他法?”
当赵元问出最后一句话时,看向柳寻衣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忐忑之意,语气明显变的凝重许多。
“侯爷刚刚说过,我和馨儿在一起的机会……聊胜于无。”柳寻衣惨笑道,“更何况,侯爷对寻衣掏心掏肺,言出诚挚,寻衣又岂能铁石心肠,不分好歹?对馨儿,我已不敢再有任何奢望……”
当柳寻衣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两行凄楚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悄无声息地淌落而下。
“不必在我面前故作谨慎!”赵元面露不悦,打断道,“对外人可以敷衍搪塞,但在本侯面前,你必须实话实说!本侯希望今夜你我能真的解开心结,而绝非逢场作戏,虚以委蛇。倘若明日一早,你又去犯糊涂,本侯万死而难辞其咎!难道事到如今,你仍对本侯心存芥蒂?莫非想让本侯给你跪下,你才肯向我说出心里话?”
“寻衣不敢!”柳寻衣惶恐道,“刚刚的一番肺腑之言,足已令寻衣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此刻又岂敢故作谨慎,谎言搪塞?既是侯爷相问,寻衣自然不敢再有丝毫隐瞒。我刚刚所言字字无虚,对馨儿……我不敢再抱有任何奢望……”
“你真的甘心让赵馨远嫁蒙古?此事就此止息?”
“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公主和亲,乃为国为民之义举,在下又岂敢因一己之私而置天下存亡于不顾……”
望着吞吞吐吐,言不由衷的柳寻衣,赵元沉吟再三,狐疑道:“真的别无所求?”
“求,是万万不敢求的。只有一个心愿未了……”柳寻衣内心纠结,似是不知该不该将此言说出口,断断续续道,“若能达成此愿,寻衣发誓……心中不再有一丝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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