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聪明!”
柳寻衣满眼钦佩地望着侃侃而谈的洵溱,恍惚之间,发现她的智谋并非全是阴谋诡计,偶尔也会想出一些成人之美的妙计,帮迷失自我的当局者辨清方向。
“可大哥毕竟欺负了钟离姑娘,此事……”
“此事只能靠洛公子自己去弥补。”洵溱耸肩道,“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可以在一夜之间变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亦可在一夜之间变成相濡以沫的爱侣。至于究竟是仇人?还是爱侣?则要看洛公子的本事。”
“我愿娶钟离姑娘为妻,用余生向她赔罪!”洛鸿轩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忙不迭地答应道,“只要能化解此事,我什么都愿意!”
“哼!”洛天瑾轻蔑道,“你愿娶人家为妻,人家却未必愿嫁你为夫!逆子,你自己闯下弥天大祸,现在却劳烦这么多人帮你善后,你惭不惭愧?”
“爹,孩儿早已无地自容……”
“好了!”清风圆场道,“既然天瑾已经同意,老夫便舍出这张老脸,替我外孙向崆峒派赔罪提亲。”
“谢谢爹!”
“谢谢外公!”
凌潇潇、洛鸿轩、洛凝语大喜过望,连忙向清风道谢。
“邓长川、慕容白、邓泉。”洛天瑾神色一正,下令道,“掘地三尺,也要将狄陌找出来。”
“是!”
“府主……”
不等柳寻衣开口,洵溱突然拽住他的胳膊,低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柳寻衣一愣,凝声道:“我想问,万一此事与黑执扇无关,又当如何?”
“你认为不是他?”
“不知道。但凡事都要有证据……”
“你不必问洛府主。”洵溱打断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
柳寻衣心生错愕,反问道:“此话怎讲?”
“钟离掌门只给我们一天时间善后。现已正午,想找证据根本来不及。凡事以大局为重,因此在日落之前,这件事必须有人做出交代。而那个人,绝不会是洛鸿轩。”
“你的意思是……”
“无论此事是不是狄陌所为,只要找到他……他便是罪魁祸首!”
……
血蓑衣 第390章 竭力斡旋
晌午,荀再山派一名弟子回去,将上午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钟离木。
听罢,钟离木阴沉似水的脸色方才稍稍缓和几分,幽怨道:“洛天瑾总算有些良心,是非分明,不护短、不包庇,也不枉他的‘贤王’之名。”
“说的比唱的好听。”庄夫人冷哼道,“说来说去,也未见他将洛鸿轩那个畜生交给我们,简直和没说一样!”
“洛鸿轩毕竟是贤王府的少主,即便洛天瑾肯大义灭亲,其他人也会拼死阻拦。”钟离木道,“更何况,他真将洛鸿轩交给我们,我们又该如何处置?难不成真要一刀杀了?”
“当然要杀!”庄夫人严词厉色,坚定道,“欺辱莹儿,罪不可恕!不杀难道还要留着当宝贝?”
“这……”
钟离木知道庄夫人爱女心切,心怀滔天杀意,自然能够体谅。
然而,钟离木不仅是钟离婉莹之父,更是崆峒派之主,因此又不得不为门派的生死前途着想。
踌躇许久,钟离木方才勉为其难地缓缓开口道:“师妹,现下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我们还需坦诚相待。”
庄夫人面露怒色,但见钟离木一脸苦闷,又不禁叹息一声,无奈道:“师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木已成舟,不可挽回,若我们执意与贤王府拼个鱼死网破,只怕结果会鸡飞蛋打,卵覆鸟飞。”
“师妹能够体谅我的苦衷,我倍感欣慰。”钟离木叹道,“莹儿是我的宝贝女儿,十几年来我一直将其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溺,千般呵护,从小到大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而今,她遭此劫难,我这做爹的……真真是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师妹,我何尝不想将洛鸿轩那个畜生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何尝不想踏平贤王府,替女儿出一口恶气?只不过……我并非孑然一身,还肩负着崆峒派的生死荣辱。我若独断专行,意气用事,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贤王府的对手。一旦兴起刀兵,崆峒派定然第一个遭殃,甚至是灭顶之灾……当年,师父将崆峒派交给我,我岂能将他老人家的心血白白断送?”
“师兄所言,在情在理。”庄夫人不可置否地应道,“爹若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崆峒派葬送在你我手中。”
“为替我们的女儿报仇雪耻,便动用整个崆峒派之力……”钟离木惆怅道,“岂不是公报私仇?万一崆峒有难,我纵然一死,到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崆峒派的列祖列宗。唉!”
“此事若不了了之,崆峒派同样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庄夫人反驳道,“师兄身为一派之主,岂能连自己女儿的公道都讨不回来?”
“正因如此,我才会邀请各门各派的掌门、家主前来替我主持公道。洛天瑾不看僧面看佛面,想必不敢在天下英雄面前对我敷衍搪塞。”钟离木神情一暗,苦涩道,“眼下,我已退让一步,只希望洛天瑾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砰、砰砰!”
突然,敲门声响,令钟离木夫妇登时精神一振。
“谁?”
“贫道清风。”
“原来是清风道长,失礼!”
伴随着一阵聊胜于无的寒暄,钟离木将清风迎入房中。
“清风道长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你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由于清风是洛鸿轩的外公,因此庄夫人的语气颇为生硬,甚至有些不耐。
“庄夫人快人快语,贫道亦不兜圈子,索性开门见山。”清风正色道,“贫道冒昧前来,目的有三。其一,代武当派问候令千金,对于钟离姑娘昨夜的遭遇,贫道痛心疾首,羞愧难当。”
“道长有心。”钟离木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武当乃名门正宗,道长更是武林前辈,相信定能为小女主持公道。只不过,‘痛心疾首’老朽明白。可这‘羞愧难当’……又是指什么?”
“钟离掌门何必明知故问?”清风从容道,“贫道不仅是武当派掌门,更是洛鸿轩的外公。而今,外孙犯下不赦之罪,我身为外公岂能不羞愧难当?”
“罢了!”庄夫人冷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只想看到洛鸿轩罪有应得,无需清风道长替他羞愧。道长还是说第二个目的吧!”
“其二,代我女儿、女婿向二位及令千金赔罪!”说罢,清风蓦然起身,态度恭敬地朝钟离木和庄夫人抱拳拱手,深鞠一躬。
“不必!”庄夫人面色冷峻,毫不领情,“此事与道长无关,甚至与洛府主、洛夫人无关。道长不必行此大礼,我夫妇二人担当不起。”
“教子无方,岂能无过?”清风摇头道,“他们此刻正忙于追查真相,待抓住真凶,定会亲自前来向二位赔罪。”
“真相?真凶?”钟离木眉头一挑,故作糊涂道,“这件事的真相已然明朗,真凶更是证据确凿,不知洛府主还在追查什么?”
“不错!”清风点头道,“昨夜对令千金行为不轨之人,的确是洛鸿轩。但洛鸿轩缘何如此,却是另有原因。”
“愿闻其详。”钟离木与庄夫人对视一眼,二人脸上皆涌现出一抹狐疑之色。
“迷魂烟、合欢散。”清风一针见血,直言不讳,“此二物,一个用来对付你们,一个用来对付洛鸿轩。”
“迷魂烟之事我已知晓。”钟离木将信将疑道,“但合欢散……未免有些危言耸听。”
庄夫人蔑笑道:“莫非洛鸿轩敢做不敢当,故意搬出‘合欢散’来掩饰自己的兽行?试问谁能证明,迷魂烟不是洛鸿轩放的?他对我女儿图谋不轨,定然做好万全准备。至于合欢散……更是一面之词,为洗脱自己的无耻行径而胡乱捏造罢了。”
“并非如此!”清风恳切道,“洛鸿轩是我的外孙,他为人品行如何,贫道了然于胸。此子绝非大奸大恶之辈,更非贪欢好色之徒。”
“知人知面不知心。”庄夫人呛声道,“眼下铁证如山,莫非清风道长还想颠倒黑白不成?”
“庄夫人此言差矣,贫道绝无颠倒黑白之意,只有查明真相之心。”清风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一切正如庄夫人所言,如果洛鸿轩真的蓄谋已久,准备万全,又岂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甚至在达成目的之后,仍留在钟离姑娘房中昏睡一宿?”
“这愈发说明洛鸿轩为人横行霸道,肆无忌惮,根本不把我崆峒派放在眼里。”
“庄夫人稍安勿躁。”清风抚慰道,“其实,还有一人可以证明,洛鸿轩绝非这场悲剧的始作俑者。”
“谁?”
“崆峒派弟子,周穆!”
闻言,钟离木和庄夫人不禁眼神一变,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费解之意。
“周穆深夜出恭,恰巧躲过迷魂烟。”清风耐着性子解释道,“但他今晨晕倒的地方,却并非自己的房间,而是钟离姑娘门前。”
“是又如何?”
“换言之,周穆出恭回来,并未直接回房睡觉,而是朝钟离姑娘的房间走去,最终在门外被人打昏。”清风不急不缓地问道,“是不是?”
闻言,钟离木和庄夫人面露沉吟之色,思量片刻,相继点头。
“三更半夜,周穆为何要去钟离姑娘的房间?”
“这……”
“原因很简单,因为周穆出恭回来时,听到钟离姑娘的房内传出打斗声、撕扯声,甚至是呼救声。简而言之,周穆是被钟离姑娘房中的异响吸引过去的。”清风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敢问二位,夜深人静之时,钟离姑娘房内为何会传出异响?”
庄夫人愠怒道:“自然是洛鸿轩那个畜生在欺负我女儿……”
“正是!”清风眼神一凝,陡然打断道,“既然当时洛鸿轩在钟离姑娘房中为非作歹,试问在背后打昏周穆的人……又是谁?”
“嘶!”
此言一出,钟离木和庄夫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也许是……洛鸿轩带来的帮手……”庄夫人犹豫不决地揣测道。
“如果洛鸿轩有帮手,今晨岂会落得如此狼狈?”清风摇头道,“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从背后打昏周穆的人,正是散布迷魂烟、暗投合欢散的罪魁祸首,是昨夜那场悲剧的始作俑者。而这个躲在背后的神秘人,正是贤王府眼下全力追缉的真凶。”
“这……”面对清风的振振有词,钟离木不禁眉头紧锁,迟疑道,“即便清风道长所言非虚,但我女儿昨夜的确被洛鸿轩侮辱,此乃不争事实……”
“不错!这正是贫道来此的第三个目的。”清风正色道,“事已至此,悔恨无益。如今即使抓住真凶,将其千刀万剐,也换不回钟离姑娘的清白之身,以及崆峒派的声誉。因此,贫道来此绝非逢场作戏,而是想与二位共同寻求解决之道。一个对钟离姑娘、对崆峒派、对贤王府都有好处的解决之道。”
庄夫人的眼中精光一闪,狐疑道:“有何解决之道,还请道长直言!”
“一言以蔽之,联姻结亲!”
……
血蓑衣 第391章 弃车保帅
下午,书房。
一脸阴沉的洛天瑾坐在书案后一言不发,手中反复把玩着一块墨锭,五指沾染上漆黑的墨迹,仍浑然不知。
谢玄静静地侯在一旁,满眼惆怅,却又无可奈何,唯有唏嘘不已。
“忤逆子!”
似是又想起洛鸿轩的禽兽之举,洛天瑾突然眼神一狠,五指用力一攥,登时将墨锭碾成齑粉。
“府主息怒,当心气坏身子。”说罢,谢玄从袖中掏出一块白帕递于洛天瑾。
轻轻一擦,雪白的手帕登时晕黑一片。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洛天瑾自嘲道,“亏我奢望此子能早成大器,而今看来,他竟连一个‘色’字都抵御不住,日后如何成事?”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公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再加上合欢散的强烈药效,偶尔走错一步亦是在所难免。”谢玄苦笑道,“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经此教训,公子的心智定会突飞猛进,假以时日必定成才。”
“唉!”洛天瑾叹息道,“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教了,偏偏忘记教他色字头上一把刀。”
“有清风道长从中调和,想必钟离掌门定会见好就收,不会不依不饶。”谢玄宽慰道,“更何况,公子已尝到教训,府主不必太过苛责。”
“今日上午……”洛天瑾将沾满墨迹的手帕扔在桌上,忽然话锋一转,别有深意地说道,“太悬了!若非洵溱那丫头反应及时,只怕今天无法收场。”
闻言,谢玄稍稍一愣,随之恍然大悟,连忙拱手赔罪道:“府主所言极是。上午是谢某一时糊涂,没能及时领会府主的用意。”
“无妨!发生这种事,府中上上下下谁不是诚惶诚恐?你一时疏忽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洛天瑾摆手道,“没办法,忤逆子不争气,犯下滔天之罪,我身为北贤王,若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一夜之间便会传的满城风雨。江湖中最怕以讹传讹,一旦流言四起,说不定我会被人妖魔成什么样子?本来父亲疼惜儿子是人之常情,没准就会变成徇私袒护,甚至是纵子行凶。无奈人言可畏,我只能故作铁面无私,冷血无情,让你们受惊了。”
谢玄淡然一笑,道:“当时,荀再山和十几名崆峒弟子就在堂外,府主的一字一句他们尽收于耳。为免北贤王声名受损,被人有机可乘,府主只能大义灭亲,宁死不肯松口。最后由清风道长出面圆场,实在是再合适不过。对于府主的苦衷,谢某完全明白!”
“洵溱啊洵溱……这丫头让我愈发刮目相看。”洛天瑾眼神深邃,喃喃自语,“今天,她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将我的心思一点一滴看的通透无比。我有来言,她有去语,有问有答,滴水不漏。未经事先安排,竟能与我配合的天衣无缝,甚至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能说到我的心缝里。厉害!实在是厉害!”
谢玄不可置否地应道:‘“若非洵溱及时让许衡找来清风道长,只怕今日谁也无法下台。府主的苦肉计,她最先看穿,并悄无声息地暗中配合,的确令人侧目。”
“今天的洵溱,当然是我的救星。可我在想,有朝一日她这条能看穿人心的蛔虫,会不会变成我的克星?甚至……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地。”洛天瑾讳莫如深地呢喃道,“对她,我真是又爱又恨。爱其才,又恨其才,好生纠结。”
“时至今日,她一直在真心实意地帮我们做事。”谢玄沉吟道,“起码在武林大会前,她不会背叛府主。”
闻言,洛天瑾的眼中陡然闪过一抹狡黠之色,若有似无地笑道:“待我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便不再需要她和她背后的少秦王了。”
“府主的意思是……”谢玄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一抹。
“如有必要,未尝不可。”洛天瑾漫不经心地回道,“当然,我希望她能好好的活着。前提是,别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
言尽于此,洛天瑾突然神情一禀,正色道,“现在距酉时初刻只剩一个时辰,狄陌有消息吗?”
“长川、慕容白和邓泉尚未回来,想必……不太顺利。”谢玄踌躇道,“狄陌毕竟做了十几年的黑执扇,如果他真想藏起来,只怕我们没那么容易找到。”
“不能再等了!”洛天瑾的眼中寒光一闪,幽幽地说道,“必须早做打算,以求有备无患。”
“明白!”
谢玄的脸色陡然一正,朝洛天瑾毕恭毕敬地拱手告辞,继而缓缓退出书房。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清风费尽唇舌,竭尽所能地将贤王府与崆峒派联姻的利弊得失,向钟离木和庄夫人详尽阐述,最终只换回一句话:“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清风走后,钟离木将复杂的目光投向面有愠怒的庄夫人,尚未开口询问,他已能清楚地感受到庄夫人发自心底的羞愤与恼怒。
“欺人太甚!”庄夫人挥手一拍,登时将身旁的茶桌生生震散。
“师妹,你……保重身体。”
“师兄,我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卑鄙小人。”庄夫人咬牙切齿地骂道,“洛鸿轩这个畜生辱我女儿一次不够,还想辱她一生不成?是可忍孰不可忍,简直是丧心病狂,天理不容!”
钟离木一双小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雷霆大怒的庄夫人,一时间竟不敢冒然接话。
“师兄,你怎么想?”庄夫人稳住心绪,将狐疑的目光投向钟离木。
待她看到钟离木那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时,眼神陡然一变,惊诧道:“难道你想答应这桩婚事?”
“我也不想……”钟离木结结巴巴地回道,“我知道此事对莹儿是莫大的羞辱,可……可清风并非信口开河,亦非危言耸听,他刚刚所说的一切……皆是你我即将面临的现实困境……师妹,清风虽然言辞欠妥,但他有句话却说的极对,‘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挽回’。仇恨和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莹儿的将来怎么办?你我的将来怎么办?崆峒派的将来又该怎么办?这些都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虽然棘手,却避无可避,无路可逃。”
钟离木的一番话,令一向坚强的庄夫人眼圈莫名一红。紧接着,一丝泪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起转来。
当娘的心疼自己的女儿,这种伟大的母爱,旁人永远无法体会,即便是父亲也不行。
母爱最无私,又最自私。无私是对自己,自私是对自己的儿女。
钟离婉莹含羞忍辱,已让庄夫人万箭穿心,心如刀绞。此时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然而,现实的残酷令她不得不狠下心肠,在女儿的伤口上撒一把盐。这一次,她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的丈夫,以及生养自己的门派。
天下最残忍的抉择,偏偏落在自己身上,庄夫人岂能不痛?
“莹儿何错之有?”庄夫人凄绝道,“为何让她承受此等委屈?”
“女子的清白之身被毁,如果不嫁给洛鸿轩,难道要她当一辈子尼姑?一辈子活在天下人的嗤笑中?”钟离木的嘴唇剧烈颤抖着,他同样心痛不已,“为了她自己,为了我们,为了崆峒派……只能再委屈她一次……”
庄夫人心有不甘地追问道:“你如此狠心地弃车保帅,只因为对方是洛鸿轩?是北贤王的儿子?”
“是!”
钟离木神情激动,睚眦俱裂,怒声道:“如果他不是洛天瑾的儿子,如果贤王府不会对崆峒派造成灭顶之灾,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个畜生碎尸万段!”
言尽于此,钟离木不禁惨然一笑,语气柔和几分,苦苦劝道:“师妹,若清风所言非虚,那洛鸿轩未必是你我想象中的卑鄙小人,他或许真是被人陷害……论相貌、地位、才识、武功,其实洛鸿轩都是上上之选。若非这次阴差阳错,说不定我会主动提出与贤王府结亲……”
“师兄你……简直不可理喻!”庄夫人难以置信地望着钟离木,鄙夷道,“你可知莹儿昨夜受了多大的委屈?你可知在她心里洛鸿轩是怎样的魔鬼?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女儿的感受?”
“在大是大非面前,儿女私情……必须做出让步!”钟离木眼神一正,不容置疑地说道,“眼下,莹儿已是洛鸿轩的女人,难道她还能嫁给第二个男人吗?有道是‘好女不侍二夫’,这件事长痛不如短痛,说不定……莹儿的心结日后能慢慢化解,最终成就一对璧人也未曾可知。再者,有洛天瑾和凌潇潇这样的公婆,没人敢对她指指点点,用不了多久此事便会慢慢淡去。对她来说,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师妹,你若一直抓着这件事不放,那才是对莹儿最大的折磨。”
“这……”
“师妹!”钟离木突然起身,半跪在庄夫人面前,双手轻轻握住庄夫人的手,恳求道,“只要今晚洛天瑾能给出一个合理的交代,替我们堵住悠悠众口,那……请你为莹儿的长远计、为崆峒派的生死计、为你我的荣辱计,千万……以大局为重!”
此刻,庄夫人泪眼婆娑,痴痴地望着满脸哀求的钟离木,恍若失神般沉静许久,方才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颤颤巍巍道:“我明白了……”
说罢,庄夫人缓缓推开钟离木的手,慢慢起身,行尸走肉般朝门外走去。
“师妹去哪儿?”
“我去看看莹儿睡醒没有?”
“如果她醒了……”
“我懂!如果她醒了,联姻之事便由我这个当娘的亲口告诉她……”
“师妹,委屈你了!”
“我不委屈,真正受委屈的是我们的女儿。记住,我们永远欠莹儿一个公道……”
望着庄夫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钟离木终于支撑不住,脚下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坚定不移的老眼之中,两行浊泪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滑落而下。
……
血蓑衣 第392章 入木三分(一)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天地间一片昏黄。
少林、武当、崆峒、昆仑及诸派掌门,纷纷踏入贤王府中堂,共同见证这场风波的结局。
此刻,中堂内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凝重之气,众人见面没有过多寒暄,在贤王府弟子的指引下默不作声地各自落座。
崆峒派掌门钟离木坐于左首位,武当派掌门清风坐于右首位,二人皆不苟言笑,神情肃穆。其他人更如芒刺在背,群疑满腹,一个个如坐针毡,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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