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在下虽不敢僭越,但也真想试试这套剑法的威力。府主,得罪了!”
柳寻衣心有不忿,手中剑锋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刺洛天瑾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柳寻衣看准破绽,欲要直捣黄龙之际,那道慢悠悠的树枝不知何时,竟先一步刺到他的腋下。
柳寻衣暗吃一惊,迅速变招,看准时机,陡然出剑,斜刺向洛天瑾的下颚。
然而,依旧是洛天瑾的树枝先他一步,在其胸前横扫而过。
如果洛天瑾拿的不是树枝,而是利剑,此时的柳寻衣只怕早已变成一具尸体。
“嘶!”
面对如此诡异的剑法,柳寻衣不禁目瞪口呆,怛然失色。
“如何?”洛天瑾负“剑”而立,笑问道,“现在你还敢说这套剑法不能临阵对敌吗?”
“刚刚明明在上路……怎么又突然跑到下路……”柳寻衣错愕道,“莫非是府主的速度太快?”
“执念太重!”洛天瑾脸色一沉,训斥道,“我的速度从未变更分毫,只是这套‘相思断魂剑’本身精妙无双,让你无懈可击罢了。记住,快慢本身并不矛盾,矛盾的是快而无章,慢而无序。有道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若不分先后,盲目贪快,急于求成,非但阵脚自乱,反而迷惑于心,甚至走火入魔。切记,练此剑法,不可贪快,而要求稳。”
声声教诲之中,柳寻衣和洛天瑾在院中反复用这套“相思断魂剑”过招。
每一次,柳寻衣都因仓促变招,心生急迫而令剑法大乱。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反而能抵挡住洛天瑾的攻势。稍一急躁,或快或慢,皆会前功尽弃,迅速沦落下风,屡试不爽。
不知不觉间,黎明将至,东方既白。
一夜切磋,令二人的师徒情义有名有实,愈发深刻。
……
血蓑衣 第377章 此情可待(一)
四月十八,凌潇潇与洛凝语从武当省亲归来。
时至今日,有关洛天瑾与绝情谷主的流言蜚语,已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以为凌潇潇回来后,贤王府定会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波。
然而,整整三天过去,贤王府内依旧风平浪静。凌潇潇非但没有向洛天瑾兴师问罪,甚至连关乎此事的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洛天瑾与凌潇潇的关系一如既往,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仿佛她对自己夫君的风流传闻一无所知,反应之平静,不禁耐人寻味。
四月二十一,心事重重的洛天瑾在书房静坐到深夜。他手捧书卷,但双眼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案上的烛火,神情恍惚,面容惆怅,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吱!”
伴随着一声轻响,房门应声而开。凌潇潇端着一碗冰糖燕窝,慢步轻声地走到洛天瑾身旁。
在洛天瑾难以名状的复杂目光下,凌潇潇将其手中的书卷拿走,并换上一碗燕窝。继而绕到他身后,一双柔若无骨的芊芊玉手,温柔地为他按揉着肩膀。
凌潇潇虽已年过四旬,但她一直悉心保养,容姿体态比少女也不遑多让。
“夫人,我……”
“瑾哥,这碗冰糖燕窝是我亲手熬制,趁热吃些,别辜负我一番心意。”凌潇潇柔声细语地提醒道,“听轩儿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贤王府先后换了四个厨子,却始终不合你的口味。早知你胃口刁钻,我便早些回来,省的你为琐事烦忧。”
说罢,凌潇潇缓缓俯身向前,将柔软温润的娇躯压在洛天瑾的肩头,伸手拿起汤匙,舀出一勺,举到自己嘴边轻轻吹拂几下,待热气消散一些,再小心翼翼地送到洛天瑾唇边。
“来,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面对凌潇潇的百般体贴,洛天瑾心怀愧疚,面色难堪。他将燕窝一口吞下,而后连连称赞道:“夫人的手艺举世无双,这些年你可把我这张嘴喂刁了。如果你不在身旁,只怕我早晚会被活活饿死。”
闻言,凌潇潇不禁“扑哧”一笑,同时面露一抹红晕,故作嗔怒道:“呸!这么好的燕窝都堵不住你的嘴。”
“这么好的燕窝,自然要与夫人一同享用才是。”
洛天瑾温柔一笑,突然反手揽住凌潇潇的玉颈,随之轻轻一推,凌潇潇的朱唇瞬间贴到洛天瑾的唇上,一缕冰糖燕窝的甜意顺势沁入她的口中。
猝不及防的凌潇潇呜嘤一声,脸上的红润瞬间蔓延至耳根。待洛天瑾“放开”她时,凌潇潇已是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心中又喜又恼,羞道:“好没正经!当心被旁人看到。”
“谁敢看我便挖掉谁的双眼。”
洛天瑾爽朗一笑,而后将凌潇潇手中的汤匙拿走,脸上的戏谑之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深情而复杂的凝重之色。
二人彼此对视着,凌潇潇看他的眼神越是情深似海,洛天瑾脸上的愧疚之色便愈发浓郁。
“瑾哥,你怎么了?”凌潇潇的玉手轻轻抚摸着洛天瑾的脸颊,眼神温柔至极。
“夫人,我……”洛天瑾欲言又止,似是内心犹豫不决,几番挣扎,方才缓缓开口,“夫人,难道你不想质问我?”
“质问?”凌潇潇先是一愣,随之眼神一暗,强做镇定道,“我该质问你什么?”
“有关我和绝情谷主的传闻,外边早已闹的满城风雨,人尽皆知。”洛天瑾眉头紧锁,笃定道,“你不可能一无所知!”
“我知道。”
“知道?”面对风轻云淡的凌潇潇,洛天瑾登时大吃一惊,忙道,“既然知道,为何不来质问我?”
凌潇潇眼神一正,反问道:“我为何要质问你?”
“因为你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洛天瑾道,“做妻子的,得知自己的夫君在外边有别的女人,岂能视而不见?岂能不闻不问?”
“因为我相信你。”凌潇潇摇头道,“我相信自己的夫君,绝不会做出背叛妻儿的事情。因此,我又为何要相信外边那些不知所谓的流言蜚语?”
凌潇潇此言,语气诚挚,态度殷切,令洛天瑾感动不已,同时又心痛如绞,纠结无比。他从凌潇潇的眼神中,看不出半点质疑、愤怒、责备,唯有温柔、依恋与诚笃。
“夫人,我……”
“嘘!”洛天瑾刚一开口,凌潇潇立即用手指堵住他的双唇,柔声道,“无论你曾经、现在或是将来做什么,我都相信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和苦衷。我身为你的妻子,除了相信自己的夫君之外,剩下的只有义无反顾的支持。有些事,你不必告诉我缘由,也不必告诉我结果,你只要记住,我凌潇潇才是你的妻子,只有我们才能称之为‘一家人’,便足够了。”
“我洛天瑾此生能娶你为妻,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洛天瑾眼窝泛红,保证道,“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任何事?我洛天瑾的妻子,永远只有你凌潇潇一个!”
“瑾哥,我们看着彼此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我之间的缘分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的。”凌潇潇感动的热泪盈眶,哽咽道,“我或许不是你此生最爱的女人,但我坚信,我一定是世上最爱你的女人。”
“夫人,你且坐下!”
洛天瑾蓦然起身,将凌潇潇让在椅子上,自己半跪在她腿边,正色道:“其实,有件事我已隐瞒你二十多年,我……”
“瑾哥!”凌潇潇突然打断道,“你不需要告诉我……”
“不!”洛天瑾态度坚决地摇头道,“夫妻之间应该相濡以沫,坦诚相待。你待我情深义重,我若再对你有所欺瞒,岂非禽兽不如?其实,我一直将这件事憋在心里,每到夜深人静之时,便会心神不宁,惶惶不安。我不想瞒你,甚至早想对你和盘托出,只是……只是我解不开自己的心结,过不了自己那关。我怕坦白后你不肯原谅我,甚至会离我而去……但事到如今,我已没有继续隐瞒的借口和理由。夫人,我对天发誓,从今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我都不会再瞒你!”
凌潇潇泪眼婆娑,连连啜泣。休看他们夫妻共度二十余载,可直至今夜,她才真正体会到丈夫对妻子应有的坦诚。
有些事,凌潇潇从未提起,但她心里却一清二楚。当年,洛天瑾娶她为妻,真正的感情或许只占三分之一,剩下的一大半,则源于她的背景与家世。
武当掌门的独生女儿,谁能娶到便可一步登天。这对于当时籍籍无名,但心存大志的洛天瑾而言,无疑是一个无法抗拒的巨大诱惑。
最终,事实证明他当年的选择是对的。凭借自身的天赋及努力,再依靠凌潇潇和武当派的鼎力支持,洛天瑾在江湖中迅速崛起,从无名小卒摇身一变,成为今时今日名震天下的北贤王。
当然,世事无常,因果循环。洛天瑾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也必然会失去一些东西。比如,他与绝情谷主的一世情缘。
“瑾哥……”
“夫人,你坐好听我说!”
说罢,洛天瑾转身自书柜中拿出一幅画卷,在凌潇潇面前缓缓展开。
画卷上的年轻女子,正是洛天瑾朝思暮想的“柔儿”。
“这……”
“夫人,她便是绝情谷主。”洛天瑾直言道,“亦是在二十多年前,与我有过一段刻骨铭心之情的女子。”
“她……”凌潇潇眼神复杂地望着画卷上栩栩如生的倾城美人,声音变的愈发颤抖,“她便是绝情谷主?传闻中的……萧芷柔……”
“不!”洛天瑾凄绝一笑,摇头道,“她本名并非‘萧芷柔’,而是‘滕柔’。至于她为何改名换姓,我不得而知。或许是……当年被我伤的太深,因此想脱胎换骨,二世为人……”
“滕柔?”
凌潇潇黛眉紧蹙,美目中闪烁着一抹难以名状的古怪之色。沉吟稍许,方才喃喃自语道:“这个名字,我为何听着有些耳熟?似乎……曾在哪里听过……”
“你当然听过。”洛天瑾回道,“滕柔,正是湘西腾族族长腾三石的女儿。”
“什么?”凌潇潇顿时重足屏息,掩面失色,“她……她……她是腾三石的女儿?”
“是!”
洛天瑾目光深沉,似是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将往昔的一段恩怨情仇娓娓道出:“二十多年前,我的武功遇到瓶颈,为求突破桎梏,于是独自前往湘西腾族,索求能够迅速提升内力的腾族至宝‘极元丹’。却不料,我在湘西密林中迷路,终因误吸瘴气而不省人事,但幸得上苍庇佑,在濒死之际被人所救。而那个将我从鬼门关救回来的人,正是滕柔。为免节外生枝,我化名‘天启’,留在腾族养伤。那段时间,我与滕柔几乎朝夕相处,她虽贵为腾族大小姐,但心地善良,性情单纯,对我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非但没有半分戒备,反而悉心照料,并屡次三番地阻止其他族人向我发出刁难。或许是缘分天定,我们从素昧平生到相识相知,再到无话不说,渐渐地……”
言至于此,洛天瑾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浮现出一丝为难之色。
见状,凌潇潇虽然心中酸楚,但已经领悟他的心思,接话道:“渐渐地,你对她心生爱慕,而她对你……亦有所倾心。是不是?”
“是。”洛天瑾羞愧道,“寥寥数月,我与她的感情与日俱增,几乎已到谈婚论嫁的亲密地步。”
“嘶!”
洛天瑾此言,虽令凌潇潇肝肠寸断,痛如刀割,但她仍对后面的事充满好奇,苦涩道:“既是情投意合,你为何不留在腾族……与她成就好事?”
闻言,洛天瑾的眉宇之间陡然涌现出一抹极其复杂的哀戚之意。
他目光颤抖地注视着愁肠百结的凌潇潇,沉默许久,终于勉为其难地回答道:“因为那时的我……已经成家立室,并且膝下育有一子。”
……
血蓑衣 第378章 此情可待(二)
“什么?”凌潇潇大惊失色,蓦然起身,难以置信地望着羞愧难当的洛天瑾,惊讶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不错!”洛天瑾知晓凌潇潇的骇然,主动承认道,“那时我们已经成亲,并且轩儿……已有三岁。”
“这……”
惊天秘闻令凌潇潇如遭当头一棒,呆若木鸡,震惊不已。
洛天瑾将手足无措的凌潇潇安抚入座,继续道:“腾族长是位光明磊落的大英雄,他毫不吝惜地为我指点迷津,助我领悟武学的更高境界。或是因为我聪慧勤奋,令他对我极为赏识,并有意将女儿许配给我……”
言至于此,洛天瑾不禁面露轻蔑之意,他并非蔑视腾三石,而是在蔑视自己。
“腾族长视我为东床快婿,因此赐予我一颗‘极元丹’,助我早日康复,并冲破内力瓶颈,对我可谓仁至义尽,真心实意。然而,我却一直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对妻儿之事更是绝口不提……”
“为什么?”凌潇潇渐渐从震惊中清醒,难以理解地追问道,“既然你已有家室,又为何与滕柔谈婚论嫁?”
“因为我卑鄙无耻,自私贪婪!”洛天瑾对自己恨的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道,“当年,我从昏迷中醒来,得知滕柔的身份后,便一直伪装自己,欺骗滕柔的感情,只为得到‘极元丹’,助我突破九重内力。”
“瑾哥,你……”此刻,凌潇潇已不知该如何开口。事已至此,木已成舟,责骂也好、惋惜也罢,皆于事无补,最终只能将万语千言化作一声无尽叹息,以示内心的百感千愁。
“可惜,感情是把双刃剑,伤人先伤己。”洛天瑾自顾自地说道,“我本以为得到‘极元丹’后,能金蝉脱壳,潇洒抽身。却不料,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深深爱上滕柔。那时的我,越想挣扎便陷的越深,甚至到难以自拔的地步……”
“玩弄感情犹如玩火,稍有不慎便会引火自焚。”凌潇潇神思恍惚,呢喃道,“那时的你,虽已爱上滕柔,但最终还是选择弃她而去,回到我身边。”
“是啊!”洛天瑾叹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我一直小心隐瞒,但腾族中依旧有人发现我的真正身份,知道我是有家室的人。”
凌潇潇眼神一正,追问道:“后来如何?”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洛天瑾苦笑道,“得知真相后,腾族长大发雷霆,欲将我乱刀砍死。那时,腾族上下同仇敌忾,视我为不共戴天之敌,纵然我武功高强,也难以活着逃出湘西。”
“然后呢?”
“是滕柔!”洛天瑾神情一暗,悲声道,“危急关头,又是滕柔站出来,在杀气腾腾的族人面前救了我一命。至此,我已欠她两条命,只怕此生此世再也无法还清。”
凌潇潇好奇道:“因为滕柔……他们决定放你一马?”
“不!”洛天瑾摇头道,“他们将我关入地牢,打算在我身上种下情蛊,让我一生一世忠于滕柔,并且永远也不能踏出湘西半步。”
凌潇潇苦涩道:“既然你深爱滕柔,种下情蛊又有何妨?”
“可我还有你和轩儿,还有初创不久的贤王府,岂能弃之不顾,一走了之?”洛天瑾为自己极力辩解,神情颇为激动。
“腾族上下对你恨之入骨,岂会听你辩解?”凌潇潇道,“最后你又如何脱身?”
“我……”洛天瑾欲言又止,惭愧道,“我又一次欺骗滕柔,并且利用了她……”
“此话怎讲?”
“我在牢中告诉滕柔,自己愿与她长相厮守,百年好合。”洛天瑾回忆道,“但是,我必须给自己的妻儿一个交代,方能一心一意地留在腾族与她成亲。于是,我写下一封血书,求她帮我送出去……”
凌潇潇迟疑道:“如我所料不错,那封血书的内容根本不是‘交代’,而是‘求援’,对不对?”
“不错!”洛天瑾低声道,“那封血书的内容,是我和谢玄之间的暗语,滕柔根本看不出端倪。天真的她,再次被我的花言巧语所感动,终而上当受骗,替我把信送出湘西,传到谢玄手中。”
“而后如何?”
“血书送出的第七天,一个月黑风高之夜,谢玄单枪匹马潜入腾族……”
“等一下!”凌潇潇忽然打断道,“谢玄单枪匹马是什么意思?”
“我在血书中叮嘱他,此事千万保密,任何人不得告知。”洛天瑾解释道,“因此,潜入腾族救我的人,只有谢玄一个。”
“不对!”凌潇潇柳眉紧簇,沉吟道,“即便谢玄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在腾族如入无人之境,又岂能单枪匹马地救你出来?”
“问的好!”洛天瑾神情痛苦地点头道,“谢玄之所以能顺利地救我出来,只因……我第三次欺骗滕柔。在谢玄偷偷潜入腾族时,我用甜言蜜语游说滕柔,说自己必须回家了结后事,待我斩断一切恩怨情仇之后,定会回来找她。”
“这种鬼话……她也相信?”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是……她又一次选择相信我。”洛天瑾傻笑道,“为了让我顺利脱身,她在酒里下蒙汗药,迷晕腾族长和一众长老。为免惹人怀疑,她甚至……迷晕了自己。”
“果然,痴情的女人才是天下最傻的人。”凌潇潇感慨道,“想必那时的她,一定爱你极深,因此才会容忍你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
“或许吧!”洛天瑾眼圈通红,声音颤抖地说道,“她对我有情,我却对她无义。当年,并非所有人都被蒙汗药迷晕,仍有不少腾族弟子清醒。他们听到动静,一起朝我和谢玄杀来,欲要阻止我们逃出腾族。万不得已之下……”
“如何?”凌潇潇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眼神陡然变的紧张起来。
此刻,洛天瑾泪眼婆娑,心如刀绞,颤颤巍巍地说道:“万不得已之下,我和谢玄唯有大开杀戒,在腾族弟子的重重围困下,杀出一条血路……”
“什么?”
凌潇潇登时大惊,错愕道:“滕柔为救你脱困,不惜在酒中下蒙汗药,你却对她的族人大开杀戒……此事过后,你让她如何自处?”
“当时情形危机,容不得我思虑周全。我承认,此事的确是我疏忽。”洛天瑾咬牙切齿地应道,“那一夜,我和谢玄杀人无数,几乎是踩着腾族子弟的尸体走出来……”
“然而,你离开之后,却再也没有回去。”凌潇潇内心五味陈杂,呢喃道,“你不仅背弃对她的承诺,更将她置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可怜地步……你始终一意孤行,真的从未想过她的感受?”
“我虽自私自利,却并非冷血无情。”洛天瑾猛然抬头,辩解道,“我本打算调养些时日,再去湘西当面谢罪。却不料,夫人你恰好有了身孕……于是,我决定留在府中照顾你,日后再去腾族。”
“你说的是……语儿?”凌潇潇反问道。
“不错。”洛天瑾点头道,“当你们母女平安后,我第一时间派人去腾族打探滕柔的消息,但……”言至于此,洛天瑾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她已不在人世……”
“怎么会……”凌潇潇诧异道,“难道是腾族长逼死她?”
“不!她是殉情自杀。”洛天瑾缓缓摇头道,“当年,我和谢玄为逃出腾族,杀死许多腾族子弟。对此,腾族长怒不可遏,誓要率人杀来洛阳城,找我报仇雪耻。千钧一发之际,又是滕柔站出来阻止腾族长复仇。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用什么办法,说服腾族长对我既往不咎,但事实是,她成功化解了一场江湖浩劫。非但如此,事后多年,腾族上下皆对当年之事只字不提,甚至去年八月初二,我与腾族长在河西相见,他也未提起此事。俨然,这一切和滕柔有关……”
“你的意思是……”凌潇潇揣度道,“滕柔用自己的生命,化解了湘西腾族与贤王府的恩怨?”
“虽未亲眼所见,但十之八九应是如此。”洛天瑾惆怅道,“自那以后,每到夜深人静,我便情难自已,沉浸在回忆之中。面对这幅画像,睹物思人,一坐便是一夜……我此生只亏欠过两个女人,一个是你,另一个便是滕柔。”
“不!”凌潇潇连连摇头道,“你不欠我的,我此生能有你相伴左右,已比滕柔幸福千倍万倍。”
“我本想将此事藏在心底,甚至带进棺材。却不料……”洛天瑾话锋一转,语气复杂地说道,“却不料造化弄人,滕柔非但没死,反而变成绝情谷主,并化名为‘萧芷柔’。时至今日,我仍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但又不能避之不见,毕竟……我欠她太多太多……”
“难怪这些年绝情谷谁的麻烦也不找,偏偏和我们贤王府过不去。”凌潇潇若有所思道,“原来是‘死而复生’的滕柔向你讨债。”
“薄情寡义,始乱终弃,不足以形容我的卑鄙无耻。”洛天瑾自怨自艾,羞愤难当,“莫说与我针锋相对,纵使将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也不足以弥补我对她的亏欠。”
闻言,凌潇潇的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失落之色,沉吟稍许,方才惴惴不安地问道:“那……如今你心里可还有她?”
“我……”洛天瑾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始终不能给凌潇潇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见状,凌潇潇不禁心灰意冷。她表面上故作从容,缓缓起身,温柔地投入洛天瑾的怀中。
她的耳畔紧贴着洛天瑾结实的胸膛,感受着他那强劲而有力的心跳,双目含情,气若幽兰。虽一言未发,但凌潇潇已将自己化作一缕柔情,悄无声息地沁入洛天瑾的心底。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
血蓑衣 第379章 此情可待(三)
“瑾哥,对一个男人来说,女人只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但对一个女人来说,心爱的男人则是她的一切。男人可以为爱付出自己的生命,而女人可以为爱付出自己的灵魂。这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区别,也是你与滕柔之间的区别。”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