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蓑衣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七尺书生
“算!”
此言一出,顿时又引来一片叫好声。
“不对不对!”廖海颇为不满地摆手道,“那个‘九命无归’明明排在龙象榜第四位,门主将其手刃,理应接替他位居第四,为何却排在第七位?屈居唐阿富、秦苦、悟禅之后,我不服!”
“言之有理!”许衡点头道,“依我之见,柳兄弟的武功比唐阿富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何不能排在第四位?”
“第四位?哼!第三位的陆庭湘纯粹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只会沽名钓誉,装腔作势。”廖川轻蔑道,“若非继承他老子的祖业,就凭他也配排在第三位?我呸!依我之见,门主排在第三位亦无不可!”
“此言差矣!”柳寻衣反驳道,“我打败简仲,只是一时侥幸。实不相瞒,当日在唐古拉山,简仲曾力战大昭寺的四位紫衣上师,并将他们全部斩杀。而我,是在他的内力几乎损耗殆尽时趁虚而上,虽然取胜,却胜之不武,因此不能作数!”
“不错,难得你还有自知之明。”洵溱揶揄一笑,而后话锋一转,向众人解释道,“柳门主武功虽高,但龙象山却不甚了解。凡上榜之人,无一不是名震江湖的大人物,之前的第七位悟禅,苦练《易筋经》十余载方才有此成就。至于唐阿富和秦苦,更是在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多年,方才被龙象山选中。反观柳门主,名噪江湖不过一年半载,与榜上其他人相比难免捉襟见肘。因此,能将他排在第七位,已是十分抬举。”
“可是……”
“罢了罢了!”林方大拨浪鼓似地摇头道,“管他第七还是第六,最重要的是榜上有名。喜事!大喜事!”
“不错,喜事!”凌青大笑道,“林兄说的好,今日双喜临门,我们定要喝个痛快!来,干!”
“等一下!”
就在众人端起酒碗,欲要开怀畅饮时,柳寻衣突然起身,正色道:“这第一碗酒,应该敬陈雍门主,若非陈兄以命相搏,只怕许大哥……难有今日。”
“对!”许衡精神一震,凝声道,“第一碗酒,敬陈雍!陈门主,一路走好!”
“陈门主,一路走好!”
热闹的气氛陡然变的严肃,众人端起酒碗一起朝天而敬,随之将酒泼洒在地,以敬陈雍。
“第二碗酒,敬汤聪!”柳寻衣神色伤感,悲恸道,“若非汤聪,我不可能识破简仲的诡计,更不可能从吐蕃活着回来!汤聪,好走!”
“汤聪,一路好走,来世再做兄弟!”许衡眼泛泪光,颤颤巍巍地举起酒碗,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汤聪,好走!”
伴随着众人的一声齐喝,又一碗烈酒泼洒在地,以敬汤聪。
“第三碗酒,敬贤王府死去的兄弟!”
三碗烈酒,逝者如斯。刚刚萦绕在几人脸上的亢奋之意,此刻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悲痛,以及难以名状的压抑。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谁成谁败?谁生谁死?
昔日的推杯换盏,把酒言欢,今日又剩下几人?
今日的壮士凌云,对酒当歌,明日又能否依旧?
江湖风雨漫天下,天下风雨尽江湖。
蓑衣掩掩避风雨,风雨潇潇血蓑衣。
……
血蓑衣 第373章 冷暖自知
这场酒,从烈日当头一直喝到明月悬空。
当酩酊大醉的几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天香楼时,夜色已深,洛阳城的街道上空空荡荡,一派寂寥。
林方大醉意汹涌,几乎不省人事,若非“福寿康宁”合力搀扶着,只怕早已栽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阿保鲁、许衡、凌青、廖氏兄弟同样醉意朦胧,踉踉跄跄地走在街上,时而呼天喊地,时而手舞足蹈,一个个挤眉弄眼,丑态百出。但他们自己却浑然不觉,反而兴致正浓,格外亢奋。
相比之下,柳寻衣和洵溱则要清醒许多。
“真看不出你竟有如此海量?”柳寻衣望着脸色绯红的洵溱,敬佩道,“我见过的女子之中,你的酒量最大。”
“你也不差。”
洵溱莞尔一笑,此时的她肤若凝脂,双瞳剪水,柳眉星眼,杏脸桃腮,在皎洁的月光映衬下,显的分外迷人。
“那要看喝的是什么酒?又是与什么人喝?”柳寻衣笑道,“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人活于世,有时非要大醉一场方才痛快!”
“既有‘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又有‘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洵溱饶有兴致地说道,“从古至今,你们汉人对酒似乎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岂止?还有‘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不知是醉意正浓,还是感同身受,此刻,柳寻衣竟是大发豪情,兴致勃勃,吟诵道,“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哈哈……”
“生离死别,喜怒哀愁,皆离不开一杯酒?”洵溱戏谑道,“在我们大辽,酒归酒、人归人、情归情,从不混为一谈。”
“莫非酒中无情,方能千杯不醉?”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洵溱似笑非笑地回道,“借君一言,我是否千杯不醉?那要看喝的是什么酒?又是与什么人喝?”
闻言,柳寻衣不禁一愣。二人相视一眼,随之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咣!”
“哎呦!这位大爷,我们是小本买卖,经不起您这样砸……”
“滚开!砸了多少,赔你便是。你只管上酒,休要烦我!”
“可是小店要打烊了……”
“再敢啰嗦,我一把火烧了你的酒铺!”
伴随着一道酒坛破碎的声响,巷中陡然传来一阵嘈杂熙攘的吵闹声。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洛阳城闹事!”
或是酒劲上头,许衡登时勃然大怒,拽着凌青、廖川等人,晃晃悠悠地朝巷子尽头的一间小酒铺走去。
“许大哥,别乱来!”
见状,柳寻衣赶忙出言提醒,同时快步朝巷中追去。
窄巷中,搭着一个极为简陋的酒棚,棚下只有两张矮桌、四条长凳、以及一辆垒满酒坛的独轮车。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间小店的掌柜,是一对儿年逾六旬的老夫妇。二人身体孱弱,老态龙钟,靠着摆摊买酒勉强维持生计。
此刻,破碎的酒坛散落一地,脚下一片狼藉。老夫妇颤颤巍巍地站在一旁,诚惶诚恐地望着坐在桌旁,一碗接一碗狂饮不止的独臂男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什么人在此撒野?”
酒气熏天的许衡骂骂咧咧地冲到近前,不等老夫妇开口解释,他已伸手朝独臂男人的脖子抓去,欲要将其拎起来问话。
“呼!”
然而,许衡的手刚刚靠近,那人的右臂竟猛地向上一扬,随之头也不回地推出一掌,直将猝不及防的许衡震出一个跟头。
“找死!”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许衡几人的酒意顿时清醒。廖川、廖海迅速抽出钢刀,一左一右朝独臂男人逼去。
“哪儿来的狗东西,竟敢在贤王府的地盘闹事?你……”
话未说完,独臂男人突然回首,顿时将廖川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噎了回去。
“黑……黑执扇……”
月光之下,独臂男人露出阴沉冷漠的脸庞,正是贤王府黑执扇,狄陌。
“这……”
此情此景,令廖氏兄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见状,凌青快步上前,朝二人的脑袋一人狠敲一下,训斥道:“黑执扇在此,你们岂敢放肆?还不速速把刀收起来!”
说罢,凌青不禁面露一丝尴尬,转而朝狄陌拱手赔罪道:“我等莽撞,还望黑执扇恕罪!”
面对凌青的赔罪,狄陌却连一个正眼都不给他。他冷傲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一脸茫然的柳寻衣,淡淡开口道:“寻衣,坐下陪我喝几杯!”
“是。”
柳寻衣不敢忤逆狄陌的命令,不动声色地朝洵溱摇了摇头,随之快步朝酒棚走去。
“你们先回去吧!”
狄陌一边为惴惴不安的柳寻衣倒酒,一边漫不经心地“逐客”。闻言,凌青几人稍作迟疑,继而在柳寻衣的眼神示意下相继告辞,缓缓离开巷子。
“来!喝酒!”
就在柳寻衣目送洵溱等人渐行渐远时,狄陌已将满满一碗烈酒放在他面前。
“黑执扇,这是……”
“先喝了它!”
见狄陌语气坚定,柳寻衣不敢迟疑,端起酒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来!再喝一碗!”
狄陌连灌柳寻衣三大碗酒,却未有半句解释,令柳寻衣倍感困惑。
“继续……”
“等一下!”就在狄陌准备给柳寻衣倒第四碗酒时,柳寻衣先一步将手盖在碗上,狐疑道:“黑执扇可是有什么心事?”
“怎么?”狄陌眉头一挑,反问道,“你不喜欢陪我喝酒?”
“喝酒无妨,但必须喝的明白。”柳寻衣直言不讳地答道,“若是稀里糊涂地喝,在下不敢苟同。”
狄陌冷哼一声,突然将酒坛摔在地上,质问道:“你想教训我?”
柳寻衣大惊失色,忙道:“在下不敢!如果黑执扇只想找人喝酒,别无他事,在下一定奉陪到底,不醉不归!”
闻言,狄陌的脸色稍稍放缓,随之话锋一转,幽幽地说道:“我入府十余载,替府主执掌下三门亦超过十年。迄今为止,凡是府主交代的差事,我无一疏漏,无一不尽心竭力。”
“黑执扇为贤王府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从未让府主失望……”
“不!”狄陌打断道,“这次……我让府主失望了。龙象山一行,我非但没能找到徐仁,查清龙象山的阴谋,反而连累一十八名弟子惨死,甚至连我自己也……”
言至于此,狄陌不禁神情忧伤地看向自己空空荡荡的左袖。与此同时,嘴角扬起一抹痛不欲生的惨笑。
“生死无常,胜败乃兵家常事,黑执扇不必介怀……”
“我可以不介怀这一次的成败,但我的胳膊……却再也不会长出来。”狄陌的语气分外悲凉,柳寻衣心生怜悯,却不知该如何劝慰。
“回府后,虽然府主未曾追究我办事不利之责,但我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对我已是失望透顶。自我伤愈以来,府主未再向我交代过一件差事,甚至连凌青跟随邓五爷去江州一事……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如今,府主交代下三门做事,已不再知会我……”
“不会的!”柳寻衣心中暗惊,忙道,“府主深明大义,绝不会因为一次疏忽而对你心生不满。他不打扰你,是想让你安心养伤……”
“我断去一臂,便形同半个废人。”狄陌摇头道,“眼下,府主需要得力干将,而不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人。”说罢,狄陌拎起酒坛,大口大口地向嘴里灌去。
狄陌所言,若放在从前,柳寻衣定会不屑一顾,甚至极力反驳。但历经诸多变故之后,洛天瑾在他心里的印象早已大不相同。至于“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种事,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实际上,狄陌今日这种被遗弃的失落感,柳寻衣在河西时,也曾亲身体会。
因此,面对借酒消愁的狄陌,柳寻衣确实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默默喝酒,陪他一醉方休。
“今天下午,府主将我单独召至书房。”狄陌拂袖一抹嘴角,又道,“你可知他和我说些什么?”
“什么?”
“府主说……”狄陌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要将我擢升为贤王府第八雄。”
“这……”柳寻衣一怔,随之面露喜色,笑道,“这岂不是天大的好事?由此足见,府主非但没有冷落你,反而还要提拔你。早就听说黑执扇是贤王府内,最有可能跻身七雄之列的人,今日果不其然。”
说罢,柳寻衣毅然起身,举酒贺道:“恭喜黑执扇!”
狄陌轻瞥一眼柳寻衣,继而伸手朝他一指,道:“错!应该是我向你道喜。”
“我?”柳寻衣错愕道,“我有何喜?”
“你可知府主为何要将我擢升为第八雄?”
“为何?”
“因为你!”狄陌一语道破天机,嗤笑道,“因为府主想让你接替我,执掌下三门。他提拔我,目的是让我把黑执扇的位置空出来……留给你。什么第八雄?虚名而已,根本是明升暗降,府主已铁心让我赋闲,呵呵……”
“这是府主的意思?”柳寻衣迟疑道,“还是黑执扇自己的揣测?”
“此事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狄陌自嘲道,“不过我不怪你,也不怪府主。只怪自己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黑执扇……”
“罢了!”不等柳寻衣劝解,狄陌突然大手一挥,吩咐道,“你走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我……”
“不必担心,回去吧!”
面对狄陌的声声催促,柳寻衣心中五味陈杂,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向他拱手告辞,转而走到老夫妇身前,将一锭金子递于他们,轻声安抚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二位先回去歇息吧!”
一锭金子,足够老夫妇再置十个这样的酒铺。因此,他们亦不再多言,对柳寻衣千恩万谢一番,而后相互搀扶着蹒跚而去。
柳寻衣再度回望一眼狄陌孤寂的背影,口中不禁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
相劝无言,唯有默默离去。当柳寻衣走出窄巷,欲要赶回贤王府时,屋顶上陡然跃下一道人影,紧紧拦住他的去路。
“谁?”
“嘘!是我,秦卫!”
……
血蓑衣 第374章 洛水夜谈
城外十里,洛水河畔。
正值春暖花开之时,万物复苏之季。河边繁花似锦,芳草如茵。当头一轮皎洁明月,繁星如斗,熠熠生辉。清风徐来,垂柳轻拂,碧波荡漾。尤其是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天地为之一清,空气为之一新。
柳寻衣与秦卫临水而立,脸上皆洋溢着一抹挚友重逢的激动之色。
“秦兄,我……”
“柳兄,我……”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似乎都有迫不及待地问题想问对方。但话一出口,却又戛然而止。对此,二人不禁相视一眼,随之淡然一笑。
柳寻衣主动退让道:“秦兄,你先说。”
“我想问上次在如意客栈,那个叫汤聪的……可否察觉出你我的端倪?”秦卫沉吟道,“还有那个叫洵溱的女人,我离开时曾与她迎面相遇,她可否识破我的身份?”
闻言,柳寻衣神色一暗,苦笑道:“当日,汤聪的确发现一丝蹊跷,但他并没有告发我。至于洵溱……也没有识破你的身份。”
“汤聪此人,断不能久留,以免后患无穷……”
“秦兄!”柳寻衣打断道,“此事不必再提,因为……汤聪已死。”
秦卫稍稍一愣,而后暗松一口气,欣喜道:“如此甚好!”
对于秦卫如释重负,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反应,柳寻衣既不认同,也不责怪。毕竟,他与汤聪立场不同。
秦卫对柳寻衣的心思一无所知,反问道:“柳兄,你刚刚想问我什么?”
闻言,柳寻衣眼神一正,吞吞吐吐地试探道:“我想问,你从如意客栈离开后,可否将洛天瑾与蒙古人私通的消息……告知侯爷?”
当日,汤聪将洛天瑾有意接受蒙古人招安的消息脱口而出,恰好被秦卫听到,此事令柳寻衣一直心神不安。
“柳兄,对不起!”秦卫面露愧疚,苦涩道,“在侯爷面前我不能隐瞒,更不能撒谎,只能如实上禀。”
“这……”柳寻衣怛然失色,但秦卫所言亦不无道理。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千滋百味。
“不过,我已将你的想法如实转告侯爷。”秦卫补充道,“这件事,侯爷相信你的判断。因此你不必担心……”
“秦兄,你做的对!”柳寻衣神情一正,点头道,“你我的性命皆是侯爷所赐,又岂能在他面前撒谎?”
“在天机阁内,侯爷最器重的人是你,最信任的人也是你。”秦卫道,“他相信你的直觉,更相信你的忠心。自我回禀之后,侯爷再未提及此事,丞相也只字未提。故而我料定,侯爷已替你将此事压下,否则朝中绝不会悄无声息。”
“侯爷大恩,我无以为报,唯有恪守尽忠,争取早日完成差事。”说罢,柳寻衣收敛心情,随之话锋一转,又道:“秦兄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侯爷命我传话,去年八月初二河西之事,你处置的很好。”秦卫正色道,“丞相的意图已十分明朗,他要你竭尽所能地推举洛天瑾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只有‘北贤王’变成‘武林盟主’,丞相后面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回忆在河西发生的一幕幕怪事,柳寻衣不禁眉头一皱,大胆揣测道:“秦兄,你可知去年八月初二……除我之外,朝廷是否还派了另一个人?”
“你指的是谁?”
“大宋第一富贾,沈东善!”柳寻衣开门见山,直言不讳,“回想当日情形,若无沈东善临危救场,仅凭我一人之力,只怕难有作为。更重要的是,重开武林大会、推举武林盟主,明显是沈东善旁敲侧击,循循善诱。而且,当日他手中还有侍郎大人的印绶。此番种种,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丞相有意安排的内线,与我一明一暗,相互配合。否则,他一个精于算计的商人,岂会冒着生死之虞出入江湖险地?又岂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做赌注,进而与蒙古人为敌?”
“这……”对于柳寻衣的揣测,秦卫不禁面露迟疑,耸肩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丞相做事,又岂会通知我?可无论如何,沈东善是在帮你成事。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对你而言都不算坏事。”
“话虽如此,但我怕自己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误伤同僚。”柳寻衣尴尬道,“秦兄,劳烦你回去转告侯爷,如果丞相再暗中增派帮手,烦请提前告诉我一声,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好。”秦卫欣然允诺,又道,“柳兄,侯爷将丞相的真正意图告诉你,相信你已经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侯爷嘱咐你‘若想水到渠成,势必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是!”秦卫神秘兮兮地点头道,“距洛天瑾更‘近’一步。”
“这……”
“不必惊讶!”见柳寻衣面露骇然,秦卫不禁淡然一笑,讳莫如深地说道,“虽然侯爷和你一直含糊其辞,但我通过与你几次三番的暗中相见,早已将你的差事猜的八九不离十。柳兄,你潜入贤王府的真正目的,是为接近洛天瑾,对否?丞相有意推举洛天瑾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其真正意图是想为日后的招安做准备,对否?你是朝廷安插在洛天瑾身边的一把利剑,他若乖乖听话,忠于朝廷,你便替他披荆斩棘,无往不前。但他若执迷不悟,心存异念,你可随时调转剑锋,瞬间取他性命,又对否?”
秦卫一席话,令柳寻衣大惊失色。一时间竟是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应答。今夜,秦卫一连问出三个“对否”,足以彰显他之聪慧,绝不在柳寻衣之下。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即便秦卫全部猜中,柳寻衣也不能承认。
见柳寻衣神情复杂,眼神飘忽不定,秦卫心中顿时了然一切,讪讪笑道:“柳兄,我知道你负命在身,因此不必回答我。”
“秦兄,个中缘由……待我回天机阁后,再与你慢慢解释。”
“好!我等你!”
柳寻衣眼神一动,迅速从忐忑中平静下来,凝声道:“回去转告侯爷,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请他放心。”
“柳兄,你现在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英雄豪杰。”秦卫戏谑道,“纵使我远在临安,也能听到一丝有关你的风声。”
“你能听到,相信其他人应该也能听到。”柳寻衣自嘲道,“侯爷曾说过,知道我的人越多……就越凶险。”
“因此你一定要尽快完成差事,回到天机阁。”秦卫不可置否地回道,“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柳寻衣苦笑道,“你说过,只要我顺利解决河西之事,便离回临安的日子不远了。当时,我本以为已经看到希望,却不料……唉!”
“九月初九!”秦卫郑重其事地说道,“待洛天瑾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你很快就能官复原职。”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先是八月初二,后是九月初九……”柳寻衣不以为意地笑道,“有时,连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究竟是天机阁的少保?还是贤王府的门主?行走江湖的日子越长,我越混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人非铁石,孰能无情?”秦卫叹息道,“柳兄的苦闷,我虽不能感同身受,却也能体谅一二。”
“罢了!”柳寻衣晃了晃脑袋,似乎要将脑中的烦忧统统甩掉,转而心神一震,又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何事?”
秦卫沉吟片刻,低声道:“还有一事,虽未证实,但……也并非空穴来风。”
“何事?”
“西府!”秦卫凝声道,“西府好像也要插手九月初九的武林大会。”
“什么?”柳寻衣的脸色登时一变,忙道,“他们有何动作?”
“不知道。”秦卫摇头道,“枢密院将此事捂的极严,若非丞相神通广大,我们或许连这点消息都得不到。”
“丁轻鸿!”柳寻衣灵光一闪,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丁轻鸿曾与西府暗中勾结,在他背后,是武林四大异教之一的桃花剑岛。”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