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栗海棠拍拍麦苗的手背,说:“姐姐哟,我真没想把你赶走呀。寒夜谷于我是比命还重要的地方,你千万要替我守住那里啊。”
“一个山坳子罢了,能重要到哪里去?大姑娘别诓骗我啦,我又不是三岁小童。”麦苗越说越委屈,泪珠子止不住地流。
栗海棠揉揉微痛的头,趴在麦苗耳边小声说:“师父在寒夜谷建起庄子,我要你去庄子里做女管事,替我照管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麦苗压低声问。
栗海棠抓来麦苗的手在掌心写下“把柄”二字,又将她的五指蜷握成拳仿佛攥紧那两个字保守秘密。
麦苗迷茫地看着海棠,不明白海棠所指的“把柄”到底是什么。不过,既然海棠如此相信她,她决不会辜负的。
“好。大姑娘,我答应你,我愿意离开奁匣阁。”
“麦苗姐姐,谢谢你。我一辈子感激你的恩德。”
与麦苗抱抱,栗海棠长吁气,终于可以实施下一步的计划啦。希望是锦上添花,而非扰乱诸葛弈的原计划。
“大姑娘,我何时离开?”
麦苗是个急脾气,说干就干。
栗海棠微微一笑,漂亮的小脸浮现狡色,握住麦苗的拳头说:“不急,等咱们演一场大戏给他们瞧瞧,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术尽荣华 第476章 孤燕独飞难舍
翌日清晨,奁匣阁里异常喧闹,平日大气声不敢出的老婆子和丫鬟们也欢声笑语的聊侃,见到大管事杨嫫嫫也不会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反而笑着迎上去询问还能干些什么活儿。
平日故意板着脸的杨嫫嫫也笑得一朵花儿似的,让忙活一早上的老婆子和丫鬟们去歇歇。老婆子和丫鬟们受宠若惊,一个个千恩万谢着各自散去。
栗海棠大赤色衣裙,额间妆点凤花钿,一对柳叶眉如黛、一双杏眸若星,唇涂浅樱口脂,颊扑桃粉腮红。
青萝不放心地叮嘱麦苗,“你呀定管住脾气和嘴巴,看不过眼的索性不理睬。谁得罪了你就记在心里,千万当场顶回去给大姑娘招惹麻烦。”
“青萝姐姐,你的嘴皮子不疼吗?从早起到现在,你的嘴巴就没停过。你不累,我的耳朵都累啦。”
麦苗走在海棠的另一边,委屈地抱怨道。看到杨嫫嫫走来立即跑过去求救,“杨嫫嫫快管管青萝姐姐吧,她唠叨得我耳朵都起茧子呢。”
杨嫫嫫笑吟吟不说话。拂晓时,她服侍海棠沐浴时已知道麦苗会趁着今日离开奁匣阁,至于离开后会去向何方,海棠没有说,杨嫫嫫也不敢问。
“你若是个能管得住脾气的人,我便住嘴不唠叨。可你偏偏不让人省心,我担忧你招惹麻烦,你……”
“哎哟哟,我的好姐姐呀,你与我相识那么多年,难道在你眼中我是不分轻重的人吗?”离别在即,不能言明,麦苗佯装不耐烦的样子,心里却舍不得与青萝分开。她主动挽着青萝的胳膊,亲昵地说:“青萝姐姐,你知道我爱吃什么吗?”
“贪吃鬼,你放心吧,我会留红豆马蹄糕给你,十块够不?”
青萝恨铁不成钢地戳戳小姐妹的额头,漂亮的脸上难掩宠溺。
麦苗憨憨傻笑,把泪水吞回肚子里。她要留给青萝姐姐一个温暖快乐的记忆,把她话痨、脾气烈、爱管闲事的坏记忆全部忘掉。
栗海棠回首看看堂屋墙上的时辰钟已过卯时,催促道:“好啦,咱们快走吧。今儿是我初入瓷源堂议事,可不能迟了。”
麦苗依依不舍地抱住青萝,又去抱抱杨嫫嫫。
杨嫫嫫叮嘱她要好好的。
青萝掩嘴偷笑,说:“杨嫫嫫今儿高兴糊涂了,她和大姑娘去瓷源堂,只要管住嘴巴和脾气是不会有危险的。”
“青萝姐姐真坏!”
麦苗娇嗔,挽青萝的胳膊逼着一同走去东跨院。
杨嫫嫫默默地走在最后,心中亦有不舍。但她知道海棠是真心保护麦苗,依着她的烈脾气根本无法在八大氏族的眼皮子底下活着,甚至会变成八大氏族要挟海棠的人质。
栗海棠悄悄握了杨嫫嫫的手,大步追上前面的小姐妹,说:“青萝,半个时辰后你去无心院找一个叫叶小哥儿的人,让他到瓷源堂外面去等着。”
“是。”
青萝又趴在麦苗耳边叮咛几句,才放了她跟着栗海棠乘马车赶去瓷裕镇东边的瓷源堂。
站在东跨院的门口眺望渐渐驶远的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巷口才关上院门。杨嫫嫫拍拍青萝的肩责备说:“傻丫头,你既知道她要离开,何必唠叨惹她恼火呢。”
青萝怆然一笑,抹掉眼角的泪珠子,说:“奁匣阁是个吃人的地方,她越早离开的好。”
杨嫫嫫怅然叹息,仰头望着前院高高的奁匣阁大殿。八大氏族迁徒到瓷裕镇百余年,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女儿们。
的确如青萝所说,奁匣阁是个吃人的地方。
…………
离奁匣阁的马车行驶到瓷河上最大的拱桥中央,马儿突然受惊狂奔,连赶车的小厮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动作灵敏地跳下马车,发现马车上还有尊贵的奉先女,万一受伤或死了……
“奉先女在马车里,快拦下马儿救奉先女啊!”
小厮奋力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大喊,希望桥上往来的人们能有拦住疯马的人。
可惜事与愿违,往来的人们惊慌失措地退到桥栏边,甚至有人吓得跳入河里逃跑。
小厮陷入绝望时看到疯狂奔跑的马儿与车脱离,同时一个黑影子从车窗抛出来“扑通”一下落入水里,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啊——!是谁!快救人啊!”
小厮更加绝望了,祈求抛出来落水的人不是奉先女,否则千刀万刮了他也不足以赎罪。想到马车里还有一个,他咬牙冲过去掀开破裂的车帘,看到歪倒的车厢里趴着一个额头鲜血淋漓的姑娘。
“请……请问……你……你是……奉先女……还是……”
“快救我的婢女,她落水了。”
“奉先女!你果真是奉先女?”
小厮破涕而笑。感谢神佛呀、先祖呀的保佑,奉先女平安无事。至于落水的婢女……“救!一定要救!”
救什么救啊,河里的人们眼瞧着一个黑影子落入水里,也看清楚落水的地方。当他们从四面八方游过去的时候,那“婢女”连根头发丝都不见了。
小厮把栗海棠从歪倒的车厢里拉出来,撕下自己的衣袖让她擦擦额头的血渍。他又跑到拱桥边指挥河里的人们去寻找落水的婢女麦苗。
半柱香之后,闻讯赶来的八位族长、各府老爷们和栗君珅、莫晟桓等人把拱桥上的人们赶下去,围着受伤的栗海棠嘘寒问暖。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河里的人们都游上岸,无人寻找到婢女麦苗的“尸体”。有人大胆猜测,她的尸体有可能沉入瓷河最深的沟里,再等几日也许能见到尸体浮上来。
栗海棠平静地盯着水花翻腾的河面,在八位族长和各府老爷们焦急得快跪下磕头时,才缓出一口气。
“回瓷源堂。”
“奉先女受伤,今日就算了吧,不如让珅儿送你回奁匣阁歇息。”栗族长诚肯劝说,使眼色给自己的儿子。
栗海棠摇头,说:“麦苗是为我而死,若她没有用身子挡住窗子,被抛出去的人会是我。她为我而死,我要还她一个公道。”
八位族长和各府老爷们的眉头深锁,面面相觑。听她的意思,这马儿受惊是有阴谋的?有人想利用马儿疯癫谋害奉先女?
栗族长暗暗惊出一身冷汗,越想越怕。
术尽荣华 第477章 瓷源堂拜先人
瓷源堂。
座落于镇东的瓷源堂是八大氏族的族长和老爷们、公子们议族事、谈生意的地方。三进三出的大宅院有议事堂,账房、账库、财库等等,还有八大氏族中挑选百余壮汉做护院,专门看管账库和财库。
今日是奉先女入瓷源堂议事的大日子,瓷源堂虽未张灯结彩,但也布置得比平时多了一些甜食、果露、新鲜瓜果等等。
栗海棠一身狼狈地走进瓷源堂的大门,虽用雪纱半遮面,但她额上的青紫伤痕和未擦净的血渍让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仆人们惊得脚步微乱。
离开奁匣阁时妆扮得漂漂亮亮,此刻狼狈得像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乞丐。栗海棠半路拒绝栗族长送她回奁匣阁更衣的好意,也拒绝莫族长请她去绸庄换件成衣。
一句“我都不在乎,你们啰嗦什么”打发了所有人。栗海棠昂首挺胸迈过及膝的门槛,路过惊呆的仆人们面前时也无胆怯。
她是奉先女,即便衣衫褴褛又如何?她的尊贵地位无法撼动,无人敢来管教。
从正门到侍先堂,栗海棠踏出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让跟在后面的八位族长和各府的老爷们暗恼自己亦有看走眼的时候。
栗族长是其中心事最重的人,他琢磨着想置栗海棠于死地的人到底是谁?如今栗海棠已大权在握,入瓷源堂议事后将成为八大氏族中最尊贵的掌权者。
依《祖规》中所述,栗海棠若中途夭亡,栗氏族的生意将有七成会被其他的七大氏族瓜分。此阴谋者是一石二鸟,既害死奉先女又算计了栗氏族的财富。
栗族长越想越后怕,更感激以命护主的婢女麦苗。一个婢女的命不值钱,可她保护的奉先女和栗氏族的财富很值钱啊。
奉贤堂。
在瓷源堂中最独特的存在,里面供奉的是八大氏族中贤者。每个贤者都是外族人,也许有一日诸葛弈死后,他的牌位也会被供奉在这里。
栗海棠一身不堪地走进奉贤堂,扑通跪上来连磕三个响头,双手合十哽咽道:“各位先贤大者恕罪,栗氏奉先女跪于神前祈求先贤大者保佑我那可怜的婢女能入六道轮回,来生做个自由的女子。”
诚心祈求、感恩涕零,身为主子能够做到如此已算大善。这哽咽声不是装的,院子里的仆人们亦感叹自己为何没遇到这般大善的主子。
八位族长和各府老爷们亦跪下祈求,感谢以命护主的婢女。
栗族长上前虚扶了一把,安慰道:“奉先女莫再伤心,等我回去查查她是哪个氏族的姑娘,定会褒奖她忠心护主,也会多多给体恤银子安抚她的家人。”
“多谢栗族长了,可惜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早年是闫氏族的姑娘,后来被亲舅舅带去青州卖掉。后来她辗转回到瓷裕镇,代替乌家的一位姑娘进奁匣阁服侍我。”
说话时,她扭向乌族长,嘲讽道:“乌族长该好好管管自家人啦。不想让自己家的姑娘入奁匣阁,便去黑市买来一个顶替。呵呵,乌族长再不管教自家人,小心东窗事发被七大氏族的族人们驱逐出去。”
乌族长眼睛圆瞪,气不过地骂道:“奉先女红口白牙污蔑我乌氏族的人是何居心?当着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奉先女见我和夫人不曾向你示好便怀恨在心,今日你的婢女护主而亡,与我乌氏族何干?”
“乌老哥,你傻不傻呀,奉先女何时说她的婢女身亡与你乌氏族扯上关系的?”
耿直脾气的典族长站出来挑理儿,气得乌族长眼睛瞪得更圆,叉腰一副要与典族长理论的样子。
“都住口!”
莫族长烦躁地打断乌族长和典族长之间的挑衅,看向梨花泪雨的栗海棠,说:“那婢女是忠心护主,等寻到她的尸首后定会风光大葬。奉先女受伤不宜再议事,不如先回奁匣阁去歇歇。”
“莫族长,你可知我为何定在今日议事?”
栗海棠擦掉泪水,站起来昂首与莫族长对峙。一双盈满泪水的曜黑杏眼瞬间燃起怒焰,楚楚可怜的她亦暴发出强大的威压。
莫族长深锁眉头,猜不透她此举是何意。只好故作胆怯地后退一步,显得栗族长和乌族长更靠近她。
栗海棠冷嗤,转身走向瓷源堂的正厅,荣兴堂。
荣兴堂乃议事堂,汉白玉高基之上建屋瓴,檐廊两旁的大黑漆柱子有题联。
上联:锦上荣华金有价;
下联:百兴传家义当先。
八大氏族的先人们留下这个议事堂为了后世子孙团结,可他们哪里知道一代人不如一代人。如今站在这里的族长和老爷们各怀鬼胎、各打自己的小算盘。
一群大老爷们天天想着占别人家的便宜,自己吃点蝇子屎的小亏儿都比割肉疼。还有他们娶来的那些女人,从正室夫人到妾室姨娘,再到外宅和勾栏院里的女人们,哪个不是算计来算计去。
栗海棠低头看看自己的一身大赤色衣裙,幸好仅是皱褶难看些。若破个洞裂个口子什么的,不知被多少人算计着泼脏水呢。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哪里像是从臭水沟里爬出来的人,明明是从正明大道爬进臭水沟里的。
这座古朴雅致的瓷源堂就是藏污纳垢的臭水沟,黑心的人太多、肮脏的事儿太多,不知她未来五年整日窝在这个地方掌权议事,会不会也被污染得黑心黑皮囊呢。
“奉先女,请。”
“派个人回奁匣阁把乌家姑娘请来,我身边不能没有个服侍的人。”
栗海棠吩咐完,率先走进荣兴堂的堂屋,看了摆放两旁的桌和椅。桌上有冒着白气的茶碗,椅子铺了凉爽的天蚕席子。
她昂首走到主位坐下,整理皱褶的衣袖,说:“都进来坐吧。我今儿有件大事要说说,各位族长和老爷们也别当耳旁风。也许日后,这件大事会在你们的身上再来一回。”
以莫族长为首的族长和老爷们纷纷进屋落座。
莫族长神情严肃,问道:“奉先女所说大事,可是昨日你回来时在瓷河拱桥上遇刺之事?”
栗海棠赞许道:“莫族长果然消息灵通,昨日我和师父乘马车从镇外的秦氏庄子回来,上到拱桥时竟有两位姑娘把一个huo yào纸包丢进来。幸好师父眼疾手快将huo yào纸包丢入河里,也幸好那燃着的芯子被河水浸灭了,没牵连桥上的无辜百姓。”
“奉先女的意思是……让我们查?”
莫族长试探地问,有点担心栗海棠会借此机会闹出新的大事来,不知又有谁会遭殃呢。
术尽荣华 第478章 别太看重情义
荣兴堂里寂静得连喘个大气儿的微声亦听得真切。莫族长的沉默让其余的七位族长和各府老爷们亦忐忑难安。
众人以莫族长马首示瞻并非迫于莫氏族强大的威压,除去权势财富皆为上的莫氏族为依靠,单凭莫族长的智谋和能力足以服众。
尤其十年前八大氏族与元氏族之间的生意风波,莫族长率领八大氏族的族人们奋力抗争,得到八大氏族的敬仰。
在元氏老族长摆长宴宣布认败后,莫氏族唯一的女儿莫容玖大姑娘更是割发立誓为弥补八大氏族的损失独闯江南做生意。
莫氏族一战成名,霸居八大氏族之首。七大氏族的族人们渐渐行事要看莫氏族人的脸色、言语不能抵毁莫氏族人,连谈婚论嫁都希望自家女儿嫁到莫氏族的人家。
故而,七位族长和各府老爷们频频向栗海棠递眼色,提醒她千万别过分了,免得惹莫族长不悦遭殃的是她。
栗海棠全当看不见,歪着小脑袋斜睇沉默的莫族长。
琉女子疯了,尉迟归走了,莫晟钧吓得借腿伤之由搬去莫氏田庄养病,莫夫人犯了头疼的lǎo máo病,莫容玖在镇子里买个小院儿整日种花种草。一时间,莫族长孤立无援,时刻担忧栗海棠会来秋后算账,诸葛弈来找麻烦。
今日本是大吉日子,莫族长没想到小姑娘会在自己的喜日子闹出人命来。
俗话说会说的不如会听、会听的不如会想的、会想的不如会猜的。身经百战的莫族长冷静之后猜准七分,那婢女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摆明是主仆合力演的一出戏。至于目的嘛,便是那三分猜不出来的。
莫族长静静想清楚,淡定地端起温凉的茶水浅饮小口润润喉咙,轻声慢语:“能为奉先女而死,乃忠婢也。不枉费奉先女疼她一场,她死得其所。”
“莫族长的意思是……不追究了?”
栗海棠挑眉,瞧老狐狸淡然自若的样子似乎猜到了。她嫣然浅笑,说:“好好好,我的婢女冤死了,自然该由我来追查幕后主谋,哪儿能惊动莫族长劳驾呢?”
“奁匣阁的婢女乃死契,活入阁死抬出。不论那婢女代替的谁家姑娘,她既死了也该由送她入阁的人家去申冤。”
莫族长把茶碗重重放在桌上,炯炯老眼迸射阴厉冷芒。
出乎他的意料,小姑娘竟然点头附议,看向乌族长,说:“莫族长说到我心里去了,既然麦苗是顶替乌家姑娘入奁匣阁服侍的,那她的冤情就由乌族长来查吧。”
乌族长嗤讽一笑,挥挥袖子像赶苍蝇似的说:“别来烦我。那丫头是谁家的人,你真当我是傻子不知道吗?给她申冤讨公道可轮不到我。你是她的主子又神通广大,要去你去。”
栗海棠点头,说:“乌族长言之有理,我也觉得亲自追查幕后真凶比较安心。”
“奉先女该去衍盛堂拜请先祖们赐罪!自从你入住奁匣阁后诸事不顺、频生事端。八大氏族的族人们听到太多的风言风语,大半是你与各府夫人、外族男子等等诽语。若非你是先祖们选定的仙婢,有奉先女之尊名庇护,你的诸多违逆言行不知依祖规惩治多少回了。”
从不开口的闫族长正襟端坐,昂首目视前方,可话里话外对栗海棠皆是冷嘲热讽。如乌族长所说,他也不是个傻子。往日在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情,他了然于心。
家里有个冷血无情的假道士弟弟,枕边有个同床异梦的放荡老婆,又有一个狂妄的养子。奉先女和画师少年与假道士弟弟、妻子、养子之间阴谋算计、勾勾搭搭,他潜伏在黑处窥伺着。
唯一让他没有急着行动的原因是奉先女和画师少年数次阻拦三清道人的计划,并且利用莫妍秀让闫礼无法专心谋夺族长之位。
这亦是闫族长为何没有表明与栗海棠和诸葛弈站在对立面上的原因。
敢当众指出栗海棠的两大罪状,连莫族长都觉得惊讶。与闫族长算是发小,年少时也曾一起昏天黑地的闹腾过。他私以为很了解闫族长,可听他这般嘲讽小姑娘,很不同寻常。
莫族长眯起炯炯老眼仿佛想看清闫族长的本性。他确实太久没有观注过闫氏族和闫族长了,若非栗海棠执意助闫氏族更上一层楼,他全然不把闫族长放在眼里。
栗海棠察觉莫族长的眼神很微妙,她嫣然浅笑,柔声含着三分厉,说:“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是情义。今日是兄弟,明日是仇人;今日是主仆,明日的敌手。自从入主奁匣阁,下三烂的东西瞧得太多了,真心真情也瞧得不少。”
她起身来到闫族长面前,从袖子里拿出一锭小小的金子,说:“真金有价、情义无价。值的,我珍惜;不值的,我弃之。闫族长是亲娘的母族族长,能作我的半个依靠吗?”
闫族长盯着小姑娘清秀漂亮的脸蛋,微敛眸看到bái nèn手掌托着一块小金锭子。他深知她的意思,也明白“半个依靠”于闫氏族和他的未来有着怎样的作用。
“奉先女想做墙头草吗?别忘了栗氏族才是你的母族。”
这话说得开门见山,闫族长故意揭穿栗海棠的小阴谋,含笑的眼睛斜睇对面的乌族长。
乌族长顿时如坐针毡,恍然明白了什么。他咬紧牙关装作听不懂,无视闫族长眼睛里的揶揄,他轻咳声引得小姑娘转身。
“我劝奉先女别太看重情议,最信任的人常是害你最苦的人。”
“多谢乌族长忠告,海棠牢记于心。”
栗海棠行礼,把小金锭子放到闫族长放茶碗的小桌上,说:“多谢闫族长代海棠奔走,为婢女麦苗申冤。”
“未死之人何来冤情?奉先女真当我们是傻子,看不出来你与婢女合演一场戏蒙蔽世人吗?”闫族长懒于扯皮,说出所有人心里想但不敢开口的猜测。
栗海棠笑颜如花,把小金锭子强行放到闫族长的手里,“闫族长敢于直言、刚正不阿令我佩服,这小金锭子是赏你的。”
闫族长拿着小金锭子如汤手山芋,暗道自己太冲动竟中了设计。
除了莫族长和乌族长恍然大悟,其余的人皆一头雾水。连暗中投靠栗海棠的程族长也想不明白,双眉拧成疙瘩。
术尽荣华 第479章 神医叶家小哥
莫族长、乌族长、闫族长,三人的目光始终定住贪吃甜食的小姑娘,清秀漂亮的表皮下藏着一颗恶魔般的灵魂。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纵然他们祭祖拜神,但他们不相信轮回重生之说。但他们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小姑娘有勇有谋、敢为敢当,颇有第一代莫氏、第二代栗氏、第三乌氏和第七代典氏奉先女姑姑们的风格。
第八代奉先女之后,各氏族的族长开始将权力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尤其奉先女母族的族长会处心积虑控制奉先女议事行权,久而久之奉先女成为族长和族长夫人掌控的傀儡。
上一代奉先女莫心兰初入奁匣阁时心有不甘,可五年时间将她的固执和坚强变得支离破碎。最终她成为莫族长和莫夫人掌控的傀儡,认命的被囚禁在奁匣阁里熬到死。
奉先女,一个活祭品罢了。
无论是各氏族的族长、老爷们、公子们、夫人们和姑娘们,或是各族的族人、各府的仆人,所有人都觉得祭品养在那里就好,何需权力?何需财富?
在座的族长和老爷们答应栗海棠入瓷源堂议事,目的有二:一是依照规矩行事,让她在瓷源堂做个傀儡装装样子,议事行权仍由他们代替;二是借栗海棠的名义与祁山镇秦五、燕峡镇翎十八渐渐有生意往来。等到他们夺取与二位大商的生意权,这位尊贵无比的奉先女就养在奁匣阁去绣花习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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