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瞧瞧乌姑娘多么担忧大姑娘。这梅瓶可不轻呀,定是急着闯进来救人才拿来的。”杨嫫嫫掂掂梅瓶的重量,连她抱着都觉得沉。
栗海棠顽皮地眨眨杏眼,招呼乌银铃过来坐,说:“银铃,听杨嫫嫫说乌氏族的人来接你回去,你是个什么意思呢?”
乌银铃垂首沉默片刻,忽然跪下来连磕三个头,含泪哽咽道:“大姑娘明鉴。我虽是乌家的姑娘,可我知道自己人微身贱,我的亲娘连个名分都没有。父亲一年也不来家里几回,高兴时打发人送些银子。”
“大姑娘,我求求你别送我回去。我留在奁匣阁有大姑娘的恩典,乌家会送些银子给亲娘度日。若我离开奁匣阁,亲娘和我便再没有安生日子了。父亲定会抛弃亲娘,亲娘又该如何是好呢。”
“唉!你没想过自己吗?难道你要一辈子留在奁匣阁?”栗海棠长叹声,扶起乌银铃坐下,说:“你果真要留下?”
“是。”乌银铃坚定地回答,她擦掉泪水,说:“我听老执嫫嫫说过,以前乌家有个奉先女是……”凑近栗海棠的耳边,几乎用气声说:“是外族女子。”
“你要代替我?”
栗海棠大吃一惊,没想到乌银铃竟有五年后代替她的打算。她猜度过乌银铃留在奁匣阁的许多原因,唯独没有预料到她愿意用生命来换取亲娘的一生平安。
“是。”
乌银铃警惕地回头看了杨嫫嫫,压低声说:“大姑娘,能不能请杨嫫嫫出去。”
“好。”
栗海棠对杨嫫嫫颌首,杨嫫嫫阴恻恻地瞪了乌银铃抱着梅瓶出去。但她并没有走远,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接近。
乌银铃深呼吸,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海棠的杏眼,四目相对,她忐忑的心刹时安静,也鼓足勇气把隐藏很久的真心话说出来。
“大姑娘,我想取代你成为活祭品。我知道诸葛画师并不喜欢我留在大姑娘身边,他派来好几个人看着我,怕我背叛大姑娘讨好乌氏族的人。”
“大姑娘放心,我虽然流着乌氏族的血,可我知道谁才是真心待我好的人。我愿意用命来报答大姑娘,也愿意成全诸葛画师和大姑娘的姻缘。”
“姻缘?”
栗海棠懵了。乌姐姐才多大的年纪呀就想着婚姻大事,而且是她栗海棠的?她是奉先女,别说婚姻大事,就是谈情说爱都是大忌讳。
乌银铃羞红脸,坦诚道:“对呀,就是你的姻缘呀。如今你才十岁,我也只比你大两岁。可我瞧得真切,诸葛画师待你是真心的好。等五年后,他弱冠之年、你及笄之岁,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拉着栗海棠的小手,她语重心长地劝说:“大姑娘,我是个没福气的人,偏偏沾了你的福气能活得像个人。你是我和亲娘的大恩人,我愿意用自己的命代替你去祭祖。等到那日,你和诸葛弈远走高飞吧。”
“银铃,你傻不傻呀。代替我祭祖,那你的亲娘怎么办?你死了可想过她的活路吗?”
换栗海棠拉着乌银铃的手,柔声细语地劝说:“你若真心想帮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可你先要放弃代替我去当活祭品的念头。”
“大姑娘别诓我。八大氏族在瓷裕镇百年来不知害死多少奉先女,连老执事嫫嫫所说的外族女子也逃过几次,可最终被抓回来鞭刑惩罚,打到最后连人都认不出来。”
听到这句,栗海棠拧眉沉思。难道老执事嫫嫫故意借乌银铃之口把诸葛樱的遭遇告诉她,再由她来告诉诸葛弈吗?老执事嫫嫫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呢?
没有发现海棠杏眸呆滞,乌银铃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抑制不住地呜咽,抱住海棠哭着说。
“我们是无人在乎的苦命人,能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就好好珍惜吧。五年后你和他远走高飞、隐姓埋名,千万别再回来。”
栗海棠拍拍她的背,极小声地说。
“银铃,你要不要做我的影子?”
术尽荣华 第453章 吃货小姐妹
做栗海棠的影子?乌银铃没明白海棠的意思就被拉着去了后厨院。今儿海棠高兴非要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尝尝,还吩咐刘二娘、李嫫嫫和杨嫫嫫当食客,她和乌银铃一起当厨娘。
厨娘的活儿被抢走,刘二娘乐得轻松。拉着李嫫嫫和杨嫫嫫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剥玉米。今年初熟的玉米和高梁送来不少,有八大氏族送来的,也有各氏族村子送来的。
乌银铃知道栗海棠与她一样是穷苦家出身的女儿,十岁年纪应该做几个菜。她虽被亲娘娇惯养大的,但做饭极好吃,谁让她馋呢。苦了什么都不能苦了自己的肚子,再难也能搜刮些食材做一道美味的大餐。
撸起袖子,栗海棠拿着铁勺斜睇乌银铃,“咱俩比一比?”
“比就比。”
乌银铃系好下厨的围裙,拿起刘厨娘常用的大菜刀骄傲地说:“我的厨艺不输刘厨娘的,大姑娘要想清楚哟。”
“哼!什么大姑娘小姑娘的。今儿我赢了,你认我做姐姐;你赢了,我认你做姐姐。”
栗海棠昂着头一副“不服就来战”的挑衅表情。
乌银铃单手叉腰,把大菜刀往菜板上一竖,不服气地笑说:“耶?你个小丫头竟然想做我的姐姐。哼!别忘了你比我小两岁呢。”
“愿赌服输嘛。怎么,你不敢?”
“谁怕谁啊。输了哭鼻子的是小狗,哼!”
桀骜不驯的栗海棠激起乌银铃的斗志,她耍得一把大菜刀让小丫头瞧瞧吃货的极品厨艺。
“就你会用大菜刀吗?我在家时常用的大菜刀比你那个还大呢。”
栗海棠在厨房里搜罗一圈,终于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菜刀。因为她的手掌太小,刘厨娘常用的大菜刀根本握不住,恰巧李嫫嫫常来帮厨便厚着脸皮给自己准备一把菜刀。
厨房里叮叮铛铛的响不停,时不时传出两个小姑娘斗嘴的声音。
院子里,刘二娘、李嫫嫫和杨嫫嫫边剥玉米边偷听厨房里的动静,逗得她们咬唇偷笑。
一道黑影翻墙而来,偏巧落在厨院的南窗外。
杨嫫嫫伸长脖子瞧一眼,笑眯眯地说:“咱们去清点清点粮库,新送来的粮食还没登记在册。万一老执事嫫嫫跑来找,又要骂我偷懒了。”
“哈哈,不用急。那老货最近忙着中秋节的节礼,哪有空子管咱们院里的事。”刘二娘嘴上说着不着急,却也跟着杨嫫嫫和李嫫嫫去了粮库。
李嫫嫫没有搭话,她昨天已经清点过粮库,只是没有登记在册罢了。刚才杨嫫嫫歪着脑袋往厨房的南墙边儿观瞧,定是发现了什么。
她是个没靠山的人,如今借着海棠的恩典成为奁匣阁的二管事也算多年熬出头了。在她眼中只认恩人栗海棠,管她是奉先女还是谁的徒子徒孙呢。只要栗海棠在的一日,她就安安稳稳地过一日。五年后,谁知道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李嫫嫫是个活得通透的人,她不喜欢做枝头上的鸟儿,愿意跟在别人的身后行事。她和刘二娘的不同是她甘于平凡,而刘二娘甘于安逸。
粮库离厨房不远,分占厨院的两个角落。
厨房南窗外,被派来的护卫首领一脸纠结地隔窗观察。明明厨房里正在斗厨艺的小主子已经无数次看到他,可每次都无视的继续忙活着。
还有乌姑娘也瞧见他了,为什么不提醒小主子呢?善良的乌姑娘被顽皮的小主子带坏了。呜呜呜,苍天呀大地呀,快来一道雷劈死我吧。没把小主子带去主子面前,他肯定会挨五十鞭子的惩罚。
“进来回话。”
忽然,一声命令犹如圣旨让护卫首领欣喜若狂、喜极而泣、喜不自胜、喜……
“不进来就滚回去!”
小主子发火好可怕,果然深得主人的真传。
护卫首领擦擦额上几颗汗豆子,点着脚尖走进厨房,没好气地瞪了眼乌银铃,凑近海棠耳边低声禀告:“小主子,主人在墨语轩发火呢。小主子要不要去劝劝?”
“他发火定是你们做错了事,去自罚五十鞭子吧。”
栗海棠双手搓着龙眼大小的野猪肉丸子,看也不看护卫首领“扭曲”的脸。她专心摆盘,清清冷冷地说:“装可怜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你回去对着菱花镜瞧瞧。”
“小主子,属下哪会装可怜,属下是真的可怜呀。”护卫首领恨不得一手刀劈晕她,直接扛过去交差。老天爷为何偏与他过不去呢,偏要在他职守的时候被主人派来“请”小主子过去?老天爷,你是有多不待见我呀。
“回去吧。傍晚时我会过去的。”
“谢小主子恩典,属下即刻回去复命。”
护卫首领乐得一跳三丈高,直接从屋顶的天窗走的。
厨房里恢复叮叮铛铛的声音,这次缺少两个小姑娘斗嘴声、大笑声。
乌银铃把自己做好的酒酿桂花鸡放到蒸屉里,搬个小凳子坐到灶洞前守着柴火。她仰头盯着专注搓野猪肉丸子的海棠。
“我脸上粘了东西吗?”
栗海棠见她盯着出神,故意打断她的思绪。
乌银铃点点头,拿柴火棍指指海棠的左脸颊,说:“有葱花儿。”
“哦。”
栗海棠用袖子抹抹左脸,歪着给她看,问:“还有吗?”
“没了。”乌银铃摇头,情绪忽然低落地说:“乌夫人派来的嫫嫫说你找到逼死栗闫氏夫人的凶手,还亲手杀了他,是真的吗?”
“我的确找到逼死母亲、害死弟弟的凶手,只是我选择放弃报仇。”
栗海棠故作轻松地说,把搓好的野猪肉丸子用荷叶包好,整齐摆放到竹制的小蒸笼中,再放到大蒸屉里。她也搬个小凳子坐到乌银铃的身边,一起守着灶洞的旺火。
“师父是我的恩人,他的命和仇恨相比,我更在乎他的命。”
“大姑娘不觉委屈吗?明明仇人在前却无法为母亲和弟弟报仇。”
乌银铃替海棠感到悲伤。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面对权势的威压,她一路艰辛地熬过来终于见到仇人,命运却更眷顾仇人。
“你怎么哭了?”
“我是你的影子呀,你不能哭,我替你哭。”
“傻姐姐,哭有什么用啊。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还有机会。”
栗海棠为乌银铃擦去泪花。她相信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恶人终难有好结局,善良人永远被正义眷顾。
术尽荣华 第454章 老执事嫫嫫
傍晚时分,平日灯火通明的无心院竟灭了一半的烛火。只有前院和中院燃着十几盏灯笼,诸葛弈居住的后院里火光如星,微弱得似乎阵阵微风亦能吹熄。
栗海棠在乌银铃的陪伴下提着食盒从西跨院穿西夹道,又故意走无心院的正门。
彼时暗藏在各个角落里的“新一代”探子们睁大眼睛借着月光观察两个小姑娘的一举一动。之前鬼手冷肆借着信鸽把北民巷子里的探子窝全部捣毁,只留下一个又一个废荒的宅院。
八大氏族中各府的权贵老爷、夫人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又培养一批新探子仍安派到北民巷子里。他们偏不信栗海棠和诸葛弈敢再动手,再敢动手灭了他们的探子窝就群起而攻之。
所以栗海棠想明白了,与其捣毁北民巷子里的探子窝,不如以牙还牙、以毒攻毒。他们可以派探子来监视她的言行举动,她也可以派探子去监视他们的嘛。她的人少没关系,可以向诸葛弈借人、向秦五借人、向翎十八借人。
无心院的门打开,老管家阿伯恭敬地请两个小姑娘进去,还亲自接过栗海棠提着的食盒。
外面的探子们激动了,他们第一次办差事就监视到奉先女和身边的婢女去无心院送吃食,看来今晚不能睡了,等着奉先女几时从无心院出来。
熟门熟路穿过无心院的前院、中院和后院相连的抄手游廊,栗海棠让侍童小左领着乌银铃去后院,她和阿伯提着食盒去墨语轩见诸葛弈。
乌银铃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去后院,当在后院里看到穿着她的衣裙的青萝时还是懵的。
青萝请乌银铃换上栗海棠刚才穿的衣裙,再戴上长帷帽。随她一起提着食盒从无心院的后偏门离开。这个偏门极隐蔽,但熟悉无心院的人都知道它的存在。当然八大氏族的老爷们也知道,所以派来守住小偏门的探子都是掌管权贵的族长和老爷们。
乌银铃扮成奉先女的样子,跟随扮成她的青萝一起提食盒走进北民巷子。顿时各路探子像被踩到尾巴似的以最快速度赶回老窝儿报信。
奉先女在北民巷子里有宅院。
这一则消息在片刻之后如春天从南归北的燕子飞向四面八方的巢穴。
其实,乌银铃和青萝只是把食盒送到一处小宅子,那户人家是栗氏族最普通的族人。
早年儿子夭折,老两口再没有生下第二个孩子,相依相守到花甲之龄。他们的日子过得寒苦,曾经是懒婆婆的邻居,故而懒婆婆离开后栗海棠、冷肆、栗君珅和莫晟桓常常接济老两口。
乌银铃和青萝送完食盒和一贯铜钱便告辞离开,她们故意在北民巷子里乱走几条胡同佯装迷路,最后抓到一个假扮百姓的探子,让探子送她们回奁匣阁的后院门。
片刻之后,那探子被无数“同伴”围起来打听情况,那探子急得大哭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听到,那两个姑娘根本不说话,他就是送她们回奁匣阁后院……等等。
最后,被同伴们判定不说实话的探子遭遇史上最凶残的胖揍,打得他从此断送了探子生涯,疯疯癫癫地去乞丐窝混日子了。
平安回到奁匣阁,乌银铃辞别杨嫫嫫、青萝等人回到自己居住的东跨院,坐在东跨院石凳上回想刚才青萝抓到探子来当引路人的时候,吓她惊出一身冷汗的情景。她自认是个胆大的人,今夜和栗海棠、青萝比起来简直是老鼠胆子。
乌银铃仰头凝望天空中的月光,耳边回响着海棠说的那句“做我的影子吧”。影子到底是个什么呢?就像今晚这般偷梁换柱?
“咳咳,这么晚还不睡,乌姑娘坐在院子里想亲娘吗?”
一道苍老声音从垂花门传来,吓得乌银铃腾得站起来,借着月光看清来人才稍稍放松。她恭敬地福礼,“见过执事嫫嫫。”
“免了。”
老执事嫫嫫背着双手慢吞吞地走来,摸着石桌慢慢坐下。打量一眼夜穹中的月亮,感叹:“今儿又是个不眠夜啊。”
“执事嫫嫫的旧疾又发作了吗?”
听李嫫嫫说老执事嫫嫫年轻时差点溺死于东花园的碧波塘里,因是寒冬腊月落下了寒症的病根。一年四季的咳嗽,多少药都治不好。
老执事嫫嫫端详乌银铃的容貌,笑道:“奉先女果然眼光毒辣。当初各府送来的姑娘们少说有百余人,她怎么偏偏留下你呢?我百思不得其解,终日琢磨皆无结果。今晚,我终于知道答案了。”
“执事嫫嫫见多识广,大姑娘睿智英明,我是个蠢笨之人只管遵命行事。执事嫫嫫所说的答案,我却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的。”
“哈哈哈,你妄自菲薄反而暴露你的本性。忠心呀,在奁匣阁是最要不得的东西。你可以忠心于乌氏族,可以忠心于八大氏族,可以忠心于奁匣阁,可以忠心于奉先女,唯独不能忠心于某个人,否则你的忠心换来的是亲人亡故、自陷囹圄。”
老执事嫫嫫的忠告让乌银铃很反感,她微皱漂亮的眉冷冷地瞪着老嫫嫫。这是提醒她别选错了“主人”吗?还是代替乌氏族来警告她的?
“执事嫫嫫受人所托来忠告银铃,银铃感激不尽,在此谢过。”
乌银铃起身行礼拜谢,在老执事嫫嫫欲要再劝说的时候,她眯起眼睛,伸出手按住老执事嫫嫫的左肩,阴森森威胁:“老嫫嫫,你回去告诉乌氏族的人,谁敢用我亲娘的命作要挟,我就要了谁的命去陪葬!”
老执事嫫嫫岿然不动,笑吟吟地说:“乌姑娘,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后悔的该是乌家人。”
乌银铃咬牙恨恨的说,忽然发现身后袭来一阵熟悉的气息。她猛然回头,惊得浑身一震。出现在眼前的美丽妇人正是她的……
“亲娘!”
“铃儿!我的铃儿!”
美丽妇人紧紧抱住扑过来的女儿。分别整整一年的母女俩日思夜念着对方,时时刻刻牵挂着对方。今夜被陌生人带来这里,她以为自己的女儿犯了错,寻她来惩罚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的女儿活得很好,又深受奉先女的赏识。
“亲娘,你怎会在这里?”
乌银铃为母亲擦掉泪水,看向稳坐在石凳上的老执事嫫嫫。
老执事嫫嫫摸着石桌慢慢起身,说:“是奉先女派人接娘子过来的,让你们母女团聚。明日,娘子会被接入乌氏西府成为乌三爷的妾室。至于乌姑娘恐怕要继续留在奁匣阁服侍奉先女,直到五年后奉先女升仙。”
“是。银铃明白。”
乌银铃颌首。这是栗海棠对她的奖赏。母亲成为乌三爷的妾室,今后也能常常见到,她也成为乌氏族的庶小姐,名正言顺。
术尽荣华 第455章 知她心而赏
无心院,焚香阁。
后花园的禁地除了诸葛弈,连老管家阿伯和侍童小左、小右都不能踏入半步。今夜破例“请”小姑娘进来,证明在他心中已无人可比。
轻轻推开两扇雕花格门,栗海棠挤进个小脑袋观察房中,不见俊美少年的身影,她试探地清咳两声,不见人影现身,又“咳咳”两声。
“不进来就滚回去睡觉,装病来讨我怜惜吗?”
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海棠双腿一软扑通跪在门槛上。疼得她呲牙咧嘴,豆大泪珠霎时串成珠帘挂在白皙脸蛋上。
“师父,你为何鬼鬼祟祟地站在人家身后呀。人吓人会死人的。”
栗海棠捂着磕疼的膝盖,对着一身月白袍的少年委屈抱怨。樱桃小嘴噘得能挂个油葫芦。
大手伸过来,她毫不犹豫地交出小手放在冰冷掌心,在修长手指即将蜷握时忽然收回去,可怜兮兮地怨声:“师父当我是小猫小狗吗?高兴的时候伸手逗弄逗弄,不高兴的时候丢到旁边任其自生自灭。哼哼!我的命好苦哟!”
“好好说话!”
“师父欺负我,我要去找秦五爷和翎爷告状。”
栗海棠抱着膝盖堵在门口不动,她都表示得这么明显了,他怎就看不到呢?呜呜呜,膝盖好疼,一定青紫青紫的。
“唉,小赖皮。”
诸葛弈败下阵来,终究不忍心看她受伤。弯腰抱起她走进房里,临窗的榻旁有个小柜子,里面摆满瓶瓶罐罐,其中最多的是止痛散和金创膏。
“师父,你刚才去哪里啦?”
在她的小脸上阴转晴不过眨眼的功夫,这变脸功夫连诸葛弈都甘败下风。想到第一次带她去燕峡镇的时候,她口口声声要练厚脸皮绝世神功,他当小孩子的玩笑话并不在意。没想到短短数月,她的脸皮比祁山镇的护城墙还厚。
“师父,你是不是去东跨院tou kui啦?”
“东跨院发生什么乐事吗?值得我大夜里跑去tou kui?”诸葛弈斜睇她,矫情地辨白:“我管她是谁的亲娘、谁的妾室呢。”
栗海棠捂着嘴“咯咯咯”的笑,又招来他的两颗白眼。
“你想收服乌银铃何必惊动乌三爷的外宅,只要将乌银铃送出五味居,再派人接那个娘子过去团聚即可。你如此光明正大的行动很容易激怒乌氏族。”
“师父说得没错,我正想借银铃母女团聚来激怒乌族长和乌夫人。”
栗海棠将自己的两条裤管卷起,露出青紫的膝盖,眼巴巴地瞧着诸葛弈把调制好的化瘀膏薄薄地涂在青紫伤痕上。她揣着两只拳头,用讲话来分散痛感。
“我看师父的那本商论古籍里有写‘商人重利,知心者有罚无赏,奸者近、贤者远;商人重情,知心者无罚无赏,皆谋之;商人重义,知心者赏多罚少,皆亲之;商人重本,知心者赏罚分明,皆恭从之。’看到这句话,我仿若明白与银铃该如何相处。”
“哦?看来君珅教导得很好,你领悟能力又进益了。”
诸葛弈不吝夸赞,亲手为她整理好裤子,说:“乌三爷的外宅娘子是个蠢人,进西府于她并非好事。日后她在西府里受委屈,乌银铃反会憎恨你自作主张陷她亲娘于水火。”
“可我已和乌三爷商议过此事,他也答应的。银铃的亲娘为了自己的女儿也不该是个委屈求全的人,难道她不为自己的女儿打算吗?”
“傻丫头,你哪里知道乌氏西府的阴暗。乌三爷不只有正室乌三夫人,还有六个妾室姨娘。乌银铃的亲娘是唯一的外宅娘子,看似不得宠,实则是乌三爷心尖上的红颜知己啊。”
诸葛弈感叹风流的乌三爷可不是众人看到的那般废物,他能博得燕峡镇第一美人的爱慕,心甘情愿做他的外宅娘子,足以见乌三爷的品性。传闻,有时候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栗海棠仔细想想,乌银铃口中抱怨乌三爷对她们母女的无情,抱怨从小到大与父亲相处的时间用手指头数就行,言语间是对父爱的渴望,她心中有怨却从未说过“恨”字。
她瘪瘪小嘴,认错态度良好。
“师父,我好像做错事了,怎么办?”
“这个容易,只要玉娘子染上咳疾,乌三夫人和六个姨娘定会阻拦乌三爷接玉娘子进府。到时候,你让乌二夫人去劝说乌三夫人,以玉娘子不进府为条件准许乌银铃入乌氏族谱,既圆了玉娘子的心愿又让乌三爷不受夹板气。到时候乌三爷定会备厚礼登门叩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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