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尽荣华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舒闲
栗海棠犹如一颗石头塞住喉咙,抓住老头的胳膊焦急地问:“老伯,你说得都是真的吗?怀了孕的妇人和毁容的丫头要谋害继子?”
老头错愕地看着小姑娘,眨眨昏花老眼,木讷地点点头。
“对,对呀。我,我亲耳,听到的。”
术尽荣华 第449章 红焰霞漫天
看着调头飞速驶向来时路的马车,赶车老头觉得自己像从冬天水塘里爬出来似的。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珠子,瞧着旁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蒙面少年正在修理着车轱辘,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天爷啊!”
“我家小主子的赏钱。”
修完驴车,黑衣少年丢给老头一袋铜板,说:“以后那件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否则你和你全家的人性命……”
手在喉咙横扫一下,这个“杀”的动作吓得老头双腿夹紧有种憋不住的感觉。
“好好好,我全忘了。呃……不不不,是从来没有听到过,我也没有送过什么栗氏村的女人,见都没见过。”
老头抖机灵,生怕自己再遇到这些神出鬼没的凶煞们。
蒙面的黑衣少年们很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老头儿很上道,可惜年纪大了点儿,不然给小主子赶车还是不错的。
赶车老头颤颤微微揣起钱袋子,管它里面有多少钱呢,都比不得他和全家人的性命值钱呀。赶着驴子离开是非之地,想着回家后与老伴儿商量商量卖掉房子,搬去邻旁的燕峡镇讨生活吧。
……
马车赶回田庄,远远的便看见火光漫天如朝霞,田庄深处有滚滚炽热的巨浪袭来。庄子里人声鼎沸,乱哄哄地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马车未停稳,尉迟归已跃上墙头,朝着后院的六角琉璃阁飞速跑去。他的心也随着燃烧的六角琉璃阁而焚成灰烬。
“母亲!母亲!”
尉迟归冲开慌乱的人群,抢来一桶水从头浇到脚,他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的阁楼中,眯着眼睛寻找着琉女子的身影。
“母亲!儿子来救你了!你在哪里!”
……
一楼没有回声,尉迟归不顾榆木楼梯的脆弱,直奔二楼。
二楼的大火烧尽了绸幔,每一处都炽热的让他睁不开眼睛。他用力嘶吼着,在残垣断壁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母亲!母亲,你在哪里!”
……
三楼,他嘶喊着。
“母亲,儿子来了!来救你了!”
……
四楼,依然没有人回答。
“母亲,你快回答我呀”
……
五楼,他冲进火海里看着满地疮夷,忽听到头顶传来西秦腔的戏声。这熟悉的唱腔让他抑制不住激动,一个箭步冲向通往六楼的楼梯。
六角琉璃阁的六楼是一个观望台,远观山中路、近看院中花。此时,琉夫人一身浅水绿长袖青衣衫,对空吟唱婉如莺、羞月娇容恨夜长。
尉迟归气喘吁吁地站在琉女子身后,唤声轻柔得仿佛怕清扰了她的兴致,浅声呢喃:“母亲,我来带你回家。”
戏声罢,琉女子慢转身,桃花面含着三月羞花颜,婆娑泪眸难掩几许依恋。她伸出削瘦白皙的手,在尉迟归伸出手欲抓住她之时,她幽幽说道。
“是该回家了。情哥哥在村口盼着我呢,该回去与他团聚了。”
围栏断,柔美如谪仙的女子面朝夜穹背朝地的坠落,烈火之中整座六角琉璃阁轰然倒塌,将她柔弱的身躯覆盖在废墟之下。
“不——!母亲!”
追随琉女子跃下楼的尉迟归逃过一劫,但他的母亲却未能幸运的逃过。也许琉女子已不再留恋世间,她想早一点去见分别多年的丈夫。
尉迟归发疯似的在废墟里寻找琉女子,即使双手鲜血淋淋也毫无察觉,奋力地扒开覆盖一层又一层的断梁残木。
“尉迟归,我来帮你。”
栗海棠上前来奋力搬开一块巨大的炽热的木反。
尉迟归赤红眼睛瞪着她,一手将她推开,吼到:“滚开!你不必来装善心。我知道母亲是你逼死的。她为了保护我,宁愿代我去死。你想要我的命为亲人报仇,你来呀!用任何东西都可以chā jin我的胸膛,我决不会怪你的。可是,你为什么要逼我的母亲去死?”
“呵呵,你怀疑琉女子的死与我有关?”
滑天下之大稽,她竟然被自己的仇人污蔑,这算是冤冤相报吗?
“尉迟归,你凭什么断定琉女子是海棠逼死的?”
“因为她比咱们晚一些离开,谁知道咱们离开后她对母亲说过什么呢。”尉迟归理直气壮地笃定自己的判断。而他忽略了最重要的问题,琉女子身边有暗中保护的护卫,而护卫都是他亲自安派的。
诸葛弈从尉迟归的腰带暗兜里夺出一个银哨子,吹响。尽管周围乱哄哄的听不清,但哨声的独特音色仍让藏身暗处并时刻警惕的护卫们清楚听到、看到。
十个护卫从四面八方窜出来,纷纷落到尉迟归的身边。
为首的一个护卫恭敬道:“老夫人去意已决,命属下们追随公子。老夫人留下一封信给公子、一封信给诸葛公子。”
从怀里拿出两个信封,一封交给尉迟归,一封交给诸葛弈。
尉迟归胡乱地塞到自己的怀里,强忍悲痛垂丧地挖着废墟。无论母亲做了怎样的决定,他都不准许母亲埋在废墟下。他的母亲最爱容貌,他要让母亲漂漂亮亮的去陪在父亲的身边。
女为悦己者容。
这是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尤其每逢父亲的冥寿和祭日,母亲会早早的妆扮好,亲手做父亲爱吃的玉花糕。
“公子,老夫人在这里。”
一个护卫在一座三角形的折梁下找到琉女子的尸体。
尉迟归冲过去从折梁下抱出琉女子,拖在背后的双手已沾满鲜血。他仰天嚎哭,嘶哑声音悲怆。
“母亲!呜呜呜……母亲!母亲!”
栗海棠要冲过去瞧却被诸葛弈抓回来,她惊讶地唤“师父”,见他对她摇摇头,然后大步走过去,蹲在琉女子身边伸手探探她的颈脉。
“她还活着。”
诸葛弈淡淡地说,有点鄙夷。
极轻的声音传入尉迟归耳中,嚎哭的他立即止住,难以置信地瞪着诸葛弈。
“你说什么?我的母亲……她还活着?”
“不然呢?你以为我很闲,拿性命与你逗乐子?”
诸葛弈斜白一眼,指指琉女子,说:“先抱到偏院的厢房去,她的背受到重伤,要小心些。”
“好。”
尉迟归推开围上来帮忙的护卫们,亲自抱起琉女子往跨院跑去。
术尽荣华 第450章 一醉解千仇
拂晓红霞霓漫天,似夜里映红半边天际的烈火。谁能想到琉女子会以死谢罪来保护自己的孩子,并且求得栗海棠的原谅。
也许在她的内心深处,死并不可怕,可怕是她的希望破灭。
闻讯而来的莫族长和莫晟钧在看到栗海棠坐在跨院中央一动不动地凝视厢房的门,他们也未敢询问。
从老管家口中得知琉女子烧了琉璃阁并且跳楼寻死,幸而命大尚有一丝生机。
莫晟钧躲得远远的,坐在一个花圃石台上。他想知道栗海棠和琉女子做了什么交易,否则琉女子怎会以命偿命呢?
莫族长反而关心的是琉女子能不能活,栗海棠对他有没有误解。
父子俩各怀鬼胎,唯独没人敢上前询问。
栗海棠吩咐人去搬个椅子过来,请莫族长坐到身边一起等着。
莫族长亲捧白瓷碗,谄媚道:“奉先女饿了吧?我吩咐厨房做来一碗鸭羹,奉先女尝尝可合胃口?”
“多谢。”
栗海棠接过白瓷碗捧在手里,凝望屋门,平静地说:“放琉女子离开吧。莫族长也能少听些闲言碎语,更免得引起七位族长的猜忌。”
“是。我原本可怜她的,谁知……”
“莫族长色迷心窍,事到如今就别再给自己扯块遮羞布了吧。多大的一块布也堵不住悠悠之口,掩盖不住你做下的诸多阴谋。”
栗海棠浅尝口鸭羹,杏眸微转瞟到莫晟钧与老管家窃窃私语。她清咳一声,低哑着嗓音提醒:“外患容易解决,内忧最难防备。莫族长小心呀,别和闫氏族一样被最亲的人暗中算计。”
“这……”
莫族长顺着她的目光移向远方,花圃石台边老管家唯唯诺诺地禀告着什么,莫晟钧似乎很满意露出得意的奸笑。
被最亲的人暗中算计?和闫氏族一样吗?
心中沁着寒凉,莫族长越来越佩服小姑娘的沉稳和老辣。她真的是十岁的小姑娘吗?穷鬼栗锅子的闺女?
潜移默化之间,一个诸葛弈、一个栗海棠已成为莫族长最忌惮的年轻人。甚至从不服输的他感慨自己真的老了。
“吱呀”的屋门声响动,诸葛弈略带倦意地走出来,白绢帕擦拭双手后丢入月台上熬药的小炭炉里。
“师父,我们回家吧。”
“等等再回。”
诸葛弈拉住她,向莫族长揖礼道:“莫族长来得真快,琉女子的伤势太重,需移到别处静养。尉迟兄请我代他向莫族长谢罪。三日后,他会亲自登门赔罪。”
“哦?他把琉儿带走了?”
“是,带走了。”
莫族长惊诧之余亦有怅然若失,他不知道自己这失落的心情源自于琉女子的失信,还是源自于他对琉女子的失去。
到了他的这个年纪,爱上一个女子如家常饭,倾慕一个女子却难如登天。琉女子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特别的。
诸葛弈怎会不知莫族长的惆怅,比起少不更事、纨绔无知的莫晟钧,琉女子的风韵和睿智唯有莫族长能欣赏,并且爱之如宝、慕之如珍。
天下之大,一生之中能遇到几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知己呢?
诸葛弈油然而生的感慨在触及一双曜黑杏眸中荡然无存,这双纯洁无垢的翦水秋瞳正是他紧阖心门的钥匙。
“师父,咱们先别回家,先去五味居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栗海棠夸张地摸摸扁平的肚子,逗乐了诸葛弈,也逗乐了莫族长。
莫族长难得爽快地说:“去吧去吧,多给咱们的奉先女上些美味的山珍,都记在我的账上。我请客,我请客。”
“哎哟,莫族长难得大方一回,我便吃个昏天黑地。”
栗海棠告别莫族长,由诸葛弈陪着赶回瓷裕镇。离开之时派护卫率先骑马回镇子的五味居去传话:“主人和小主子要过来用膳,准备一间雅室。”
马车驶回瓷裕镇时已近午时,幸而路上有卖包子的茶棚,诸葛弈买了几个暂且没让小姑娘饿肚子。
疲累一夜的栗海棠也昏昏沉沉地睡去,任由诸葛弈抱她进入五味居的雅间也没有醒来。
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许许多多的人出现。有死去的母亲闫氏,弟弟小旺虎,还有醉酒疯话连篇的栗锅子,恼恨大骂的小典氏,毁容的栗仙音,以及一个美丽得姑娘。
这个美丽姑娘已不止一次的出现在她的梦里,每次都问她是不是弈儿。
海棠想起自己在寒馆的仙舞琼玉楼里见到的仙女像,翎爷说那仙女像是诸葛姑姑。但是她瞧着站在面前的美丽姑娘却不是仙女像。
“你是谁?”
“弈儿。”
“你是诸葛姑姑吗?”
“弈儿。”
……
美丽女子飘然离去,留下栗海棠在漆黑与光明之间穿行、奔跑,直到……
“师父!”
猛然惊醒,栗海棠大喊出声。
外间里正在烹茶的诸葛弈立即冲进来紧紧抱住她,柔声安抚:“别怕!别怕!我在呢。”
“师父。”
小脸深深埋在他的胸膛,呼吸间皆是独属于他的淡淡檀香味儿。惊悸忐忑的心绪渐渐平复,她仰头凝睇俊美绝世的容颜,与梦中残留的美丽花颜重叠。
“师父,我似乎梦到你的姐姐了。”
与仙舞琼玉楼中的仙女像有五分相似,与诸葛弈的容貌却截然不同,为何她执着的认定梦中美丽女子是诸葛弈的姐姐诸葛樱呢?
栗海棠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笃定,也许冥冥之中的安排。她与诸葛家的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就像她与诸葛弈的未来皆由天定。
诸葛弈静静地凝睇她许久,抱起她往外间走。
“师父,你不信我?”
“信。”
放下她,他拿来一坛琼浆摆在她的面前,豪气地说:“来,陪师父喝酒。咱们师徒俩一醉解千仇。”
“仇?”
栗海棠微笑呢喃这个字,像一根苦涩的草嚼在嘴里体会它的滋味。口中泛苦、眼眶酸涩、辣的泪水止不住的流。
一个仇字难解,一个怨字难消。她很想问问诸葛弈,同样为亲人报仇,他能一醉解千仇吗?
术尽荣华 第451章 醉酒小姑娘
一坛桃花酿,解不掉烦愁、解不掉怨恨、解不掉日积月累的悲怆。
栗海棠一杯接着一杯地猛灌酒,只要无人阻拦,她就不停地倒酒、灌酒,直到眼前朦朦胧胧的,似幻似真中黑乎乎的影子忽近忽远。她推开空酒坛,伸手去抓影子却扑个空。
“傻丫头,醉了?”
温润清浅的柔和嗓音响在耳边,她蜷缩起摇晃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歪向旁边。立时,一双有力的臂膊将她圈锁入怀。
蜷缩在臂弯中的小姑娘像可爱狐狸绒团,诸葛弈抱起她放在腿上,修长手指拔下凤花簪,青丝瀑泻落,他轻柔地梳理长发,薄唇微触桃花酒香的樱唇,哑声呢喃。
“棠儿,醉一场泄去多日的疲累。等到明日醒来,犹如大梦初醒。恩呀、怨呀、恨呀、怒呀全都藏起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肯饶恕琉女子并非不恨,而是你知道你真正该恨的人是谁。”
“棠儿,别怕,为师永远陪着你。一年、五年、十年,穷尽一生也不会放过那些伤害过你的恶人们。”
诸葛弈龙眸眯起,回忆昨夜发生的事情。当琉女子承认自己是谋害闫氏的真凶时,莫族长神色异样没能逃过他的眼睛。可惜琉女子已变成傻子,估计问不出当初交给莫族长的毒是什么。不然,他可以悄悄去挖坟验尸,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思及此,他兴奋地龙眸微亮。验尸?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
“师父。”
“嗷,师父喝酒。”
栗海棠眯起杏眼,迷迷糊糊地抱着诸葛弈的脖子,嘟起樱唇主动亲亲。滚烫的小手抓着冰凉的大手贴上红扑扑的小脸,醉态的她比平日更加胆大。
诸葛弈咬牙忍着打她屁股的冲动,单手托住热烫小脸,自觉地后仰头避开樱唇的诱惑。
“师……父……吭吭吭,坏蛋!”
“嗯。确实是小坏蛋。”
诱惑不成,恼羞成怒,小粉拳朝着胸膛一通乱捶。昏昏沉沉的脑袋往胸膛一撞,她闷闷地说:“师父,琉女子不是谋害母亲的凶手。我真正的仇人……”
“聪明的姑娘,原来你猜到是他了。”
诸葛弈颇为骄傲。这是他教导的徒弟,聪慧谋略绝世无双。
“莫、晟、钧。”栗海棠阴鸷冷笑,“呵呵,我不会放过他。”
“你猜的不是莫族长吗?”
诸葛弈摇摇困顿的海棠,得到的答案却是……
“别吵!好晕!”
窝在熟悉的怀里安安稳稳睡一觉,嗅闻最喜欢的淡淡檀香味儿,那些恩怨恨仇就留给明日再去思考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抱着安然酣睡的小姑娘,诸葛弈静静地回忆昨夜发生的事。
从他陪着海棠去莫氏中zhèng fu瞧热闹探听到莫家父子的阴谋和琉女子的藏身之地;再到他陪着她一起去雅庄见琉女子,引出尉迟归;之后是赶去栗氏村的路上偶遇赶驴车的老头;然后,她忽然不去栗氏村,返回雅庄再见琉女子;让尉迟归亲眼见到琉女子畏罪跳楼,又由他之手救治琉女子让尉迟归感恩戴德。
诸葛弈喉咙一紧,呼吸片刻停滞。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酣睡的小姑娘,这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之下到底藏着一张怎样的面孔?
“海棠,是你布的局吗?你到底想做什么?”
回答他的仅是小小的鼾声。猜不透她的心思就等着她醒来之后再问清楚,他已付出真心真情,绝不准允她的欺骗。
从五味居到北民巷子的路上,马车里醉酒的小姑娘忽然醒来,爬到车窗望向外面。
“师父,我想瞧瞧瓷源堂。”
“好。”
诸葛弈吩咐赶车的小右绕路去瓷源堂。路过瓷源堂正门前的大街时,马车放缓。透时青纱窗子,栗海棠把这个格局简朴的三进三出大宅院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师父,我何时能入瓷源堂议事?”
“若你想,明日便可。”
诸葛弈胸有成竹。此事不必他来亲自提出,只管交给莫容玖足矣。甚至失去琉女子的莫族长更急于拉拢他和小丫头。
世上握有自己秘密的人,不能斩草除根就必须拉拢为盟友,否则日夜难安反折磨的是自己。
“选莫族长做盟友无异于与虎谋皮,尤其他的儿子是我的大仇人。”
栗海棠坐回他的身边,抓着冰冷的大手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暖着。思虑片刻,她轻声试探地问:“师父能找到栗二爷吗?”
诸葛弈凝睇纯真稚气的她,“醉一场、梦一场,你的心结解开了吗?”
“解开了。”栗海棠从旁边的小柜子里翻出两本商论古籍,笑盈盈地说:“喝酒果然有用处。师父带来的桃花酿比刘厨娘酿制的杏花酿好喝,等回家去师父再赐我几坛子可好?”
“想喝酒,来无心院便是。你的奁匣阁虽除掉各府安派的细作,但也保不住谁在暗中盯着。上次你在东花园塘子乘船玩水,故意暴露出护卫的秘密还不是传得沸沸扬扬。”
“师父明知我故意做样子给他们瞧也没阻止呀。我想着师父是答应的,才敢胆大包天的自揭秘密。”栗海棠翻开一页书,指着其中一个字,“师父,这个字的模样好奇怪,念作什么?”
诸葛弈轻瞟。
“笨!”
“啊?”栗海棠仔细瞧瞧,小手在膝盖上写出笨字,再比照书里的字,“师父你诓我呢,这个字才不是笨呢。”
诸葛弈哑然失笑,屈指敲敲她的头,“我是说你,笨。”
“哼!笨就笨吧,谁让你们都是聪明人呢。师父,玖姑姑,珅哥哥,桓哥哥,泓哥哥,秦五爷,翎爷,还有元家五叔,全都是聪明人。”
“大智若愚。”诸葛弈抢来她手里的书,调侃道:“你这装傻的本事是几时学会的?连我都被你骗了。”
“我才没有装傻,我是真傻。”
栗海棠屈指敲敲自己的头,学着他的样子抢回书平展在膝上,说:“师父,我迷迷糊糊时听到你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觉得这话说得极好。”
“海棠,你是如何察觉莫晟钧才是真凶?”
诸葛弈察颜观色,想从她的眉眼变化间探知她内心的思谋。他开始后悔逼着小姑娘迅速成长,她成长的太快,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术尽荣华 第452章 自己的影子
栗海棠回以甜美的微笑,一路上她故作认真的看书。直到平安抵达奁匣阁,诸葛弈也没有得到他想知道的答案。叮嘱杨嫫嫫等人细心照顾海棠,他气闷地回到无心院。
奁匣阁二楼的卧房,八仙桌摆满软糯可口的粥羹。青萝和麦苗忙进忙出准备沐浴之事,杨嫫嫫留在海棠身边服侍用膳。
栗海棠吃完半碗粥羹,听完杨嫫嫫禀告近两日发生的事情,包括乌夫人派老嫫嫫过来接乌银铃回家,乌银铃宁死不肯离开的事。
“大姑娘别怪老奴多嘴。老奴思虑多日,认为乌姑娘实在不能长留奁匣阁。乌氏族并无意与大姑娘结盟,留着乌姑娘作人质有何用呢?与其养她吃白食不如顺坡下驴随了乌氏族的意思送她出去。”
栗海棠知道杨嫫嫫是真心为她筹谋,也明白留下乌银铃于她没有任何益处。乌氏族当初选个外宅娘子的私生女送进来,还是乌三爷的私生女,不论身世、地位都无法与正室或妾室所生的女儿相论。
她之所以留下乌银铃,一是觉得她与自己一样是可怜人,亲爹指望不上,与母亲相依为命;二是乌银铃在乌氏族中不得宠,连她的亲娘在乌三爷面前连个名分都争得,可见乌三爷对外宅的母女俩并不喜欢;三是乌银铃忠心于她,偶尔有她无法亲自去办的事情可以交由乌银铃来出面。
杨嫫嫫不知海棠留下乌银铃的意图,要继续劝说时听到屋外的楼梯传来轻微脚步声。她立时住声,与海棠比划个“有人偷听”的手势,悄无声地走到门口。
栗海棠淡淡一笑,扯着喉咙大喊:“救命啊!”
“大姑娘,怎么了?”
门帘飘起,乌银铃双手握住一个梅瓶闯进来,瞪大眼睛扯着喉咙大喊:“贼人在哪儿?贼人快出来受死!”
“哈哈哈哈!”
栗海棠捂着肚子趴在桌子上大笑,眼角泪花花浸湿了袄袖。
杨嫫嫫抿唇偷笑,抢来梅瓶抱在怀里,说:“大姑娘和乌姑娘闹着玩呢。奁匣阁里里外外多少人护着,跟铁桶似的还能溜进贼人来?”
乌银铃拍拍胸口松气,尴尬说:“我才刚走到楼梯转角处,听到大姑娘喊救命,以为房里只她一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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