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二子从周
陈昭明拉起老郭头:“走,先避一避。”
几人跑到了离爆破点几百米外站定,老郭头就听见“轰隆!”“轰隆!”数声巨响,大堤上闪出了几道火光。
紧跟着金属哨的声音响起,炮三班和理工小组的人带着民夫擎着火把冲上,将炸松的泥土朝大堤两侧推下去。
不久,锣声又响了起来,火把再次四散,没过一阵,又是“轰隆!”“轰隆!”数声让脚下大堤都在颤动的雷声。
这注定是紧张的一夜,天色微明的时候,郭隆过来:“山长,沟开好了!”
老郭头担惊受怕了一夜,闻言连滚带爬地跑向前方,就见一条崭新的大沟,如同一道巨大的刀痕,出现在了大堤之上!
老郭头终于对陈昭明改观了:“先生……先生莫非应龙转世?”
陈昭明摇头,看着上游行驶而来的巨大船只:“我们的船到了。”
船上已经装满了石头,船老大靠着大堤下了锚:“姑爷!船给你弄来了,除了土石,还带了三百袋水泥,参政说你这里吃紧,先紧着你用!”
陈昭明不由得大喜:“赶紧卸货,帆布撤了作为蒙布包裹土石,舟上安放炸药,到时候炸船封堵缺口!”
种朴打着还能跑的不多几匹马跑了过来:“山长,洪峰抵达澶州了!”
陈昭明咬着牙:“赶紧!抓紧最后一点时间!”
所有人开始争分夺秒地卸水泥,拆帆布,蒙船,安放炸药,没等完全妥当,就听见堤上的锣声急促地响了起来。
“快快快!”王君万招呼还在手忙脚乱插引信的钱谷苗履诸人:“先撤!一会儿再说!”
几人急急忙忙地钻出底舱,钱谷还一边跑一边放引线轴,放到船甲板上将线轴一丢,被王君万抓着衣领拎着跳下大船,朝堤上跑去。
就这么些光景,河水已经涨到了大沟之下,浪头离沟底不过一尺。
陈昭明吹响了哨音,这回老郭头看清了,几条用木棍支着悬空的绳索,线头冒着火星,飞快地朝着地上埋着的几个巨大锡皮箱子燃了过去。
紧跟着就是地动山摇一般的强烈爆炸,几处炸药几乎在同一时刻炸响,大堤震动,众人立足不稳,摔倒了一大片。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抬起头,就见瓠子埽被大堤约束了千年的黄河水,似乎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口子,猛然咆哮起来,以威猛的声势,沿着缺口倾泻而下!
缺口处松软的土石,被水流带着猛然抛向大堤之下,一块一人合抱的石块,竟然被足足抛飞了数十尺,等它再次落下的时候,底下已经是浑浊翻滚的水流。
噗通一声,巨石溅起一朵浪花,再无踪迹。
瓠子河干涸多年的水道,瞬间水满逾丈,沿岸的夹堤被不断冲毁,洪水携裹着河底的枯草,河边的灌木,石块,在洪流中翻滚着,浮沉着,朝着下游呼啸而去!
大河之威!
苏厨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难熬的一夜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难熬的一夜
水势并没有因泄洪而稍歇,而是不断上涨,缺口在仅仅两个时辰内,被冲决到了宽广五十步!
陈昭明一直在通过经纬仪严密监控决口宽度,理工小组在测量河水高出上次洪峰的读数。
而抛锚的夔州型纵帆船,在船老大高超的操控技术下,竟然冒险通过钢丝缆绳,放到了决口正前方的黄河河道上重新钉锚!
然后放出一艘救生艇,顺水放到决口处,理工学院水性最好的钱谷,穿着地丁胶浮球的救生衣,正在船上用大铅锤读数!
这是一道简单的三角型函数题,决口处的水深,转眼就计算出来,已经深达近丈!
一丈……一丈五……一丈八……
不光决口在加深,水位也还在上涨,理工小组成员不断紧张地报出了读数。
“水深五点三五米!”
“开广七十三点六米!”
“流速三点一米每秒!”
“超第三次洪峰水位零点七米……零点八米……零点九米……”
“一米!一米一!一米二!一米……二!一米一!报告山长!洪峰过了!洪峰过了!”
陈昭明一下子跌到在大堤上,老郭头蹲下来拉着他的手,急切地问道:“学士,下游曹村,保住了吗?”
陈昭明现在感觉全身都在疼痛,脑袋更是痛得要炸开一般:“应该……保住了,接下来,看你的了……”
“苍天啦——”老郭头跪在地上,伸手向上,望着依旧阴云密布的天空撕心裂肺地喊道:“开开眼吧!求你开开眼吧!别再折磨我们了——”
陈昭明开始咳嗽起来:“老人家……求它,不如求……自己……不要耽误这番心血……”
噗地一声,一口鲜血真的喷了出来。
老郭头这才发现,陈昭明袍子下的裤管内侧,也全是血迹,不由得对朝狂奔过来的理工小组成员大喊:“快来人啊!学士吐血了——”
……
曹村埽,宋用臣盘腿在黄河大堤上,身下,便是滚滚的黄河激流。
黄河在这里并不宽广,但是水势极为凶猛。
巨大的浪花拍打着堤岸,飞溅起泡沫和水雾,将宋用臣全身包裹在冰冷的寒意当中。
宋用臣手扶着膝盖,等待着自己生命之中最后一刻的到来。
他是土生土长的汴京人,入宫之后兢兢业业,踏实肯干。
踏实肯干的人很多,他之所以能够出头,却是因为另一个品质——好学。
“为人有精思强力。”这是后来的历史,对他的评价。
宫中其实能够学习的东西不多,基本就是是府库管理,内工坊,还有就是武学,工程管理。
能学的,他都力尽可能的学。
仁宗皇帝见他是可造之才,命他跟着宫里的前辈学习。
兴举了几个小工程后,恰逢苏小妹提举皇家理工学院,哦,那个时候规模太小,只能叫学堂。宋用臣不以自己年纪已经大了,苦求陛下,在学堂一群小黄门里边,求得了一席之地。
理工学问,给他推开了一扇大门,原来那些工程,都是有数理在其中的。
宋用臣学问大进,等到今上登基,命他建东西府,协助苏少保筑京城,其后建尚书省,起太学,立原庙……“凡大工役,悉董其事。”
最让他得意的,是苏少保治理开封府的时候,兴举的汴河治理工程。
他配合作为监工,负责上段,自任村沙谷口起,并汜水关,至河阴县瓦亭子,北通黄河,南接运河。
工程总长五十一里,两岸为堤,总长一百三里,计工九十万七千有余。同时修护黄河南堤埽,以防侵夺新河。
自四月甲子兴工,到六月戊申完工,凡用工四十五日,九十万七千有余。
只一个半月的时间,便完成了这项堪称壮举的工程!
而少保当时负责的南路,才仅仅完工一半!
想到这里,宋用臣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苏县君常说理工之学,需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少保虽然是首倡理学,但是后继者的责任,不是将之捧上神坛,而是要努力超过他,踩着他的肩膀,去摘取更高更亮的星星。
那一次,用少保的话说,是自己真把他“震了”,然后开玩笑说凭自己的本事儿,在四通营造,可以拿月薪三百贯的薪水。
要不是自己是陛下的人,他一定会挖墙脚。
开什么玩笑,月薪三百贯,那是陛下给宰执们所定的薪俸!
可惜啊……再也看不到自己亲手建造起来的汴渠大堤上,那桃李纷飞,游人如织的场景了……
等下……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
水!自己身下的水,刚刚还能够飘荡自己衣裳下摆的万恶河水,如今,竟然离自己半尺!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
可是身前的洪水,真的在缓缓消退!
浪花刚刚还嚣张地浸没了身前那颗小小的石子,可是现在,无论它再怎么挣扎努力,却也够不到了!
宋用臣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自己不是在做梦!不是临死时分的臆想!
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流过脸上刚刚被指甲划出的伤口,更疼了。
宋用臣两手捂着心口,身体前倾,几乎就要趴在大堤之上。
嘴里还发出半是疯狂,半是痴呆的暗哑呜咽。
他在笑,虽然声音比哭还要难听,他却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笑。
……
汴京,军机处。
今夜注定是难眠的一夜,要不是赵顼在这里,苏油早就跑厅上熬通宵去了。
如今只能让蔡京和晁补之在外间掌总,而自己……得陪着赵顼睡觉。
别误会,军机处值班休息室里有两张小床,他和赵顼一人一张床。
蚊香加了高级香料,味道很好闻,还有安神镇定之效。
赵顼真的睡着了,苏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冷静,从容,让他多日紧张的心情得意放松,竟然真的……睡着了。
然而苏油却睡不着,不但睡不着,还不敢乱动,害怕发出声响把赵顼惊醒,那难受劲儿就别提了。
当官当到了今天,苏油觉得真特么没意思。
要不是穿到了这个坑货朝代,自己随便往哪个犄角旮旯一钻,混个富家翁一点问题都没有。
哪像现在,劳心费力几十年,从五岁就开始操心你敢信?
要是写到小说里边,读者还不得骂臭大街?!
算了,点儿背,不能怪社会。
薇儿在药局还不知道忙成什么样子,城里污水四溢,还有热伤风,可也会要人命的……
扁罐和漏勺在庄子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刺猬窝子也不知道被雨水冲坏没有……
刺猬能不能吃呢?算了就算能吃扁罐肯定也不让,也不知道自己抓那只是公的是母的……
哎呀糟了,刚刚想起来好像哪里看到过,刺猬这东西对乳糖敏感,不可喂食乳制品,而中牟庄子上,最多的就是乳制品……
呵呵,估计现在那刺猬已经转世了……
苏油脑子里边在和刺猬作斗争,他在努力想通过这件事,摆脱虚弱感。
从穿越到现在,他第一次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毫无把握,因此不能不产生一种虚弱感。
开封到濮阳三百里,洪峰十五个小时,便要抵达那里大大小小的堤埽。
算下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现在除了求上苍保佑,真的已经无计可施。
门口响起了两声轻轻的敲门声,苏油根本就没有脱衣服,直接轻轻地从床上起来,走出房间,却是蔡京。
“几点了?”
蔡京低声说道:“卯初了,我猜国公你睡不着,在里边难受,不如到厅上松快松快。”
苏油搓了搓脸:“走吧。”
苏厨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漕船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漕船
两人离开了值班休息室,走了一段距离,蔡京才说道:“正好陈学士他们的新救河方案送到了,需要国公处置。”
苏油心中暗叹,蔡京可以说是如今的心理大师,刚刚在门口说得那句话,是因为之前见屋子里安静,又是自己一人出门。
要是里边的赵顼没有睡着,听到那句话,也会体谅自己故意继续装睡,不会跟来。
等到离开了休息室一段距离才告诉自己真实情况,是要让自己先知晓,也好有个提前准备。
这样的人,谁用着都舒服,哪怕是没有别的能力都舒服。
何况这位还以执行力奇高著称。
当然毛病也很严重,最大的毛病就是没有原则,只以上峰和皇帝的原则为原则。
这样的人,是最好的二把手人选,还要求一把手同样能力突出,不是昏兔儿。
但是作为一把手,那就差了些意思了。
苏油思量着,朝中最需要讲原则的位置是什么,应该将蔡京丢到那位置上去锻炼锻炼。
如果能够通过考验,那就能大用,要是通不过……
思索间,军机处正厅便到了,厅内还点着雪亮的汽灯,一屋子人的表情都异常沉重。
晁补之上前:“少保,陈学士的报告,说曹村以下抵抗不了这么大的洪峰,因此,准备决堤分洪!”
苏油心中咯噔一下,分洪,在后世只是常用手段,但是以现在的技术能否实现,完全是未知数。
历史上,好像也没有人这么干过,除了那个走上神坛的——大禹。
“报告给我。”
晁补之递上报告,苏油翻阅了一遍:“瓠子口啊……”
晁补之来到地图前:“瓠子口,是最佳的地方,决口之后,河水会流向巨野泽,梁山泊,两个大湖有一定的蓄洪作用,但是……郓州的压力就大了……”
苏油问道:“之前的郓州洪水,水位多高?什么水平?王克臣修造的新堤,比旧堤高出多少?”
晁补之说道:“前年郓州大洪,水位超过警戒线两米,洪水等级为六十年一遇,王公到了郓州,搬移了沿湖农户,将西城移到了北城,后退了两里。”
“又于城下造新堤,新堤比坡下旧堤整整高出了六米。”
苏油点头:“去叫运算组算一算,以这个高度线为标准,能接纳多少洪水,还有郓州的下游,需要预估洪灾损失。”
“董非和薛忠他们到哪里了?”
蔡京说道:“昨日奏报已经过了定陶,今日就会进入梁山泊。”
苏油更加的担心起来:“遇到一处了啊……如今发命令让他们停下已经来不及了,只希望沿途消息传递及时……”
说完看了一眼厅中:“大家不要慌乱,或者心情沉重,对付第四次洪峰,这已经是最佳方案。”
“虽然惊世骇俗,前所未闻,但是以理推算,这是不得不为。”
“瓠子口分洪,南华,临濮,乘氏,雷泽四县,必将受灾惨重,而后经过两湖蓄洪,郓州能不能扛得住,还两说。”
“之后的情况,黄河下游曹村诸埽能不能因此扛住;济水流经的齐州,淄州,青州,能不能扛住,同样也还两说。”
“一个时辰之内,理工小组必须拿出运算结果,我要奏报陛下。”
“无咎,将最新情况奏报中书,计司,枢密院,告诉他们做好两处同决的救灾准备。”
“这消息传送的速度,实在是太让人揪心了……”
……
清晨,董非和薛忠从定陶县最大的商贾刘员外家里出来,感觉腰骨都在疼痛。
薛忠揉了揉腰眼,扭头看着董非也是如此,不由得苦笑一声:“这老刘,班子请在家中过夜,真是一点都不忌讳……”
董非笑道:“北地胭脂大马,和南边温柔碧玉大不一样,吃不消……”
薛忠说道:“老刘跟董公是什么交情?怎么这么热切?”
董非笑道:“大家都是商贾,所求的不过一个利字。北人豪放,喝酒就讲究一个烈,永春露和姚子雪曲那种,乃是官场来往的上品,北地真正好销的,还得是老夫的烧刀子。”
薛忠明白了:“无怪老刘如此上心,原来是董公的生意伙伴。”
董非说道:“也是他自己的眼光,这京东两路的酒榷刚解开,老刘就找到了我,要求代理烧刀子。这才没几年,大宅子都造起来了!”
“这老刘手里头啊,捏着河北几处丝绸的路子。”
薛忠点头:“齐纨是好东西,董公这是要继续发财。”
“嗐!”董非摇头:“要是为了烧刀子,老刘可不会这么热情!”
“哦?那却是为何?”
“你还记得京中善丰源的老掌柜李珪不?”
“记得,听说是搭上了河北林盛昌商号的路子,做起了木材和齐纨的生意。”
董非笑道:“对喽!之后韩家成了四通在齐纨一项的总代理,便将善丰源和林盛昌纳入了旗下,如今刚好搭上了贸易新协定的东风,里边的大宗,正好是木材和丝绸!”
“三家这一次啊,算是垒大灶烧热炕,造大发了!”
薛忠笑了:“所以这老刘啊,说白了就是也想挤上这辆车,想通过董公这边,跟韩家当家的通通这个关节,是吧?”
董非笑道:“你小子也不差!一点就透!诶……这街面上怎么回事?”
街上多了好多的人群,扶老携幼,带着小包裹,看样子像逃荒进城的。
知县带着几名衙役疾步而来:“哎哟两位可叫我好找,原来却在这里!”
董非有些慌:“余知县,这是……”
余知县说道:“接到都水监急报,他们扒开瓠子口……分洪!此事亘古未有,我和别驾押司一商议,分洪多半只是遮掩,搞不好就是决口了!赶快去码头吧,万一漕船有失,你我都担不起啊!”
“哎哟!”董非和薛忠大惊,撩起袍脚就朝码头跑:“那还了得!快去看看!”
等到两人和知县赶到码头的时候,就见到五丈河水已经开始涨水倒灌,薛忠惊得瞠目结舌:“乖乖!定陶都这样了……”
说到这里和董非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爆出两个字:“郓州!”
董非跳上漕船,招呼薛忠:“赶紧起锚!郓州遭了灾,整个京东两路估摸着都好不了!紧等这这批钱粮药物!”
薛忠有些迟疑:“现在水势正大!还是逆流!”
董非说道:“很快就会顺流了,对了,将船连接起来,一会别冲散了!”
果然,等到漕船拔缆,头尾相连,五丈河的水流便重新改向,水势更加迅速。
薛忠站在船头,看着两岸倒退的垂柳房屋:“董公,你可真是料事如神!”
董非眉头紧皱:“老船梆子了,这水……这水要是堵不住,今年又是大灾年啊……”
直到船队出了五丈河,进入了巨野泽的开阔水域,董非蹲下身子看了看湖水,又起身打量了一下周围开阔程度,喃喃说道:“陈景润,胆子真是包了天了……”
薛忠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董非沉声道:“或者……真能成,就看郓州王公的处置了。”
说完又担忧起来:“哪怕是力挽狂澜,救下河北,可要是京东两路损失过大,朝中只怕还是要来一番大动荡……”
苏厨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争议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争议
转头命令船老大,张帆驶往湖心,从大湖中间直接插到郓州城去。
船老大有些疑惑:“长公,靠湖边走更安全吧?”
董非摇头:“一是怕你们见不得那般惨况,二是……大灾之前,人心往往比天灾还要可怕。宁愿面对大水,不敢面对暴民啊,这百十来艘漕船,干系到整个京东,绝对不能出事儿!”
……
郓州,城下大堤。
王克臣摆着椅子,坐在城门外大堤上亲自监工,军民在齐心搬运物资,加高堤防。
以前的旧堤,如今早就在梁山泊的水面之下,湖边原来的老柳,都只剩下一排树梢。
堤下,无数的垃圾浮木,正在漩涡里打转,排出了数十米的宽度,而水位,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
“快快快……”一艘小舟撑了过来,划开垃圾草木,几个壮丁赶到,接住艄公丢过来的绳索,将小舟拖到堤边。
将船上的人扶下来,一个扎着红布头巾的队正说道:“先去土地庙,那里有人接济你们。”
获救的一家人还要感谢,队正早带着手下壮丁跑远了。
刚刚救援船的船头,已经高过了大堤,王克臣看着这样的场景,眼光闪烁,转头问身边的一个年轻人:“转般仓那边打过招呼了?”
年轻人担心地看着堤下上涨的湖水,脸色有些发白:“父亲放心,仓储都在高处,大使们已经按预案在走了。”
王克臣叹了一口气:“舒儿,怕不怕死?”
年轻人躬身:“儿子……岂敢,只是担心父亲。郓州城可以没有我,却不能没有父亲。儿子想请父亲上城头,这里留给……留给儿子就好。”
王克臣斜了他一眼:“等你中了进士,陛下选你入官,锤炼数年爬到知州的位置上,再说这话不迟。”
“转般仓那边我不放心,你持我印信,去那里压阵吧。”
王舒知道这是父亲是想将自己从大堤上支开,不要父子一起没在郓州城下,不由得有些哽咽:“儿子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老人家。”
王克臣眼中泪光闪动:“我们家本是勋戚,自曾祖母下嫁王家,到汝父这里,才发奋重列文资。”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有走这条路的样子,也罢!”
“刚刚为父心念游移,终是修身未足之故。”
“今日我们便效苏皇城父子,与城共存亡,尽力谋忠吧。”
王舒脸色更白了,但是还是躬身一礼:“儿子谨遵大人之命。”
就在这时,湖面的水平线上,出现了一些小点,王克臣眯着眼睛:“儿啦,为父眼花了,那是什么?”
王舒抬起头来:“那是……船?”
城头上已经响起了欢呼之声:“太守!船队!陛下发来的漕运船队!”
如今正是自西向东的正风,船行极速,很快,王克臣也看清了,那是一支有上百艘大船的船队!
王克臣站起身来:“陛下没有忘记我们!他派船队救助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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