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满口胡言!玄黄二脉分明看见,民众暴动在你放人之后!”
“那时已经小规模暴动了,玄黄二脉办事不力,他们没看见不代表没发生……”夔王不傻,这边还剩多少人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玄黄二脉已然死无对证。
“若没有内奸提供消息,民众怎知道监狱何在!”木华黎冷笑。
“民众后面有宋盟,神通广大……”夔王继续胡诌。
“放屁,宋盟若在,会用民众开牢门?你找借口,怎不找个像样的!”速不台一边裹伤一边见不得这小人嘴脸。
“速不台,这么欣赏宋盟,你怎不从了林阡去啊!”夔王知道速不台从宣化之战就有黑点,毫不犹豫自卫反击,使劲朝他脸上扣屎盆子。
木华黎何尝不知速不台的忠诚和实力,怕夔王离间分化,大怒:“完颜永升,你现在死乞白赖跟着我,是真不要脸,还是想当林阡的转魄?!”
“别再滞留,祝孟尝来了!”轩辕九烨持剑从后匆匆赶上。
“莫辜负了那些壮烈牺牲之勇士——快撤!”木华黎知道背后又死了一批弃子,赶紧停止这中场喘息。
杀声四起,不知来自追兵还是风沙还是它们一并,总之黑压压一大片铺天盖地合围而至……
光线遽暗,大难临头,蒙古军无一例外屏住呼吸闭起双眼咬紧牙关,顶着一浪又一浪的冲击和打压,挣开一涡又一涡的羁绊与拖缠,踩过一个又一个的生躯或死尸,一心求活只管使出毕生力气向前推挤,压根没闲暇去考虑会否挤错方向直接撞到哪个敌人或自己人的刀前剑下!
昏昏默默,杳杳冥冥,紧抱木华黎大腿的夔王如何愿意失去蒙古军庇护!尽管很不喜欢他们,可这般前有险阻后有追兵的境况,万万不是分道扬镳的好时机——然而,分不分,你有权决定?
沙暴稍缓,夔王被木华黎奋力踹开,眼睁睁看他们策马越行越快,似要把负责辎重的自己抛诸脑后,大惊,追又追不上,气急败坏扯破喉咙:“木华黎,分道扬镳也罢!你,你把我莫非还来!”
“莫非归我所有,完颜永升,你可以死了!”木华黎说时,莫非低头不答,表面因为理亏、伤势严重说不出话,实际却是欣喜万分。
夔王在后面气得跳脚:“莫非,我的忠臣啊,在小人那里不会有好下场,只会像我今日这般被弃车保帅……”还未说完,声音便被盖灭,身影也完全看不到了。
木华黎对夔王的抛弃可不是弃车保帅,而是弃如敝履。因为,夔王能拦祝孟尝多久?车都算不上。
奇也奇在,那阵风沙和这支追兵撞在一起,竟帮蒙古军争取到和祝孟尝之间的几百步差距。而且木华黎不知道的是,夔王的辎重里藏了个洪老太,恰好对蒙古军和曹王也起了个隔离带作用。
“原来大月氏城下早有地道,我方输在,顾‘动’失‘静’。”暂时安全,轩辕九烨边逃边不忘总结教训。
对于林匪而言,“人少”是蒙古军的漏洞,“黏度”是盟军的忌惮,遂林匪双管齐下,紧扣人少,暗调黏度——
蒙古军人少,故而在防守虚空处必然被破,比如监听之瓮、比如地下酒窖,这是轩辕九烨所说“静”;蒙古军黏度被调,体现在防守紧密处又过分紧张,比如祝孟尝、比如林阡、以及莫须有的转魄,这便是轩辕九烨所说“动”。
最终,竟使林匪细腻地规避了所有可能突然窜出来挟持人质的绑匪风险、而又强悍地把大月氏城的城楼眼睛都不眨地连根拔起!至于怎么重建人家的家园?好像也不是轩辕九烨要考虑的……
“别再想上一战了,留神此情此境、脚底下的深浅。”木华黎早已发现,一路向北,沿途地形之跌宕比从西来时更甚。
轩辕九烨这才缓过神,胸腔里一颗心还是上蹿下跳。
“看来这里的地下道也不少。”林陌帮众人在前面开路,防止有迷宫阵法之类挡道。
“为何沙漠这种表层脆弱的地方,反而深层都是地下道呢?”曼陀罗奇问。
“因为这些埋地下的,本来是在地上啊。”扶风说。
林陌微惊,顿了顿,说:“如无意外,追兵会因这些迷宫阵法走弯路……咱们生机更多,但变数也更大。”
“宓姐回来了!”当是时拖雷眼尖,发现最早“殿后”的阿宓终于迂回归队。
木华黎循声投以目光:“不幸中的万幸……”说是殿后,实际却赴了岔路,本该是必死无疑的。
“你姐姐她?”窝阔台一直在队伍的末尾,等得心急火燎,眼神渐次黯淡。
“她回不来了,你高兴了!”阿宓冷笑一声。
“那这孽种就不必留!”窝阔台强忍悲痛,蓦然色变,转身朝马上的婴孩劈刀。
阿宓大惊,险些没来得及阻拦,两刀生硬相擦,霎时火花四溅:“你在作甚!她舍己救你,还逃不开‘转魄’嫌疑吗!?你就当给她点赏赐,念旧养大她孩子……”
“她就算死了,也最多洗白你!这孩子来路不明,必须死。”窝阔台斩钉截铁。
“别杀!这孩子是我的!”拖雷在他俩对峙下冒死抢下婴孩,语出惊人。
“你?”窝阔台和阿宓差点都没笑出声,拖雷在他们心里只是个孩子。
“甯姐和我情投意合……是为了护我们兄弟情,才隐瞒至今。”拖雷涨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胡说,“三哥莫不是忘了?甯姐特意去宣化待产,当时我就在彼处。”
“拖雷已十五岁,确是能生子的年纪了。”阿宓缓过神,立即帮忙诌谎,否则这孩子随时死。
窝阔台呆在原地,杀机顿消,却换作五味杂陈:“此话……当真……”
莫非赶紧打圆场:“阿宓能回来,那么包括阿甯在内的其余人,应该也有生还的可能?”
“绝地武士何在,它也失陷了吗?”木华黎点算人数,脸色陡然变差,“它怎能落在林阡手上!!”
吃瘪一晚上的花无涯赶忙堆笑冲上前来:“我这就作法,将它唤回来——它体内有个神魂索,我若下命令,它不敢不听,否则会百爪挠心、生不如死。”
不过,在场这些人精,一听就都知道这话有水分,若是时时刻刻灵验,绝地武士也不可能失陷了。一致认定,花无涯就是个窃取别人作品、所谓绝招只能偶尔灵验的小偷。
阿宓怎可能任由他死灰复燃,本就心情不好,怒斥:“不行!宁可不要绝地武士,也不能留花无涯这祸根!”
“贱人,这里何时轮到你做主!”花无涯恼羞成怒。
“戕杀萧骏驰时,本来还能诱出转魄,结果就因为你画蛇添足、被民众黄雀在后、以至于搬石砸脚。”阿宓把战败归咎到了花无涯一人的身上,说出与木华黎对夔王如出一辙的话来:“若不是你,我军怎会败仗!”
“我说了八百遍了是你这贱人撺掇我才……”
“都别再吵,死马当活马医,花无涯,你先帮我们召回绝地武士再议!”木华黎知道,转魄不一定存在,就算有,现在都不在这里——大月氏城,阿宓抓萧骏驰、莫非杀萧骏驰,二人都撇清了嫌疑。
“我早说过,大月氏,勠力同心得到城,各怀鬼胎失去它。这一仗,不是单独哪个人引起的败仗。”轩辕九烨看着这扶不起来的烂架子,冷笑一声,斥责众人没担当,“是我们,全部!”众人羞赧,鸦雀无声。
林陌忽然清冷接茬:“可诸位看到了吗,就算各怀鬼胎,也令林匪殚精竭虑,实力几何,不必妄自菲薄。如果勠力同心,会多强?我能见到那一天吗,我不敢想。”
窝阔台倏然被挑起心头怒火,差点跟着身边寥寥几人一起喊:“能!”缓得一缓,心想,真奇怪,此人身上居然有如此强盛的绝境凝聚力,一恍惚,几乎将之错看成林阡。
“上一战的败兵、突如其来的风沙、地道迷宫阵法……种种全是林阡意料之外,天不绝我,天命在我。”林陌继续鼓舞士气,“由此可见,追兵再多,自有人挡,我们只需团结一致、一往无前——大汗就在漠北,等着我们会合。”
“不止。”轩辕九烨微笑,与林陌久违地默契配合,“他若胜了北龙首山,就不是‘等’我们会合。他会出手救我们。”
“到那时,再给死难者报仇雪恨。”窝阔台攥紧拳。
南宋风烟路 第1961章 本是同林鸟,尘来各自飞(2)
“抛弃本王,是他们吃亏!”同一时间,夔王也捏紧拳,恨得牙痒——
岂止吃亏,蒙贼,你们亏大了!错过了富可敌国的宝藏!
虽说,本也没想过要给你们知晓,可说不准哪天老子心情好、同意准你木华黎分一杯羹?
你们不贪财?那谁在西凉府看到有矿可采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才刚侥幸躲过祝孟尝的兵锋,夔王立即就挟人质去寻宝藏。奈何,机遇与风险并行:宝藏越近,地道越险仄,风沙越汹涌。
明知前路有沙暴、龙卷、迷宫、阵法,甚至好像能感觉到地壳在动,夔王仍然还是执意向下跋涉,只因他现在举世皆敌、全无退路,又已和“战友”蒙古军分道扬镳,于是,就只剩下那绝无仅有的精神支柱……
古老的地下宫殿里,到处都是死沉沉的石柱、其间塞满冷飕飕的阴气。扬起的不止沙尘还有骨灰,萦绕的除了风唱更有鬼哭。影像和声音仿佛正交替飘荡着劝退:这里只有死亡、没有宝藏。
蹒跚地闯过一道道山门,笨拙将岔路和毒瘴都躲到背后,夔王的眼泪鼻涕早已冻在一起,却仍对自己讲,别怀疑,一定有!若不经一番寒彻骨的空空荡荡,怎可能有财香扑鼻来时的眼前一亮!
“周边地下存在不计其数的珍宝,其中一部分正是由兄长规整、贮藏。若想寻到,除了会走迷宫、能破阵法之外,还得有相应钥匙解锁,缺一则必死无疑。”洪老太狱中所说这话是真的,却也是假的。“宝藏”确实就藏在迷宫和阵法的尽头,然而,“钥匙”却是大月氏城的降龙木、也是这宝藏的断龙石——
夔王他绝对不会知道,早在第一关的试炼中,仙卿就已亲手把最后一关的门关死。若不回头,这是条死胡同,绝路!
几十年来,能盯上大月氏城的歹人都是听了传说来寻宝。要想在大名鼎鼎洪山主的眼皮底下开采,九成九都是悄悄秘密小批次,极端状况才是劫持城主全家、要挟城民们就范、对祁连山主脉的救兵攻防并举。洪瀚抒父子当年设计降龙木,便是想把这类吃了豹子胆的贪财者轰出月氏后赶入这地下迷宫里凌迟。
谁想,此番蒙古军的来意不纯粹是求财而更加是躲灾,并且木华黎在被祝孟尝赶入的过程中抛弃了夔王、使得引路人洪老太根本没机会和他提宝藏……拐不来蒙古军,洪老太便只能和夔王仙卿这两位同归于尽。
然而不得不说,仙卿虽手无缚鸡之力,正常时智谋能抵千军万马,即使明枪暗箭已环环相扣全部立起,他也能保护夔王穿越重重阻障……同归于尽?短期看,还实现不了。洪老太于是也不敢轻易暴露心机。
洪老太宁可冒着盟军救不到她的风险孤军奋战,并不是完全如陈旭所说大公无私——大月氏城的这场灾难是她的孙女引起,因此她初心是想赎罪以谢城民。
要知道,一般的阴谋诡计,聪颖如洪老太不可能识不破,所以,完全不需要遥控仙卿去启动应急设置,自己早就预留亲信躲在人质范畴外、和城外的救兵里应外合着破城了!今次意外之所以措手不及,全因孙女少不更事,所幸洪老太在狱中急中生智,也就是说,“骗歹徒当工具人”原属于她对洪瀚抒父子既定方针的临阵补救。
在洪老太看来,任何一个贪财者都会愿者上钩,不会觉得开降龙木会有“试验宝藏虚实”之外的用意;当看到小宝藏属实后,贪财者必然喜出望外、利令智昏,于是也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城墙坍塌是他们亲手触发,那么包括萧骏驰在内的她全家都不会被敌人恼羞成怒地立刻戕杀;而由于外围救兵能闪电开入,兵败如山的贪财者只能劫持尽可能少的重要人物逃离,其余民众也可如洪瀚抒父子所愿最大限度地保全——
“贪财者”,她最初设计的正是全体蒙古军。利益驱使之下,他们决计会成她的傀儡,每个动作都听凭心念,除了里应外合之外全都表现得跟她亲信一样。
峰回路转,“贪财者”竟是夔王这位祁连山大仇!更好,她的舍己救人愿望依然不会落空,可能还会看见蒙古军和夔王当场狗咬狗……
若抬高视角看,洪瀚抒指导下的洪老太,和外界的林阡曹王本来可以计谋咬合、起到一加一大于二的绝妙效果……却苦于失去了一个先天的“里应外合”,以及败给个后天的“刻舟求剑”——
身在狱中、信息缺失的洪老太不知道轩辕九烨加固过城防,不知道木华黎调整过绑匪与人质黏度,不知道林阡早就在深挖地道,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乱葬岗肃清,不知道民众暴动只在半个时辰后,也不知道盟军从头到尾都设定“两批人质同时救”,更不知道沙漠表层会比几十年前嚣张。
后来她被劫持出牢,隐约得知计策相互有加成也有掐架,待见到祝孟尝杀来时意外风沙大作,再后悔这多此一举也来不及了……一路都在心里喊:但愿不要连累大局!我的牺牲也有意义!
漫天飞沙,黑不见底,擦亮火折,屡遭吹熄。
夔王虽然坚韧惯了,却大概是遇到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眼见火折子怎么也点不出,忽然就吃不了更多苦,瘫坐在地上捶胸顿足:“为什么,我也不差啊,为什么我的功业要比旁人艰险万倍!”
“来挖宝藏的人,哪个不要经历九死一生。”洪老太既不希望他放弃,也是发自肺腑鄙视他。
“贱妇找死!”夔王大怒,一耳光直接扇上去,洪老太始料未及,一个趔趄倒地。
仙卿好不容易捧起一束火光,看夔王盛怒之下还想找刀砍她,大惊上前劝阻:“王爷,别杀!地图有破损,她是活地图!”
“仙卿,为什么这样了,你还对我不离不弃?”夔王突然萌生出强烈的放弃念头,怪只怪四面光线太黑暗!可是又看见仙卿手上还在动的微光,霎时连放弃的念头都嫌重!对仙卿,真是又爱又恨,既希望仙卿劝他放弃又希望仙卿继续给他拼搏勇气!
仙卿还没回答出半句让夔王继续感动的话,石柱后,猝不及防的黄绿色寒芒一闪而逝,夔王杯弓蛇影,顿然惊“醒”:“你,你带他们跟踪?利用我做先锋、出生入死寻宝藏,然后卸磨杀驴?!是你出卖我给木华黎?否则他怎知道开牢门放人的是我……”是了,是了,良禽择木而栖,仙卿的王佐之才又没说必须奉献给大金!
“王爷,我怎可能去投木华黎!”仙卿大惊,“蒙古军残暴野蛮,与我理念并不……”
“他没投木华黎,他投的,是本王。”这声音刻骨铭心,夔王猛一转身,这男人刀劈斧凿的身影,总能令夔王头脑发热到爆血管地步:“完颜……永琏!”
“你胡说什么!我几时投你!”仙卿更惊,嗓子都喊破。
仙卿和范殿臣、素心、完颜江河等人一样,清楚地知道,夔王虽然可以和一个人挖心掏肺,但如果与那人不再推心置腹,多深的交情都会顷刻灰飞烟灭。
又有谁不知道,曹王是夔王一生最越不过去的坎!最耿耿于怀的魔障!
南宋风烟路 第1962章 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
林陌曾说:“如无意外,追兵会因这些阵法走弯路。”然而他这话只能涵盖祝孟尝。
破阵斩将,曹王在这天下间称第二,也就他的王妃柳月敢说自己第一。
火把越聚越近,夔王插翅难逃,曹王为了无损救人,才选择先挑起窝里反。
离间分化,曹王亦是难出其右:“若没有内奸提供牢狱位置,盟军和民众怎知去哪里接应?仙卿早就是我的人,他喂萧骏驰的灵丹也是我给。只可惜没能救活,所以他渎职、怕被降罪、才否认。”
“骏驰他……”洪老太得知萧骏驰战死,泫然而泣,“萧氏洪氏的旧日恩怨,都被这孩子的仁德消解,没想到,还要流血……”
“王爷明鉴!我只是遇到了一只鸟!救萧骏驰只是为吊他命——唯有拖着洪老太不翻脸,才好给王爷您找宝藏啊……”仙卿苦兮兮说着真心,可夔王的眼里哪还有他:“完颜永琏!你这无耻之徒,几十年到处挖墙脚烧冷灶!死命地抢人功劳!难怪没儿子送终!!”把毫无逻辑的话喷得唾沫横飞。
“仙卿帮忙救萧骏驰,或许是为你打算的,只不过他没对你提我的存在,无意间促成了你和蒙古军分道。”曹王从仙卿的灼灼目光里看到战狼、岳离、陈铸……不忍见他一腔肝胆喂狗,叹了一声,改口维护。
“是的,王爷,我是无心的……”仙卿一喜,赶紧抓住机会自辩。
没想到夔王更想不开,回过脸来,铁青颜色:“你承认了!?一唱一和,真默契啊!难怪,那监牢你不请自去,原是要帮他完颜永琏救人!!别狡辩!你那么聪明,看到只鸟还不知谁是幕后?刚好和蒙古贼理念不合,正愁找不到新主……装模作样陪我去试验宝藏,就是给他完颜永琏的人安排接应!本来我拐这贱妇一个就够,是你仙卿建议说,放城主一家、全部!是你,一己之私,背主妄为,害我与蒙古军不得不分!”
“不!我从未背叛过王爷,只是觉得,您更应该回大金!我确实曾对灵丹动心,是因为发现了王爷立功、荣归的契机;但还没来得及对王爷说,就听这洪老太说附近有宝藏,我发现根本不需完颜永琏帮忙,我们靠自己就可以翻身……”仙卿苦苦诉说衷肠,他哪里敢妄为,“王爷,您是大金的皇族,在蒙古军那种‘非我族类,不服者,杀’的环境下如何安身立命?分了也罢……”言多必失——
“所以,你存心引杂兵们提‘血统’,让我和蒙古贼之间有裂痕……”夔王心底雪亮,原来连茶余饭后的笑谈都是刻意为之!“什么‘无心’,你早和完颜永琏搭上了!什么没背叛,根本是算计、出卖!我的人头,就是你对他的投名状!”
“冤枉!王爷!您和蒙古军之间的裂痕,不需要我存心引导,方方面面,时刻存在。虽然我巴不得王爷早日断定他们不是一路人,但那和完颜永琏毫无关系!”仙卿声嘶力竭。
“那又怎样?不管你是不是为了我,有心或无意,你都背着我干了转魄的事!蒙古贼说得没错,我身边当真有宋盟在,但是,是你啊……”夔王歇斯底里。
这当儿,趁主仆俩心乱如麻,曹王等人已靠近洪老太。
仙卿突然理亏不吭声。速不台骂夔王“怎么不找个像样的借口”时指出,城主一家被放,夔王没说宋盟开牢门、反而说民众开、连说谎都不会——仙卿也是到现在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真的就在掩饰心虚、掩护宋盟!
“王爷,宝藏我陪您找!代您找也可以!务必求您,回大金去当王爷!我只知那是王爷最好的归宿!”仙卿回过神来,泣不成声,连求带哄,“仙卿知错!!王爷,只求您不要把别人的错,惩罚到自己身上!”
“哈哈哈哈,回去回去,你问问眼前这帮人,我回得去吗!”夔王无心一瞥,恰见到洪老太即将被救,狗急跳墙,比平素动作不知快多少倍,抢前一步扼住洪老太的喉咙:“谁敢过来!她立马死!”
“死有何惧!赚你两个,老妇不亏!”洪老太还没说完,便被仙卿打晕,否则刚烈如她一定会直接撞夔王刀。
“完颜永升,放了无辜,回去之后,我代你求情,与你同罪。完颜永琏言出必行。”曹王一来投鼠忌器,二来察觉地宫不远处开始震荡、此地大军实在不宜久留,三来知道夜长梦多、务必通知林阡严防大月氏城被风沙淹没……因此不惜作此承诺,希望能够速战速决。
“我才不愿与你并列史册,你彪炳千秋,我遗臭万年!”夔王拔刀,如昨狗苟蝇营。
“担当生前事,何计身后评?”曹王仗剑,依然圣明烛照。
“王爷,求您!”仙卿跪地,磕头泪流满面,“仙卿做这么多,真心希望夔王荣归!苍天可鉴!这一生我最看重的都是夔王您!”逆着风沙,片刻后连跪地都不稳,众人头发衣袍刀枪剑戟亦都凌乱。
“你希望,你只知,你觉得!左仙卿!你看重的,是你自己雕塑出来的‘夔王’吧!”夔王的愤慨之情直冲脑门,这巨力却先隔空将仙卿斥倒:“什么?王爷……”
霎时仙卿面无人色,只听夔王字字铿锵,仿佛把这些年的坚持都当成错误、而且还都归罪于他仙卿了:“我本是个清闲王爷,若非你父亲硬塞我个范殿臣,何来后面这般多的阴谋计算!他想做王佐之才,找不到门路偏来惹我!给我规划一条如此艰难困苦落魄潦倒的夺嫡死路!从头到尾,我完颜永升,都是你父子俩操控出的摆设!”
“你,你竟这般看我父子,这基业,难道不是你自己想创……”仙卿满心忧愤也顷刻飙到顶点,然而毕竟弱不禁风,才刚爬起身,便又被风扫退数步,几乎是平移式飘掠。
“你不是想知道你姐姐是不是被我气死?是,你待如何!今我众叛亲离,极难东山再起,你这王佐之才,刚好从了他完颜永琏,杀了我!!来啊!!”夔王狰狞大笑,仙卿张口喘着粗气,不知该哭该吼,陡然喉咙一甜,血团从胸中喷出。
岂止众叛亲离,根本泰山压顶,从宫殿外奔入的流沙,倏然将包括他俩的所有人都冲开,好在曹王在那之前就下令众人各找掩体躲避,“趴在较高的背风处,抓住牢固之物……”他自己则亲自冲前奋力把人质从夔王刀下拽出。
千钧一发,整座殿堂只有正在争执的夔王和仙卿毫无防备,所幸他二人命大,被冲撞在两根摇摇欲倒但终究屹立的石柱旁,才没有直接被飓风狂沙碾个稀烂。不过,主仆俩都免不了伤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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