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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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判断莫非是不是宋谍,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迫莫非亲手斩杀旧时部下萧骏驰,观察萧骏驰真死假死或不死、过程中莫非是冷静过头还是纠结再三。
如果莫非是,那他在举剑前或杀人后,都必将感到空前彷徨、孤立无助——城外盟军很难遁地而来、协助他打断或扰乱死局,除非是神通广大的林阡本人……也就是说,他大概率会露馅,就算这次侥幸过关,日后也会心中有障。
林陌虽说自诩公正、捉贼务必拿赃,潜意识里却预设莫非是、迫切希望莫非是、巴不得斜路杀出个林阡来决一死战,
可谁想那猝不及防的一瞬间,“正中下怀”却杀出一帮民众来扰乱?!
血流漂杵,触目惊心。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临时驻地的,连将死者厚葬、对家属抚恤都印象模糊。
“少爷,您衣袍脏了,褪下,我洗洗?”扶风如昨般柔情似水,一边微笑着说,一边上前给他先尝试擦拭,“黑了块,是被什么熏的吗?”
“算了。”他缓过神,苦闷地将衣袍从她手中抽出,“洗不干净了。”
记忆复苏,想起适才民众们闻他“凯旋”夹道“迎候”、却对他背后指点而又不敢大声的样子,那种胆怯和愤怒交织的感觉像极了他们见到蒙古军——他和蒙古军,有什么分别?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可笑,要么莫非露馅要么林阡露馅?结果却是他林陌露馅——可怕,今夜本来是他想逼莫非陷入死局不能走回头路,哪知竟成他自己被宿命逼着不能走……
这杀戒,这先河,如何开得?滥杀无辜,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萧骏驰临死前和莫非的对话之所以戳中他的心,不纯粹是因为莫非的言辞与他共鸣;萧骏驰话中的“你”,换成他林陌也一样说得通——
你,你啊,真是太让人失望!
“少爷……”扶风去殿外问了耷拉着脑袋的曼陀罗来龙去脉后慌忙回来,安静相劝,将他抱紧,“少爷是不慎,是无心的,是误杀……无论这是条什么路,扶风都一定陪着少爷!”
“这是条什么路……”那些枉死的民众,除了令他惊悔、胆颤之外,还让他想起多年前的兴州婚宴,明明事先检查过玉佩有无暗格,却还是被张怀远设计构陷——今夜他明明事先清场过,正是为了防止民众误入、节外生枝,可怎么防,都防不胜防。
那些民众的出现只是给莫非增添了疑点,一旦抹除,萧骏驰的死便没有任何可疑。折腾大半夜,只证明了莫非清白,纵使林陌失魂落魄,也不得不在平复心绪后公开致歉。
莫非的心情同样沉重,表面上,要靠杀死旧友来正名、有点人性都肯定痛苦,以及,终于沉冤得雪了反而委屈需要安慰……
实际上,是因他万万没想到完美计划外竟会有小人引发枝节,以至于好不容易救了个萧骏驰却没救得成突发事件中的无辜!
夜月清亮,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
几个时辰前的他可没功夫喘息:加固城防,震慑民众,需要一个人当几个人用,他和其余蒙古军一样“焦头烂额”;物色不到“影子”,更是令他心急如焚——
尽管肃清还没正式开始,但莫非心里清楚,早在萧骏驰落网前他就已被全方位盯死!然而他有太多的消息想传达给盟军,就算拣重点也不是远远打个手势挂个灯笼就能说明白,而且这些都算可疑的多余动作;以此类推,能详述情报的吹笛扶箫、燃烟鸣镝、墙角涂鸦、竹节埋地……都会自证嫌疑!何况,即便冒死做了,确定盟军看得见听得到找得着?
最好的解题途径就是像在西宁那样,有个名叫江星衍的影子、分身,在四面八方的天罗地网中,与他仅一个擦肩就能心领神会,转身便代他往盟军的方向主动靠拢……
可此情此境,莫非这边不可能找得到分身——蒙古军所剩二十余人里,确定没有转魄的下线。普通民众?更不能乱选。洪小囡的教训还在。
理论上,城内也不会有盟军的新人。
自从蒙古军进入大月氏,便以风沙为借口,哄骗民众闭紧城门,挟持城主全家后,更强迫军民严阵以待,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来;盟军兵临城下之初,曾意图发动“穴攻”、从地下突破——当时,蒙古军和民众还不算太黏、城主们作为人质也恰好都在城头,攻城时机堪称最佳。只要秘密、迅厉,确实很可能靠“出其不意”制敌救人,在夺城的同时顺便就解决了“投鼠忌器”。战斗一旦胜利,盟军自会极速铺满城内……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白衣谋士和阿宓都不是省油的灯。
萧骏驰所挖的地道,只到城门口而不到城内,一是因为时间太紧恐障碍过多怕动静太大,毕竟他的要求是秘密和迅厉;二是因为,敌人聚集于城头,故只需要到城门口。然而,接下来这几个时辰,蒙古军充分吸取了教训,一方面把城主全家都藏深、己方二十多人稍作分散、与民众的黏度有所增加,一方面则致力于加设机关障碍、使盟军难以突破洪瀚抒的风扇车、更宣扬萧骏驰的败绩和重伤来吓盟军不敢学他遁地……
穴攻的最佳时机错过,再加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盟军只能溃败、休整、等后援调动。看上去,连城门口都不再达得到,更何况城内?所以林陌会高枕无忧,没地道,除了林阡谁都进不来,这还是对林阡的高看。
“理论上”,“看上去”,而已。
莫非坚信:“盟军已经有人潜入城内,只是不敢与我近距接触,怕他们脸太熟,连累我。”蒙古军确定脚下没动静,盟军是怎么潜入城内的?不在莫非考虑范围内。总之一定有,就要这么笃定。
“脸熟的靠不近,脸生的很难心有灵犀,加上我身边的盯梢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宋蒙夏辽各种国籍都有,就算要用海上升明月的暗号,也很容易被发现那乱码是文字构成……这分身,盟军怎么帮我找?”找分身的烦恼,也丢给他们去,大伙儿不会掉链子。
要去何时何地通过什么渠道发现那个盟军安插到他身边的分身?敌人全面盯梢之下怎么有条不紊地传出较长信息?这些,才是莫非应司之职。
不经意间一支送葬队伍默默哭丧与他擦肩,其中一个佝偻老奴蹒跚走姿令莫非心中一震:盟军真神了,竟给我找到他来牵线!既教蒙古军眼生,也同我无懈可击……
“不是说戒严吗?还有人送葬?”“会否有诈!”“停了!去哪!”“开!我叫你开啊!”刀枪剑戟齐上,将民众轰散如驱鸟兽,甚至还有人撬开了死者的棺材板、只为了查验尸体是否盟军混入。这本是蒙古军治安的一部分,奈何过于野蛮,类似的暴力打砸俨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你们这群畜生……待我长大,定找你们报仇!”民众再怯懦,也不乏初生牛犊,带动了几个壮汉斗胆理论。
机会!莫非虽不是第一个上的,却当即抢前平乱,一剑破空如风吹絮,为兄弟们揽罪在身:“好志气,要报仇找我!记住这一剑,记住我叫莫非!”
“呸!剑是君子佩,你也配!”那小孩隔着几个被慑服的壮汉骂。
“找死!看来你是长不大了!”莫非大怒,斥开那几个壮汉追着小孩连连削砍,剑锋一旦舞快,便可传递转魄一脉的信息,这里则改成只有老奴一个人看得懂的羌族文字。讯号,这不是传出去了吗。
那小孩仗着隔得远起先还能躲,后来却被莫非追上、削了个衣衫褴褛,捂上面就掉下面。蒙古军哈哈大笑,莫非想办法收敛:“说你服爷爷!否则阉了你!”
“你服爷爷!”那小孩哪可能接戏,倔得差点让莫非傻眼。
“好了安达,驸马说了,立威就行,别真扰民。”拖雷在莫非身边,既是盯梢要紧,也与他是意气相投之人、预设莫非不是宋谍,因为这事而更加觉得他爱护兄弟、只要澄清不是宋谍就值得深交,“适才确是我们太粗鲁,安达,你别一人扛在身上。”“安达,什么意思?”“异姓兄弟啊!我可不轻易这么叫别人。”留下情投意合的背影。
记住这一剑,记住我叫莫非?老奴记住了那一剑的动作,知道盟军不乏高手能看懂那一剑的真谛。
南宋风烟路 第1958章 雄剑四五动,彼军为我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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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被全方位盯死?无妨,这老奴接力江星衍做他的分身。
莫非和分身的交流靠的是羌文,木华黎是城内唯一一个可能懂羌文的,但天可怜见他和莫非推心置腹啊他不可能在场!
分身和盟军的后续接触根本就不在莫非周身的那张网里,蒙古军人少,故无法发散追踪。
因此,分身作为情报之中转,帮莫非将羌文翻译后、安全带到了暗处盟军的面前:
一、城主一家和萧骏驰是否关在一起、当前他们的“关押地点”皆为未知。因为莫非如果顶风去探就是找死。连在蒙古军有基础的他都没办法,盟军还怎么大海捞针?此路不通。
二、那么,盟军若想救命在旦夕的萧骏驰就只能去“肃清地点”,也就是林陌的眼皮底下、莫非的剑下,那需要相当精密的策划和部署。
三、风险与机遇并行,若成功,可助莫非摆脱肃清,继而传出敌军信息。
四、如果选择“肃清地点”,就请配合莫非,分辨他在送葬队伍里挥砍的第一剑叫什么?
“纷纷坠叶飘香砌。”
断絮剑莫非,虽不像独孤清绝、凤箫吟那般剑术臻入化境天下闻名,但无论来人是宇文白孙寄啸还是移剌蒲阿祝孟尝,都当过他的旧部下或手下败将他们都熟悉!
“这一剑,是从脸经过脖颈一直划到胸口。找个和萧骏驰体型相近的死尸,焐热一点。”宇文白当即明白怎么配合。
“谨慎起见,随身带蒙古军的箭。”既然死尸务必面目全非,很可能还要补射一箭或几箭,移剌蒲阿和莫非居然也能心有灵犀。
“可是,剑法经过脖颈要害,萧将军他不会死吗?”老奴心中所想的也正是林陌排除莫非作弊的根由——众目睽睽之下剑过脖颈,这能活?
“那是莫将军要考虑的。”异口同声,全权交托,“我们只需备好灵丹妙药,止血吊命。”
脖颈,看似经脉极多,割破极易致命。但在喉结下缘,有一处后世称为环甲膜的位置,若然扎准,只是起到通气效果,伴随大量出血现象。只要及时救助,便无性命危险。
莫非练剑机缘巧合,虽然不知其所以然,却知其然。
断絮剑要做到稳狠准,厚发薄“积”,还不容易?难的只是扫尾。
紧接着宇文白根据拖雷对莫非说的那句话推测,林陌应该会选择不扰民的偏僻处肃清——不扰民,不一定因为他和主公一样有精神洁癖,而是,在目的达到以前,绑匪比谁都怕人质忍无可忍。尤其绑匪比人质少。
城东城西有两个荒芜的乱葬岗,宇文白事先派六人分别踩点,“蒙古军必然想抓紧时间,到岗内也不会太深入。”事发时,趁林陌对周边清场的间隙潜行到大致范畴,有树之处规划荫蔽,无遮之地挖掘浅坑,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钻的空子就是“蒙古军少。”
最后一箭,莫非选了五十步远,意在使蒙古军看不清到底有未射穿头颅。他本来准备的是接下来就追上前去对萧骏驰的“尸体”哀叹几句,挡住救援者的身影便于其偷梁换柱——救援者原是“踏雪无痕”宇文白,电光火石就将萧骏驰与死尸移花接木。
不过,莫非和盟军毕竟没机会沟通细节,救援者铺垫的伏线与他击杀萧骏驰的地点无论如何都可能存在偏差,这偏差的几步就需要救援者和莫非精诚合作、同步移动、骗过注定迟滞的林陌。回想起来,并非天衣无缝,但莫非九成能遮住宇文白的苗条身材。
谁知,花无涯被阿宓撺掇着故意煽动民众来扰、企图嫁祸莫非而未遂。那些计划外的民众,给了宇文白十成机会转移萧骏驰,大幅降低了莫非浑水摸鱼的难度——但他们自己却死伤惨重,这显然并非莫非所愿。
矛盾被命运以无缝衔接的手法瞬间转移,真正是一波还没平息一浪劈头就打——城边那些民众送葬,本来的目的地也就是这荒野;之所以那么容易被煽动冲出来扰,正是因为他在棺材旁的那一剑:“记住这一剑!记住我叫莫非!”
莫非本来还能为计划的完美沾沾自喜,现在却也无甚激情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就算还有其它民众,也终是因为小人嫉恨我才丧命!
终和林陌一样,费力收获少,妙计却算空。
好歹他又比林陌幸运一点,虽然身上有罪,尚有归队希望。
宇文白来去如风,移剌蒲阿接应甚远,当时并不知道那群“帮手”的存在和后续被屠杀。
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出手救人尔后请示主帅提前发动总攻,毕竟盟军兵多将广之所以这么被动只因“不愿见一个民众受害”!其实城外的部署早已经铺垫得差不多了,从这里就亮底牌和按计划开打,区别不会超出半个时辰,最大的不同就只是,为了不打乱主帅部署,宇文白自己要冒死拖住林陌等高手,以及——大不了,就让莫非撤离、不做这转魄了!
但可惜没有如果,宇文白等人撤离之际,心情与莫非完全不同:“既已完成任务,抓紧回去禀报。”“好!”
乱葬岗和离城门最近的策应地点尚有一段间隔,众人虽释然、爽朗,仍不可掉以轻心,既不能懈怠落网,更不能教萧骏驰被发现、前功尽弃。
盟军此番潜入城内总共十人,尽皆百里挑一的高手,然而对于蒙古军而言“脸太熟”、难料巡防的速不台等人会从哪个地方突然冒出,所以务必在乔装打扮的基础上屏息凝神暗夜潜行……起先倒还一切顺遂,大概是应了那句“行百里路半九十”,偏偏在最后半里几乎和博尔忽撞个正着——
所幸林中探路的宇文白轻功卓绝,博尔忽又天生瞧不起女人,明明看到了那副惊世容颜却不觉得那是个女将或女侠:“狐仙?妈,老子竟这么饿吗……”啪一下给了自己一巴掌,“想什么!”
“如何是好?此人在我们的必经之路。”宇文白计算过速度,此人位移极快,一人当百人移动,足够在大家和策应点之间充当一条隔离带。
“咱们适才进来时,他还在城外巡防。哈哈。”移剌蒲阿笑说,蒙古军暗中收缩阵线,显然是色厉内荏。
“蒲阿将军,先别笑啊。”宇文白略带焦急,萧骏驰毕竟失血过多,不能总在这寒风里折腾。
“我觉得,得给他找点野味……”移剌蒲阿挠破脑袋总算想到法子,可是放眼望去哪还有什么生灵。
“我知道一条小路可抄,只希望众位信任我。”第十一人开口。
“你?”宇文白和移剌蒲阿一同投来目光,竟是那个被他们二话不说一起带出的转魄分身!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莫非即将恢复自由,这个老奴并非专业细作没必要再留在险处……
移剌蒲阿立即说:“虽然素昧平生,但既然祝将军选你,我们自然是信的。”
“老人家,你可要想清楚,现在我们才是‘险处’,你可以一个人躲开。”宇文白说。
“金宋共融,也算我一个。”老奴却摇头,竟像个故人?!移剌蒲阿分辨再三,没认出来——
他认得莫非,那就不是城中的原住民,但当他出现在送葬队伍里时民众们并不觉得突兀,说明他应该常年在大小月氏城之间……做工?经商?游学?
“老人家,不是夏人?”
“年轻时憧憬过这里,年老便隐居在此了。”老奴笑了笑,“我和你们的来路一样。”
“好,事不宜迟,您请带路!”移剌蒲阿和宇文白当然好奇祝孟尝是怎么找到他的,但更多的事还是得等到彻底脱险后再问——等大月氏的军民们一起脱险!
虚惊一场,总算迂回到策应地点,与城门口的战乱仅仅一步之遥。宇文白正忙于把萧骏驰交到军医手上,冷不防移剌蒲阿已激动地朝一个原还隐在角落里的接应者下跪行礼:“王爷!”目光炯炯,情真意切。
宇文白一惊回眸,这才知道一直传说北上的曹王刚好途经此地、正是这一战在幕后指挥他们的主帅之一——更没想到他竟会亲临阵前!
“这都能被认出来,所幸我没深入城内啊。”有些人的气质真不适合当细作,就比如曹王完颜永琏。哪怕稍作改装、一身粗布麻衣,也掩不住他贵胄之气、天人之姿。
“萧将军性命无忧,但伤好之后,得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了。”张元素倒是说了半天话才被移剌蒲阿看出来是哪位:“哈哈,张神医!”
“比原计划晚了半刻到此,好在有灵丹先给他奠基。”宇文白完全放心。
“灵丹,先……”老奴原就盯着曹王一动不动目不转睛,久矣,突然缓过神来,“转魄他没先给萧骏驰用啊,该不会……”
既然主帅不止祝孟尝一个,那这场仗,就不可能只有莫非一条线。城内蒙古军中,哪条线会被曹王扣紧?
南宋风烟路 第1959章 经纶天下事,都属少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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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军本就一个人当几个在使,莫非这种间谍,工作量直接翻倍。盟军务必给他减负。
“城主的关押地点,连莫非都找不到,盟军还怎么大海捞针?”诸如此类的棘手问题,盟军的主帅必须有前瞻和预案。
所以曹王早在抵达战场之前,就已计划好了要在蒙古军烧一个新灶。俘获人心的能力,曹王从来不低于林阡。
此刻老奴惊疑:你策反了夔王?
曹王摇头:我策反了仙卿。
夔王和仙卿从西宁之战开始,就一直负责中转财物,功勋卓著,毫无宋谍嫌疑,木华黎等人不会关注,故而有见缝插针的可能性。
之所以选仙卿而非夔王,原因有二:
其一,夔王是个极端惜命、心思反复、不敢轻易下决定的小人,他与仙卿再如何有嫌隙,逢大事都必会习惯性听从。如果光突破夔王,极易被仙卿洞穿;相反,先开夔王脑,夔王一步倒。
其二,仙卿比夔王更容易被策反。何以见得?这段时间他功勋卓著却竟然在“中转财物”,这跟他“王佐之才”的自我设定岂止是相去甚远!简直奇耻大辱,盟军猜遍白衣谋士,猜阿猫阿狗都没猜他!他若不堪小用,就该为自己打算;他若效忠夔王,就该为夔王打算。
萧骏驰兵败后,蒙古军急于与民众增加黏度,不得不在人少的基础上进一步“分散”,这真是“各怀鬼胎”的加速剂。
以财宝为指示,加之仙卿本身就既游离、又灵敏,盟军潜入城内的人要捕捉到他还不容易?早于莫非就将他定位!
在与老奴沟通过羌文情报后,宇文白和移剌蒲阿去肃清地踩点,其余盟军便依照曹王指示做了另一手准备——在仙卿的必经之路上,以一只信鸽衔灵丹与信件落在他面前,希望他能考虑帮盟军保全城主一家。
这是在不影响莫非基础上的一条平行线。鉴于仙卿深谋远虑,曹王唯恐对他算漏,为了不至于暴露“城内有人”打草惊蛇,自然只用一只让仙卿觉得“好像是从城外来”的鸽子。对此仙卿倒是深信不疑,盟军前段时间刚得过“神鸟”、能寻到任何一个不被盯梢而又会动心且有能力的对象。
事实上,洪老太对谁而言都是变数,包括曹王。虽然不知道她在狱中给出什么条件,但是她如果在这个时间点就能撬动夔王,也算上策——一旦包括萧骏驰在内的人质们全被夔王释放,不管莫非能否凭空洗清转魄嫌疑,这事都将提示木华黎和林陌,心腹大患另有人在。枪头调转,莫非自然轻松,萧骏驰也不会冒险。
可惜,谈何容易?夔王果然没决策,仙卿也真靠不住——夔王不敢冒险开牢门放人,仙卿则因为受宠若惊而没答应与盟军进一步合作。主仆俩鬼鬼祟祟不知去了哪里,等他俩回来,萧骏驰早死了。
“仙卿和洪老太见过面后,便对咱们遮掩得多。咱们人也不多,至多定点监视,无法连续跟踪,只好作罢。”移剌蒲阿说。
那一厢肃清突然开始,盟军只得采取中策,将仙卿给的灵丹填入了莫非的“肃清地点救人”。
铤而走险,安排萧骏驰“被杀”,对林陌投其所好,倒也能将莫非和萧骏驰一起保全。
“既已掌握到城主全家何在,你为何不直接营救?”老奴好奇地打断。
“他们和其余民众属于两批人质,分布不同地方。若他们失踪,则证明我军已入城,有可能引发这帮穷寇狗急跳墙火烧大月氏。若对他们也施加偷梁换柱之术,则需假死三十个,也有难度。”曹王深谙人心,“只有让蒙古军发现是夔王在放人,才能推动他们的内部矛盾升级,相互间勾心斗角早于对外的滥杀无辜。”
移剌蒲阿补充:“既然洪老太这事是个没成功的枝节,那对于除命在旦夕的萧骏驰外其它人,咱们还是回到整体营救的原计划——两批人质同时救。”
“没成功,那么,会引起失败吗?可惜不知道夔王究竟去了何处、几时回来、会不会回来以后又做出新的决定?”老奴说时,竟比曹王缜密,“尽管仙卿没答应与你合作,会否他自己决策放人?你应该留人在原地继续盯,防止他现在开了牢门,而蒙古军没发现,需要你的人穿针引线。”
缜密,一是因为他毕竟深入过城内,二是因为,他在乎夔王,恨不得夔王被蒙古军碎尸万段。
“这位是……”曹王仔细打量,虽然分辨不出容貌,但对自己用平起平坐的亲切口吻的,世间还真没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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