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木华黎却不可能任由苏赫巴鲁引起的这段插曲中断。开玩笑,如果没提转魄也就罢了,现实不能逃避,真有转魄存在!难道要放任一个林阡的人存在于为数不多的他之近身!
不能靠扭打来判断,要靠思想来分析……
平心静气,抽丝剥茧,木华黎终于想到——“第一个时间点,心腹们都有嫌疑,第二个时间点,除了完颜纲和速不台,所有人都有嫌疑。但还有一个关键的地点,只有完颜纲速不台还有两个心腹知道……”画圈取交集,独独两个人!
哪个地点?
答曰:通往老神山和林匪老巢的那条密道。
事关成败,故而比肃清之地还要绝密。行动之初,除了全军覆灭的蒙谍之外,木华黎仅交代了速不台完颜纲两个领袖。待到身受重伤、准备撤退时,才又交代了苏赫巴鲁和鲲鹏两个人。谁料,郝定下一刻就精准出现在这个位置!巧合得就像有人告密一样!!
当然是告密啊!虽说洛轻衣被依仁台肃清之地可能是转魄靠细作的嗅觉自行识破,但这个密道,不可能是。它和那单独一个地点不一样,它当中包含了无数位点——整条路都存在千回百转,其间还遍布沼泽瘴气,非听到详细战略之人不能识!
缓得一缓,苏赫巴鲁和鲲鹏才知道争执不仅没结束,反而正式拉开高(谐)潮,一个激灵,又再跳起来互咬:“那就是他!”“是他害我!”
“鲲鹏是借口心情不好,故意临阵脱逃,他事先收到消息,知道林阡要屠杀!”苏赫巴鲁又拿这一战的逃跑说事。
“说得你没临阵脱逃过似的!苏赫巴鲁,我在七曜阵里被林阡削光头发时,你为何躲在封大人的裤裆里!怕不是顾念你家主公吧!!”鲲鹏秉承着人不害我我不害人精神,咬起苏赫巴鲁来比苏赫巴鲁咬他还凶,“你总说我拜林阡为师,你比我潜入川蜀更早,谁知有没和凤箫吟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他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争吵线略有倾斜,两人都不敢厮杀激烈,然而却水火不容,索性开始打王八拳。
木华黎痛心地望着这两个心腹——
何时起,竟成心腹大患!?要我木华黎,迅速作出二选一的肃清!
事实上,还用再犹豫吗,那个人,越疑,越像——
“鲲鹏。”他没有去劝架,而是轻轻说出这个名字。
“啊……”鲲鹏心里一凉,预感到了木华黎的取舍。
“依仁台肃清的时候,我们都在繁忙,唯有你,一个人在喝闷酒,没有旁人为你行踪作证。你说,你是不是在辨别洛轻衣的关押地点?”木华黎当然不希望鲲鹏是细作,论武功,论性格,他都更偏爱鲲鹏。
“我……”鲲鹏稍一不慎就被苏赫巴鲁打凹了眼,忙着反击,忘记答话,像极了在搜刮肚肠。
“你还追问我说,‘我适才看到曹王府一些人和完颜江潮一起往北去,是想迎我们的哪个增援吗’,从那时起,你就想打探速不台的进攻路线了。你是那样地怕我端林匪老巢……”木华黎脸色阴郁地起身。
“三哥,你想岔了,你就是恨我跟你说了那么多割席的气话,我,我只是怜悯那些老弱……”鲲鹏一旦抓牢苏赫巴鲁的残手,赶紧自辩。
木华黎却打断他:“迎速不台,我本打算带你一起去,你却说,你跟我不顺路。当时,你分明是想给即将到场的林阡指路。”顿了顿,眼角悲郁散尽,袭上万分狠戾,“说什么不顺路,可你立刻就来了!”
“我……那时我是想去找封寒,跟他解释!”鲲鹏苦于不能当着金军的面说战狼、封寒之死,“我舔不下脸,也不想求你,所以才说不顺路,我真是想找封寒解释!”
“解释什么?”完颜纲却听出问题来,这加速了木华黎的心虚和急迫:“你闭嘴!”时移世易,现在更不能被金军知道封寒是被他灭口!
“难怪他方才偷袭军师!”“这小子张口闭口都是林阡,都是利于林阡!”“本来军师部署完美,就是他,一天到晚唱反调,干扰军师决策,八成是林匪的人!”为数不多的蒙古军纷纷站队痛陈,实则是因为他们刚刚人人自危,现在逮着机会,自然党同伐异。这当儿,鲲鹏即使力气充裕,竟也打不过苏赫巴鲁,被他反压在下,一拳一拳如雨般落。
当然打不过,心灰意冷,光顾着弹泪,早已放弃了抵抗:
军师,兄弟们,全都不相信我?!这条路,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为何没我的去处了!
“军师,为何还不杀他!难道是怕不能向塔娜交代……”苏赫巴鲁向来阴险,这句话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却扣紧了木华黎的脉门,
塔娜是木华黎的妹妹,所以,他和鲲鹏之间其实有姻亲关系,这也是鲲鹏和他关系极好还时常没大没小的根因。
然而,此情此境,对准了木华黎先前笑战狼的那句:“这都不杀?何时起你们女真人也有汉人那样的盘根错节、繁文缛节了?”
笑别人,自己却履行不了?那不可能!尽管木华黎本想给鲲鹏找借口开脱,但受激冲动在内、强敌环伺在外,木华黎把心一横,秉公执法,抛弃人情:
“他不开口,就是认罪。速不台,执行家法!”
南宋风烟路 第1898章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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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不台、木华黎、鲲鹏同属金帐武士,所谓家法,就是以酷刑对待叛徒,至死方休。
但因金宋两军正在不远交戈,此番对鲲鹏的处置应因地制宜,手起刀落给他个痛快。
当是时,鲲鹏已万念俱灰、完全没抗辩的意愿,本也不可能逃得过速不台的刀势。恍惚间他两耳失聪,头晕目眩,其余一切都不清楚,只记得有几道强光先一撇、再一捺,在他的脸上、给他的人生划出个大大的“x”……突然又砰一声响硬生生穿破耳膜,直将他惊回魂来,却迅即震晕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再睁开眼。世界彻底安静了,他呆呆躺在地上。望着雨停后滚滚来去的天云,它们很薄,很虚,很快,形状有时候会变得像狗一样——果不其然,“白云苍狗”,天色大亮,兄弟们都离去了,只剩我一人还在原地……
奇怪,我为何没死,好像身上是干的,怎么我刚刚没被雨淋吗?
鲲鹏一骨碌爬坐起,这才看到有个黑衣男人,沉默在侧等着他醒,适才应该给他遮过风挡过雨。那点雨对那个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浇在心灰意冷的鲲鹏身上,则必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醒了。”那人本该是敌人,可鲲鹏对他一点戒心都没有,鲲鹏就知道他不会害自己。
然而鲲鹏还是很尴尬,一边泪在眼眶打转,一边不自觉往后缩、保持距离:“怎么,是你,救了我。”
“不是。是我徒弟,辜听弦。”林阡告诉鲲鹏,木华黎处决鲲鹏时,适逢辜听弦闻知中部有变、从州西分兵来援,彼时林陌和郝定尚在胶着,故而这两方面军都比辜听弦晚到一步。
许是鲲鹏命大,辜听弦本还因为鲲鹏骗林阡而对之百般厌恶,怎料一到场就望见这党同伐异、众矢之的的情景,旧景重现,触景生情,他毫不犹豫在速不台刀下抢下了鲲鹏的半条命。
后来这地方曾陷入一片混战,但鲲鹏一直在短兵相接里浑噩不醒、由于辜听弦下令庇护而只受了轻微的踩踏之伤。
“辜听弦,他看我可怜……”鲲鹏堪堪站起,背朝林阡,踉跄往远方去,“于我有救命之恩,却彻底令我、自此无处去……从今往后,我什么身份都不能有了,空有……”哭喊如疯,长歌当哭。
话未说完,冷不防脑后生风,鲲鹏本能应激,转身飞刀格挡,另一只手则稳稳接过另一个来路上的暗器……那好像不是暗器,而是个……一壶酒?
“喝口。”林阡当然不是偷袭。真要用力打,鲲鹏几条命都死不起。
鲲鹏也了解这一点,刚好又饿又冷,索性仰头痛饮。这口一下肚,反应着实快,热得内脏在哪都感受得到。好酒,好酒,再喝一口!忘乎所以的一刹,倏然被林阡的又一句话击穿心防:
“什么身份都不能有——我徒弟,做吗?”
鲲鹏瞬然喝呛,刚死里逃生,又英雄失路,如何可能理智抉择?只能靠连连咳嗽来掩饰震惊。
“我知道有些乘人之危,但不会逼你敌对旧友——只跟我学刀,不去上战场,如何?”林阡直抒来意,“我也不忍心,看你空有这习武的根骨、听说还怀有锄强扶弱的抱负?”鲲鹏这言行举止太熟悉了,多年前,吟儿给他表现过的“价值缺失”!
平心而论,鲲鹏怎可能不被打动,他原本就觉得自己不适合战场,尤其在见过林阡的刀法之后。
欲言又止:可是,林阡,你总得让我缓缓,让我在一个平静的心情下,反复思考,而不是一时冲动!
鲲鹏在蒙古,也是有家眷的啊。幸运的是,木华黎应该不会对塔娜怎么样……
“不过,习武之人,最重是德。有武德才能胸襟开阔。”林阡又说,“你得保证,你师父确实不是茂巴思,否则……”
林阡明明没强逼鲲鹏,鲲鹏也正在措辞婉拒的过程中,但听到这句感到林阡好像想反悔,他竟不由自主马上追回头:“不是!茂巴思真不是我师父!他害死我师父,这我没骗过你!”
一口气说完,鲲鹏脸通红。
“好,那我就收你了。”林阡一脸的自以为是,好像鲲鹏理所当然就是他的人。
话声刚落,就转身要带鲲鹏走:“走吧。”
“啊。我,我还没……”鲲鹏一愣,我还没答应留宋军呢。
“顺路去你大师兄的驻地,谢过他。”林阡笑而大步回头,揽他肩背给了点动力。
“顺、路……”鲲鹏喃喃念着,这笑容能让人魔怔。
林阡对于降伏鲲鹏是极其笃定的,哪会容许鲲鹏有时间考虑?开门见山、以退为进,双管齐下,无论怎样都要拿下——
蒙古散兵突然传出内斗,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关键还涉及内鬼、叛徒,木华黎不可能放任不管。如果外力未救,鲲鹏死路一条。
听闻辜听弦捷报后,一方面林阡爱惜鲲鹏武功和人品,一方面陈旭想借机攻心痛打落水狗:“既然听弦已救鲲鹏,主公务必将之劝降。一来,教木华黎感到此消彼长,我要见他身为军师、一蹶不振。二来,鲲鹏九死一生投宋,蒙古军心虚,接下来他们所有的密道都不敢再用。”
“然而,这出内斗,会否是他们演出来的?会否鲲鹏是他们安排给我们的内应?”辜听弦救虽救了,却因为鲲鹏曾骗过林阡,而不敢全信。
“内斗是真。”陈旭摇头。
结合惊鲵、转魄的情报,若对苏赫巴鲁和鲲鹏的内斗做个简单的侧写,情节如下:
鲲鹏是个略有心机、但有底线的家伙,素来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木华黎拍足马屁;苏赫巴鲁却相反,再三靠猜战略抖机灵,以求获得木华黎的赏识。两人之间存在一定的竞争关系,但是因为彻辰同样优秀而得以缓冲。
彻辰却在芥子川面对林阡刚烈地自刎,这无意间预热了鲲鹏和苏赫巴鲁的针锋相对。
苏赫巴鲁对鲲鹏动杀念,应是一瞬间的事——
“谁会比你和林阡亲,一口一个师父嘴甜,要疑也先疑你了。”“那不是为了骗林阡吗!疑我?真寒心!你当林阡的顺民才容易日久生情!”那一刻,依仁台和鲲鹏互开玩笑,依仁台时不时地摸摸鲲鹏的光头,苏赫巴鲁则面无表情望着他俩……
一来,依仁台的出现提醒了苏赫巴鲁:木华黎一向认为情报是战争的第一要诀,他最看重的就是蒙谍;“天地玄黄”有个席位是空,素来由依仁台身兼两职,但是此战遭遇徐辕瓦解,呈现出需要助手的迹象;鲲鹏和依仁台那么熟,鲲鹏又有战功,很可能会先于自己得到那个香饽饽。
二来,木华黎因为裙带关系偏爱鲲鹏,苏赫巴鲁却有个怯战躲封寒身后的献丑末节迟早会被怪罪;依仁台这句玩笑话给了苏赫巴鲁一个强烈的刺激:你有且有一个翻身机会,就是攥着“一口一个师父嘴甜”的把柄把鲲鹏锤到底,踩着鲲鹏往上爬。
是了木华黎是偏爱鲲鹏的,鲲鹏出了“说破战狼之死触怒封寒”那么大的事,木华黎都不苛责、还费大阵仗、宁可杀了封寒也要给鲲鹏擦屁股。
再加上这一战苏赫巴鲁被林阡砍断手、鲲鹏却保持体力迟早成功臣,苏赫巴鲁选择在这个时间对鲲鹏发难就可想而知了。
“既然他们没演戏,那就收了鲲鹏!听弦担心的倒也没错,万一他身在宋营心在蒙?那就这样,军机暂时不给他碰,主公以真心传授刀法,即可。”吟儿笑着说。
“那我……去了?!”林阡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去捡鲲鹏。
即日起,林阡一定会给予鲲鹏保护,但最大的保护,还是想透过鲲鹏,给转魄。
感谢苏赫巴鲁!让我林阡既得到一个好徒弟,又使真正的转魄能安全扎根蒙古!
继对战狼、封寒之后,木华黎对鲲鹏的灭口,被“事不过三”的现实教育。
初衷是肃清,结局却为渊驱鱼——竟把手底下唯一一个体力旺盛的战将双手奉送给林阡!眼下,他讽刺地竟只能寄望于鲲鹏并未变节、不会这么快就对故友们倒戈一击……而就算鲲鹏真是被冤枉的,蒙古军又有哪个还敢走密道。
换而言之,镇戎州的“茫茫山海”,这个曾经除了蒙谍之外木华黎对宋盟具备的最大优势,不复存!连这也失去,宣告了蒙古军的这支偏师彻底失败……勉强脱险以后,尽管天色大亮,却刺得木华黎双眼生疼。
风水轮流转,现在他麾下主力竟成夔王府,若非他这些天始终礼遇,谁知夔王会否翻脸无情?好在夔王府倒还收敛,可能是吃够了门可罗雀的苦,不敢随便小人得志便猖狂;但那小曹王可一点也不低调,连续这么长时间寄人篱下,一旦翻身做主,尾巴还不直接翘上天?就差没笑嘻嘻地过来说:“您吃好”“您喝好”“这是我曹王府的”“甭客气”了。
小曹王虽没说,可全写脸上,那真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然而,对木华黎而言,小曹王有什么可怕?狐假虎威、跳梁小丑罢了。再怎么挑战底线,战狼和封寒的死都会使他乖乖被木华黎挟天子以令曹王府。
可怕的,是曹王府的那个驸马——
鲲鹏已上了林阡的船,蒙古无大将、以夔王府为先锋,而木华黎感觉得到:即便沦落到此,林陌还在撬!和他哥哥对镜一样在瓜分战果!
仙卿也几乎同一时间发现:传闻中被林陌搭救的范殿臣,居然没亲自来迎夔王……
南宋风烟路 第1899章 男儿徇大义,立节不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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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似是继承了曹王打明牌的衣钵,一到蒙古军驻地,第一件事就是来找木华黎,光明正大地索求人才:“联军劫难未解,万望诸君共渡。”
台面上,守业更比创业难,曹王府刚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有地无兵,强敌虎视,就缺厉害且听从林陌调度的武将扼守;暗地里,只怕调度着调度着,就真朝林陌百川入海了……经历鲲鹏投宋,木华黎还敢自负?
“这,这恐怕……”完颜江潮不时地瞄木华黎几眼。他是个只顾自身前程的识时务者,知道木华黎的老板还没来,金军短暂的胜利不可能诱惑他轻易换队站。
饶是如此,擅长同踩几条船的他,嗅出曹王府出现商机,终还是对林陌客气婉拒:“哎,有心无力,驸马,我苦于重伤在身……”
“我不去。”莫非却守在夔王身边寸步不离,把林陌当作敌人严词拒绝,“与曹王府不睦,听不了你调度!”
“何故?”林陌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莫非,“是为了郢王、才跟曹王府划清界限吗?可柏树林之后,郢王和曹王就已不再是宿敌。”
作为莫非的老丈人,单纯的郢王和率直的曹王一度水火不容,但柏树林一役之后,那些全都已经往事随风。当日,身为郢王府第二的常千念自尽,临死前对他引为知己的曹王恳求:“无论郢王去到何处,请曹王务必帮之平反”,“您还需答应,您只要在世一日,便会保郢王一日。”1
曹王一言九鼎,说到做到,不仅当时没阻止郢王父女随莫非一起离开,还在后来的香林山上即使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在给郢王作保2。
可以说,后来的曹王不仅和郢王无仇,反而对郢王府幸存者都有恩。这也是陇右之战完颜江山想拉郢王下水、但郢王最终却没参战的根由——今年仲夏,眼看林阡将因完颜江山获益、整个大金面临倾覆,林陌曾临危受命,一个人密见郢王与之促膝长谈,成功阻止了郢王及其家臣参战!正是林陌,不动声色把当时就手握天命之女、对西线跃跃欲试的夔王赶到了山东战场3……
此番林陌仗着曹王对郢王的恩情,以及他自身同病相怜的经历来收莫非:“莫将军,你与我一样,被宋盟冤枉、驱逐,都想向林阡、向徐辕讨回公道!”
莫非虽略有动容,仍冷哼一声,直截了当:“驸马,此一时彼一时。郢王什么心情我不知道,不久前,他和雨祈刚被你和林阡的争斗连累致死。有生之年,我不管什么正邪黑白,只要你们曹王府和林匪都死!!”
林陌一凛,仿佛看见了过去的那个自己:我不需什么功名,只愿见林匪夫妻败死。那一刻,林陌因共鸣而更觉莫非是同道。
“在我最失落的时候,是恩主给了我新生。恩主说什么,我就怎么做。”莫非这句话,不仅对林陌拒之千里,也是对完颜江潮提醒:就算暂时依附蒙古,夔王也是你的恩主。
越是这般难撬,越教木华黎突然也很想要:莫非就像鲲鹏的一面镜子,如能收服,这个南宋降将,完全可以起到反击陈旭的效果,而且他武功也不差,比完颜江潮更加吸引……回神,因自己是真的身负重伤有心无力,终究制止欲念、转头对夔王问:“夔王的人,夔王说了算。”
“那就……”夔王问过仙卿,知道现在夔王府对蒙古和曹王府两边都能卖人情,机不可失,“听驸马的。只有勠力同心,才能胜过林阡。”
“恩主说得对!恩主英明!”完颜江潮素来把莫非当自己的心腹、小弟,对莫非的建议自然听得进,意识到自己在夔王投降蒙古后表现得过分了些。
“重伤在身,那就边治边打!”夔王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柔声劝莫非,“莫非,先放下私仇?毕竟林阡对你的伤害更大。较之林陌,应是你第一复仇对象。”
“好吧,那我,且做江潮兄的副将。”莫非勉为其难答应。
林陌深知,莫非俨然是个情痴:曹王府对郢王的恩,陇右郢王已还;而后来,你们害了雨祈,那是我的最爱,我对你们的恨意,仅次于对林阡!
“郢王父女,是怎么回事?我们和林阡的兵燹,本该波及不到那里。”离开的路上,林陌问完颜纲。
“不排除夔王府弄鬼。”完颜纲恨恨地说,“毕竟,夔王府是获益者。”
“是完颜江潮挖掘的莫非?所以是完颜江潮杀人、嫁祸我们?可惜没有实质证据,我明知莫非对林阡有耻要雪,居然没法趁他之危夺他过来。”林陌自然扼腕。
“有空我再劝劝这莫非。”完颜纲曾策反吴曦,自诩撬墙角一流。
“那就拜托你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暗处,听到这段对白的苏赫巴鲁,忍不住在心中打起算盘:尽管彻辰、鲲鹏都已清除,但完颜江潮这个新对手不容小觑,我有必要尽早在他背后挖个坑。
万里西风吹客鬓。
林陌,夔王,木华黎,上层垂涎;完颜纲,完颜江潮,苏赫巴鲁,下层哄抢。
由不得莫非不怀念,当年,他曾完完全全属于一个人……
林陌找郢王促膝长谈的那日,其实他就在一墙之隔,只不过他正在见另一个人。对那个人,林阡,他心里着实有过怨念:“这么久了,还是无法为我平反?”
“我今次来,只是希望你劝郢王:别认真,就算入局,也莫当先锋——出头的必定最先死。”
莫非本来一心求平反、一肚子怨念,听得这话,先是一愕,哑然失笑。
须知郢王入局关系到“诱夔王下水,拖曹王后腿”,根本有利于宋盟,而且不排除就是林阡放出去的舆论,但林阡为了莫非的安全着想,居然要他劝郢王别认真!这林阡,如此憨笨!
也罢,长江畔,广安,定西,静宁,幽凌山庄,柏树林,这人一直都是这般的肝胆不负——
“莫非,你欠盟军的债要还,盟军欠你的表功和道歉,也应当由我领着他们还。”柏树林里,面临重压,林阡仍坚持要莫非隐居在陇右、他林阡能保护的范围内。
“不,那会有……后患!”莫非摇头,因为看出林阡刚说完、红袄寨的石硅就动了离叛的心思。
“林阡不惧、不悔、不疑。”但林阡宁可有后患也要保证莫非活,“居则同乐,死则同哀,守则同固,战则同强。”
“愿随主公,征战天下,绝对互信,不离左右!”那日的柏树林,抗金联盟一呼百应。
那天热烈的气氛于他而言却有些悲壮,无论如何他莫非一辈子也不可能忘:
盟军不欠我什么,我却是欠了盟军太多债,要救赎。
好,那就隐居,不给他们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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