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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风烟路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林阡
“师父为了救我,害南宋武林被我爹复仇,那场陇南之役过后,师父自己也从宋盟的盟主沦为罪人,不能回到热爱的川蜀……而且,师父和亲生女儿再也没能见面,还在江湖上一直被人误解成脾气古怪、行事孤僻……”吟儿听得泪流,只觉愧对云蓝……另外,自己好像真是“万恶之源”?
“这不是回来了吗,念昔,是你成为川蜀守护神,帮我回来的。对了,不是要讲你小时候,怎么都在讲我?”云蓝坐起,蹙眉给她抹泪,“记得你小时候很畏惧我,谁想现在会这般肆无忌惮。”
“因为师父那时不太爱说话吧,我也记起来了,小时候,师父教我剑法时,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吟儿破涕为笑,忆苦思甜,“现在体会到了师父是个外冷内热的人,才总算有勇气实现当年的目标——抱着师父睡呢。”
“这算什么目标。”云蓝哑然失笑,吟儿笑:“小孩子能有什么大目标。”
“哎,说的是啊,念昔,师父性情确实不好,长久自以为是,不愿与人沟通。盟军的正义感和盟军的生存,当年我决绝地选择了前者,宁死也不肯向你师公妥协,更将他和他的麾下视为大奸大恶。可近来细细思量,我与他的原则,并非不能兼得?”云蓝叹了一声,继续回忆,眼中似有泪光,“若是肯听你师公一句,不至于我、他和紫烟,还有我的萱萱,我们都抱憾终生。”
听到这里,吟儿一惊,师父话虽不错,可是她隐居大理久矣,近日忽然以川蜀平定为借口来短刀谷,更还鼓足勇气回到这暌违几十年的锯浪顶,原是想和前尘旧事做个忏悔?!看上去虽是克服心魔、畅叙衷肠没错,可怎么听起来还有种落叶归根、万事清零的不祥感?!这个天不能再聊下去了,吟儿赶紧装成瞌睡的样子,制止云蓝再朝这条线说:“师父,我困了,先睡吧,早睡早起方能养生……”
“你,你这丫头……”云蓝一愣,不是你让我说的嘛!敢情是睡不着、要听个睡前故事?现在讲完了就过河拆桥!

夤夜,吟儿反而睡不着,轻手轻脚走到外屋,推开窗户望向天际那轮圆月,
攥紧拳头,心中怎能不怨林阡:糊涂鬼,你的川蜀后院起火,我好不容易给你消灭干净,你倒好,给我来后院起火了!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因她发现,每一代都如此之像——阿甯可能就是个类似玉紫烟的存在?!她觉得她应该吸取师父和师公的教训,和林阡坦诚相待,千万别藏着掩着、以至于重蹈悲剧、非要到老到死才后悔莫及……所以那晚她就在心里筹谋要给林阡写信,向他调查清楚阿甯到底算怎么回事。





南宋风烟路 第1761章 愿逐月华流照君
由于调查正在开展,阿甯阿宓暂时被安顿在了百里林。还好谷内刚好有个尉迟雪精通各国语言文字,另外柴婧姿在听闻这大圣山事件后、深知是自己下药才连累了林阡、故而主动请缨前往照看,从根本上解了吟儿的最大难题,吟儿是发自内心不想见到这姐妹俩。
谁想,才两天,阿宓和柴婧姿就水火不容,以至于吵架到互撕的地步,啧啧,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闻讯后吟儿不得不亲自前去制止斗殴,去的路上预设立场显然更偏向柴婧姿。
还真没站错人!原来,阿甯阿宓不知尉迟雪无所不通,私下聊天时总抱怨林阡穷凶极恶,阿宓还气愤说姐姐本来前途光明现在要埋没于此……柴婧姿看她俩表情不对劲,问了尉迟雪一句翻译后大怒:既不喜欢我大官人,为何死皮赖脸给他生娃,来来来,我帮你堕了吧!!
撸起袖子就要上,阿宓愤怒推开她:你以为谁想生,还不是怪那魔鬼吸干了她的纯阴之气,若是随意堕(谐)胎,恐有性命之忧!
柴婧姿本来理亏得很,一倒在地上就有理了,捂着脸哭,碰瓷谁不会啊:啊,啊你打我!哎哟我的这张俏脸啊!
阿甯赶紧数落妹妹,上前扶柴婧姿起来:这位姐姐,您没事吧?
柴婧姿看阿甯面善,于是敛了怒气,坐起来对她苦口婆心:既然非生不可,那就别挑三拣四嫌不好了,老实说,大官人他是我见过天下间最强的男人啊……
没想到本该结束战争的一句话竟又点燃战火,阿甯倏然泣不成声,摇头说大汗才是天下无双,阿宓更是火上浇油,称大汗早就属意阿甯做儿媳,她的未婚夫原是大汗钟爱的儿子,将来必能和大汗一样逐鹿天下,区区一个强(谐)奸犯如何可比!
这边林阡给自己后院起火,那边给孤夫人的好意有去无回——吟儿本就心烦意乱,到场时恰好听到阿宓辱骂林阡的这句话,蹭一声肺都被点炸,初衷是要来劝架的现在反而自己打得最凶悍,竟然要柴婧姿抱住她连声喊“主母别冲动啊啊啊别拔剑……”吟儿心里窝火,被十三翼拼死阻拦才顿了手中剑,一腔热血发不出,唯有咆哮:“既然看不上他,那就把孩子生下了滚蛋!!不管是不是你们随意栽赃,我必视如己出,养大成人,何如!”
她这般出离愤怒的样子谁都没见过,完全把阿甯阿宓给震住,也教十三翼都噤若寒蝉……柴婧姿却是完全懂的,谁能忍受自己珍惜爱护之人被践踏,于是一边挽紧了吟儿,一边抬头挺胸、斗志昂扬:“主母,不用管别人!消消气,养好咱们的‘天命之女’就行了!谁稀罕什么逐鹿天下!”吟儿给腹中的孩子起名忆舟,柴婧姿知道那是在纪念柏轻舟,她也曾听顾小玭等人说起过神女转世,她觉得,在这里搬出这说法来反击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族女人自是最好。
吟儿都没听清楚柴婧姿在讲什么,就转身拂袖,撂挑子走人。
哪能不走,肚子疼啊。川蜀这么多场战斗以后,吟儿本就已是强弩之末,一破戒动粗,便如樊井所言动了胎气,在锯浪顶上休养了两日都没恢复,想质问林阡的信也没来得及写。
云蓝再如何性情寡淡,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再被瞒住,前来照顾,忍不住责:“毛手毛脚!那两个女人既然心烦,也就不必留着,改日赶走也好。”
“不行,师父,赶走了她们必会乱说。”吟儿回过头来,眼神微微黯淡,“何况,那有可能是胜南的孩子啊……”
“你糊涂!”云蓝脱口而出,看吟儿含泪,又不忍苛责,叹息不已,“我师徒二人,怎这般像?”
“师公和胜南,都是情有可原的?”虽然心里有怨,吟儿仍然在给林阡找借口。
“你怎知他未来会否变心,怎知届时你在他心中分量?”云蓝虽然也懂关心,终究不太擅长表达。云蓝的本意是在说林楚江,其它的原则若冲突或能调和,可她和玉紫烟断然不会共侍一夫。
“若变心我就离开他,再也不回川蜀了。”吟儿听岔,以为云蓝在预判林阡,终于忍不住生起林阡的气来,要知道,动粗那天可是她的生辰啊,林阡非但没回来,没送礼物给她,还给她惹了这么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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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渐渐不再那么圆了,锯浪顶上才终于有人记起她的实际生辰——令她惊喜的是那居然是小牛犊,虽然日子他记错了,可还是祝娘亲生辰快乐,更软软糯糯对她讲:“娘亲,以后听话,别打架,等沂儿长大了,沂儿来保护您……”
“沂儿已经长大啦。”她很容易就被感动,心里大受安慰,这段时间小牛犊的成长有目共睹,自打林阡去山东,他就渐渐收敛起了顽劣,竟真有点长子为父的迹象。
另外几个孩子呢?熙河本就木木讷讷的,也很好教育,是颗好苗子;倒是熙秦,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而且年纪最小,所以总是霸道,不敢欺负大哥,就去推搡二哥。熙河最听吟儿的“孔融让梨”,基本都让着妹妹,最忍无可忍的时候也就是挥起小拳头吓唬吓唬她。熙秦一次两次还能被骗住,后来也习惯了二哥的雷声大雨点小,愈发造次,混世魔女。
这晚,吟儿才刚被小牛犊感动,一回身就看到自己桌前,熙秦从熙河手里强抢墨汁而后泼了半桌的惨况,大惊扑上前,已来不及救她想给林阡的信,哇的一声差点哭出来,我的信好不容易快写好,你们两个小混球!正待拎起他们教训一顿,蓦地发现他俩嘴边都是墨汁,活像两只偷吃了乌贼的小花猫,吟儿噗嗤一笑憋不住,哪还舍得训斥。
孩子就是孩子,就算犯浑都能治愈心情,吟儿对林阡的气本就消了不少,往顾小玭屋里找布抹桌子时,忽而发现一封密信字迹熟悉,心念一动,捡起来看,大惊失色也忍俊不禁,难怪小牛犊会祝我生辰快乐,难怪会迟了这么几天日子不对,原是林阡托顾小玭悄悄给自己的礼物是吗,他要顾小玭指点几个孩子,大意是听娘亲的话,别让她受伤,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不过孩子们终究还是太小了,林阡嘱咐的熙秦给娘亲天冷添衣、熙河帮娘亲揉腿捶肩一概没做到,也就只有沂儿完成了一半,明明爹要你听娘的话,你却说,娘亲,以后听话……
林阡这么躲在幕后,可能是觉得孩子们的自发成长,会比他提醒或送礼更能令她惊喜?惊喜之下,她必然也会忘记去追究孩子们怎么知道自己生辰的……平心而论,倘若不发生阿甯这事,吟儿不会计较林阡百忙中会否过问自己,毕竟,前线腥风血雨,他还频繁受伤……
“唔……这傻子,年纪轻轻就甘当人梯的,怕是你吧。”吟儿感动得泪流满面,倏然就想通了,胜南不可能还记得阿甯阿宓,他要是记得,早就向她坦承了,所以就算她写信去问他也是白问,调查不应该从他开始……
“这么小的事,哪能去前线扰他心神……哎,我怎就忘了曾经答应过云烟姐姐的话?若是她遇到这事,定不会如此吧。”想到这里,吟儿转身就将救不了的质问信给撕了。
步入八月下旬,月亮虽不再圆,但秋夜晴朗,灭了烛光,披衣走出门厅,还是那么明亮。
凭栏远眺,扬眉微笑细细勾勒着天月的轮廓,吟儿完全想通了,再也不抑郁和暴躁,养好身体和忆舟,安安稳稳在后方等林阡回:“愿逐月华流照君……”
望断流星驿,心驰明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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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九月初的山东战场,林阡望着浩瀚月光,也在心底思念吟儿:“此时相望不相闻……”
吟儿从来不在家书里写儿女情长的东西,大概是身为主母想给女眷们做个表率,可他每每想起那个送他离开川蜀时强忍眼泪的吟儿,就总是英雄气短。
中秋莒县之战、金军命悬一线的千钧一发,黄掴出乎意料成为粘合各路金军的多面胶,不仅说服夔王府那位良心胜过一切的薛清越、开城将纥石烈桓端及其败军救出水深火热,更铺垫了仆散安贞、完颜匡等人与曹王府的重归于好,后几日,封寒也钻了“我不是安丙释放的俘虏”的空子从西线及时赶到山东,同夔王府的薛清越、完颜江河、张书圣,以及曹王府的战狼、薛焕、卿旭瑭、高风雷齐心协力,一起对林阡祭出了七星车轮阵甚至煞星聚顶,可惜不敌宋盟诸如徐辕、杨宋贤、柳闻因英雄辈出,最终结果是“铁打楼船,说翻就翻”。若非当夜有林陌、范殿臣一西一东增援,并从曹王昔年摆在莒县的迷宫阵突围,金军必全军覆没……
林阡自知“温水煮青蛙”失效,眼看夔王府和曹王府退到马耆山后有共同守御之势,立即淡定换招“驱狼吞虎,令此攻彼”,悄然将金帝引到局中,不动声色离间范殿臣和林陌,再度拉大夔王府和曹王府的裂痕。不料,算尽他人却小瞧金帝,浑噩了大半年的完颜璟竟是扮猪吃虎,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在这节骨眼上神速作出了“解除曹王府通缉”的决定,根本是早有预谋、酝酿已久、杀伐果断,金朝内部的权斗风波第一次在对外作战中呈现出正面效果,从此金军竟被金帝和曹王府拧成了一股绳,军心否极泰来、牢不可破!
岂止林阡?夔王府也完全没料到,曹王府居然这么快就死灰复燃,他们本还以为目前的主要矛盾是林阡,所以正着手从石硅、杨鞍诸多方面分化红袄寨,完全来不及再腾出手去对付林陌和金帝。此消彼长,夔王府一夕之间失势,实乃“兴也勃焉,亡也忽焉”。
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接下来的山东战场,夔王府的仙卿和范殿臣有一致观点,依然对林阡寄予“帮我们绊倒曹王府和消耗金帝”的殷切希望。同期,夔王妃素心不惜铤而走险,充当间谍为夔王向李全发起见面,对李全分析出林阡尚有夔王府、曹王府、红袄寨、宋廷四大劲敌,建议李全抓紧每一个向杨鞍表现的机会从而套牢杨妙真;为了坚定李全反林阡的信念,素心更给他指明了一个名叫路成的宋盟内部最新叛徒。
故此,眼下对于林阡来说,是他设想过的山东大局的最差情况:盟军要和曹王府、李全、天火岛陷入胶着——当然啦,由于烽火明确东移,吟儿身边终于清静,他大口吃着莒县特产煎饼的时候香喷喷,对愁眉苦脸的陈旭流露出的表情完全是——我乐意。




南宋风烟路 第1762章 不知江月待何人
林阡深知,战报不能光看吟儿的,那丫头素来只对他报平安;可惜其它女眷全都只看表面,给将士们的家书里但凡提到吟儿,都是赞她“主母不愧剑圣”云云……冲这一点,顾小玭是条再合适不过的暗线,可以教他及时掌握吟儿私底下到底辛不辛苦,从而远程调控樊井、宋恒、金陵甚至小牛犊等人帮他给吟儿各方面排忧解难。
他当然乐意现阶段自己身边强敌环伺:只怕你林陌不敢来,缠着我吟儿算什么!
李好义和杨巨源的不幸离世,早就提醒了林阡官场黑暗、权斗残酷、庙堂政务一如既往拖累前线军务——安丙哪是曹王设想的“又一个吴曦”、哪是吟儿希冀的“下一个曹玄”、压根就是“另一个韩侂胄”!抗金热血不假,可却好大喜功,在盟军背后的小动作不见棺材不会断,林阡对这一类的主战派当然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直到获悉郡主府近期发丧,林阡才恍然韩侂胄为何不受控,给叶文暻洒酒遥祭之时,意识到盟军折了一只深藏不露的辅翼;当恩仇随风尽泯,叹今生辜负之人何其多……
忽然想起吟儿最新一封书信,林阡内心的忧愁方才排解——吟儿最近读书甚多,给他分享她的见解:《杂记》记载曹孟德凄怆说,宁我负人,毋人负我,这个“负”字,会否不是辜负,而是担负?
一方面想到吟儿他就情不自禁想笑,一方面,他因为这句话的内容而心念一动,汉帝及其拥趸对曹操存在依附关系,却几乎从始至终都视其为奸恶,不止一次地密谋刺杀或毒杀……以史为鉴,韩侂胄亦敌亦友,那……宋帝呢?
刚好杨叶代表慕容山庄从淮南来,也提醒林阡说:随着形势的变化、人心会变得叵测,宋帝毕竟在盟军的背后,盟王您不可不防他。
不过,九月上旬,毕再遇的“败北”和赵扩的“退兵”配合默契,令林阡回忆起临安的酒楼里三个人理想一致、结拜兄弟,他有理由相信宋帝还没到会被韩侂胄吹点风就动心的地步。听林阡为宋帝作保,杨叶便也点头,恭喜林阡说,川蜀、浙西皆稳,能后院起火的地方越来越少,盟王可以比过去更放心地一往无前。
“山东只差一步,随后便是陇、陕、晋与齐鲁,合围河南、兵临西京。”杨叶从小便和金陵并称智囊,当然看得出——金朝疆域,实际已有半数在林阡控制之下。
然而,不管是杨叶金陵,抑或陈旭荀为,都承认他们的格局不及曹王和柏轻舟——他们的眼界,没涉及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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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年竹庐夜话,柏轻舟初见林阡便同他强调了四点:川蜀、陇右、陕南、山东为盟军四大根基,务必巩固;环庆、京兆、鄜延等地,宜徐图进取;若金宋先战,请量力而行,切勿与金朝互耗到底;若金蒙先战,切忌联蒙灭金,否则必引狼入室。
天不遂人愿,开禧北伐、泰和南征、以及陇右山东与川蜀这么多场硬仗拼下来,盟军和金军竟出现了两败俱伤的迹象也淡化了蒙古的存在。所幸吟儿最近和蒙古金帐武士接触颇多,提醒了林阡找回失落已久的大局观,于公,他当然也乐意和金军胶着在这马耆山,一可给盟军的四大根基休养生息,二回归和吻合轻舟拟定的轨道,三不再对金军尤其曹王府赶尽杀绝,换种方式打,或许战胜后还能以战养战,四,加入蒙古这个变数,提防他们成为黄雀或渔翁。
对林阡而言,如今数第三点最难:“中秋以后,我对金军屡次功亏一篑,总是对这样那样的细节有所失算。当务之急是想清楚,接下来到底换哪种方式打?到底要如何才能将我对金军缺的这口气捋顺?”
“盟王三思,当前战事不宜再拖——若不全力以赴,恐怕宋廷误会,而且贻误战机。”且不说宋廷了,就算杨叶自己,也不具备对蒙古的前瞻。不可能有。
“放心,战机若至,不会刻意去拖;我必全力以赴,但不赶尽杀绝,这个九月,打着打着兴许能找到最适合的节奏。”林阡对杨叶说,你听完我说的,就会理解,宋帝也会——“杨智囊,吟儿给我的信里说起,蒙古有两个金帐武士暂住在百里林中养病,起先不知短刀谷有人精通各国语言,所以某日说起她们的大汗和三哥。”
“蒙古?西京更北面吗?”杨叶倒也略知地理。
“不错。蒙古最乱的时候曾经六雄并立,十几年来,被金帐武士的大汗逐一击败,就在两年前实现了彻底统一。某日聊天,这大汗问众人,世间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有人回答,是胳膊上绑着猎鹰,胯下骑着骏马,身穿华美的衣服,趁着晴朗的天气,打猎。又有人答,是抬眼望天上鹰搏击长空,骑骏马在草原上飞驰,乘着风遨游,再快乐不过。还有人说,出去打猎的时候,乱箭下欣赏野兽四处逃窜,最快乐。”林阡说。
“回答千篇一律,野蛮尚未开化。”杨叶笑了起来,“听着有点像几十年前的女真人。”
“听到这些回答,她们的大汗不置可否,只是低头喝奶茶,吃烤肉。直到她们的三哥说:征服世界,统一天下,让蓝天之下都成我蒙古人的牧场,她们的大汗才大笑起身,扬鞭指着天下:那就立即去做这最快乐的事!”林阡说到这里,杨叶神色猝然一变,缓得一缓,才把震惊消化,点头:“几十年前的女真人,也是这般给了我们靖康之耻……盟王可托文暄大人、谈靖郡主,让宋帝也尽快掌握这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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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在侧,曹王和林阡先后认为要换思路,林陌和夔王又何尝不是?
不过,和他二人不一样的是,对于林陌和夔王来说,要换思路的根由在“金帝”。
金帝给他俩的震撼竟比成吉思汗还要大?这可能是他俩被最近在山东受到的打击一叶障目的缘故——
八月十九,夔王见林陌前来莒县解围和抢功,倏然意识到林陌当初率曹王府自戕是计,大叹这驸马阴险狡诈;月末退守马耆山,正因夔王空前憎恶林陌,这才被卷进了林阡的毒计“驱虎吞狼”,犯浑到“宁可大金覆灭,也要和曹王府争夺山东金军控制权”的地步,这一时期的夔王将其余对手都淡忘,而只把林阡一个判定为最强和最毒辣;未几,金帝从外打破林阡此局,才令夔王恍然惊醒,原来金帝段数也不低,一直都在扮猪吃虎!?高阁观尽人心暗,夔王完全反应过来之后,对范殿臣、仙卿、素心说:金帝实际是在内斗之际刚好正面作用于外战;眼下,我们只能期待林阡杀出重围,可笑好几层都是我们设的围……此外,林陌和曹王府看似死灰复燃,实际在弄权方面和金帝比还差得远呢,他们不会真的复燃,所以我们还有希望……
是的,不仅林阡小觑、夔王漏算,纵连林陌为首的曹王府以至于三线九路的所有金军,全都低估了金帝的制衡决心——授意西线金军到山东救驾,术虎高琪和完颜纲还以为金帝是“不得已为了保命而向曹王府低头妥协”?实际有一定的妥协、但当然不止于此。什么叫“七月下旬金帝就发现夔王有问题”?实则金帝动起送走枕边人范氏的心思更早,根本是夔王刚在青潍露脸的同期也就是七月中旬!也就是说,金帝在夔王自以为机会来了的第一刻起,就已经在调控曹王府、夔王府、卫王府、完颜匡、黄掴等十八(谐)路诸侯,不露声色,按部就班,深谋远虑,令人发指!
正是因为完全忽视了金帝,林陌远道而来阻击林阡之际,原以为可以用战功将曹王府彻底救出困局,不料,被天火岛岛主范殿臣当场抢功也就罢了,被林阡洞悉和利用矛盾随后驱虎吞狼也就罢了,千防万防没防住这位可怕的金帝,最终被他在民间威望和军队向心力上一起分一杯羹——“对曹王府的解除通缉”金帝果然早就提上了日程,但和林陌预想不一样的是,金帝自己,要主导那最终的、质变的、关键的一“提”!山东金军控制权、夔王要、林陌要、他完颜璟本人最需要!
“曹王府绝非窃国奸贼,只有个别妄人跋扈,西线对朕不敬之罪,朕念万民,既往不咎,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务必戴罪立功救大金于水火”——完颜璟这道圣谕,不仅对林阡釜底抽薪,还绑架着曹王府不得居功自傲,更加向黄掴、仆散安贞、完颜匡、胡沙虎这些人抛出橄榄枝,你们这些中间势力,无一例外背叛过曹王府或曾与曹王府不睦,如今却一门心思要与曹王府的敌人夔卫联军对着干,两面不容,往后也只能认定我一个主帅。
金帝此举,大有架空曹王府、驾驭其余所有金军之势,因深信曹王府大公无私,也洞悉夔王卫王都不想死,所以先胜而后求战,无人能够阻拦。事实不出所料,夔王卫王怕被清算,低头做猪,乖乖奉旨;林陌也谨遵曹王指示,牢记北疆经略,一切以国家为重,不争。即便接手山东时就是逆境,也努力借着红袄寨修兵之机站稳脚跟。金帝要团结一致,那曹王府就带头众志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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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日,胥鼎、完颜天骥、完颜承晖等人亦听从曹王之意,随风潜入夜地对金帝劝谏“勿忘蒙古”——收到曹王密信时,胥鼎等人私下都曾赞叹,像曹王和驸马这般无私的身居高位者,大金若多几人,也不至于这般内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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