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闲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笑笑生1314
第五百二十九章、萧规曹随
由于艾穆的激动,现场的情绪再一次被调动起来。
但这次水墨恒参与进来,他不允许这火苗成为燎原之势。所以轻轻地问了一句:“可是,艾员外郎,那你问过天下的百姓吗”
艾穆一愣,确实没问过,但觉得这个问题还有必要问吗父丧儿子回家守制天经地义呀,因此稍沉吟片许,反问道:“那水少保是否问过天下的百姓呢”
水墨恒微微一笑,当然也没问过。但只知道,天下百姓这个时候都支持张居正。因为自张居正上台以后,可以说干的一直就是打压豪强大户的事儿。
有权有钱的人被打压了,百姓的日子自然好过些,这是个显而易见毋庸置疑的道理。
其实在水墨恒看来,张居正为国家敛财的思路也很简单,不过是利用国家的手段,将财富进行一次再分配而已,强制富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部分钱来。
就这么简单,可在此之前,大明王朝没有哪位首辅敢这么做。张居正做了,而且做得很好。
即便水墨恒没去过这许多地方:如荆州、蕲州、杭州、南京、扬州等,也没考察那些地方的民情,他依然能作出这样的判断:百姓真心感谢张居正。
对于这一点,水墨恒如牛吃笋子,胸有成竹。因此,面对艾穆的反问,微微笑过之后,回答说:“我没问过,但我清楚。”
“凭什么”艾穆需要一个理由。
“很简单,因为老百姓这几年的日子好过了。”水墨恒说的是事实,相信在座各位无法反驳。
就遑论百姓的日子好过多少,仅一点,张居正上台之后,减免过几次赋税,为了避免滚雪球,还免除几个困难大省的累年积欠,鼓励他们撸起袖子重新开始好好干。
反对张居正夺情是一回事儿,但艾穆吴中行等都不得不承认,张居正施行的一系列改革,受惠最直接最明显的是天下百姓。
只是,艾穆以为守制与百姓受惠是两码事儿,不能混为一谈,于是又驳道:“守制乃国家,这个无需多说。我只想问水少保,首辅若回家守制,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吗”
“好,这个问题问得好!”水墨恒点了点头,当即点了个赞,继而不慌不忙,“的确,首辅张先生回不回家守制,天下百姓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但你能保证能过得像现在那样好吗”
“那水少保的意思是,普天之下我大明王朝只有张居正他一人能当好这个首辅喽”艾穆情绪有些小激动,不客气地怼道。
“是。”水墨恒点头,回答得很肯定,语气也很坚定,“眼下皇上还小,没有单独柄政的信心和能力,不是谁都有张先生那样的魄力和勇气。”
“我不信。”艾穆一撇嘴。
“信不信,我也没办法。路永远只有一条,也不能试验另一条路会是什么样子。”
望着愤愤的艾穆,水墨恒深怕将好不容易坐下来喝酒的局面给搞砸了,所以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一副慢悠悠的样子,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说完后微微一笑,又举起酒杯道:“来来来喝,边喝边谈。”
在这种时刻,酒不单单是酒,也成为调节气氛的好东西。
吴中行陪着干了一杯,然后嘿嘿一声笑,显然也不同意水墨恒的看法,不服气地说了一句:“水少保认为当下只有张居正一人能当好首辅,这未免太小看天下人了吧”
水墨恒不禁揶揄道:“那吴编修认为谁能坐上这个位子呢”稍顿了一顿,又调笑道,“照你们的意思,该将吕阁老推到首辅的位子上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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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读书人不好劝
历史值得借鉴,但不能用来模仿。每一个时期的历史,都有它自己独有的特征和独特的运行方式。
而且是唯一的。
面对吴中行提出的“萧规曹随”,水墨恒很不以为然,可为了不激起大家反对的情绪,还是没有公然提质疑或任何的鄙视,只不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我承认,‘萧规曹随’也许所有人都会做。”
这句话是用来缓和矛盾的,水墨恒本心可不这么认为。
稍顿了顿,随即将话锋一转,只紧紧抓住问题的重点:“但吴编修不要忘了,无论是萧规,还是曹随,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得到皇上的支持。”
水墨恒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即便吕调阳能够胜任首辅一职,也能很好地执行萧规曹随,可皇上不同意不喜欢一切白搭。
在这个时候,皇上和太后决不允许吕调阳上位。
又一次提到了皇权的至高无上。
艾穆再次发声:“我不信皇上拧得过朝中所有大臣,只要我们齐心协力,皇上和太后肯定会让步。”
水墨恒带着几分无奈的表情:“老兄,关键不是朝中所有大臣与你们的想法一样啊,总还有人支持夺情的。”
“所以,跟你们就无话可说。”艾穆愤愤然。
“来来,咱们还是走一个,干。”水墨恒不得不又举起酒杯,这真没辙,一说就激动,只能借酒来缓解。
艾穆不甘心地闷了一口。
水墨恒将目光投向其他几个,其他几个也都喝了一杯。
场面稍微平缓一些。
水墨恒接着用非常缓慢的语速说:“皇上和太后夺情的心非常坚决,而且首辅也没有回家守制的意思。所以我建议各位不要轻易挑战他们的权威,否则受伤害的是你们。”
艾穆正准备出言反驳。
水墨恒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激动,先将话听完:“十年寒窗中进士不容易啊,何必与自己的前程过不去呢关于夺情,除了与礼法不合,还有什么坏处或对谁不利呢”
“仅国家礼法这一条,难道还不够吗”艾穆驳道。
“而且夺情有违孝道。”赵用贤在旁补充。
“我们也是为了国家为了朝廷,至于我们个人的前程,这时又何足惜哉!”吴中行如是般说。
“哼,最坏的结果,大不了被逐出京师。”艾穆气嘟嘟的。
“此时皇上还小,不知道夺情的后果,日后世人自有评说。”张位一直没说话,这时也插了一句。
“……”
反正你一句我一句,顿时间又嘈杂起来。
“这帮腐儒!他娘的,跟你们说不明白似的,一个个脑袋像生了锈。”水墨恒心里头不禁骂道,若放在平时,以他的性子,不动手也要开撕了。
冷静冷静,但还是一再告诫自己,耐着性子抬手说:“大家稍安勿躁,且听我说。我就想问在座各位一句,你们坚决反对夺情,到底对谁有好处呢”
“我们岂是计较好处之辈”艾穆道。
“好,就算你们全都不计较什么好处坏处,可总得考虑皇上、太后、首辅,还有全天下百姓的感受吧”
尽管水墨恒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自己要冷静,可还是忍不住将说话的声音拔高了些:
“你们反对夺情,皇上不开心,太后不开心,首辅不开心,而你们也会受到打压和伤害,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那这种事儿何必义无反顾地去干呢”
“你们心中肯定也清楚,皇上和太后不开心,会廷杖你们,将你们逐出京师,而首辅不开心,会在他任职期间不启用你们,为了一个死的‘礼法’,让活的那么多人不开心,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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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谁的功劳最大?如何评判孝
题本都已经准备好了,这就意味着要破釜沉舟呗。
水墨恒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争取做到不急不躁,缓缓说道:“你们也不是为官一天两天了,难道就真的不顾及后果”
艾穆信誓旦旦地回答说:“大丈夫,为朝廷,扶社稷,何惧哉有什么后果,我们甘愿担着便是。”
水墨恒点了点头,这回没有举杯请他们一起喝,而是独自闷了一口,然后抿了抿嘴,深深叹口气:“你们虽然勇气可嘉,但所作所为我认为并不可取。”
吴中行直言不讳道:“水少保,在夺情一事上,我们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我觉得这个不重要。”水墨恒摇头,继而坦诚地说道,“不妨实话告诉你们,其实今天我专门在此等候各位。”
“水少保跟踪我们”吴中行瞪大双眼。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并无心跟踪你们,只是为解决问题而来;真正跟踪你们的是东厂的人,因为你们最近几天的行为已经惊动了皇上和太后。”
“我们知道皇上和太后肯定对我们不满,也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准备,谢谢水少保的提醒。”张位说话还比较客气。
“东厂的人白天像鬣狗晚上像猫头鹰,无时无刻不在,我们早习以为常,被他们监视又怕什么”习孔教对东厂含有一股鄙夷之色。
“久闻首辅总称誉水少保为‘妖孽’少年,拥有未卜先知的超级本领,既然水少保为解决问题而来,想必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案,不知可否请教一二”赵志皋拱手做了请教的姿势。
“请教不敢当。”水墨恒抬手还了一礼,“我今天来,是为了阻止你们上本的。”
见一个个目光不善,水墨恒赶紧补充了一句:“但请你们相信我,我出发点绝对是为各位好。”
艾穆道:“是不是为我们好,恕艾穆分辨不清,我只知道水少保与首辅向来一个鼻孔出气。”
水墨恒不以为然:“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但我想说,我一向对事不对人。觉得首辅做得没错,我当然双手赞成;可若觉得首辅做得不尽人意,我也会站出来反对。”
“你反对过,什么”艾穆不服气地追问。只是后面两个字声音变弱了很多,犹豫了一下,似乎感觉到问得哪儿不对。
“和甫兄,这个咱得实话实说。”果然,赵志皋心领神会地解释道,“水少保有些时候与首辅也不完全一致,比如说,将高老逐出京师那日,还有后来的王大臣事件和左掖门事件,水少保都有自己的偏向,难得的是还有自己的行动。”
艾穆终于消停下来,不再反问。
事实胜于雄辩。
水墨恒接着说道:“我刚已讲过,我帮助张先生,一来是因为报恩,二来是因为确实只有张先生能力挽狂澜。五年前国库空虚,连两京官员俸禄都发不起。高老退位前答应李太后,为后宫添置首饰,结果拿不出三十万两银子,这钱还是我垫支的,想必诸位有所耳闻。”
吴中行、艾穆、赵志皋等都点了点头。心想这事儿肯定听说过,不然李太后怎么处处维护你水少保呢。
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
可若没有若干个“之一”,又如何汇聚成那个“唯一”呢水墨恒的确是太后李彩凤的唯一。
这一点,大家都心
第五百三十二章、孝敬死者不如善待生者
所有人都愣了愣,之所以反对夺情,就是因为夺情有违孝道,与国家礼法不合。那孝与不孝到底应该由谁说了算呢
这是水墨恒提出的问题。
其实他是将“孝”这个宏观甚至有点抽象的问题具体化了,具体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变换了一个看问题的视角。
水墨恒继续说:“我泱泱华夏大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讲究孝道的国家,自西周就开始有了孝道一说,但孝从一开始就含有两个对象三个层次。”
说到这儿,水墨恒很有一股冲动,很想与眼前七个人展开一场大辩论:何谓真正的“孝”。
尽管非常清楚在座的七个人认同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而且在这些读书人面前“班门弄斧”讲道理也不见得是明智之举。
可水墨恒一时心血来潮,加上那么多杯酒下肚,此刻真他娘的就想一吐为快。不是喜欢拿“孝”来说事吗老子就跟你们说个够,别以为你们都是读书人老子就怕你。
怎么说,你们读的书也只能叫精,难道还比我读得多不成老子就不信了,上千万字的小说都读过呢。
一旦横了心,水墨恒的思绪如同开闸的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儒家十三经之一《孝经》,在《开宗明义》章中对‘孝’就进行了这样的概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
“在这里,实质上将‘孝’赋予了两个对象,一个是父母,另一个是君王。又将‘孝’分为三个层次,第一层是孝敬父母,第二层是孝敬君王,第三层是立身行道。这便是所谓的‘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也。”
“而且,将立身行道作为孝之终,通过立身行道来光宗耀祖,从而为父母争光。我们暂时,是暂时啊,抛开第一个层面,张先生在孝敬君王、立身行道上做得不好吗”
吴中行开口驳道:“既然水少保引经据典,清楚‘孝’分为三个层次,而事亲才是孝之基,倘若一个人不能事亲,又如何能指望他忠诚地事君呢”
水墨恒想起了几天前东暖阁李彩凤说过的话,回道:“事亲是为小孝,事君方称大孝。事君,也即尽忠。各位皆知,自古忠孝两难全。几天前李太后曾经教育皇上说,如果忠孝不能两全,做臣子的首先要尽忠。”
水墨恒进一步指出:“其实,一个人努力地做好自己,用自己的能力和才华报效国家,就是最大的孝顺。这便是为什么张老太爷和张老太太从不认为自己儿子不孝顺的缘故。”
吴中行、艾穆等突然发现,原来水墨恒嘴皮子也这么厉害,叭叭叭地说起来就没有停下的意思。
成了七个人看他一个人表演。
水墨恒又说:“当然,我们也不可否认,华夏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孝’很多时候都是靠功利来维持运转的。国与家密不可分,忠与孝更是连为一体,在这种大背景下,皇室总千方百计地维护这套体系,其实更多是为了统治者的利益。”
“利益”
“利益”
“为了统治者的利益”
听了水墨恒这个新鲜而又有悖常理的论调,七个人纷纷表示质疑。
“对,就是利益。”水墨恒肯定地回答说,“君为天下父,小孝事亲,大孝事君孝,从保持自己身体完整开始,到立身行道光宗耀祖结束,不是完成了一个从人伦感情出
第五百三十三章、未卜先知 怀璧其罪
艾穆的脾气是燥了些,可身上更多的是读书人那种执拗劲儿。被同部主事沈思孝和翰林院修编吴中行两个的强行安抚下,也只好鼓着气坐定,恨恨地咕噜一口酒,便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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