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闲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笑笑生1314
“譬如说,《大明律》中规定,民间百姓不许穿绸披缎,胆敢犯者,卸去双足。这是多么苛刻!”
“当时南京城中,有三位少年穿的裤子的裤腿上,只因为用红绸滚了一道边儿,便被人告到官府。洪武皇帝亲自批旨,将这三位少年都捉去砍了双脚。”
“如今,京城满大街都是穿绸披缎的,如果按照《大明律》来定罪,得有多少人被拉去砍掉双脚。”
艾穆这书呆
第五百二十二章、看走眼了
艾穆摇了摇头,去陕西确实只认真研究过囚犯的问题,而没有关注茶马交易的现状。
这也是被张居正瞧不起的原因之一。
“不到三十万两。”
张居正告诉他,接着又说:“但茶马交易的规模,却是洪武时期的三倍不止,知道为什么交易大增而税收大减吗”
艾穆继续摇头。
但被张居正点到这儿,他也隐隐之中似乎回过味儿来了。
“这一方面,是因为茶马司的官员收受贿赂执法不严,但更重要的是,走私贩私日益猖獗。此风不禁,朝廷财政岂能不捉襟见肘国库岂能不空空如也”
张居正目光凌厉,说话掷地有声:“为了改变这种不良习气,对走私贩私贪赃枉法之人,唯有一个办法: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犹如石破天惊。
艾穆听了,浑身一个激灵,怔愣了片许,才勉强缓过来,唯唯诺诺地回道:“首辅大人高屋建瓴擘肌分理,卑职听了如醍醐灌顶,只是,只是,卑职以为……”
“以为什么”张居正问。就在这前一刻,本想着将艾穆直接撵走。可因为一向强势惯了,见艾穆如此执拗,一念之间,又想将他说服得心服口服,索性决定给他好好上一课。
艾穆回道:“卑职明白首辅大人的意思,对那些走私贩私贪赃枉法之辈,一律格杀勿论……”
“正是。”
“只是卑职以为,若法令太过严苛,国家势必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当中,长久下去,会失去温厚墩良之风。”这是艾穆几年前就对张居正说过的话,直到现在依然抱持这种观点。
可张居正压根儿就不认同,甚至鄙夷,当场就指着艾穆的鼻子骂开了:“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又酸又臭的大腐儒。怎么脑瓜儿就死不开窍呢冬决杀了三百多人,但都是些什么人都是江洋大盗、奸淫掳掠之徒,而抗税、走私、贩私者没有处决一个。”
顿了顿,张居正又强调道:“这与当前的治国方针相悖甚多。只有政治清明,经济才能腾飞。艾穆呀艾穆,你懂吗”
“卑职懂得。”艾穆这次倒是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懂,那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张居正说话的语气稍微松了一松,“你再去陕西,对关押在大牢里的走私贩私者,再进行审决,要严惩一批杀一批。”
“首辅大人,”艾穆却拱手,“卑职恕难从命。”
“为什么”张居正脸色再次绷紧。
艾穆书呆子气升级,自以为是地讲起道理来,滔滔不绝:“卑职虽然对走私贩私、贪赃枉法之辈深恶痛绝,可痛恨归痛恨,执法归执法,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我万历皇帝初承大统,宜施仁政,不宜滥用威权。更何况自嘉靖、隆庆两朝,国家积弊太深,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全部解决。欲速则不达,这不光是施政,而是世间所有事物发展的规律和道理。”
“所以,卑职以为,走私贩私者固然可恶,但还罪不至死,宜加疏导,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艾穆本还想以史为鉴,继续理论下去。
可突然打住了。
因为发现张居正盯着他,两道剑眉已是蹙成一团,额头上还暴起青筋,看上去就像几条蠕动着的大蚯蚓。
艾穆不由得感到背上阵阵发凉,手心更是沁出汗水,牙齿打颤嘴巴再也张不开了……
张居正气得鼻子冒烟儿,对艾穆抱存的微微一线希望也完全破灭了。瞧着眼前这个芝麻大的小官儿,想着本来接见他是他一辈子的荣幸,哪想到居然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冒犯,简直就是裸的
第五百二十三章、士林做派
艾穆的这段经历,当然不想对人言。
但今天包间里面都是他的朋友,平时走得挺近,像刑部主事沈思孝对此也早有耳闻。
所以,艾穆还是将张居正召见他的经过给大伙儿讲述了一遍。
只是,待他一讲完,在座的官员又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只听见“嗞儿嗞儿”的饮酒声,却听不到说话声了。
过了有一小会儿。
才听赵志皋开口说:“我大明开国以来,出了那么多的首辅,但像张居正那样,慨然以天下为己任,不但敢于与所有的豪强大户叫板作对,而且还敢蔑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除了他,断没有第二人敢这样做。”
水墨恒听了,心里头不禁为赵志皋点了个赞:“这话说得还算有远见有胸襟,难怪你大器晚成,最后能坐上首辅的位子。”
赵志皋感慨地总结了一句:“首辅真个是申韩再世啊!”
“可这也着实让人恐怖呀!”沈思孝接过赵志皋的话,“今年的冬决,首辅的意思还要严惩呢。”
“哎——”艾穆闷了一口酒,叹气说:“本来,皇上于两个月前订婚,天下同喜。李太后也认为在这普天同庆之年理应免去冬决,无奈首辅坚决不同意。”
“是啊!”沈思孝接道,“首辅的思想很明确,国无严法,势必盗贼横行,连李太后都拧不过他呀。”
“诶,”吴中行带着几分调侃的口吻,“也不是李太后拧不过首辅啦,而是首辅手上有一柄锐利无筹的剑。”
“剑”
“什么剑”几个人纷纷询问。
“哦,我明白了,是他。”沈思孝恍然顿悟。
“他是李太后与首辅的传声筒。”吴中行道,“不过,谁让他是皇上的老师,有特权时常出入乾清宫呢”
“咳,咳,咳,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赵志皋提醒。
水墨恒在楼上“哼”了一声,不禁又暗赞了赵志皋一句:“还是这个人靠谱哈,太后与小爷的关系岂能被你们妄自议论。”
“是,是,是。”吴中行或许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连忙附和着接过刚才的话茬,“照继山兄说,那今年冬决不是又有几百上千个人头要落地了”
“可不是”沈思孝语气中明显带着愤懑之情。
“你们翰林院的还好,最惨的人是我喽。”艾穆摇头唉声叹气。
“和甫兄惨什么”赵用贤问。
“我名字已被刑部列出来,今年又要出去督办冬决。”
“外派也不见得是坏事啊。”
“关键是,我又被派遣去陕西呀!”艾穆哭笑不得。
“啊”
“啊”
除了刑部主事沈思孝,翰林院那几个词臣全都惊讶出声。
“和甫兄还去陕西”
“这不是故意整你吗”
“是谁定的”几个人纷纷追问起来。
艾穆苦笑一声,回道:“应该是首辅和本部堂官王大人共同决定下来的吧。”
“那和甫兄怎么办”吴中行问。
“能怎么办还是那句话,绝不滥杀无辜。”艾穆一摆手,一副决然的神情跃然脸上。
大家顿时不说话了,心里头都在想,上次就是因为“绝不滥杀无辜”,结果几年都在员外郎的位子上不挪窝。这次态度依然如故,那岂不是还得原地踏步好几年这到底该庆祝还是该伤悲呢
“来,我敬和甫兄一杯。”吴中行道,“为你的不附强权,坚持做自己干杯。”
“说得好,我也敬和甫兄一杯。”赵用贤附和道,“咱读书人就要这个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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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事出反常必有妖
“本子带来了没”艾穆迫不及待地问。
“聚会请你们前来,焉有不带本子之理”吴中行回道,“我的那份已大致写好,就不妨在诸位面前念一念,看大家认为是否有不妥当之处。”
“好!”
“好!”
“好!”
一阵“叫好”声之后,吴中行念将起来:“瞻仰吾皇陛下:微臣得知,御史曾士楚、吏科给事中陈三谟等上疏皇上倡议首辅夺情,微臣窃以为不可。理由如下……”
……
水墨恒再也坐不住了。
很想去“凑凑热闹”,尽管对下面那帮文人不感冒,可想着要杜绝悲剧的发生,唯有与他们“打成一片”。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于是轻轻地推开房门,向楼下走去……
……
“……曾士楚、陈三谟等臣请留首辅,实乃背公义而徇私情、灭人性而创异论……若皇上批旨允可,愚臣担心我朝士气之日靡,国是之日非也……”赵用贤读这段话时,水墨恒正好走到了门口。
“吱呀!”
大包间的门被推开了。
“啪啪啪!”水墨恒一边鼓掌,一边赞道,“好!说得好!”脸上还不忘挂满微笑,悠然自得地站在包间门口。
包间里的人一下子傻眼了,一个个瞠目结舌,紧接着全部站起身来,怔愣得面如土色,话也说不利索了——
“水……”
“水,少……”
“少保,来,来了……”
反正是又惊又囧,就像突然看见魔鬼一样。
水墨恒则冲他们摆了摆手,友善地笑道:“真巧哈,我刚好路过这里,无意中听到你们高妙的议论,不禁深深被吸引住。然后,仔细一听,哟呵,似乎还是熟人,所以冒昧地推门进来了。”
说到这儿。
水墨恒深深鞠了一躬,歉意满满地道:“我不请自入,打扰各位雅兴,还请原谅则个!”
包间里没有一个人搭话。
此情此景,确实无言以对,全都怔怔地盯着水墨恒,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块儿去了:“路过这里哼,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而且刚好就听见这段激烈的言论,骗三岁小孩儿呢……”
一个个满腹狐疑思绪飞驰。
水墨恒说完,也不作过多解释,只是脸上的笑容一直保持着,放眼扫过一圈儿后,说:“突然间酒瘾犯了,我正想找人喝酒嘞。诸位若不介意,我能否坐下来与你们喝几杯呢”
依然没有一个人搭话。
不过,这次他们的行为举止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怔怔地盯着水墨恒看,而是动了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
但心理活动几乎相同,都不禁想着:“虽然你大名鼎鼎,可我们与你没啥交情啊你这么冒失地闯进来,到底是真心想喝酒,还是故意找茬儿来的关键你有心情喝,我们也没心情陪呀!”
水墨恒微笑着等待回复,琢磨着既然决定要“参与”进来,也不管眼前七个人什么表情、愿意或是不愿意。
反正进来了就没想着要走。
从要求“熏风阁”老板开孔监听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走上“耍赖皮”这条路,那就索性一“赖”到底。
见这帮文人一个个都不说话,水墨恒只好自编自导自演:“难道你们都不给我这个薄面”
尬聊!
绝对的尬聊!
场中属艾穆脾气最为火暴,率先开口:“这个,水少保,不是咱不给你面儿,在座都是读书人……”
“哦,”水墨恒立即接道,“你是笑我没读多少书”
“不,不
第五百二十五章、不信放不倒你
吴中行等既迫于无奈,也出于好奇,只好邀水墨恒就坐。
水墨恒的目的达到,内心不禁偷偷一笑,当即选择了一个位子坐下来。那么坐在谁的旁边呢
他倒是掂量了一番。
今天吴中行做东,理应坐在他的旁边。
但考虑到他反对夺情的态度十分激烈,况且与艾穆挨着,艾穆是个暴脾气。一会儿若激动起来,局面恐怕不大好控制。
所以,水墨恒看似随意地坐到赵志皋的身旁,另一边是张位。
尽管在座的七个人都反对夺情,可听过他们的言论后,加上之前的了解,水墨恒还是觉得赵志皋要冷静些。
……
坐是坐下来了,可场面一度尴尬,一个个看着水墨恒,都带着防范的情绪。
水墨恒不说话,他们都不开口,甚至动也不动,坐在包间里活似个木头人。
这种情景,就如同公司的几个小主管坐在一起喝酒,说着上司的坏话,本来非常开心尽兴,突然上司的死党来了,而且坐着不走。
这让谁谁不尴尬呢
……
必须想办法融入当中,将他们的情绪重新调动起来。
否则坐在那里,他们七个人一句话不说,或是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那坐下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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