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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尼罗

    段人凤又道:“我也总算能睡几夜好觉了。”然后她也笑了起来:“他妈的,没死不早说,躲起来吓人,害得我做了半年多噩梦。”

    在从北京逃到济南之后,段人凤每夜都会梦到哥哥和金玉郎——梦里的她总是懵懂无知的,和金玉郎还是一对大隐隐于市的恩爱夫妻。夏日的傍晚,她站在正房门前的台阶上,而下方的金玉郎穿着短袖衬衫,歪戴着一顶白色凉帽,仰起脸对着她笑眯眯,双手背在身后,他是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然而故意藏着,要让她猜。

    她在梦里永远猜不出,于是他便一次又一次的伸出手来,手指攥着血肉模糊的一段残肢,残肢上面缠着几缕蓝布工人裤的碎片,是段人龙那尸体的一部分。

    然后她在梦里恍然大悟,想起哥哥已经被金玉郎害死了,并且死得凄惨,是死无全尸。

    夜夜都是这样的梦,起初让她惊恐欲死,醒来后整夜整夜的睁着眼睛等天亮,后来渐渐的麻木了——想起已经死了的段人龙,她麻木,想起依然活着的金玉郎,她也是麻木。仿佛是她那天生有限的一点感情,已经在这颠倒魂梦之中耗尽了。

    可是就在上个礼拜,忽然有人登门拜访。这人她不认识,但他带来了段人龙的亲笔信。

    他们兄妹两个真是把“见字如面”这四个字,实践到了极致。那封亲笔信张福生也看了,没看出什么眉目来,但段人凤单是对着那一纸黑字扫了一眼,就猛的站了起来。

    这封信写得很简单,段人龙没说自己为何会大难不死,只说自己现在一切安好,要接妹妹过去团聚。张福生起初还有些疑惑,怕这是金玉郎的诡计,于是将来人好生盘问了一番,结果来人也不知道段人龙是怎么起死回生的——他到段人龙手下做事时,段人龙已经是个活蹦乱跳的官儿了。段人凤和张福生听到这里,对视了一眼,然后她问对方:“他是个什么官儿”

    来人一听,不假思索的作了回答:“他是连司令的卫队长呀!”

    “连司令连毅”

    “对呀!”

    “他怎么会成了连毅的卫队长”

    “他救过连司令的命呀!”

    这人可以说是毫无保留,段人凤问一,他就答一,多余的——因为他真是不知道——所以也答不出。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了:段人龙大难未死,当真还活着!

    对待这位唯一的亲人,段人凤的要求不高:活着就行。至于活得怎么样,是要了饭还是发了财,她则是没往心里放。

    段人龙一活,她也跟着活了。

    忽视了腹中那条梭梭乱动的小生命,她不动声色,暗暗的和张福生忙乱了两天,有些财产是可以存到外国银行里的,那就先存进去,有




第104章 惊魂
    金玉郎一路数着门牌号码,数到了段宅大门前。

    这一条街的房子都不错,街道平整,各家门口也都洁净。他走到大门前拍了拍门环,门内无人应答,他站了片刻,又去拍门,结果邻居家的大门开了,里头走出了个半老头子。半老头子扶着一把大笤帚,看模样应该是位老仆,一开大门见了金玉郎,老仆愣了愣:“你找谁啊”

    金玉郎连忙说道:“请问,这家是姓段吗”

    老仆答道:“是啊。”

    “那她家里有人吗”

    老仆扭头看了段宅大门一眼,然后摇了头:“那说不准,他家总不开门,不知道里头有没有人。”

    说完这话,老仆自去扫那地上的霜雪。霜雪是薄薄的一层,而金玉郎顺着他的笤帚低头看去,心中忽然一动。

    段宅门口的空地上,分明印着几道凌乱车辙,清晰的车辙通上马路,而他方才走过来时,正有一辆汽车和他擦身而过。济南城里汽车不多,时间又是这样的早,所以那汽车还给他留下了一点印象。

    某种预感袭上心头,他下意识的转身跑上了马路,可那汽车早已无影无踪,他纵是能追,也没个方向。整个人僵在了马路中央,他又想她这么早出门能干什么去总不会是去吃喝玩乐,如果不是有急事去赴约,那么就和昨日清晨的他一样,是要赶火车。难道她知道他来了,所以故意的要躲他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不过也难说,万一她就是知道了呢

    这么一想,他虽然是没有任何证据,但立刻就慌了神,恨不得直接飞去火车站。就在这时,一股凉气顺着他的脊梁窜了上去,毫无预兆的一抬头,他就见前方路口拐来了一辆汽车,那汽车加大马力,直冲着自己就撞过来了!

    一刹那间,他转身一个箭步跃下马路,皮箱脱手落了地,他也无暇去捡。那汽车疾驰而过,而金玉郎回头一望,正和车内副驾驶座上的人对了目光。那人是张陌生面孔,金玉郎确定自己先前从未见过他,可他直勾勾的向外望着,分明是在一直紧盯着金玉郎。

    金玉郎活到了二十多岁,几乎从未独自面对过这样的威胁。他怕了,怕到脑子里没了主意,只能凭着本能行动。汽车在前方来了个急刹车,随即再次发动调了头,发动机轰鸣着,车里的陌生面孔依旧紧盯着金玉郎,显然,他们不怕杀人偿命,他们就等着金玉郎再动一动。

    然而金玉郎一转身推开老仆,冲进了老仆身后的院子。

    这户人家定然算是本城富户,大门看着平常,内中却是屋院错落,别有洞天。这个时候,老妈子大丫头等人也都络绎的出来了,拎着水壶捧着脸盆穿梭行走,要去服侍主人起床,谁也没料到会忽然闯进来个陌生男人,一时间就是吓得鸡飞狗跳。而金玉郎一门心思往后跑,跑到最后迷了路,他抓过一个小丫头问道:“你家后门在哪里”

    小丫头吓得只张嘴不说话,他急了,大声吼道:“我问你家后门在哪里!”

    小丫头哆哆嗦嗦的抬手指了个方向,他将小丫头一搡,继续拔腿狂奔。而等这户人家的爷们儿披着衣服追上来时,他已经如愿以偿的通过后门,上了另一条小街。街上正有一名洋车夫经过,这车夫拉了一夜的活儿,如今松松垮垮的拉着洋车,正是哈欠连天要回家,不料身后洋车一晃,他回头看时,金玉郎已经跳到车上坐下了。

    洋车夫挺佩服这位摩登先生的好身手,但还是说道:“先生,你换一辆吧,我得——”

    金玉郎急得一跺脚:“二十块,火车站,快!”

    洋车夫听了“二十块”三个字,二话没说,拉起洋车就迈了步,虽然已经累得要死,但是为了那二十块,他豁出命来猛跑了一场,硬是将金玉郎拉到了济南火车站。金玉郎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钞票塞给了他,然后快步进了火车站。火车站是无论何时都有人的,可那辆汽车既然敢在大街上向着他撞,大概也有胆量在火车站里对他下手。为今之计,只有走为上策,他排进了那买票的队伍,打算随便买张北上的车票,先离了济南地界再说,然而这队伍只增不减,金玉郎等了一会儿,竟未向前移动半步。回头向着门口一瞧,他看见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双手空空,绝非旅客,站在门口东张西望的看人,其中一人,正是那辆杀人汽车里的面孔。金玉郎慌忙转向前方,心知这队是不能排了。抬手摘下自己那顶围着红绿白三色帽箍的醒目礼帽,他低着头横着挪,给自己换了一列队伍。

    这一列队伍就短得多了,因为前方是专卖月台票的窗口,众人买完就走,都不逗留。金玉郎也买了一张,扭头见那三人正在长队两侧来回的寻找自己,他连忙快步走向门口,出门之时他忍不住又一回头,结果就见那三人发现了自己,已经气势汹汹的向自己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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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得遇佳人
    金玉郎看着面前这位阔太太,当真是懵了。

    当时他哭得眼前一片迷蒙,对于那位关怀他的女子,他唯一的印象就是满头白发,可眼前这女子烫着满头乌云似的卷发,哪有半丝白毛

    他懵他的,阔太太自顾自的脱了外头大衣扔给旁边的小丫头,又对那门口的男子说道:“老张,别傻站着,去把水果洗一盘子。”

    那位老张立刻答应一声,拎着一篮子水果出了去。阔太太抬手理了理满头卷发——不知道是喷了什么好香水,一抬手就带出了一股子香风,两道精细的眉毛下头,两只秋水眼滴溜溜的向着金玉郎一转,她开了口:“看够了没有”

    金玉郎喃喃的说道:“上次一定是我看错了……我记得当时只看见你头发是白的,还以为是白头发……”

    阔太太收回了眼光,一转身在小床上坐下了。她是细腰丰臀的身段,腰身软洋洋的灵活,偏又穿着一身黑地红绿碎花的旗袍,蟒蛇皮似的箍着她,她这一转一坐,姿态仿佛游龙一样。小厮这时走过去蹲下来,给她脱了高跟皮鞋,换了软底拖鞋。小丫头也安放好了她的大衣,将个赛银烟盒和一盒火柴放到了窗前的小桌子上。包厢门一开,吓得金玉郎一哆嗦,他回头一看,却是老张端着一盘苹果香蕉大鸭梨进来了,随即又是“嗤啦”一声响,他闻声去看,正是小丫头刚划燃火柴,给阔太太点了一支香烟。

    一番忙碌过后,阔太太甩出一个眼神,让老张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去了隔壁包厢休息,然后抬眼去看金玉郎:“还不走还真赖在我这儿了”

    这包厢里是两张小床相对放置,中间夹着一张靠窗小桌。金玉郎犹犹豫豫的走到对面床前坐下了,把手里的帽子放到了身边,然后从大衣兜里往外掏钱——一掏掏出了几张零票子,他撩开大衣又去掏裤兜,这回则是干脆掏了个空。

    看清了那几张零票子的面额之后,他抬起头,语气介于理直气壮和可怜巴巴之间:“姐姐,一会儿查票员来了,你给我补一张车票好不好”

    姐姐让他给气笑了:“我凭什么花钱给你补票”

    “我不是没有钱,我的钱在行李箱里,可我逃命的时候,把箱子丢了。等到了北京,我再还你好不好”

    “逃命你是闯了什么大祸,招得人家要杀你”

    “我也不知道。”

    “哟,还‘我也不知道’,这把你可怜的。”

    说完这话,姐姐从红唇里吁出箭似的一道青烟,然后在烟灰缸里摁熄了手里这小半截烟卷,另取一支新香烟点了火。一边浅浅的吸了一口,她一边从缭绕烟雾之中射出目光,去看对面的金玉郎。金玉郎垂头坐着,双手的手指头互相缠绕,像个局促不安的小孩子,靠着玩手指头消遣时间。阳光透过车窗照着他的面孔,他抬手一粒一粒的解开了大衣纽扣,然后微微的向前欠身,将大衣脱了下来。

    “太热了。”他向她轻声的解释。

    没了大衣帽子的武装,他整个人都像是变小了一圈,虽然个子已经超了普通的标准,但是看着并不显高,总有着几分细皮嫩肉的少年相。

    把金玉郎看够了,姐姐开了腔:“怎么称呼呀弟弟”

    “敝姓金,金玉郎。”

    “名字不错,听着就阔。”

    金玉郎顺势问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目光在金玉郎的脸上打了个转儿,随即一笑:“我叫白小英,你是北方人,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金玉郎大吃一惊:“白小英你是那个很有名的白小英”

    原来白小英这个名字,虽然如今听着平淡无奇,但倒退十几年的话,这三个字可是常在报纸上露脸的,那个时候,她是上海滩鼎鼎大名的“花国总统”,地位和声势,都不次于当时数一数二的名伶。而她之所以能在名妓之中拔取头筹,倒不单是因为她天生丽质、艳冠群芳,而是她“美人巨眼识英雄”,对待客人挑三拣四,不理凡夫,只爱豪杰。豪杰若是落难到了她的眼前,她不但不嫌人穷,还要倒拿出些钱来给他去渡难关,于是旁人提起她来,爱她的都赞她有侠气。她一脚踏在烟花巷,一脚踏在江湖中,北方也走,南方也去,什么风头都敢出,时日一久,竟也攥了两手的金钱与人脉。

    白小英的这些旧闻,都是金玉郎小时听人讲的故事,后来这白小英结了婚又离婚、离婚了再结婚、结了婚再再离婚等事,虽然也一桩桩的全上了报,但对于十多岁的金玉郎来讲,读这种桃色新闻还不如看耗子搬家有趣,故而也就不肯关注。如今他忽然见了活的白小英,颇有目睹古人复活之感,以至于他忍不住惊叹:“你这么年轻呀”

    他这话虽然说得冒昧,但白小英这三十多岁的佳人听了,倒是正中下怀:“怎么我年轻还碍了你的眼不成非得让我成个老太太,你才满意”

    金玉郎听了这



第106章 豁然开朗
    金玉郎回了陆府。

    他没和陆健儿打招呼,直接进了客房。白小英那一吻让他非常的难受,她那舌头像灵蛇一般,简直是在他口腔里连打了几个滚。在这之前他没和这样的女中豪杰打过交道,他想自己是吃了个哑巴亏。

    金玉郎从来不吃哑巴亏,可他没法为了一个吻去报复白小英,他甚至不能去对着陆健儿诉苦发牢骚,只能把这个哑巴亏咽进了肚子里。

    在客房里坐了片刻,他等来了陆健儿。

    陆健儿知道他是上济南找老婆去了,可没想到他会去了就回。暗暗估算了一下上下火车的时间,陆健儿问道:“你这是下了火车,直接就到我家里来了”

    金玉郎把脑海中的白小英驱逐出境,开始正视了现实的问题:“陆兄,我想搬回来住些天。”

    陆健儿咂摸着“搬回来”三个字,感觉有点儿意思:“出不起六国饭店的房钱了”

    “不是钱的事,是我不敢一个人在外面住。”

    陆健儿越发感觉有趣:“又是谁把你吓着了”

    金玉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我这回差点死在济南。”

    然后他向陆健儿讲述了自己的惊魂之旅,陆健儿饶有耐心的听着,听到最后,他心中幸灾乐祸,脸上冷漠无情:“你说你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金玉郎看了他一眼,然后垂下了头:“真不知道。”

    赶在陆健儿开口之前,他抢着又道:“段人凤怀着孩子,身边又没有亲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派人杀我你要说是她干的,我不能信。”

    “既然和她没有关系,你急着回来干什么不怕那三个人杀不了你,回头去杀她吗毕竟你和她还有关系,至少在名义上,她还是你的太太,而且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他们能在她家门口找到你,足以证明他们知道她的存在,是不是你肯千里迢迢的过去找她,也足以证明她对你的重要性,是不是”说到这里,他忽然一笑:“你要不要立刻再回济南一趟也许那三个人追杀你未遂,会去绑架了她来要挟你呢。”

    陆健儿阴一句阳一句,句句逼人,说得金玉郎简直招架不住。最后他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别说了。”

    陆健儿冷笑了一声:“玉郎,你应该知道我全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别说了。”

    “避而不谈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金玉郎站了起来,在陆健儿面前来回踱了几步,同时就感觉这陆健儿简直像是一台残酷的机器,逼迫着自己压榨着自己,就不肯给自己留一点余地,就非得让自己去面对那个恐怖的现实。

    他又不是傻子,他什么不知道

    最后停在了陆健儿面前,他低声说道:“这个问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解决的了。我不知道后果会是这样,如果我早知道,那我绝不会把段人龙出卖给你。”

    陆健儿还是那么的残酷,告诉他:“后悔是没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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