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尼罗
陆健儿反问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吗”
随即上下审视了金玉郎,他又问道:“怎么振作起来,重新做人了”
金玉郎冷笑了一声:“你要是真把金效坤放出来,怕是我就只能去做鬼了。”
陆健儿微微的俯了点身,直问到了金玉郎的脸上去:“有我在,你怕他干什么”
金玉郎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听出他是话里有话:“你什么意思”
陆健儿非常轻巧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他那脑袋经了理发师的妙手,又受了发蜡的加持,梳得道路分明乌黑锃亮,陆健儿简直不舍得下手,怕拍乱了他这个芬芳精致的摩登发型。
这时,金玉郎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陆健儿收回手,忽然心情大好:“你还记不记得读中学时的那个武长庆武将军的儿子。他那个时候追求你,还给你送了个英国篮球。”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同性恋爱,当时在男校里很流行。”
金玉郎冷冷的盯着他:“你在说什么屁话。什么武长庆六长庆,这和我问你的问题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只是我忽然想起了往事。”
“往事”金玉郎气色不善,字字句句都像是经了牙齿咀嚼,咬烂之后才被他吐了出来:“怎么想起了这件往事难道是你当初没赶上那个流行,有些遗憾,现在打算跟我也补一段同性恋爱”
陆健儿直起腰来,连连摆手:“不要胡说八道,你我之间,不能开这种玩笑。”
“你我之间的关系,很特殊吗”
陆健儿好整以暇的望着他:“我们可以拥有特殊的关系,比如,你成为我的五妹夫。”
金玉郎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除非我像去年一样和你一刀两断,我们断绝所有往来,否则你就不会放过我。你放金效坤出狱,就是想要给我点颜色看看。我要么到你家里来做你五妹夫,要么留在家里等着金效坤找我拼命。”
陆健儿答道:“玉郎,你活得太任性了。你要是肯听我的话,早在禁烟局占下一席之地了,何至于还像现在这样鬼混呢你自己有了势力,自然也就无须害怕金效坤了。”
“我鬼混是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只问你为什么要放金效坤!陆健儿你太不讲信用了,该付的酬金我都给了你,你现在却要反悔放人”
“我当初问过你,金效坤是杀还是留。你当时说要让他自生自灭,我也是尊重你的意见嘛。”
“那现在我改主意了,你现在就去杀了他!”
“晚了。”
“你言而无信!”
“我可以把那笔钱退出来。”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想笑:“物归原主,退给金效坤,让他回家继续做他的金大爷,你看如何”
金玉郎登时拔了个高调:“卑鄙无耻!你神经病!”
然后他像落水狗似的原地转了一圈,气得不知怎样才好,末了停在陆健儿面前,他挥拳要打,孰料陆健儿早就看穿了他的套路,脚下一动不动,直接抬手攥住了他两只腕子,让他双手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陆健儿若是采取当初段人凤的策略,让金玉郎由着性子乱闹一通,他闹累了也就罢了,然而陆健儿终究是没有段人凤的玲珑心,单是凭着蛮力制服了金玉郎,金玉郎憋着满腔的怒火发泄不出,就气得要疯。红着眼睛瞪着陆健儿,他紧紧的咬了牙,魔怔了似的,脑海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心中说的是这句话,他开了口,嘴里说的却是另一句:“陆兄,我不行的,你对我好也是白好。我从来就没想过升官发财要前途,只想关起门来过清闲日子。我们去年刚刚重逢的时候,我们每次见面都是在一起玩,那个时候多好啊。”
陆健儿摇摇头:“你记错了,那个时候是你在处心积虑的巴结我,想要和我恢复当年的友情,好利用我去对付金效坤。”
金玉郎方才使尽了全身力量,才在暴怒之中勉强说出了一句温情的人话,哪知道陆健儿真真是他的克星,竟完全不受他的蛊惑。他打架打不过陆健儿,耍心机也还是耍不过陆健儿,两只腕
第98章 新生
傲雪把金效坤带回了家。
果刚毅在北京城有房子,但是那房子空了小一年,而且他当初逃得仓皇,连个看房子的人都没留,所以那房子里现在除了寒冷就是灰尘,住不得,他自己现在都是在北京饭店里安身。他倒是愿意把自己那院房子让给金效坤——五十万都花了,他不在乎这一所房子。
果刚毅那房子如何居住,乃是后话,反正现在不会有人过去收拾屋子。而金效坤本人像是在牢里被折磨傻了,成了个没有意见的人,谁怎么处置他,他都接受。汽车在大街上飞驰,他扭头望向车窗外,就见街上已经有了一点冬日气象。一年的光阴,世界没有变,还是老样子,但他默然无语,竟是看得痴了。
他知道自己这是死里逃生。如果没有人救他,那么他就真的要在深牢大狱里过上一辈子,那样的一辈子不会太长,也许再有半年,也许再有一年,他的一生就会完结了,到死也穿不上一件人穿的厚衣,吃不上一顿人吃的饱饭。
傲雪坐在他身旁,一直握着他的手。然而他知觉迟钝,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触。
他想确实是有一部分的自己,已经死在监狱里了。
汽车停在了连宅门口,果刚毅本想去扶金效坤,可手伸到半路又缩了回来,因为傲雪那边已经大包大揽,连搀带架的和他一起进了院子。果刚毅对于男女问题,向来有研究,这时候就很有眼色的从一旁挤了进去,不去打扰这二人。厢房里的施新月闻声走了出来,果刚毅一看见他,立刻给自己找到了事做。
他大步流星的走向施新月,离着老远就伸了双手:“哎呀施先生!”然后他对施先生施行了热烈的握手礼,同时高声大气,把施先生夸成了一朵花:“二姑娘他们两个能活着团聚,你施先生是第一功臣!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如果没有你仗义相助,首先这二姑娘就完蛋了,我就算现在能把金兄弄出来,不是也晚了”说到这里他回了头:“二姑娘,你运气好,遇上施先生这么个好人。”
傲雪真心实意的同意:“对,施先生没说的。”
施新月这时看清了傲雪身旁的金效坤。金效坤的模样让他心中一惊,他没想到那让傲雪魂牵梦系的情郎,就是这么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半老头子。傲雪这是疯了还是瞎了她心心念念的盼了一年,盼回来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施新月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他别说瞎了一只眼睛,他就是再少几样零件,也自信比金效坤强。
傲雪见施新月对着金效坤目瞪口呆,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脸上又是想笑,又是想哭:“施先生,你看看,十八层地狱怕是也没有那监牢厉害,把人活活折磨成了这样。”
果刚毅这时想起了一件事:“二姑娘,我是不是应该先带他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傲雪还保持着她那个又要哭又要笑的表情:“还出门去”
“你放心,我寸步不离的看着他,一个时辰就把他给你带回来。”
傲雪为难了一阵子,末了不大舍得的将金效坤交给了果刚毅,又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早早回来吃午饭。总之两人商量来商量去,替金效坤做了所有的主。等果刚毅带着金效坤走了,傲雪转向施新月,脸红红的:“施先生,我这一颗心,悬了一年,终于落下来了。”
施新月勉强说道:“恭喜你。”
傲雪又道:“施先生,你对我的恩情,我是永不能忘的。如今他回来了,金玉郎也没了影儿,我想我和他应该算是逃过了这一劫。往后的日子,我都想好了,咱们做了这一年的假夫妻,虽然夫妻是假的,可人情是真的,我自小也没有个兄弟,你就和我亲兄弟是一样,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除非你将来有了更好的去处,否则不许你走,我这话,你听不听”
施新月是没想走——如果金效坤方才是个丰神俊朗的形象,那么他自惭形秽,也许要逃,可金效坤那模样简直是不堪入目,他施某人没理由竞争不过那么个半老头子啊!
施新月对着傲雪点了头,心想傲雪和金效坤许久未见,大概也没想到他会变成那个样子。傲雪对着“那个样子”多看几天,应该也就把她那爱火看熄灭了。
在傲雪回来之前,施新月已经绝望得喘不过气来,是金效坤的惨相救了他。他现在不但透过了那一口气,还有了闲精神,和傲雪商量起了接下来这顿接风宴的内容。商量完毕,他去搬柴,傲雪去淘米——淘米淘得也不安心,隔三差五的就跑到大门口向外张望,只盼着金效坤早回来,生怕果刚毅把他弄丢了。如此跑了好几趟,她终于把果刚毅望了回来。
果刚毅带着金效坤一进院门,正好和傲雪迎头相遇。果刚毅见了她,刚要发牢骚,可是转念一想,傲雪毕竟还不是金效坤同床共枕的太太,自己对她大谈金效坤身上有着多厚的老泥,似乎不大合适。于是改口说道:“正淘米呢饭不用急,我们在外头吃了些点心,现在不饿。”
傲雪没理他——不是故意无礼,是忙着去看金效坤,一时走了神,完全没听见他的话。金效坤剃了头刮了脸,头发确是花白了,然而新刮的下巴依旧泛着青。他头发好,身体虚弱到了这般地步,还是密密实实的厚,需要梳子和生发油一起上阵,才能把它治得条理分明。果刚毅不知从哪儿给他弄来了一件蓝哔叽面的薄皮袍,他微微的有点驼背,衣服架子似的将这件皮袍撑了起来。皮袍崭新,他在澡堂子里被搓澡的伙计狠狠搓了一顿,搓得耳朵梢都成了粉红色,所以整个人看着也是崭新。新人新衣搭配起来,他是名副其实的获了新生。
傲雪看够了他,心满意足的转身又回去忙碌,临走前让果刚毅和他到堂屋里坐着去。果刚毅答应了,而傲雪一走,他变戏法似的一甩手,从手里甩
第99章 愤怒
金玉郎在北京饭店开了间客房,这几天就一直住在这里,而他之所以住进饭店,原因倒是无比的简单:家里太冷了,而且没有仆人伺候,他连口热水都喝不着。
他那个理想的家园,如今已经冷寂得如同坟场一般,白漆家具也像是冰雕成的,在里头多停留一秒都是煎熬。收拾了手头的现金,他用一把大锁锁了院门,然后提着一只手提箱,像个旅人一般,到北京最好的饭店里开了房间。而身处于温暖的客房里,他连着五天只做一件事:生气。
真是生气,气得他窝在床里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不睡觉。该死的人真是太多了,他先是恨陆健儿——早就看出来了,陆健儿根本不拿他当个人来看,陆健儿一直是把他当个小把戏在耍着玩。既是恨了陆健儿,那陆五小姐也不能放过,世上要是没有她,陆健儿不就不会异想天开的要招他做妹夫了况且她明知道她大哥的心思,为什么不反抗难道她也打算凑一脚热闹,拿自己开个玩笑
他气昏了头,以至于忽视了自己在年轻小姐中的魅力。他一直以为自己如果不故意的去诱惑旁人,那么旁人就不可能会爱慕他——他的假面具太多了,每张面孔后头都藏着意图。而一旦脱下假面,一旦没了意图,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段人凤一定是知道的,他在她面前倒真是原形毕露,结果就是她逃了。
生了五天的气,他一直没正经的吃什么,并且一阵一阵的发低烧,怎么着都是冷。今天他瑟瑟发抖的出了门,打算去一楼餐厅喝点热汤,再去看看医生,结果刚一出客房门,他迎面遇到了果刚毅。这场相遇的直接后果,是他的食欲再次消失。下楼在餐厅里坐了,他含着一口热汤,含了半天,硬是咽不下去。前些天他光顾着痛恨陆健儿,结果竟然忘了其余人等,现在他把“其余人等”全想了起来,于是胸中怒火窜了个高,他开始了新一轮的生气。
他恨果刚毅,当初因为果刚毅不是主犯,又逃得太快,所以他放了这人一马,结果这粗心大意的一放,最后是给他自己留了个祸害。心思忽然跳到了段人凤身上,他又恨起了她——要不是她害得他魂不守舍颠三倒四的,他怎么会坐视果刚毅把金效坤从监狱里弄出来但她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段人龙,段人龙为什么不肯死得干净利落些为什么非要拆散他和段人凤的好姻缘难道临死之前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杀他吗他还不知错吗这个混账土匪!
守着一碗冷汤,他坐在餐厅里,目光直勾勾的一动不动,心里恨了一圈。恨到最后,他想起了金效坤。
他有点惊讶,因为发现自己对金效坤倒是不那么恨,也许是因为他一度曾对这位大哥有过好感,也许是因为金效坤已经恶有恶报,吃了足够的苦头。当初报复金效坤时,他的感情似乎也没有波澜万丈的起伏过,纯粹只是为了自保而报复。毕竟金效坤一直是债务缠身,而他的账户里一直放着一百来万。谁知道金效坤会不会哪天急了眼,又要杀他一次
想到这里,他忽然委屈的一扁嘴。他所爱过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全都离他而去了。最早的是父亲,最末的是段人凤。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命苦,可他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就是他命苦呢
他心中悲哀起来,泪水涌上眼眶,视野也变得模糊。舀起一勺子奶油浓汤送进口中,汤冷得变了滋味,他勉强把那口汤咽下去,然而就委屈得受不了了。
放下勺子抄起餐巾,他低头用餐巾捂住脸,这个时候,他想段人凤想得要死,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一缩一缩的疼痛。
一声抽泣过后,他忍无可忍,开始低声的哭。
这个时候,不是饭点,但餐厅里稀稀拉拉的几位食客和侍者还是被他的呜咽吓住了。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是怎么了,他涕泪横流的抬起头,泪光之中依稀看见对方是个白发苍苍的女子,也意识到自己这样子是太失态了,便一哽一哽的挣扎着开了口:“老太太,我没事。”
然后他站了起来,转身一边擦脸,一边落荒而逃。而那女子——也就三十多岁,头上歪戴着一顶雪白的貂绒小帽——这时就尴尬的要生气。因为像她这个年纪的
第100章 兄弟
金效坤一进客房,金玉郎立刻就关了房门上了锁,不是怕金效坤又跑了,是怕他在门外藏了伏兵。而在北京饭店,没有人敢硬闯客房,一道房门就足以将他和外界隔绝了。
然后转身面对了金效坤,他狐疑的审视了金效坤,第一反应是:头发白了。
白了头发的金效坤给了他一种矛盾之感,他一方面觉得他特别陌生,另一方面又觉得他特别熟悉。因为他们兄弟的父亲,金老爷子,年老之后,也是这么瘦高瘦高的,一脑袋纹丝不乱的花白头发。当然,金效坤实在是瘦得过了分,可是——他的目光一转,转向了墙上的镜子,镜中的他自己连着好些天没吃什么,也已经是形销骨立。
两人一起瘦得没了肉,结果就是越发的相像,都是窄窄的一张脸,大大的两只眼,相互之间简直就是酷似。金玉郎早就知道自己和这位大哥长得像,可没想到会这么像,不由得盯着镜子发了呆,而金效坤见状,忍不住也回头望向了镜子,对着镜中一远一近的两张脸,他也愣了愣。
然后,金玉郎“扑哧”一声,笑了。
他这一笑,并非是心生喜悦,纯粹只是感觉此情此景很有趣,像个什么荒谬刺激的大发现。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感受告诉金效坤,然而金效坤亦有同感——他也认为此情此景荒谬、刺激。
金玉郎笑了几声就不笑了。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金效坤,他问道:“来见我干什么总不会是想我了吧”
金效坤答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讲。”
金玉郎走到沙发椅前,一屁股坐了下来:“讲吧,我听着呢。”
“我确实是想过要杀你,因为我当时债务缠身,而你从父亲那里继承了大部分的存款,这让我非常的嫉妒你。”
金玉郎当然知道他是非常的嫉妒自己,不过自己知道和听他亲口承认,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他不清楚金效坤这是解释来了,还是忏悔来了,不过无所谓,反正手下败将的表演总是有趣的,不妨一看。
金效坤继续说道:“可从长安县回到家后,我很快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又舍不得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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