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之前魔宗和他的交谈之中,那些话音早已消失了,但魔宗却已暗中在这片天地间留下了无数看不见的烙印,就像是篆刻了一个无形的法阵,随着他方才的杀意展露,一瞬间爆发出来。
这种可怕的力量,不只是瞬间对他的真元和行气造成了影响,甚至开始侵蚀他的意识,差点悄然的将他脑部许多微小的经络直接切断。
韦睿自己也很少忽略一些事情,但方才和魔宗对话,他发现自己无形之中也忽略了一个事实。
魔宗同样精于法阵
看着韦睿嘴角沁出的血丝,魔宗的脸上变得毫无情绪,他的指尖涌出一缕灰色的元气,就像是有一枝花藤在生长,但这支花藤上并无花朵生出,与此同时,一朵灰色的花朵却是直接在韦睿的咽喉之前生出。
他同样精于法阵,但对于这方天地元气的利用,他并不能和韦睿这样的阵法大家一样做到细致入微,所以他并不想在设阵和破阵之间纠缠,哪怕此时韦睿法阵的力量已经破入他周身的小天地,他也并不想落入韦睿的节奏,他想用最简单的方法结束这场战斗。
他要隔着数里的距离,直接杀敌。
“啵”的一声轻响。
这朵灰色的花朵绽放,又消失,一股独特的威能直接侵入韦睿的体内。
轰
这座驿站之外的那座道观里,一间侧厢房倒塌了下来,但韦睿的体内,却是已经恢复平静。
“占山为王,山神大阵。”
魔宗的脸上依旧毫无情绪,他轻声吐出这几个字,确定自己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轻易击杀对方。
他站了起来,朝着前方跨出了一步。
只是跨出了一步,他的身体就已经脱离了所在的马车,已经朝着前方横移了数十丈。
随着他的动步,无数根泥柱从道路上冲了出来,就像是无数犬牙朝着他噬去,与此同时,原本一圈圈围绕着他所在的那辆马车在旋转的一道道晶莹水流,也朝着他身体卷了上去。
魔宗依旧往前动步,只是他并未无视这些力量,他的左手伸了出来,掌心向天,就像是要承接天空之中坠落的什么物事。
一道磅礴的力量从天空之中坠落,在真正接触他掌心之前,便已经开始变化。
空气里出现许多道灰色的影迹,这些灰色的影迹在一刹那变得无比清晰,这些不知魔宗从哪里召来的天地元气,变成了一只只灰色的飞蛾。
明明只是元气凝成,然而却栩栩如生,这些飞蛾不只是腹上的花纹都给人真实之感,它们在飞舞时,身上竟和真正的飞蛾一样,不断的掉落着粉尘。
这些飞蛾扑火一般朝着他身前笔直的飞去,只是笔直的飞去,那些从地下冲出的泥柱,周围飞绕着的水流,便全部消失。
魔宗的手并未放下。
这些飞蛾瓦解了阻挡住他前行的力量,但天地之间,却依旧有磅礴的力量在不断落下,真正的汇于他的掌心。
他的掌心有一团灰雾在渗出,随着磅礴的力量不断汇聚,这些灰雾的边缘隐隐泛出金灰,就像是镶嵌了一条金边。
就在这时,他身前的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道极为暴烈的破空声。
韦睿依旧坐在地上,但是地面却震动起来。
驿站外那座道观遥遥欲坠。
道观所在的这座山上,地气如龙,疯狂朝着天空喷发。
无数条银白色的地气就像是狂舞的龙一样冲上天空,一道银白色的长矛带着浓厚的金
属气息和杀伐之意,破开风雨,朝着魔宗的头颅刺来。
浓厚的金属气息是锡的气味。
“这座山的山下竟然有不少锡矿,竟然是一座锡山。”
魔宗有些意外,锡是天下兵器之祖,因为容易冶炼,所以在远古时代的人类就已经懂得用锡制造兵刃,其后用锡和铜制造的青铜兵刃,更是一直延续至今。
最早的兵家修行的功法,本命法器也都选择锡器,那只是因为锡兵是天下兵器之祖,无数代的兵家对于锡器拥有着丰富的使用经验,对锡的元气自然更为亲和。
“只可惜,这座锡山今后无锡。”
他虽然有些意外,但看着这柄由地气凝成的锡山长矛,他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了这一句。
他左手握住了镶嵌着金边的灰雾,朝着这柄长枪斩了过去。
一道闪耀着金色光辉的灰影就像是彗星的尾巴一般扫过了这柄长枪。
轰的一声巨响。
这柄长枪倒飞出去,消失在天际。
接着整座山发出了如雷般的轰鸣声。
那座道观彻底的倒塌下来。
接着山体也开始崩裂。
整座山都往下塌陷了下去。
地底里的矿脉被震得粉碎,破碎的矿石被地下的水流冲走。
魔宗的嘴角露出微讽的笑容。
韦睿坐地城阵,又牵引地气如龙,就如真正的此地山神一般,但这样的力量,依旧不可能和他抗衡。
甚至在魔宗看来,这世间任何修行者的力量,已经根本无法阻止他前行的道路。
驿站也剧烈的抖动着。
有许多落石从山上滚落,不断的冲击到驿站的后墙上。
但这座驿站却还没有倒塌。
韦睿的身体气机和那些矿脉相连,此时他身体里的经络也震断不少,再咳出一口血来。
但与此同时,他的手落在了身前的石钟上。
紫色的石钟被他自己拍碎,拍碎的石钟之中,滚出了一颗石珠。
第九百八十一章神秘人
o,平天策
紫色的石钟充满韦睿的本命气息,也不知道被韦睿用自身的真元温养了多少年,然而这颗从石钟之中滚出的石珠却是毫无韦睿本命元气的气息,只有一种厚重的古朴气息。
元燕的身体战栗起来。
之前当她身后的这座山崩裂之时,她都没有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当这颗石珠从石钟之中滚落出来,她的身体里却有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生成。
她的整个身体就像是瞬间被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刺穿,灼烧。
她的生命力,在以一种她自己都可以感知的速度在流失。
韦睿的手掌拍在这颗石珠上。
这颗石珠朝着前方飞了出去,化为一道微红的红光。
只是这一刹那,韦睿身上的肌肤彻底失去了光泽,他的头发都像是干草一般枯裂,折断。
他原本已经很老,然而现在瞬间变得更加苍老。
原本无比强横的前行着的魔宗骤然一声怪叫。
他的身体瞬间倒飞出去,落在先前所在的马车车厢之中,接着整辆马车都朝着后方飞了出去。
光线暗淡的马车车厢之中,瞬间响起无数波浪冲击的声音。
魔宗身上的肌肤也如同脱水般往内里陷落,就像是采摘下来的蘑菇日晒太久,出现了无数干涸的皱纹,就连他脖颈上的那些烂瘤都不再流淌出粘稠的脓液,然而与此同时,他的眼角,他的两颊也瞬间出现了数道刀刻般的皱纹,让他就像是瞬间老了十余岁
“杀生珠”
魔宗看着那颗正往泥泞的道上坠落下去的珠子,身体也和元燕一般战栗起来。
早在很多年前,典籍之中就有“献玉杀人”的记载,早就有人发现,一些色泽看似喜人的玉石,却偏偏能够散发出杀人于无形之中的射线。在修行者的世界里,每个朝代都有修行者发现能够散发致人于死地的无形射线的精金,然而所有这些发现的玉石、精金之中,若论对于活物的杀伤力,却没有一件能够超越这颗石珠。
这颗石珠是前朝大将
简震所有,封在独特铅塔之中,用于布设埋伏杀敌,在简震死后,这颗石珠便已下落。
他知道这颗石珠,只是没有想到,韦睿竟然有这颗石珠,而且还封在了自己的本命法器之中
“你是疯子吗”
魔宗几乎咆哮起来。
“这样的东西,任何一个修行者都避之不及,你竟然将它封在你的本命物之中”
他咆哮得如同受伤的野兽。
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战栗,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他原本就在和体内那股力量不断的抗衡,那股朝着他血肉之中侵蚀的力量时刻在吞噬他体内的养分,原本在他的控制之下,这种抗衡始终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此时随着大量的养分和生机被瞬间消耗,这样脆弱的平衡已经被打破。
他就像是一个已经饿了很久的人陡然再遭遇寒风,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
韦睿没有回应魔宗的话。
在很多年前,他得到这颗石珠的时候,如获至宝。因为像他这样的阵师,完全可以利用这颗诡异石珠的力量,将这颗石珠作为阵枢,布置出一个可怕的生杀大阵。
这样的石珠落在他这样的阵师手中,和它之前的主人那种简单的运用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然而当他真正成了边军大将,经历了数场残酷的绞杀之后,他便放弃了这个主意。
因为杀戮的目的只是为了胜利,而胜利的目的,只是为了击溃敌军的军心,越是见惯杀戮,他越是不想这样的石珠在他的手中有可怕的应用,变成后世灭绝一方的法器。
所以他将这颗石珠封存了起来。
只是这颗石珠,依旧是面对魔宗这种无法匹敌的敌人时,最好的玉石俱焚的武器。
他之前拥有的一丝希望,除了那名一直跟着元燕的神秘人物,还有就是需要魔宗的身体有很大问题。
这颗石珠会对所有在场的人造成损伤,他已经年迈,若是魔宗身强力壮,一切巅峰,那即便是玉石俱焚,恐怕都对魔宗造成不了太大的
影响。
幸运的是,现在魔宗身体的问题,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
“逃,快逃”
他没有回应魔宗的话,只是极为迅速的对着身侧的元燕轻声喝道。
按照他和元燕之前的谈话和计划,此时在他看来,便是元燕最好逃离的时机。
元燕的身形动了。
她从地上弹了起来,但在下一刹那,她没有一个人逃离,她直接就将韦睿背在了身上,疯狂的朝着驿站的后方狂掠出去。
韦睿的脸色异常的难看。
他并不喜欢不听命令的士兵,但他并没有阻止元燕,因为那颗石珠横亘在魔宗和他之间,依旧是一道散发着可怕力量的屏障。他此时也明白元燕的想法。
若是那名神秘人真的在附近,若是那人真的担心元燕的生死,那元燕若是能够安然逃离,那人未必会出手,但元燕带着他直接逃,那人便不会置之不理。
他用尽全力给了元燕一丝生的希望,现在元燕也是竭尽所能,给他一丝生的希望。
一股激流从道上冲起。
随着魔宗的目光所至,一道澎湃的力量将那颗石珠激起,如陨石般朝着远处飞去。
然而此时陷入愤怒的魔宗却并未开始追击。
因为他感知到了一股新鲜的气息。
他朝着左侧看去。
道路的左侧远处,有一些桑田,还有数片种了藕的池塘。
桑田的田埂上,出现了一名修行者的身影。
这名修行者身穿黑袍,但是黑袍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银色刺绣,就像是很多银色的星辰洒落在他的黑袍上。
这名修行者比魔宗年纪要大出许多,他身穿的黑袍看起来像是南朝道宗的装束,但他的发式和面容、肤色,却很容易让人想起北魏的北方。
最关键的是,这名修行者看着魔宗,他的目光里蕴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很像是久别重逢,但又像是不想会面。
第九百八十二章瑕疵
o,平天策
魔宗的心中生出很古怪的感觉。
此时正是他很虚弱的时刻,他急需大量的新鲜元气来补充他的生机,这并不是再对强敌的好时机。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这名身穿着南朝道宗服饰的北人,明明真元修为也远不如他,但却很自然的给他一种可怕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名修行者,沉声喝道。
他有些色厉内荏。
别说是他吞噬了南朝皇太后的元气之后,其实在当年他离开北魏漠北之后,他便再没有这种色厉内荏的时候。
不安来自不可知。
当年他离开漠北来到洛阳,虽然修为并未凌驾于北魏所有修行者,但他无比清楚北魏皇帝需要的是什么,在那之后的很多年,一直到离开北魏,他将天下当成棋盘,当天下人当成棋子,魔宗大人这四个字,就像是无处不在的阴影,然而偏偏在一切如愿,当他杀死了南天三圣之中最后一名圣者之后,他却开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