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
韦睿微微的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雨幕之中卷起了一些异样的风流,一群骑者啸叫着出现在了他和元燕的视线之中。
这些年轻的魔宗部众的姿态放肆和张扬到了极点,就连他们身下的马匹都急促而兴
奋的喘息着。
连续的胜利会给人以无穷的信心,这些年轻修行者在过往十余日里,连续剿灭沿途的修行宗门,根本没有遭遇到厉害的对手,此时他们也盲目的骄傲起来,他们忘记了这驿站之中的老人是令北魏的所有将领都胆寒的韦虎,更是不知道这名老人应该便是此时天下的第一阵师。
冲在最前的那名骑者在距离驿站还有很远的路途时,体内的真元便已经喷涌出来。
他腰侧剑鞘之中的飞剑随着他的心念飞了出来,飞在他的身前,嗡嗡震响,破开了他身前的风雨。
一道轻薄的小剑,却像是一条迅猛的蛟龙,在风雨之中带出充满美感的白浪。
飞剑在前,风雨如浪从身体两侧卷过,这名年轻的修行者志得意满,脸上甚至显现出满足的笑意。
就在这时,他身下这匹马前方的空气里出现了几条透明的涟漪。
这种涟漪就像是空气被他的剑气和身上的真元激荡,所造成的自然扭曲,画面极为细微,根本不引人注意。
然而就在下一刹那,一股丝毫不讲道理的恐怖杀伐气息,却是在那几条透明的涟漪之中震荡出来。
大团的空气骤然收缩,直接形成了一个透明的人形影迹。
这人形影迹就像是一名持矛的士兵,在这名志得意满的年轻修行者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连矛带人直接撞在了这人和马的身上。
轰的一声。
这匹正在全速前行的马匹和鞍上的这名修行者的身体瞬间炸裂开来。
马身和他的身体,瞬间变成了无数块朝着四周抛去的碎肉,碎肉之中的鲜血,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洒射开来。
那道破开风雨的飞剑,此时甚至还未彻底失去真元的支持,还在继续往前飞去。
其余的魔宗部众还根本未来得及恐惧,便已经迎来了完全相同的结果。
一道道恐怖的杀伐气息不断的爆开。
一道道人形的透明影迹,就像是从地狱之中陡然杀出的鬼将,狠狠的撞击在这些魔宗部众的身上。
这些在面对那些小宗门时还显得无可匹敌的年轻修行者,连带着他们身下的马匹,几乎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就变成了崩飞在空中的肉块。
噗
那道飞在最前的飞剑光芒黯淡,坠落在道上的泥土之中。
它坠落的地点,距离驿站的大门还至
少有数百丈的距离。
那些腐烂的气息随着新鲜的血腥味的溢出,最终又被冲散在道间的泥泞之间,看着这些骄狂的年轻修行者消失的地方,韦睿的眼瞳之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经历过的战阵太多,这些看似嚣张的魔宗部众,就是一批微不足道的杂兵。
数十个呼吸之后,雨丝似乎小了些,泥泞的道路上,响起了马蹄声和车轮碾压在烂泥之中的声响。
一辆马车出现在他和元燕的视线之中。
当这辆马车出现的刹那,那些被污浊的泥水覆盖的血肉却是好像活了起来,有许多气流急剧的溢出,竟然迅速的凝成肉眼可见的灰雾,在一刹那间便全部涌入马车的车厢之中。
韦睿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之前接触的那些真正的魔宗部众,在食死修行时吞噬这些尸身之中逸出的元气时,和魔宗此时的汲取没有本质的区别,但魔宗此时的吞噬,给他的感觉,却是太过急切。
少了应有的从容,却像迫不及待的囫囵吞枣。
所以这些时日的情报推测可能没有问题,魔宗的身体状况,的确不在巅峰。
他的目光只是微微闪动了一下,接下来,他便是沉默而专注的看着那辆雨中的马车。
只是这辆马车前方的道路上,却是有一种更为霸烈,甚至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的杀伐气息透了出来。
噗
就像是雨水彻底湿润了一团干涸多孔的泥土,泥土里的空气逸出一半,泥泞的道路上泛起一个气泡。
随着这个气泡的生成,一缕稀泥从地上往上溅起。
这缕稀泥就像是一条牵动这方天地的引线,大量的泥土直接从道路上轰出,一道道泥柱就像是战场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巨刃一般瞬间形成,从泥土之中刺出,连续不断的狠狠刺向这辆马车。
“坐地成阵,你果然是全天下最强的阵师。”
马车里,魔宗赞叹了一声。
他的双手微微抬起,又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车轮下方却是绽放出一种可怕的威能。
马车就像是碾过颠簸的波浪,却没有任何的损伤。
所有冲向这辆马车的巨大泥柱,全部被强大的力量硬生生的镇压下去。
第九百七十八章读心
o,平天策
韦睿的面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坐在地上不动,但身体却已经和地面浑然一体,成了此地的阵枢。
“坐地成阵”并非是魔宗此时的随口杜撰,而是出现在很多典籍之中的阵法禁术,这甚至可以看成是一种成就。
只有那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阵师,才能将土地视为自己的身体,将穿行在泥土之中的水流和空气,当成自己的真元,一切地势地利,结尾所用。
如果说韦睿现在是元燕的希望,那魔宗的身体问题,此时的这场雨,便是韦睿的希望。
在干旱的季节里,那些守着干涸田地的农夫会很感谢从天降落的雨,而对于他这样的阵师而言,此时也很感谢这场正好来到的雨。
除了地利之外,还正好有了天时。
无数的雨滴坠落,便带着天地之间无数的势。
这些雨水渗入泥土之中,犹如顺着土地的经络自然的流淌,便让他的布阵更加容易。
当那些如法器般冲天而起的泥柱被魔宗轻易镇压下去的刹那,他身体缓释而出的真元也好不抵抗,顺着镇压之势反而引导着无数细微的水流往泥土深入落去。
即便泥泞但在平日里依旧坚硬的道路,此时却骤然变得无比柔软起来。
马车行进在这样的道路上,不像是行驶在硬土路上,却像是行驶在草海之中,这辆马车很自然的往下陷去,不断往下陷去。
整个道路的地面也变得不再平整,道路弯曲起来,就像是被人扭弯的铜勺一样,在马车所在的位置,往下悄然的弯曲下去。
然而也就在此时,一股若有若无的元气从马车内里轻柔的喷发出来,这辆原本沉重的马车也突然变得轻柔起来,变得就像是一片羽毛般没有多少重量。
马蹄依旧敲击着路面,但此时即便下方的路面是水面,马蹄都恐怕只会在水面上敲起淡淡的波纹。
对于韦睿这种级别的阵师,魔宗始终抱有极大的尊敬,他知道这种阵师早已经凌驾于真元修为的境界之上,所以他此时并没有认真的和韦睿的力量去抗衡,他也只是顺势而为。
若这条道路是海,他就将这辆马车化为舟,若这条道路变成天,他就将这辆马车变成飞翔在天空的鸿雁。
往往在很多人看来,越是强大的人便越是过分相信自己的力量,便越是会狂妄而失去理智,然而魔宗并非是这样的人。
哪怕他现在是这个世间修行者之中最高的存在,他自己依旧十分清楚,他的身体里,便有一个比他更强大的敌人。
韦睿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他似乎看了一眼天空。
此时的天空还在下雨。
雨丝里带着许多让他感激和欣喜的“势”,但就在他这一眼之间,那辆马车周围数百丈的空间突然变得无比明亮起来。
许多坠落在这片区域的雨丝发出嘶嘶的声音,然后迅速化为白汽。
马车沐浴在异常明亮的光线里,似乎就要被融化。
“大日蚀阵”
魔宗有些意外,略微惊讶道“这样的法阵,竟然你也会。”
当他声音响起的刹那,马车所在这片区域的光线又瞬间黯淡下来,一团明亮的火球,却是如同陨石一般凭空出现,朝着韦睿和元燕所在的驿站砸了下来。
大日蚀阵南朝佛宗的法阵,这种法阵往往布置在佛宗的一些圣地之中,究其道理,便是瞬间在空中凝聚无数可以聚拢阳光的透镜,就像是瞬间有无数小镜将天地间的光线汇聚到一处。这些凝聚起来的光线,会有惊人的热力。
然而即便是南朝佛宗的那些阵师,都依旧需要许多悬挂在屋檐上的铜制法器来配合他们的施术,但韦睿不同,当韦睿不再吝啬真元时,他竟然可以直接将高空之中坠落的无数雨滴改变形状,变成无数透镜。
魔宗虽然惊讶,但他的手段恐怕连当年的南天三圣都无法比拟。
他很简单的将这些投射下来的光线再凝聚,然后折射了出去,顺便加了一些可以真正燃起爆裂火焰的元气。
整座驿站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潮湿的水汽被迅速蒸发,在这颗巨大的火球真正砸落之前,这座驿站似乎就会燃烧起来,然后倒塌。
然而这颗火球却是在驿站的屋顶上方悄然消失了,与此同时,那座道观旁边已经干枯得只剩下一个木桩子的海棠树,却是轰的一声爆裂的燃烧起来。
韦睿的双手此时落在了身下的席上。
他的双手十指在席上划动了起来,他体内的真元迅速渗入了席下的砖石之中,深入下方的泥土。
泥土里面无数股气息被他的真元调动起来,迅速形成了一张巨符。
轰的一声。
道观里一口水缸突然炸裂了。
这口水缸原本就已经布满了裂纹,
但是偏偏没有漏水,之前也没有人再去往这口露天的水缸里面倒水,但只要下雨,便有雨水不断积存下来。
此时这口水缸里有大半缸水,但水缸炸裂的时候,流出来的水却并不多,因为这口缸的里面已经长满了厚厚的青苔和水草,这些青苔和水草,就像是一大团棉絮做成的枕头,吸足了水分,然后随着水缸的砸落,啪嗒一声软软的趴落在地上。
水流均匀的在地上铺开,令魔宗都无法理解的是,就在这缸水在道观的地面上铺开的刹那,泥泞的道路上,所有的泥土都似乎往下沉淀了下去,泥土下方的清水,却是均匀的浮了上来。
在马车的周围,水流开始旋转。
一缕缕的水线以惊人的速度在地面上和泥土之中穿行,这辆原本已经轻盈得如同羽毛一般的马车,骤然变得沉重了起来,马车车轮重重的砸在清水之中。
拖着这辆马车的骏马一声哀鸣,四蹄就像是被牢牢吸附在水中,再也无法拔起。
魔宗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驿站和他所在的马车,只不过是韦睿和他身外天地的象征,当他身外的天地,自己元气的包裹被破开,这便说明韦睿这名阵师比他想象的要更为强大。
“你的身体果然有很大的问题,我虽然并不知道,是一团什么气机在需要你无时无刻消耗不少真元去压制,但凭借你现在的状态,你也应该明白,耗费力气来杀我似乎没有什么赚头。”
就在此时,韦睿的声音响了起来。
魔宗叹了一口气。
他点了点头,道“不说像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便是用乌龟来形容都不为过,要想砸开这老龟的硬壳,真的煞费力气,但砸开之后的老龟,却是真的没有多少肉。你所料不错,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杀死你之后,你身体逸出的元气,比那些废物宗门加起来恐怕还要有用,但这并非主要的原因。”
“我已归老,我不明白我对你还有什么意义。”韦睿看着这辆马车,说道。
魔宗道“近日来我迫于补足自身生机,疯狂的吞噬那些平时根本看不上的元气,但得失之间,我的修为境界却是已经稳固,而且我渐渐发现除了元气之外,我甚至能够捕捉这些人的一部分意识,甚至是一些记忆。这就像是传说中的读心术一样,所以我只要杀了你,或许我便能知道一些我很想知道的东西。”
第九百八十章石珠
o,平天策
“这不是我能确定的事情,是你的本性如此。”
韦睿觉得魔宗的话有些太过无聊,但当他这句话出口的刹那,他的眼前骤然有些模糊起来。
“破”
他心中无比骇然,随着一声厉喝,他的身上涌出强烈的本命元气,一口石钟般模样的法器浮现在他的身前。
这口石钟只有拳头般大小,通体紫色,表面石质十分粗糙,就像是寻常的石匠出于好玩随手凿出的一口石钟。
这口石钟连震数下,韦睿的嘴角沁出一缕血丝,他眼前模糊的感觉才骤然消散。
言出法随,用一些独特的音阶和自己的真元、念力配合,在修行者世界的历史之中,不乏有强大的修行者能够驾驭这种手段,然而此时的魔宗却完全超越了那些人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