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说过一阵话以后,秦晋有些意兴索然,也不知是不是被勾起了在另一个世界的记忆,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感觉居然又有些模糊不清了。
“秦大夫在这里就好了,可让奴婢寻的苦啊……”
李辅国的声音远远传来,秦晋的思绪迅速从虚幻中抽离,扭头望去,果见李辅国一行十数骑正快速向他和崔光远所在的烽燧赶来。
崔光远在宫内外的人缘都还不错,至少也是哪个也不得罪,便笑着问李辅国
“将军赶得如此急,难道是关外有了新的军报消息”
说话间,李辅国已经在烽燧下勒马停住,一片腿下了战马,也不上去,只在下面大声说着
“不是公事,长公主差了奴婢来问问大夫,大婚时的大礼服选用何种样式,知道大夫军务繁冗,奴婢随身都带着图样来了。”
崔光远又道
“大礼服历来按照定制,怎么现在又多了别的样式”
“长公主执意如此,奴婢也是办的差事,大尹这话可回答不来。”
李辅国的态度很是谦恭和气,秦晋在两人对话时就已经下了烽燧,不过他可每被对方的这种表现所迷惑,正所谓口蜜腹剑也就是如此了。
但现在两人毕竟还是盟友关系,他还不想使神武军在朝中平白多了一个政敌。
秦晋看了一下李辅国随身带来的图样,是绢帛质地的册子,做工十分精美,细看之下隐隐有着叫不上名的图案,翻了几页,里面所画的都是大礼服的款式,不过看起来差不多都是一个模样。他随便指了一个,告诉李辅国
“告诉长公主,就选这个吧!”
李辅国得了准信,也不耽搁,上马飞奔而去。
崔光远看着李辅国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心下疑惑,李辅国在宫内外可算是位高权重,怎么对寿安长公主的婚事这么伤心而且这种小事也亲力亲为,若说他巴结长公主吧,也全无道理可言,长公主虽然受当今天子疼爱,可毕竟对朝局没有任何影响力,巴结什么呢
他又看了看秦晋,难道是以巴结长公主来巴结秦晋,这就更不可能了,现在就连秦晋都要对李辅国这阉人曲意逢迎,便更没有翻过来的道理。
左思右想之下都闹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恐怕现在更烦心的是秦晋才对。
崔光远知道,神武军一系的将领和文官大都反对秦晋与寿安长公主的婚事,尤其是刚刚返回长安又被天子重用封赏的皇甫恪,此人态度最为鲜明也最为激烈,甚至还向天子进言,以阻止这桩婚事。不过可惜,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听说就连驻守潼关的裴敬都写了信回来劝说秦晋回心转意,就是如此,也没见着秦晋有回心转意的迹象。
想到此处,崔光远暗暗摇头,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只看当初秦晋拼了性命冒险将罹患胡疮绝症的长公主送出长安,就能知道八百头牛也难以拉其回心转意。
“大夫对半月以后的婚事似乎不甚上心啊”
秦晋仔细看了崔光远一眼,此人从不打探私事,今日怎么也一反常态了不过从他的目光中大致也可以判断,似乎也是不甚赞同这桩婚事。
“这些琐事自有天子私人去安排,秦某也乐得安稳,大尹也知道,时间多么不够用,今日除了视察烽燧,还要赶去二十里外的军垦屯田,进度如何不能只看纸面上汇报的数据,不亲自实地抽查一番,怎知底下人瞒报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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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天下无双全
长安城内也不是所有人都对房琯的胜利翘首以待,比如大观兵以后就一直留在长安的杨行本,还有新近被天子看重至极的老将皇甫恪,他们不止一次在秦晋面前表示,房琯所领大军虽然看起来战力非凡,但这是一支临时拼凑起来又各怀心思的人马,得胜并非易事,最后还得神武军出马来收拾残局。
秦晋虽然对房琯压制自己和神武军的行为不满,但既然他想争这份功劳就让他争好了,神武军还有更多的事可以做,比如现在策划中的出河东,直击安禄山的老巢范阳。不过,打出河东也并非易事,现在史思明的人马于河东明显占优绝大的优势,神武军所能掌控的郡县只有绛州以南的山地。
秦晋一直认为,就战略而言反击也是需要时机的,只要房琯在洛阳打开局面,甚或是直接克服洛阳,神武军便可倾力压上,分从东、北两个方向对史思明部做决战一击。
但是,杨行本眼睛里只有克服东都的大功,对于直捣范阳这种计划并不是很感兴趣。去岁一战下来,杨行本有了切切实实的战绩,而且临机决断又对整个战局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因而自信心与一年前的低谷时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相较于年轻气盛,锋芒毕露的杨行本,皇甫恪则沉稳了许多。
“大夫所做谋划也是以备万全,如果现在什么准备都没有,将来房琯又立新功,咱们神武军一系只怕要彻底被这老倔驴压制了!”
杨行本闻言冷笑,他都想象的出来,房琯老匹夫若是没有存进之功,一切都好说,假如真如皇甫恪所言顺利的克服东都洛阳,对神武军的打击一定是不遗余力的。
情知实际便是如此,他不甘心的拍了一把大腿。
“还不是不想让咱神武军坐以待毙吗 ”
皇甫恪道
“谁说要坐以待毙了大夫正在与天子商议出兵河东的时间,只与长公主大婚之后便会有确实的准信!”
杨行本有些奇怪的看了皇甫恪一眼,问道
“你不是一贯反对大夫和长公主的婚事吗怎么现在听口气倒挺支持一般”
皇甫恪两手一摊,叹了口气。
“老夫从始至终都是反对的,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还有什么办法呢”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国亡了,也得接受现实,去做亡国之奴”
这话就说的有些夹枪带棒,但皇甫恪也不以为忤,只还是呵呵的笑着。
“年轻人啊,不知道直则易折的道理,如果不懂的变通,好心也会做了坏事!”
杨行本的生性敏感,看问题又恨偏激,所以对皇甫恪这种看起来四平八稳,又试图左右逢源的为人多有不屑,便讥诮道
“若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夫,我肯定愧不如矣!”
正在此时,门帘挑开,秦晋大步走了进来,见两人面色都是不善,就知道他们又有了争执。
不过,他才不打算涉入这两人间那点鸡毛蒜皮的恩怨,只装着不知情一般。
“好消息,有捷报到了!”
听到“捷报”二字,两人反而紧张的直起了身子向前倾斜,异口同声的问道
“洛阳还是广陵”
“洛阳!”
洛阳两字出口,杨行本的脸都快变形了。
“洛阳克复了”
“还没有,不过在新安打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胜仗,歼敌以万计,俘获叛降的河南尹达奚珣,大将杨朝宗。”
在听到捷报的地点是新安以后,杨行本明显松了一口气。
“不是洛阳就好,否则可真就没咱们神武军什么事了!”
秦晋知道杨行本想的是什么,但这种风气绝不可在神武军中公然助长,因为这里不是河东,也不是冯翊,一言一行都会被有心人无限放大,如果不加倍小心,只会给他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也正因如此,秦晋肃容斥道
“从来只有盼着打胜仗的,哪有盼着打败仗的”
这种心思如果在文官中简直与小人无异,但军中甚少讲求这些,同为一系的人马,谁也不避忌谁。
杨行本得了秦晋的斥责不但没诚心受教,反而还说道
“房琯不打败仗,还有咱们神武军的机会吗谁还没个贪图功业的心思了就不信他房琯没有,若没有又岂会与大夫争功不管最终是谁克复了洛阳,又都有什么心思,只要结果是预计中的,旁人也只能聒噪一阵而已!”
秦晋自然知道杨行本口中预计里结果是什么,那就是克复洛阳的功劳出自于神武军之手,如此一来就连皇帝都不能轻易的对他们施以颜色了。
但,任何事都有如一把双刃剑,会带来利好的一面,同样也会带来不利的一面。
树大招风,功大遭嫉,这么浅显的道理谁都能说出来,但真要身临其境,恐怕就很少人能够控制住自己的贪欲了。
倘若这份不世大功名正言顺的落在他秦晋和
第六百七十一章:忽闻江南事
达奚珣与杨朝宗在三日后被押解进入长安城,负责接收囚犯的有司官员故意大造声势,将进城的时间安排在了午时之后,此时正是街市上行人商贾最多的时候,囚车队伍自长安东侧的延兴门进城直到昇平坊又往北绕往东市。鸣锣开道之声很快就吸引了大批的百姓围观。
许多百姓不明所以指指点点的议论着囚车里关押的究竟是什么人。
而在囚车上其实就钉着数尺见方的木牌,上面以黑漆写着人名,只不过多数人不识字,还是不明所以。
围观的百姓中毕竟有识文断字的人,终于把木牌上名字念了出来。
“投贼叛臣,河南尹达奚珣……杨朝宗……”
杨朝宗何许人也百姓们不清楚,但河南尹达奚珣还是不少人都知道的,而且又是投了安贼的叛臣,现在被囚车拉了回来,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被东征大军所俘获的。
“杀了这狗贼!”
的人群中有人愤怒的喊出了第一声,这就像火星跌进了火药堆里一样,顿时整个街市都被迅速点燃引爆。
人们纷纷拥挤着向前,在场的人哪个没有亲人死在战火之中,又有哪个没有亲人成了那些恶贼的果腹之物这种刻骨的仇恨不是生活又重归于平静就能被抹杀掉的。
百姓们的想法都很简单,如果没有这些奸贼叛臣助纣为虐,叛军怎么可能打进关中来而达奚珣又是河南尹这等重要高官,人们把愤怒都集中在此人身上也就不足为奇了。
石头,土块乃至于鞋子像冰雹一样砸向了囚车内达奚珣,纵使有木栏的阻挡,达奚珣还是被砸的狼狈不堪。奈何身上夹着近百斤的锁具,就算他想躲也力不从心。
此时的达奚珣哪里还有半分重臣模样,一领青袍污秽破烂,脸上糊着汗水与尘土和城泥浆,泛白的嘴唇上有几道干裂的口子触目惊心。这只不过是个受尽了折磨的五旬老者,初时他还想争辩一番,可百姓们哪个会听他说话回应的只有更多的石块和土块。眼见无可奈何,达奚珣只有绝望而屈辱的闭上眼睛任自己承受这种双重的羞辱。
忽然,达奚珣觉得脸上粘湿一片,还带着淡淡的温度,继而恶臭涌入鼻腔与口中,睁开眼竟发现是一团破布包裹的屎尿被兜头砸下来。
达奚珣以看不出本色的衣袖在脸上抹了一把,他甚至不敢去看愤怒的人群,只张开嘴干干的嚎哭起来。
“老天啊,达奚珣只求速死,只求速死!”
囚车队伍在东市到达京兆府的大街上竟堵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鼓楼处传来的咚咚的净街鼓声,负责宵禁的禁卫才赶来驱散不肯离去的百姓。
太极宫,甘露殿。大唐天子李亨看了一眼躬身汇报今日情形的京兆尹崔光远。
“如此多的百姓聚众围攻囚车,达奚珣死不足惜,可一旦局面失控,百姓间相互踩踏,后果你可知道吗”
早在天宝六年的上元节,就有上万观灯的百姓因为秩序失控而发生了踩踏,而负责治安的禁卫根本就无法冲进去维持秩序,甚至于有人趁乱干起了杀人抢劫的勾当。那一夜被踩死踩伤者数百人,举朝都为之震动。
当时的京兆尹就是因此被李隆基革职流放,想到这些,崔光远的脸上、额头上、两鬓间已经汗流成河。他想解释这些事都是那些有司官吏搞出来的,等到他得知此事,亲往东市处置已经来不及了。
“臣处置不力,请陛下降罪责罚!”
李亨其实并无意重处崔光远,只想借此事警告他不要忽略了对民乱的防备,只是这等事不能宣之于口,因而才揪住了百姓失控相互踩踏的旧事做文章。但他又见崔光远认错态度倒是诚恳,气也就消了大半,道
“既然有错就不能不究,罚俸半年!”
崔光远差点没惊掉下巴,此前他见着李亨气氛难平,心道这回怕是官位不保,谁曾想竟是这种不痛不痒的结果。
“臣领罚,谢陛下开恩!”
终究达奚珣和杨朝宗被解送长安是件振奋人心的大喜事,李亨的脸上还是挂着难以抑制的欣然之色。
“听说达奚珣受了不少罪”
崔光远答道
“此等贰臣纵使百死莫恕其罪,遭受些许辱厄又算得了什么达奚珣为我大唐河南尹,不思朝廷恩德,却做了伪燕的宰相,臣以为必得严惩以警告世人!”
李亨叹了口气。
“当年朕还在做太子时,百官都疏离于 朕,独达奚珣不惧流言与朕伪善,想不到竟有今日下场。”
崔光远不语,他忽然觉得李亨似乎在暗示自己,替达奚珣求情。但是,像达奚珣这种做了伪燕宰相的叛臣可算得上是首恶了,怎么能轻饶了呢如果连达奚珣这种首恶都放过了,将来再有人造反也就无所顾忌,反正到头来也不会被天子赦免。此风绝不可助长。
正思量间,忽闻宦官轻手蹑脚的入殿。
“陛下,达奚珣在殿外候见!”
崔光远惊讶的望向李亨,却见李亨笑道
“是朕命人带他来的。”
“陛下此举恐有不妥!”
面对崔光远的劝谏,李亨摆手道
“就算达奚珣做了叛臣,朕招他来问一问因何做贼也不行吗”
达
第六百七十二章:廷议起争执
李辅国虽然很想秦晋出外为将,但当着秦晋的面是万万不会想天子做如此建议的,毕竟此时大唐官场中的共识是,只有留在长安的天子脚下是最好的结果,一旦出外不是苦活就是累活,还有远离中枢以后更会大权旁落,从而丧失对天子的影响力。这是任何一位重臣都不希望见到的结果。
比如房琯,虽然与秦晋争功赢了一局,可是一旦人离开了长安,对长安政局的变化就鞭长莫及,虽然崔涣是个很靠谱的人,但总归要比他亲自把握权柄要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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