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当天下午,长安城内所有公署都接到了政事堂的行文,要求明日一早所有在籍的官吏佐吏必须倒署应卯。
这则行文令所有官署的长吏都有点摸不清头绪,政事堂这是要作甚,仅仅应个卯就得把人都折腾出来吗但这种公事没有他们抗辩的理由,是以连夜命人传达,次日一早就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当然,就算有政事堂的行文,也未必是人人一定到公署应卯的。许多人都想当然的以为,这是上位者在无事生非瞎折腾人,是以也都不怎么当回事,尤其是长安大战
第六百六十四章:小吏难遮掩
掌声时分,军吏将收集整理后的举发状汇总以后,发现竟有一人交了白纸一张,上面只有日期和具名。秦晋见了大觉奇怪,就拿着这份白纸举发状去找崔涣。崔涣听说有人居然还敢负隅顽抗,当时已经有些隐怒,但在看了上面的名字以后,却也恍然。
“原来是他!”
秦晋讶然问道
“崔相公可识得此人”
崔涣捋着颌下胡须,语气平静的答道
“来兴此人是昨日才进入政事堂当值的,没有举发也在常理之中。”
“来”姓在当世并不普遍,但秦晋却能一口气至少能叫上三五个来姓名人。往上数五六十年,有酷吏来俊臣,现在还有刚刚被任命为淮南西路节度使的来瑱。如今又在政事堂里发现了个叫来兴的书令史。
这究竟是世界小,还是原本就不多的来姓子弟都来做官了
“此子行为比那些油滑老吏,倒有几分生涩,应该是刚刚选拔上来不久,大夫若感兴趣不妨叫来一问!”
“如此甚好!”
不知何故,秦晋就对这个叫来兴的人无端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反正现在也是无事,军吏们统计举发状,最终按门类编辑成册至少也要三两日的功夫,不如就看看这来兴,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在崔涣这个宰相心里留下名姓。
由于所有的佐吏都被限制在衙署内不得外出,是以来兴在片刻之后就跟着军吏来到了秦晋和崔涣所在的公廨内。
秦晋眯着眼睛观察此人,其年龄明显比想象中小了许多,但又比同龄人多了几分冷静和沉稳。只看了上下几眼,他也不由得认为,此人的心理素质和城府的确大大异于常人。但这两点并非秦晋判定人才与否的标准,究竟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溜溜才知道。
“你就是来兴”
秦晋的语气多少有几分不客气。
“小吏来兴参见崔相公,秦大夫。”
“因何交上来空白的举发状”
“回大夫话,小吏昨日才来政事堂当值,是以并没有机会知晓其中的隐秘之事!”
秦晋笑着点了点头,但又突兀问道
“难道此前的衙署内也没有吗”
来兴被问的一滞,显然是没料到刚刚还笑吟吟的秦大夫居然立刻就问出了这么险恶刁钻的问题。
“回大夫话,如果大夫问来兴此前历任的衙署内有没有这种事,小吏的回答是‘天下乌鸦一般黑’,但若要小吏出卖同僚以自保,乃至于获得升迁的机会,请恕小吏做不到!”
秦晋陡的哈哈大笑起来。
崔涣也被秦晋与来兴的对话吸引住了,这一番回答不卑不亢又有理有据,当真使他对此人又增好感。只是在他看来,秦晋这一阵突然的大笑似乎有在掩饰内心尴尬的嫌疑。由此,他也想看看好戏,素来不肯吃亏的秦大夫是如何对付这小吏的。假如秦晋在小吏面前输了一阵,也许明日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秦晋并没有继续与其争执,而是在笑声收住以后登时说了三个好字!
“不肯出卖同僚,确是义士之举!”
这句赞赏显然也令来兴颇感意外,与此同时眉宇间也闪过了一丝自傲。
然则,秦晋的话并没有说完,在稍做停顿以后,当即话锋一转。
“不肯出卖同僚虽然看似义气,但确实小义,不肯同流合污,又不敢承担责任,是为小仁。不过这都只牵扯到你一个人,但是,若知情不举就有违朝廷法度。想必书令史也听过,即便秦某违犯法纪,也同样须得受罚。”
说到最后几个字,秦晋的口气冷的几乎可以滴水成冰了。
来兴被秦晋突如其来的转着弄的有些发懵,不禁问道
“小吏虽然独身起身,但也知道奉公守法,敢问何处有违法度了”
秦晋道
“你是否有违法度,秦某说了不算,要事实才说了算数!”
这倒不是秦晋故意刁难考校此人,而是来兴的眉宇神色间不经意时竟流露出了些许的狡诈之色。他一向深信自己的直觉,便觉得此人也许并非若表面所见一样。
眼见着秦晋和来兴这样不入流的小吏较劲,崔涣也忘了看热闹的初衷,赶紧上前打圆场。他本以为双方争辩几句,斗几句嘴也就算完了。毕竟这来兴也算有几分骨气的,并不似那些蝇营狗苟之辈净做些为人不齿之事。可这一眨眼的功夫,秦晋居然就有要动真格的意思,这可大出所料之外啊。
只见来兴面色已经发青,咬牙问道
“小吏敢问大夫,事实又在何处”
秦晋冷笑
“何处马上就会知道了!”
说罢,他吩咐军吏调出了来兴的履历文书,将其所历任的衙署都重点勾了出来,然后又命人速去相关衙署提调任何有关来兴的举发文书。
此时的皇城内被神武军封锁的衙署不止政事堂一家,大大小小几十处官署都在和此处做着同样的事。而神武军的工作效率又是极高的,就算在一个时辰内调齐了所需要的材料也不足为奇。
崔涣却觉得秦晋有些小题大做,可毕竟身份使然,又便公然为一个书令史说清。
不想秦晋竟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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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五章:江南闻刀兵
很快,崔涣也从案卷上的统计数字中发现了其收受和打点出去的银钱数目有出入,其打点的数目竟比收受的数目高出了将近一倍,他心中暗暗寻思,难道是神武军粗心大意统计错了
不过,秦晋则靠近了崔涣,指着那些统计数字道
“崔相公可知这统计数字因何出入不符”
这也正是崔涣想知道的。
“愿闻其详。”
秦晋瞥了来兴一眼,此子立时就是浑身一颤,仿佛秦晋的目光就像刀子一般,扎的他站立不安。
“此人终究还是有些钻营心的,如果秦某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借贷了!”
这回崔涣终于傻眼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为了当官居然还有人借贷的。
崔涣毕竟是象牙塔内的顶尖人物,对这些底层的龌龊事所知甚少。秦晋前几年就曾听杜乾运说过,不少人为了升迁不惜借贷,而长安城中也有不少半官半商的“捉钱令史”,专门盯着那些缺钱打点的官员,放出一笔笔款子便能有数倍乃至十倍的收获。
当初秦晋在冯翊郡处置的同州县令薛景仙就曾招认过,曾在“捉钱令史”那借了万金打点虢国夫人谋取官职,但此后不久杨国忠就身陷政争漩涡中无暇他顾,杨氏诸姐妹也都人人自危,他那万金自然也打了水漂。所幸,虢国夫人还算守诺,最后好歹为他谋了个同州县令的差事。否则很难想象他的下场,那些“捉钱令史”对于欠钱不还的闲散官员可从来不会手软的,只须略施手段就能搞的对方遗臭万年。
秦晋把这些当做秘闻故事娓娓道来,崔涣听的入神,却也是骇然不已。很难想象,大唐的官吏竟不知有所少人受制于这“捉钱令史”,这也太令人难以接受了。
提起薛景仙,崔涣忽然又想到了年前曾传到蜀中的一则密报,那时他还跟随在太上皇左右。正是这个薛景仙在陈仓县做县令,捕杀了杨国忠之妻裴柔及幼子杨晞、还有虢国夫人及子裴徽。
这则消息引得太上皇涕泣不已,甚至于一连三日没有吃饭。当时,他也觉得薛景仙做的太过狠绝,如果稍稍有所顾及的话,捕拿解送到成都也就是了。现在想来,很难说不是因为杨家姐弟收钱没办事而结下的仇怨在作祟。
听了秦晋关于“捉钱令史”整治欠债不还者的花样手段,咋舌之余,也愈发确定薛景仙当初下狠手捕杀虢国夫人以及杨国忠妻室也许和那些仇怨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念及此处,崔涣暗想,看来须得寻个由头,尽早将那陈仓县令免官贬黜才是,以这种因私利而下杀手的人做一方父母官,只能使地方愈加荼毒。
秦晋并不知道自己随意提及的旧事,竟然使崔涣对一个毫无干系的偏远地方的小官而动了贬黜的心思。
再看那来兴,此时早就已经抖如筛糠。直到秦晋和崔涣齐齐把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时,便再也忍不住扑通跪倒在地。
“相公饶命,大夫饶命……”
他的确是向“捉钱令史”借了钱打点才侥幸进入政事堂做书令史的,这还是因为长安大乱之后“买官”行市一路下跌,他才得以用两万贯钱买来了这个差事。可谁又想得到,天有不测风云,进入政事堂当值的第一天就被那些蠢如猪狗的同僚所连累。
一开始,来兴还以为自己才进入政事堂当值,说不定能侥幸脱逃一劫。可谁又料得到,宰相崔涣竟把事情上禀天子,弄出了如此之大的动静。他也是堵了一把,想在秦晋和崔涣面前以直名换取侥幸,不想还是功亏一篑。
想到身上背负的万贯巨债,利息滚滚而下,他就是卖儿卖女,卖了自己也还不上啊……是以,求饶时来兴哭的格外凄惶。
不过,有罪就是有罪。秦晋对于这种人毫无恻隐之心,只吩咐人将来兴押解下去,将来会依照唐律审结处置。
处置过来兴的事,夜也深了。秦晋抻了个懒腰,这才觉得腹中空空,已经在咕咕的叫了。
“忙起来就忘了饭时,崔相公勿怪!”
不说吃,崔涣也没觉得饿,现在听秦晋提起,立时也觉得腹中饥饿感腾腾而起。
唐朝公廨内都是有厨房和食堂的,崔涣吩咐人将烤炉的炉火吹旺,烤上几张饼子,两条羊腿,他们要在这公廨内挑灯夜战。
崔涣诚意相邀共同进餐,秦晋自是欣然答应。不过秦晋也很是感慨,倘若七日之前,有人告诉他,将会与崔涣共进夜宵,那是打死也不肯相信的。从房琯与崔涣在蜀中回到长安就任宰相开始,这两个人就一直眼巴巴的找他的麻烦,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再看眼下的光景,真是让人感慨唏嘘,与崔涣冰释前嫌,化敌为友,这是秦晋求之不得的,假如这个耿介忠直的宰相能和他携手共进,说不定会使这个乌烟瘴气的朝廷空气为之一新也说不定。
毕竟大乱之下,一切旧有的东西都被打碎
第六百六十六章:我王楼舰轻秦汉
有诗云
王出三江按五湖,楼船跨海次扬都。
战舰森森罗虎士,征帆一一引龙驹。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我王楼舰轻秦汉,却似文皇欲渡辽。
三川北虏乱如麻,四海南奔似永嘉。
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净胡沙。
试借君王玉马鞭,指挥戎虏坐琼筵。
南风一扫胡尘静,西入长安到日边。
一阵爽利的笑声过后,永王李璘点指着案头的几篇诗稿,道
“李翰林诗名远播,今日亲见才知道所言不虚啊。”
几篇诗稿甚至还带着未干的墨香,是军吏刚刚从庐山屏风叠处捎回来的,只可惜这位诗名冠绝天下的大才子没有跟着军吏一同赶来,让李璘有些意兴阑珊。他一扭头见韦子春眉宇微挑,似有不以为然之意,便问道
“如何,李翰林笔墨可还有瑕疵”
韦子春平素少言寡语,很少主动参与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只有永王开口相问才不得不答道
“恢弘磅礴,好!”
倒是李璘在一旁的长子,襄城王李偒肚子里藏不住话。
“父王说的没错,李翰林诗做的好,但口气也太大了,没有尺寸之功就自比谢安,还笑谈净胡沙,如果真有经世致用的学问,就不会只让军吏捎来些不顶用的狗屁诗文,烧火都还嫌不够!当年汉昭烈帝三顾茅庐与诸葛武侯有隆中对,成就了一代佳话,可没听说过用诗文吹牛皮就能平定叛乱的。”
纵使李璘再骄纵儿子,此时也很有些不悦,笑容也渐渐在脸上消失。
“这是有感而发才写出来的,阿爷早就告诉你,多读诗文,写好文章,如果你但有一点听话,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不学无术!”
他就不明白,诗做得好也有错吗这个儿子非得说些不相干的话来标新立异。还好,李翰林没用他三顾相请,只说安置好家小就动身赶来广陵入幕。
襄城王李偒是个急性子,脾气又火爆,被李璘在幕僚面前揭了短处脸上挂不住,便顶撞道
“他要有本事何不先出长策,听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也只将他用来取乐,应景而已,难道太上皇也看走了眼吗”
李璘被儿子顶撞的也是气血上涌,脱口道
“太上皇如果不看走眼,能用安禄山那狗贼吗天下又何至于有今日之乱”
此言一出,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就连李璘都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尽管人人都知道正是因为太上皇的纵容,才使得安禄山一步步坐大,最后野心膨胀再难遏制,有了今日之祸。然则。太上皇毕竟是太上皇,为尊者讳也是必然的,就连当今天子李亨都不敢指摘太上皇的过错,又何况他这个永王呢如果此间的话传了出去,对他的不利影响自然可想而知。
但好在厅中只有李璘父子与韦子春,韦子春又是个谨言慎行的人,也就不必担心谈话外泄。
好一阵,李璘才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只是刚才他那番话,虽然人人都得避讳,可还是心知肚明,说的确实没错!
最后还是韦子春主动说起了眼下的局势,岔开话题使得几个人不再徘徊于尴尬之间。
“永王既已到了广陵就该立即驻兵扬州,然后发布公告安抚江南百姓,招揽贤才……常州地方可不是久留之地。”
李璘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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