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唐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五味酒
如此推断也太过骇人,崔涣怕自己说出实情以后,李亨再受到刺激晕了过去,因而才有些犹豫。不过李亨在清醒过来以后脑筋显然还不是很清晰,竟虚弱而又急切的追问着
“否则,否则什么”
其实,以李亨的能力而言,看透这其中的危机易如反掌,只可惜他现在心神俱乱之下,已经难以冷静的思考。
崔涣不再犹豫,直截了当的答道
“李璘弱于安贼合流,唐军危矣!”
他口中的唐军指的乃是房琯,房琯率朝廷十余万精锐出关,本来对洛阳是志在必得的,现在突然冒出来李璘谋反的意外,崔涣也好,李亨也罢,早就方寸已乱。、
李辅国见崔涣口口声声要派兵剿灭李璘,便冷笑讥讽道
“崔相公昨日不还替李璘辩解吗怎么今日这脸变的比六月天还快”
崔涣本就对李辅国不屑,现在见他于这种时候还顾着私怨,也丝毫不给他脸面,当面斥道
“崔某公心谋国,对错坦然,功过亦愿一肩承担,何须内监置喙”
“你!”
李辅国被崔涣呵斥的竟无言以对。他现在官拜左卫大将军,但凡官员见了都要敬称将军。可崔涣居然当面指斥其为内监,便是告诫其宦官的身份,不要掺合军国重事!
然则,崔涣也说了,功过与否都会一肩担下,受功没有什么,主动承担过错却是多少大唐官员都不敢的。
因为只要承担了过错,很可能这辈子的前途将就此戛然而止。是以,委过于人,或者弃车保帅则成了一种常态。
“陛下,高适求见!”
一名宦官进了殿内。高适昨日深得李亨的喜欢,被破格授予了日间任意进宫求见的特权。
现在殿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那宦官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和忽略。不过,李亨在静坐了一会,忽而道
“宣高适入殿!”
李辅国终于抓住了崔涣的话柄,言语犀利的反击道
“既然崔相公敢于承担,那么李某也要直白问问,昨日口口声声说秦大夫构陷藩王,这又算不算构陷同僚呢”
岂料崔涣竟似浑不在意,冲着浑身瘫软的李亨长揖到地。
“陛下,臣有不察,不明之罪,今日事罢,愿辞官去职!”
此言一出,非但李亨,就连李辅国都吓了一跳,想不到这老家伙竟如此刚烈,比之从前那个寡言少语的人已经是判若两人。
李亨当然不愿意崔涣辞相,此人虽然对秦晋有成见,不过骨子里却是公忠体国。如果因为这点过错就将其赶回老家,岂非让天下忠臣士人寒心
“御史大夫秦晋,觐见天子!”
忽而,又有宦官在外面高呼。
在这吵成一锅粥的时刻,秦晋居然也到了。秦晋的待遇比之高适又更胜了一筹。他可以不经通禀,直接入殿觐见。
很快,秦晋与高适几乎同时进入了殿内。
“两位爱卿来的正好,都来参详参详,李璘谋反事当如何处置!”
“陛下,臣赞同崔相公的建议,当立即派兵剿灭李璘叛军,否则将对房相公的东征大军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他在殿门口时就已经听到了里面的争吵,崔涣中气十足,声音都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外面。
李亨不禁一怔,问道
“出兵朝廷哪里还有兵可出了”
现在的关中只有神武军和左卫军两支兵马,神武军兵员不过两万人,那是要准备随时策应房琯东征大军的。潼关倒是有裴敬的三万人马,可潼关关乎三辅生死,兵力更不可轻易调动。至于,左卫军和那些纨绔子弟组成的新军,李亨都不确定他们是否有合格的战斗力,更何况,关中也必须有足够的兵马坐镇,以备不时之需。
总而言之,李亨心念百转都找不到一支可以派往江陵平叛的大军。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朕今日却是已经到了这地步,又何从平乱呢”
李辅国当即眼珠一转,建议道
‘陛下,事急从权,不如以神武军讨伐李璘!’
崔涣立即针锋相对
“神武军人马本就不多,兵员又多是关中河东任事,到江南去胜负未可知也!”
李辅国眼皮一番,当即就要和崔涣进一步争执。
秦晋却忽而开口了。
“陛下,臣举荐一人,可抵十万精锐!”
李辅国和崔涣俱是被惊得一怔,这秦晋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只有李亨目露喜色,他知道秦晋从未说过空话,甚至于在昨日间,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
第六百五十九章:崔涣愤辞相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很是透彻。李辅国觉得事情的发展开始脱离自己的预想,明明崔涣和秦晋是两个对着眼顶牛的人,怎么就在高适这个人的身上取得了一致呢昨日李亨与崔涣、高适三人之间的对话他都知道,现在秦晋又分析的丝丝入扣,如此一来,似乎高适到江南去就已经变得顺理成章了。
然则,这却不是李辅国所期望的,最好的结果是把秦晋和他的神武军支出长安,如此一来放眼关中的兵马几乎或多或少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再者房琯和秦晋这两位重臣出京,更少了可以制衡他的重要人物。然后只剩下一个崔涣,也好筹谋多了。
李辅国虽然一直拉拢秦晋做为可以奥援的盟友,但在关键时刻却不在乎一脚将其狠狠踢出长安去。毕竟朝廷争斗历来如此,岂有妇人之仁的道理
不过,他虽然能对李亨有着居住轻重的影响,但在这种涉及社稷存亡的大事上,如果拿不出切实可依的理由,是不可能说服李亨改变主意的。以他的能力和见识,当然找不出更胜秦晋与崔涣的理由,因此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了。
想到这里,李辅国暗叹了一口气,看来好事之差那么一步就成了,奈之如何呢
当李亨与秦晋、崔涣三人的意见达成一致时,今日这仓促的议事很快就有了定局。
高适以低微的左拾遗一跃而成为出镇地方的淮南节度使,一道的军政财权俱在手中。
不过,这乃是临危受命,高适此一去并无兵马,可以说是单刀赴会,九死一生。还有刚刚大难得脱的江陵大都督府长史李岘,也被授予淮南节度副使,与之一同赶往淮南,征调当地兵马,一举荡平永王李璘突然制造的叛乱。
大体方针战略定下以后,李亨还是很不安心,便又与秦晋、崔涣、高适三人商议具体细节。
秦晋则明确的表示,他只负责推荐人才,至于高适在赴任淮南节度使以后,究竟如何平定永王李璘的叛乱,则不会妄加置喙。
对他的这种表态,崔涣明显又是一怔,越发看不明白秦晋的心思和为人了。如果说他努力为高适说项,乃是为了拉拢和控制,那就必然会有所图,既然必有所图,则肯定要对高适在淮南的事加以干涉,否则此前他所做的一切就无从解释。
现在秦晋的行事就朝着这种方向发展,崔涣又抬眼瞥了一下秦晋。这个血气方刚的青年重臣,居然有着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稳重和气度。
这个发现让崔涣眼皮一跳,怎么以前就没发现秦晋身上似乎还有那么一点令人可以称道的地方呢霎那间,他又为自己产生这种想法而觉得奇怪,同时不断的提醒着自己,切莫不可被表面现象蒙蔽了双眼。越是奸恶之徒就越是喜欢把自己伪装成忠臣孝子。“周公恐惧留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说的就是这种朝廷上怪现象。那些殚精竭虑,忠心谋国的大臣偏偏多遭受流言蜚语的攻击而谨小慎微,甚至惨淡收场。而像王莽这种篡汉自立的乱臣贼子,却在獠牙毕露之前伪装的谦虚恭谨,使世人甚至称颂其为孔孟之后不世出的圣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有道理,崔涣又不自觉的瞥了秦晋几眼。
秦晋与崔涣并肩而作,忽然心有所感,一扭头正好发现崔涣在频频偷瞄着自己。两人目光相撞,并没有出现针锋相对,火星四射的局面,恰恰相反,崔涣竟有些心虚的别转头去。
顿时,秦晋觉得好笑。他在朝堂上见识过太多对自己恨之入骨,必欲杀之而后快的大臣,但像崔涣这么偷眼看自己的人却还是头一遭撞见。
也是他兴致突起,便笑着调侃道
“崔相公因何频频瞥向秦某,却又偏偏不敢直视呢难不成有心虚之事”
只见崔涣的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尴尬的僵成了一团,连丝笑模样都看不到了。
当然,秦晋也不傻,他知道崔涣和房琯一样,都视自己为潜在的乱臣贼子,就算不除去,也要下力气打压,此人刚刚的目光分明是一种打量的神色,其中又参杂着些许的疑惑和好奇。
这时,高适已经开始向李亨表示自己到淮南以后准备要做的事情,而且还条理十分清晰的列出了一二三四五。秦晋暗暗道像高适准备去淮南做的事,八成以上都是随机应变,相机而动,怎么可能身在千里之外就定下了可执行的细节呢这不过是在宽李亨之心而已,因而这也算得上是善意的谎言吧。
一念及此,秦晋的嘴角微微上翘,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有着那一世的记忆,可以料事先机,自然知道高适此去马到功成,摧枯拉朽,因此全无担心之意。
不过,李亨却是一本正经的坐在地图前面,前倾着身子,仔仔细细的听着高适详尽而又不失生动的讲述和解释。
看来这个高适果然了得,既有临机应变之才,又胆识过人,其口才也是有如悬河之水滔滔不绝。秦晋忽然竟觉得,比之此人自己在这三方面还要差了许多。
渐渐的,崔涣也被高适的话语所吸引,忽而眉头紧促,时而又舒然展开,冷不防的又提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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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章:宰相被糊弄
李亨马上就从秦晋的话中看到了一道豁口,这就足以使他名正言顺的安抚崔涣,然后将其留在政事堂。
“崔卿有偏见之失,罚俸半年。但是,既无实过,若因此而辞相,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朕了说朕没有识人之明吗”
这句话切中了崔涣的要害处,他当然不能也不会说天子没有识人之明,而偏见之失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只不过被李辅国以言语相激之下,羞愤难当才有了辞相之语。现在天子以小过委之,表面上看是责罚,但确实给他搭了个下台的台阶。
如果崔涣看不明白这一点,不明白李亨的一番苦心,那也就白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十年。
“老臣知罪,领罪!”
李亨见崔涣松了口,紧绷的身体不由得松了劲,只要这老头子不闹情绪辞相,一切都好办。
“有过能改,善莫大焉。不过,朕也有一言相送,为了朝廷和睦之大局,希望崔卿莫要再针对秦晋就是!”
闻言,崔涣汗颜。他确确实实是针对的秦晋,可初衷恰恰是要给朝廷以安稳。然则,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在这次针对中,他不但败的丢人之至,最后还是在秦晋的引导下,天子才给他铺了个台阶。
崔涣自问从不以私人恩怨左右自己的决定,可现在也有些迷惑了,他当真把一颗心摆放的公正了吗如果是因为针对而针对,那岂非是舍本逐末了
如此种种,虽然如一团乱麻摆在了眼前,但他还是从容的转向秦晋,并深深一揖。
“秦大夫请受老夫一拜!”
秦晋也没想到,这个耿介刚烈的老头子居然说认错就认错,他哪里能安然受了崔涣的一拜赶忙跳了开去,让开崔涣的正面。
“崔相公折煞秦某了!”
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该说的李亨都已经说完了,再说就等于是画蛇添足。
在场的人都隐隐松了一口气,只有李辅国一个人心事重重,所有不顺心的事都攒到了一起心情如何能好得了不过,虽然不能因此而扳倒崔涣,但只要能带着机会挤兑挤兑他也是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如果是奴婢被人如此恶意的冤枉,也不会受这一拜的!奴婢听说,汉朝时,诬陷是要反坐的,不知崔相公如何解释”
崔涣今日差点中了李辅国的激将之计,多亏了秦晋的既往不咎与天子的照拂才没有灰头土脸的离开长安。
实际上,崔涣是有大志的人,如此辞相又怎能甘心但本性使然,如果没有过硬的理由和道理,也只能咬牙承担责任。一旦走出了误区,他的头脑也澄明了,对于李辅国这种不痛不痒,又阴阳怪气的话则完全当做听不到。
李辅国一句话问了出去,众人心里都是一紧,心道李辅国怎么就揪着崔涣这倔老头不放了如果当真逼得崔涣甩手而去,政事堂里一时半会还真就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替代人选。
只不过,在看到崔涣完全无视了李辅国以后,秦晋也觉得暗暗好笑。看来非常之人就得用非常之法来对待。李辅国胡搅蛮缠,崔涣就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如果跟着纠葛下去才是愚蠢呢。
看来,崔涣这老头子也不算蠢,至少还知道怎么还之以颜色。除此之外,秦晋还在李辅国的话中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什么叫他也不受这一拜还有诬陷反坐这种乱七八糟,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有种挑拨离间的味道。
此前,李辅国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他还以为这宦官当真转了性,便也没有任何偏见的乐意与之合作,现在看来此人贼心不死,只是藏得更深了而已。一念及此,秦晋提醒自己今后凡事都要小心,尤其是这个李辅国,万一不小心折在此人手中,那就是阴沟里翻船啊!
就在秦晋暗想着李辅国的奸诈毕露之时,李亨和崔涣最忧虑的还是永王李璘叛乱之事。
个人恩怨暂且放在一边,崔涣又向李亨推荐了一个人。
“臣建议,以汝南郡太守来瑱为淮南西路节度使,与高节度东西呼应,夹击李璘,则可万无一失!”
李亨也是眼睛一亮。崔涣这个建议当真是谋国之言,让高适去淮南,再用来瑱加上一重保证,如此一来就算不万无一失,失败的可能性也被大大降低了。
来瑱此人自安禄山造反以后,先后南阳、颍川等地做过太守,屡屡挫败了叛军进攻淮南等郡的兵锋。此人与高适一同行事,再合适不过。
李辅国还是有点不甘心,对崔涣的建议冷嘲热讽道
“行军打仗最忌讳领出多门,两两相制,到头来只怕落得个两两相败!”
“李辅国,住口!”
李亨实在忍不住怒声呵斥了李辅国。这可把李辅国吓了一跳,自从他到李亨身边还从未遭受过如此呵斥,今日究竟是怎么了但家奴就是家奴,哪怕天子家的家奴也是一样,李辅国马上本能的匍跪在地上,把脸死死的贴在地面上,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浑身抖的如筛糠一般,看起来竟像一只可怜的小鸡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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