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这一次，他提出来的这个想法，也毫无疑问解决了节目组既要话题又要效果还得保证结果的想法，因而几乎没怎么费劲，就顺利通过。

    于是，例会过后，众人又齐聚一堂，开始在这里按照这个标准来挑选乐队。

    所以说，就算是素人参加的直播节目，也还是有着隐形台本的存在。制作组的大手不会直接把观众要的东西递到他们手里，但是会故意把想让观众拿在手里的东西放在前面。

    一支又一支的乐队的录像带被放出来，制作组的人手里的笔也唰唰写个不停。

    就像是大厨做完了菜以后，光是被油烟熏也熏到吃不下饭那样，身为节目组的制作人员，全程参与进来，进行这样枯燥的审查，还要在无形当中悄悄操作一番，因而期待感也在不断流失。

    “然后是下一支。”

    负责放录像带的工作人员说完这句话以后，又更换了一次录像带。

    岩桥慎一把视线从纸上挪到电视屏幕上，刚扫了一眼——准确来说，是看到了主唱身上背着的乐器的那一瞬，他立刻精神了起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主唱使用的那个乐器是——三味线。

    ……

    三十秒过后，岩桥慎一低下头，在他面前的纸上，把乐队的名字写了下来，又在后面标注了个圈圈。




272. 不愧是你
    录像带停下以后，制作组的人念了一遍乐队的名字，“是叫‘かりゆし’（Kariyushi）？这是什么意思？”

    “是冲绳方言。”开口解释的人是制作组里一名叫上尾的职员，“意思大概是‘吉祥’‘幸运’。……我是鹿儿岛出身，和冲绳离得比较近。”

    “原来如此。”

    “不过，这也本来就是支冲绳风味的乐队啊。”

    “大概是BEGIN在节目里收获了不少人气的缘故，也吸引了风格类似的乐队过来参加吧。像是大袈裟那一次，节目效果不错，之后也有过来模仿的乐队。”

    “跟BEGIN是不太一样的感觉，这支乐队要更加清爽一点，实力倒是也可圈可点。”制作组的人议论纷纷，“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岩桥慎一没有开口说话，而是默默听着制作组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在等待什么。

    渡边万由美在一旁听着，一下子想起来，新年之前，她对岩桥慎一说起，AMUSE相中了BEGIN的事，那时候，两人的确是打算要借一借BEGIN的东风来着……

    她心念一动，开口道：“我想，来一次冲绳风味的对决也无妨。”

    制作组的人，将目光投向她。岩桥慎一也看着她，眼神当中，流露出对她的赞赏。两人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视线。

    干得漂亮！

    岩桥慎一的眼神当中，传达过这样的信息。

    两人果然在想同样的事……渡边万由美想着，又开了口，“虽然有一支完美的冲绳风乐队在这里了，但是，并不代表不能再出一支冲绳风乐队。”

    “或者说，再有一支冲绳风乐队，这块拼图才是圆满的。”渡边万由美说，“这一场是主打特色的比赛，BEGIN的敌人们不仅要有其他的风格，再多一个同风格的对手，也未必不是看点。”

    制作组的人听了她的分析，相互交换了一下意见，“有道理。”

    于是，这支同样来自冲绳，或许正是受到BEGIN的影响才前来报名的乐队，就被指派为下一期挑战BEGIN的候选者。

    但是，在制作组的人心里，Kariyushi肯定是比不上BEGIN的。

    这一点，岩桥慎一和渡边万由美也一清二楚。但是，让冲绳风去挑战冲绳风，未尝不是利用BEGIN提升Kariyushi的知名度。

    AMUSE的大里洋吉要定了BEGIN，BEGIN现在的支持度又高，到时一定会被力推。到了那时，虽然没那个签下BEGIN的机会，但是，利用BEGIN的热度，再推一个类似风格的乐队，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路线。

    这么做虽然有蹭热度的嫌疑，不过，这年头有出道时打着“菊池桃子妹妹”“乡广美妹妹”旗号的偶像，再过十年几十年，也会有出道时号称是“小某某”的艺人，这种手段是艺能界用惯了，并且会一直这么用下去的。

    ……

    当晚的审查会议开完就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了，但是，隔天上午，紧跟着又是一场会议，这一次，到场的人里缺席了几个电视台的人，又多了CBS索尼的平井一夫代表。

    “现在汇报一下人间椅子单曲的销售情况。”

    平井一夫规规矩矩的做着汇报，“上架时间十六天，现在的情况，是已经卖出了大约七千八百张。就目前合作的唱片行反馈的情况来说还算不错，在这个月内，达成一万张的销售目标应该是可以确定的事。”

    这种单曲，既没有什么宣传途径，又只在制定的几家唱片行销售，上架十六天有这个成绩，足以看得出观众的热情了。

    “现在，有几家唱片公司透露出愿意和人间椅子谈一谈的意向。”说话的是朝日电视台负责跟唱片公司接洽的工作人员村下，“当然，还是要看最终销量。”

    自己定的规则，就一定要遵守下去。

    散了会以后，平井一夫在走廊上等着岩桥慎一，对他说了声：“要恭喜你了，岩桥桑。”

    恭喜就恭喜，还露出那个魔性的笑容。

    “托贵公司的福。”岩桥慎一客气的回了一句，面带笑容——不知道是出于客气，还是因为被姨夫的魔性笑容给逗笑了。

    不过，这声恭喜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一万张单曲出货，GENZO首先能入账一笔制作费，虽然单曲定价不高只有五百日元，出货也刚刚一万张，销售额这里分一点那里分一点，最后能到GENZO这里的，大概也就五六十万日元。

    虽然是个不大的数额，但毫无疑问，是GENZO在这档节目里得到的第一桶金。

    不过，平井一夫说这一声恭喜，肯定不是恭喜他的制作公司开了一单五十万日元（含税）的生意，而是恭喜他企划进行得一切顺利。

    只要顺利，他的目标就实现了一半儿。

    “话说回来，这张单曲制作的很成熟。”平井一夫又开腔了，“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不过，以新制作公司来说，很有一套。”

    “是吗？谢谢。”

    在这件事上，岩桥慎一完全没有打算谦虚，或者说，谦虚反而是不合适的，他说：“关于这点，还是稍稍有一些自信的。否则，也就不敢接这份工作，以免耽误了乐队们。”

    “说得真好。”

    听他这么说，平井一夫再度以魔性笑容回应了他。临别时，如同勉励他一般的，又说了一句：“接下来，可就期待着岩桥桑的GENZO的表现了。”

    岩桥慎一笑着答应了。

    送走了平井一夫，渡边万由美问他，“等下要去录音室对吧？”

    “嗯。”岩桥慎一点头，“跟美和酱约好了。……之前让她扑了个空。”

    上次扑空事件过后，美和酱打电话给他，振振有词的说什么：“亏我带着给慎一君的礼物过去，结果你却先开溜了。”

    然后，两个人又重新约好了今天见面。

    “为了要新年礼物的回礼？”渡边万由美想到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就觉得好笑。

    “对……新年礼物的回礼。”岩桥慎一也笑，“看来，这个‘新年礼物事件’快要人尽皆知了。”一面又说，“虽然我到现在也还是不知道，她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给我。”

    “就像吉田桑也想不到你会准备什么回礼给她那样？”

    “这话说的真漂亮，要记下来才行。……不愧是你。”岩桥慎一乐不可支。



273. 少年意气
    渡边万由美看着满面笑容的岩桥慎一，突然提醒他，“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有一件事，慎一君没有开始考虑吗？”

    “关于乐队登场的问题。”渡边万由美说。

    DREMAS COME TRUE板上钉钉，经纪约是她的，这件事也是她关注的重点。

    听她提到这件事，岩桥慎一收敛起笑意，“当然在考虑当中。二月底、或者三月初怎么样？”看着渡边万由美的脸，“你想问的是，乐队的构成要怎么办？”

    “这是个要解决的问题。”她没有正面回答。

    “对，必须要解决。”岩桥慎一赞同，“关于这件事，我大概有了个想法。不过，也要先跟美和酱、正人桑他们两位好好谈一谈才能决定。……尤其是美和酱那里。”

    对吉田美和来说，岩桥慎一的存在，绝对不止是一个乐队队长，或者能干的经纪人，又或者是老板那么简单。

    在她的心里，岩桥慎一这个人本身，就和她共同肩负着彼此梦想的一部分。

    现在正在走着的这条路，它的开端，就是他和吉田美和共同的梦想的开端。吉田美和跟他，就像是《小狐净琉璃》里面不会念咒语的巫婆跟咒语很灵的小狐狸。

    巫婆把小狐狸藏在自己的坎肩里，两人搭档唱双簧四处治病救人，虽然法力是来自小狐狸的，但背着小狐狸往前走的却是巫婆。

    美和酱就像这只被他背在身上的小狐狸，在凭借她的音乐去打动、征服观众的同时，也是岩桥慎一在制定着路线和计划。

    正因如此，不管他打算做什么，都不能够无视他背上的美和酱的感受。

    渡边万由美像是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突然开口说了句：“之前，发生了很多事。在你身兼经纪人和乐队成员两职这件事上面，我和姐姐产生分歧，是因为那件事，才有了后来的发展，变成现在这情形。”

    这还是她难得的一次不避讳，主动提起岩桥慎一在渡边制作最后那段生涯的那点小小不愉快的事来。

    “嗯。”岩桥慎一自然还记得。

    要不是因为吉田美树不松口，就不会有后面渡边万由美分家的决定，他也就不会走现在这条路。

    “当时想的很理想，你身兼两职，亲自来打造这支乐队。”渡边万由美说，“但是现在，事情却发生了一些变化。”

    岩桥慎一不再只是个经纪人，他同时还成为了制作人，制作公司的创业者。

    “对，所以才需要重新商量。”岩桥慎一的语气谈不上轻松，像是在陈述什么。

    渡边万由美轻轻摇头，“但是，我其实是想要对你说……慎一君。”她说，“我至今还记得你在音乐节上的演出，不能忘记你站到舞台上的风采。”

    “所以……”

    “所以？”岩桥慎一看着欲言又止的渡边万由美。

    她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让人猜不透，她到底是如何看待这件事。不仅话语模棱两可，连对待这件事的态度，她也显得很暧昧。

    结果，却没有等到她的下文。

    渡边万由美把话题轻轻巧巧给岔开了，“可别忘记把为吉田桑准备的礼物带上。”

    “这个当然了。……我真怀疑，她就是想要我的回礼，才这么催个没完。”岩桥慎一说着玩笑话。

    他并没有追问渡边万由美未说出口的那些话，这大概是因为意识到她不想插言、干涉他们乐队的事的一种仿佛避嫌的心态。

    ……

    在朝日电视台和渡边万由美分手，岩桥慎一转道先回了趟公寓，带上给吉田美和准备的回礼，这才前往代代木的录音室。

    结果，额外绕了个大圈子，等他人到的时候，吉田美和还没过来。

    中村正人最近接了个游戏配乐的工作，这几天几乎以录音室为家，不管谁过来，都能看到一个胡子拉碴的小熊维妮在这儿废寝忘食的干活。

    自从岩桥慎一成立GENZO，他也挂靠过来以后，这些以前赖以谋生的工作，也跟着挪到这边来制作。

    岩桥慎一刚进来，中村正人从曲谱山里抬起头来，招呼他，“慎一君。”

    “正人桑。”岩桥慎一把手里的纸袋放到茶几上，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不介意看看吧？”

    “这个自然。”

    得到了许可，岩桥慎一拿起一张曲谱。

    “跟美和酱约好在这里见面？”中村正人问他。

    早就知道“新年礼物事件”已经人尽皆知，岩桥慎一也不意外中村正人这么说，“嗯”了一声。

    “上次美和酱没见到你，挺失望的。”

    “所以才又约了今天见面。”岩桥慎一说，“也不知道她到底准备了什么礼物，不过以她来说的话，恐怕拿不出什么‘正常’的礼物来。”

    “哈哈，你倒是了解她。”中村正人听了这话，不由笑道。想起吉田美和怀里抱着的那个长颈鹿头套，想要提前跟岩桥慎一剧透一下，可想了想，决定先不提这件事，到时候让他吓一跳。

    能跟这样的两个人当队友，中村正人论起恶趣味来，也是不输的。

    “那当然了，这是身为‘监护人’的自信。”岩桥慎一不知道中村老大哥的小算盘，说起这句话来，有一点小小的嘚瑟。

    中村正人刚认识吉田美和的时候，打算挥起小锄头来挖他的墙角，结果比不上他这个“监护人”在美和酱心里的地位，最终反而把自己给搭上了。

    因为这件事，岩桥慎一内心深处，多少还是有一点护食成功者的优越。

    一听岩桥慎一这么说，中村正人仿佛听到他话语当中暗藏的“论在美和酱心中的地位，你是赢不了我的”这样的潜台词，觉得有趣。

    他倒是不觉得这样不好——本身，对乐队来说，长远看来，只要不是惊天动地撕逼大战，多少带有一点竞争意识的队友，要比其乐融融的队友，更加适合发展。

    所以，保留这么一点对手的心态反而是好事。不仅和他，甚至他身为作曲家，为了保证产出的品质，在吉田美和那里，也要激发出她的竞争意识。

    除此之外，一向那么正经的岩桥慎一，偶尔展现出这点少年意气，让中村正人觉得很有意思，他这个人的形象在他心里也更加真实，反而更容易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