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越泡沫时代

274. 改变主意
    “对了，”岩桥慎一先跟中村正人通个气，“我准备让乐队在二月底三月初上场。”

    “是吗？”提到这件事，中村正人的兴致一下子高昂起来。

    乐队为了等待这个合适的时机，一再往下拖延。现在机会终于来到了眼前，让中村正人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振奋。

    真要说起来，DREAMS COME TRUE这支乐队有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在于，两个男乐手之前都是幕后工作人员。

    岩桥慎一无需再提，中村正人在遇到吉田美和，被拉进乐队之前，也一直是以录音室乐手和巡演班底活动，要不是吉田美和，他们说不定都不会站到台前来。

    因为这个特殊性，才使得岩桥慎一开制作公司，把乐队原本可能的出道机会放弃以后，乐队成员之间仍旧没有出现矛盾，因为吉田美和自己先觉得现在这条可能绕了道的路是让她有安全感的那一条路，情愿继续等待。

    这要是换了那种全员向往主流出道的普通乐队，遇上这种情形，估计要开个会，把拖延出道的搅屎棍踢出去。

    “到时，先制作一份录像带，送到制作组去。”

    “唔。”中村正人点头，问他——比起问，不如说是确认，“要唱什么歌，这个要交给美和酱来定？”

    “审查录像带唱什么听她的，”岩桥慎一说，“节目里唱什么歌，还要好好想想。让她站在最前面这是基本，不过，还要考虑到选秀节目的竞技性。”

    吉田美和虽然全能天才，但是，如果不给她上个套，就会放飞自我。

    “时间还算充裕，手头上现有的歌曲就算不合适，现在开始写‘作业’也行。”岩桥慎一像个不去考虑学生到底能不能做完，只管布置作业的老师，“总之，相信美和酱。”

    说谁谁到。

    俩人说吉田美和说的正欢，录音室的门被敲了两下。

    刚才还在滔滔不绝的两个男人顿时静音，听着门把手被转开，接着，走进来个人——美和酱提着个大袋子走了进来。

    门“咔哒”合上的同时，音量键重新打开，“慎一君、正人桑——”

    吉田美和那无忧无虑的声音响起来。

    ……

    岩桥慎一从椅子上起身，去拿放在茶几上的纸袋，“给你准备的礼物。”一边还不忘自吹自擂，“这可是静冈名产。”

    “是吗？”

    吉田美和见到礼物，立刻把手里的袋子一放，见钱眼开的样子是如此可爱，“是茶叶、鳗鱼饼、还是骏河漆器？”

    “想的倒是挺美的。”岩桥慎一把她说过的话原封不动拿来回敬她。

    吉田美和听了，笑得厉害，“彼此彼此。”只有中村正人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虽说如此，在旁边看个热闹也觉得有意思。

    “不过，想想也无妨嘛。”吉田美和乐天派的嘀咕了一句，打开袋子。

    里面装着几卷漫画。

    “《樱桃小丸子》？”她露出个有点疑惑的表情。

    “这漫画最近很红的，作者是静冈人，漫画里的背景也是七十年代的静冈。”

    “是吗？”吉田美和拿起其中的一本，打量着封面，“不过，慎一君还看这种漫画？”

    “可别小瞧了。”岩桥慎一振振有词，“相当有意思的漫画。而且，漫画里的小学生，刚好跟我的小学时代时间差不多。”……虽然他根本不知道在曰本当小学僧是种什么感觉。

    但也并不妨碍他拿这个当幌子卖安利给吉田美和。

    “好的，那我收下了。……本来以为慎一君送不出什么‘正常’的礼物呢，这已经超乎预期了。”吉田美和煞有介事的点点头，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百分之一百万是故意的。

    “哈哈！”看热闹的中村正人没忍住笑出声来。

    想到不久之前岩桥慎一对吉田美和的评价，这两个家伙隔空互损的本领真是出神入化。

    吉田美和收了礼物，这才想起被她遗忘的大袋子，提起来递给他，“这是给你的。”

    “体格还真够大的。”

    岩桥慎一就在她手里扫了一眼，先看到两个小揪揪。接过来敞开袋子，是个长颈鹿的头。

    “这是什么？”

    “长颈鹿。”吉田美和解释道，“回北海道的时候，和朋友去旭山动物园。长颈鹿因为怕冷藏起来了，所以就买了头套当纪念品。”

    “唔。”

    所以，大年初一就得意洋洋打电话给他，宣布准备了礼物，就是这个长颈鹿头套……套？

    “慎一君戴上看看吧？”

    “可以说不吗？”岩桥慎一表情微妙。

    “看一看嘛。”美和酱锲而不舍。

    “不要。”

    “……”

    “……”

    “拜托你了，慎一君。”她嘟起嘴巴。

    行吧，你赢了。

    岩桥慎一抗议无效，把头套从袋子里拿出来，抱在手上端详了一下，从底下瞅了瞅里面，这才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钻进洞里。

    “怎么样？”他问。

    戴上头套，岩桥慎一说话的声音也走了样。

    中村正人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笑着。

    吉田美和没在意中村正人的笑声，上前一步，按住岩桥慎一的肩膀，“别动。”

    没有感情的人身长颈鹿头放弃挣扎，老老实实站着不动。

    吉田美和抚上长颈鹿的脸，帮他正了正，打量一下，心满意足，“效果超棒。”

    “……”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咱也看不到。

    “话说，我可以把它摘下来了吗？”岩桥慎一闷在头套里，问道。

    “先别摘……有件关于比赛的事要和你说。”吉田美和端详着面前的长颈鹿男。

    “我也正要说这事呢。”岩桥慎一说，“刚才还跟正人桑商量，准备好录像带送去制作组……但是，我是审查方，在录像带里露面不合适。”

    “嗯。”

    “你同乡的那位西川桑，”隔着头套，他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之前你不是也说，除了我之外，只中意他一个键盘手吗？”

    “嗯。”吉田美和脸上的表情像血色褪去那样的消失了。

    “他要是有意，或者可以请他来面试一下。”

    岩桥慎一看不清吉田美和的表情，只管说下去，“……我本来其实是这么打算的。”



275. 动物世界
    （两章合一章）

    “……我本来其实是这么打算的。”岩桥慎一说。

    把脸藏在头套里，他既看不清楚吉田美和表情的变化，更发现不了同在一室的中村正人，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时的意外。

    岩桥慎一要是退出了乐队，不仅是吉田美和，连中村正人也觉得难以接受。一直以来，被中村老大哥视作是对手的是岩桥慎一而不是那个只来帮过一次忙的西川隆宏。

    ……

    岩桥慎一有过这样的想法，中村正人今天才第一次听到。但是，吉田美和却不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虽然不是像现在这么直接。

    圣诞节前，岩桥慎一没有时间去参加演出，于是提议让西川隆宏代替他的位置去LIVEHOUSE演出，那个时候，吉田美和就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他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整个新年期间，她都心事重重，想要找一个好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把岩桥慎一留下。

    她并不是那种脑筋特别灵光的女孩子——或者说，是在解决问题这方面，缺乏必要的天分，高兴了就唱歌，这种个性常被当成是乐天派，难得见她为同一件事烦恼太久。

    因为这样，回北海道老家，见到朋友以后，她这一肚子烦恼的样子，看在朋友眼里有些稀奇。

    “美和酱是在东京交了男朋友吗？”从小学就是同学和玩伴的朋友西野亮子八卦道。

    吉田美和露出个摸不着头脑的表情，“男朋友？”

    “这你难道不懂吗？”西野亮子说的头头是道，“能持续烦恼这么久的事，只有爱情了。”

    听了朋友的这番“高论”，吉田美和笑得厉害，“原来是这样吗？”可是，笑归笑，还是认真纠正道，“要是梦想的话，会比爱情多烦恼几十倍。”

    “梦想？”西野亮子听到这个郑重其事的词，怔了一下。

    她知道吉田美和的梦想是成为歌手——在她老家池田町，恐怕连常去买鱼的鱼店大叔都知道她为了成为歌手放弃升学，离开了家乡前往东京。

    北海道出过一个有名的女歌手中岛美雪，吉田美和的朋友们也都鼓励她，今后一定也能成为像中岛美雪那样的歌手——虽然她的偶像是中岛美雪相爱相杀的好姬友松任谷由实。

    高中的时候，吉田美和成了中岛美雪的学妹，和这位能代表北海道的歌手读了同一所学校。当她听说学校里有位音乐老师曾经教过中岛美雪以后，满心欢喜，时不时拿着自己写的歌去“骚扰”对方，想得到一番指点，结果每每被贬的一文不值。

    一直到高二最后一个学期，她才知道这位音乐老师以前也是这么的贬低中岛美雪。虽然教过中岛美雪，但是，这位音乐老师一直觉得中岛美雪的歌写的乱七八糟，没有可取之处。

    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吉田美和反而信心倍增，觉得被这位音乐老师贬低了的中岛美雪既然成了有名的歌手，同样能把老师气到跳脚的自己，前途也不可限量——（注）

    就是这么一个乐天派，连老师的贬损都能看成是好事。

    作为朋友，西野亮子对吉田美和的过去一清二楚。正因为如此，才对她今年回到北海道以后，满腹心事的说出“梦想的烦恼比爱情多几十倍”这种话感到不安。

    莫非是美和酱的歌手梦破碎了？

    也对，等到五月份过了生日，美和酱就已经二十三岁了，这个年纪还出不了道的话，大概也就没有机会出道了吧？

    西野亮子带着想要宽慰吉田美和，让她开心起来的想法，叫上她，还有另外两个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四个人结伴去了旭山动物园玩。

    旭川市的旭山动物园，是即使在曰本，也很有名气的动物园，学生时代，她们就时常到这里来玩。

    朋友相伴，又是在治愈的动物园，吉田美和也玩得很开心。

    生活在热带的长颈鹿因为不能忍受北海道的极寒藏了起来。女孩子们都有点觉得可惜，所以说好，等下到卖周边的地方，带个长颈鹿的纪念品回去。

    在贩卖周边的地方，有各种公仔，有挂在背包上的吊饰，还有钥匙扣之类的小玩意儿，在这当中，块头最大，也是看上去最傻的，就是长颈鹿头套。

    “谁会买这种东西啊？”西野亮子刚笑着跟朋友说了这句话，她的朋友就抱起了这个头套，“这个很可爱吧？”

    “……是啊，很可爱。”但是，这个笨重的东西，根本没什么用吧？

    可是，在看着这个长颈鹿头套的时候，吉田美和心里却冒出来了一个天真的想法。

    ……

    “但是，现在，我稍微改变了主意。”岩桥慎一话开了个头，打断了吉田美和的思绪。结果，话还没开始说，先问她，“我现在能把这个摘下来吗？”

    吉田美和用沉默回应了他，难得没有立刻跟在后面问个不停。

    岩桥慎一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回答，就权当是她默认同意了，把长颈鹿头套摘下来。闷在这里面，肯定谈不上舒服，脑袋重获自由，他也跟小狗似的甩了甩头。

    虽说如此，留着短发的岩桥慎一，可没有吉田美和甩头发时那个“壮观”的情形，倒不如说，他现在这个被头套压塌，无精打采的趴在头皮上的发型，真像是只疏于打理的小狗。

    吉田美和看着他这副狼狈相，明明还在生他的气，结果先被他给逗笑了。但是，一瞬破功以后，她又立刻板起脸来。

    这幅样子，真像是个故作严肃等着大人给台阶下的孩子。

    可是，岩桥慎一心里明白，就算是孩子气的严肃，也应当郑重其事的对待。

    吉田美和把长颈鹿头套送给他的时候，他或许还不明白为什么收到这样的礼物。

    但是，当她认真的替他扶正头套，还称赞这样“效果很棒”，现在又露出这副表情，要是再不明白，那就辜负了一直以来对她的了解了。

    一直以来，吉田美和就是相信着和岩桥慎一这个人一起演出，然后去往更远的地方，实现更多的梦想，所以才组成了乐队。

    岩桥慎一在组乐队这件事当中发现了自己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他不仅是要把吉田美和推到最高处，还想要在整个曰本掀起乐队的浪潮。

    带着心中这个宏大的目标，他和渡边万由美一起，牵头制作了《三宅裕司的乐队天国》，原先属于他和吉田美和的梦想，被一道放进了这个大大的梦想当中。

    随着节目播出，收视率和话题度都不断上升，不仅是东京的业余乐队，甚至全国范围内的业余乐队们，都知道了这档节目，毫无疑问，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儿。

    但是，宏大的目标有了个好的开始，作为代价，却是要和他与吉田美和两个人的梦想之间做一个选择。

    当感觉到要被推开了的时候，趴在他背上的小狐狸，最后就想出来了这么一个笨拙的办法。

    ……

    “这个东西偶尔戴几分钟还好，要是时间长的话，还是要在里面放冰袋才行。”岩桥慎一摸了摸长颈鹿头套上面的鹿由器，认真发表着自己的穿后感。

    “这个送给我了，对吧？”他问。

    吉田美和盯着他的脸，他那被头套压塌了的头发，还傻兮兮的趴在头皮上，“不要的话，还给我也可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