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君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罗弘笙
霓裳与公孙倩的相识,其实只是因为一个小丫头说的一句话。
那日在一家布庄,正好公孙倩和霓裳两人都在。
霓裳的婢女梅雨笑说:“夫人,这料子鲜艳,你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世子最喜欢.....”
“嘘。”霓裳忙止住了婢女的话,嗔怪了她一眼,略微责备道,“都跟你说多少次了,别乱说话。他身份尊贵,岂是能到处嚷嚷的。”
梅雨忙讨了罪,两人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对话便被身后的公孙倩听了去,尤其是那婢女的那声“世子”,更是让她的心生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
两个女人,如果再加上漂亮的衣裳首饰,很容易的就聊到一起,并且感情迅速升温,成为了朋友。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事情。
王德柏一心要公孙倩为儿子偿命,他很清楚公孙柳轩这是想找人做替死鬼,为自己女儿开罪。
于是他当下愤道:“公孙柳轩你少他妈将事情引到别人身上去。要真像你想的那样世子是凶手,那我王家与世子有何冤仇,他为何要杀我儿子
倒是你那女儿,几次三番侮辱世子和郡主,甚至曾经派人在城外拦杀。世子胸襟广阔都不曾与她计较,更没有想过要取她性命,更何况是杀我儿子。”
君悦嘴角微不可闻的抽抽,从没觉得王德柏说话这么中听。
这神助攻!
公孙柳轩气急,骂道:“猪脑子,那是因为她想一箭双雕,既杀了你儿子,又能杀了我女儿。”
“公孙柳轩你骂谁猪脑子。”
两人破口,又准备开撕起来。
吕济生眼瞅着殿上的剑拔弩张,又斜了眼上首冷眼旁观的君悦,突然觉得也许事情真的像公孙柳轩说的一样,是他挑起了两家的仇怨。
这两家一结仇,对他来说只有利没有害。
可是,证据呢
五章 遗言
公孙倩杀人案的热度还没有消退,上元节又出了桩花船肢解案,人们都在纳闷今年的赋城是怎么了,是不是撞了哪路鬼差
于是纷纷提着香烛去庙里拜拜,各寺庙那是香火鼎盛,连香油钱都比平日翻了好几倍。
焦氏天天带着人去公孙府叫嚷,一开始扔鸡蛋泼粪,被府台强行押回府。
但她不罢休,让人将赋城所有纸张都买回来,上写“杀人偿命”四个大字,围着公孙府贴了个满墙,某天一不小心被从里面泼出来的滚烫开水浇得差点毁容。
后来她学聪明了,搜集了全城的戏班,到离公孙家最近的一处地方,十二个时辰的使劲吹拉唱,扰得民怨沸腾。
公孙府最近很少有人出门,因为一旦出门不管是主子下人,都被揍得爹妈不忍。焦氏很聪明,她不把人打死,只把他们打残。
一桩悲惨的杀人案,也不知道为什么被焦氏这么一闹,竟演出几分喜感来。
公孙府里,柳氏天天一哭二闹三上吊,逼迫丈夫把她的儿女带回来。公孙柳轩无奈,只能将人关起来。
今日公孙倩被处以死刑的消息传回去,柳氏一口气提不上来,晕了过去,彻底安静了。
花船肢解案查了两天,毫无一点线索。刑司不可能盯着一个婢女的案子而放下其它的事情不做,于是材料一封,将这案子定为悬案草草了事。
然而事情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又两天之后,出现了新的案子。
和花船肢解案一样,死的还是公孙府的人,但这回是具男尸。尸体同样被看成五部分,惨不忍睹。
赋城的百姓慌了,公孙家慌了,刑司慌了。
君世子十分重视这案子,将此案与花船肢解案并案调查,期限十日。
君悦站在琅玕居的三楼上,放眼眺望着这座精美绝伦却略显荒凉的王宫。
傍晚的日光阴沉,黑幕降下,停了几日的雪又毛毛下了起来,夹着晚风,冷得刺骨。
房氐到来时,便看到了少年消瘦的背影。
她站在飞雪之前,有几瓣飘飘落在她乌黑的发丝上,发丝随风轻扬,人却纹丝不动。
这个女孩子,越来越沉稳了。
他走过去,唤了声:“少主。”
君悦嗯了声,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查到了吗”
房氐摇头,“查不到。但可以肯定的是,人不是王德柏杀的。”
“何以肯定”
“王德柏一直将所有的愤怒和精力都发在牢里的公孙倩和公孙博身上,况且杀人肢解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根据王德柏的行踪来看,他没有接触过公孙府除公孙博兄妹以外的人。至于焦氏,她更忙于如何让公孙家的人不好过,最多就是将人打得半死,不会杀了人。”
君悦皱眉,“难不成是公孙柳轩自己杀的,然后嫁祸给王德柏”
房氐还是摇头,“我查过公孙府所有的人,没有人有作案的痕迹。”
“难道说......”
是那只在她背后利用她的黑手。
房氐道:“少主,以属下的直觉来看,这个案子恐怕是没那么简单。”
这两个案子,明显就是针对公孙家和王家。很显然,公孙柳轩已经认为这是王德柏所为,目的在于报复。那么接下来呢
君悦神经紧绷,咬牙道:“必须把这个幕后黑手揪出来,否则会死更多的人。”
“还会死人”房氐一惊。
“我的本意,是让公孙家和王家决裂,再也不能形成统一战线。可眼下事情已经超出了我的掌控,再这样下去,这两家人只怕会打起来。”
房氐不解,“那不是更好吗”
君悦微微摇头,“他们若是打起来,哪里还有精力去办矿山和龙江的事。眼下我没有可用的人,这两件事非得他们去做不可。况且若不把他们支出赋城,我后面的计划便不能实施。”
“那少主打算怎么做”
君悦沉思了会,吩咐道:“你去知会年有为一声,让他带着我的帖子去找公孙展。我要和他谈谈。”
“是。”
房氐离去后,香云上到三楼来。
“世子,您该去广元殿与大王用晚膳了。”
君悦偏头,看向灯火阑珊的广元殿。飞雪下的灯火,晕染成一圈一圈的光圈,虚幻而不真实。光圈之下,那个老人正在享受着人世间最后的温暖,欣赏着世间最后的风景。
又一
六章 凶器
君悦怔怔听着,他在交代......遗言。
“我死后,不需大张旗鼓,按照礼制就行。承袭王位时,你向皇上请旨,将这大王的称呼改成王爷,与各藩王的称呼一致。至于你母妃,我为她选了个地方,我走后,你就送她去那里。”
君悦一惊,“父王要将母妃送出王宫”
姜离王嗯了声,点头。“姜离准备乱了,接下来只会更乱。你是个聪明的人,保护自己不成问题。可是你母妃心思单纯,她不能留在宫里,成为别人控制你的软肋。
至于你姐姐,她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若她愿意跟着你母妃,就让她离去。若是她执意留在宫里,你也尊重她的选择。”
君悦喉头泛酸,一一应下。
每个人对于死亡,心态不一。有的坦然面对,有的恐惧不甘;有人在慢慢等待闭眼的那一刻,有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停止了呼吸;有人安详而去,有人含恨而终......
死亡,是每个人不愿提及却又避不开的话题。
君悦走出广元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正月里的春风柔柔,将稀稀落落的飘雪打进廊下的灯罩上。透过灯光,能将飘雪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是放大的一粒粒尘埃,寻找可以依附的东西。
她呢她能依附什么
感觉自己就是命运驱使下的一粒棋子,离开了所爱,放弃了追求,容身这乱世纷争中摸爬滚打,争斗,算计,谋权,夺利,利用,猜忌,杀生。即使有一日她达到了目的,得到了所要,可那真的就是自己所要依附的东西吗
若不是,这随波逐流的结果,无论好坏,又有何意义
难道就因为责任吗
被责任束缚的身心,就是她穿越到这个时空来的意义吗
殿内,梨子服侍着姜离王躺下,不明的问道:“世子已锋芒显露,大王难道真的不打算告诉她吗”
姜离王望着帐顶,叹声道:“男儿奈何生做女儿身,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非她所要。她已被姜离束缚,我不希望那个秘密再成为绑架她的枷锁。一切,都顺其自然吧!那个秘密,咱们就将它带进坟墓去吧!”
“老奴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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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君悦在前去见公孙展之前,年有为先来了,说是又出了桩命案。
这次,死的是王家的下人。手法和前两次,一样。
几天时间,出了三桩命案,赋城人心惶惶,尤其是公孙两家。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两家在争斗,在报复。
君悦出宫时,改了主意,不去茶楼,而是去了刑司。顺便吩咐年有为,去把公孙展也叫到刑司去。
到了刑司门口时,却见一个戴着面纱身着紫衫的女子正提着个食盒,跟门口的牢吏不知在说什么。
君悦眉头一皱,上前去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霓裳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见是她,于是忙曲身礼道:“世子,我想去看看林......不是,是公孙姑娘,我带了她最喜欢吃的南瓜饼。就一会,我不会久留的。”
正在君悦犹豫时,身后传来声音:“就让她进去吧!”
君悦回过头来看了一身红装的公孙展一眼,没再说什么,扔了一句“那就进来吧”,然后提步进了刑司。
当初她进刑司看兰若先,还要交探监费。如今她大摇大摆的进来,谁敢管她要钱。
大牢一如既往的脏臭,昏暗,阴森,刑讯的墙上挂满了斧头,锁链,夹板之类的刑具,一旁有篝火,烧着铁板,中央有水缸,水染成血红色。
到了半路时,霓裳和他们就分开了。君悦和公孙展去停尸房,霓裳去探望公孙倩。
停尸房中吕济生正在听着仵作的验尸结果,偶然看到这两位进来,不免讶异。
“牢房脏臭,世子怎么来了”吕济生迎道。
君悦摆手,“无妨。”看向他身边的尸体,皱眉。“昨晚死的人是他”
躺在石板上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上元节那晚死在鄞河岸上的男人,吕济生的手下。
吕济生忙道:“不是,昨晚的尸体在这边。”说着,抬手示意两人跟过去。
君悦再瞥了床上的尸体两眼,提步跟上。
和前两起案子一样,尸体十分恐怖。
吕济生道:“尸体也是被肢解。但不同的是,前两起案子的尸体,切口十分平整,说明凶手非常有力,或者武功
七章 合作
君悦走出了停尸房,到分叉路口时脚步顿了会,想了想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往关押犯人的方向而去。
阴暗的牢房里,空气混浊,腥味浓重。
君悦没有靠近,站在通道的拐角处,透过墙两边的火光,模模糊糊能看到里面的情况,隐隐约约听到人说话的声音。
“没想到,我进到这里来,见到的第一个外人会是你。”
公孙倩的声音沙哑,像破了风的风箱,呼呼咽咽的。她衣裳破败,蓬头垢面,伤痕累累,连坐着的力气都没有。
霓裳道:“你是我朋友,我自然要来看看你。你说说你,报仇的方式有很多,为了杀个人,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呵!”公孙倩嘲讽一笑,“不值得啊!可事已至此,不值得又能如何。以前我父亲常跟我说,在这姜离之内,我们公孙家谁都不用怕,却原来也不过是在骗我而已。
到了这里我才明白,姓公孙,和姓张行李,其实没什么两样。做过的坏事,杀过的人,欠下的债,终究是要还的,早晚而已。”
君悦静静听着,公孙倩能在临死前顿悟,于她来说也算是一种救赎。
霓裳吸了口重气,压下胸中情绪,低下头来,打开食盒道:“我给你带来了你爱吃的南瓜饼。”
“南瓜饼啊!”公孙倩喃喃。
霓裳将一块南瓜饼递到她面前,公孙倩伸过满是血痕的右手,颤抖的接过。
以前觉得这是贱民才吃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可是现在看着,那黄橙橙的颜色鲜亮极了,倒是自己这双手,配不上它了。
她咬了一口,咀嚼着咽下。“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喜欢吃这南瓜饼。我说我喜欢吃,那是骗你的,你每次辛辛苦苦让我带回去的,我都给了下人。”
霓裳显然很惊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公孙倩呵的又讽笑了声,“如今,我却觉得,这南瓜饼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说完又咬了一大口,咀嚼吞下,再咬一大口。
吃完一个,她问道:“我那么对你,你为何不恨我呢”
霓裳淡淡一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应该恨你的。但是听说了你的故事后,却又恨不起来。”
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公孙倩倒是释然,“你可真是个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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