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因为意外小插曲的缘故,亨利与米拉到来的时候来客的安检已经快要结束了。他们刚刚走来就正好前面的人被放通行,戴着有华丽羽饰头盔的军官抬起脸来瞥了一眼亨利,他皱了皱眉显得有些不悦,但贤者紧接着递上的由玛格丽特书写的文书又使得他的眉头重新舒展了开来。
“原来是西海岸的佣兵,护送任务是吧。欢迎来到波鲁萨罗,刀剑类武器在镇上行走时是不被允许明着佩带的。要防身的话只能带匕首,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种和平的小镇你们也不会需要哈哈。”‘亨利’这个极具西海岸风格的名字,加之以货真价实的帕尔尼拉城主府印章,显然令军官大大地松了口气,他轻快地在纸张上写下了二人的姓名和到达日期还有所为何事,就摆了摆手示意后方的人放行。
“看来情况确实有点复杂。”注意到了对方神情的洛安少女在走出了港口的大门以后开口这样说着。贤者点了点头,名为咖莱瓦的年轻人口中所说的“一个一个都——”这个说法,加之以守门的军官看到是高大的北方人佣兵就不高兴的模样,隐约透露出这座小镇之中正在发生着一些什么。
苏奥米尔王国如今算是帕德罗西帝国的附属国,两国有商业交流往来,相较起其它关系尴尬的邻居而言整体上算是和平的邻国。但这种关系仅仅只是近代的事情。
虽不算如雷贯耳,但在相当一部分人记忆当中存在的苏奥米尔战士的名声,是由拉曼人的鲜血与尸骸构筑起来的。
早在拉曼帝国崛起之初,这些顽强的北方人就一直是东海岸统一事业当中,最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苏奥米尔语是世界上最难学的语言。
作为一种黏着语,它没有非常逻辑性和系统性的语法,而是以堆积词汇与进行单词变体来表达自己的意思。就算是发音类似的词汇,只要一个浊音没搞对那么你说出这句话的意思就会完全不同。
拉曼人有一个嘲笑苏奥米尔人的笑话说的是一位苏奥米尔领主在另一位领主的诞辰上题字,结果忘记写上逗号,导致原本的“我祝福你”变成了“我诅咒你”,进而令两处领地从此变成世仇。
这样的讽刺性笑话多多少少也表现出了语言的学习难度,加之以历史源远流长,很多苏奥米尔词汇的发音甚至与巫师的古语是一致的,也就令外人想要学习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而也正像他们所使用的语言,这个北地民族的性情也如永久的冻土一般,顽强到甚至于可以说是顽固。
在整个东海岸原本如西海岸一般多姿多彩的民族和地区都被拉曼人所征服,本土文化被驱逐被取代最终为这“拉曼毒药”所同化,所有人都开始说只是口音有所不同的拉曼语的现代。只有这些人高马大的北方人,仍旧说着与整个东海岸其它地区格格不入的古怪语言,遵守着与拉曼人完全不同的生活传统。
地广人稀的苏奥米尔,不论战士作为个体再如何善于奋战,总体上永远都还是会败给国力强盛的拉曼人。他们的历史当中说是充满了降伏与挫败也并不为过,而如今更是连独立的国家地位都并不存在,如我们的洛安少女所出生的亚文内拉过去一般,是依附于另一个国家的附属国。
但即便如此,正如阳光无法彻底驱散北国的冰天雪地。
内心深处,拉曼人也从未真正征服苏奥米尔。
这块土地是帝国的心结,历史上不知有多少位拉曼皇帝临终之时是望着北方咽下最后一口气的。而若非有苏奥米尔存在,只怕拉曼人也早就完成了东海岸统一的大业,向着西海岸探出脚步。
如此的历史渊源,加之以道听途说的各种细节,联系到帕尔尼拉遭受袭击的事实——
只怕这些归乡的大剑剑士,并不仅仅只是浪子回头这么简单。
领航员亚历山德罗说过的话语,越来越像是一则深刻入骨的预言。刚刚才踏上这片土地,亨利却也已经能够感受到。
有个暴风,正在以他为中心点缓缓形成。
小镇中的人们投来了异样的目光,只是在看到同行的米拉还有穿着贵族马衣的小独角兽时大部分人才松了口气。他们继续往前前进着,一路望着招牌,想要找到一间旅店可以休息。
一个多月的海上颠簸回归到陆地以后很多人立刻两腿发软,前面走出的不少旅人都忽然地拄着墙壁开始呕吐起来。刚下船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到了这会儿他们忽然觉得远处的地平线有点模糊,然后紧接着双脚就不受控制地歪扭,而五脏六腑则是都翻腾了起来。
人们只听说过晕船,却极少有人知道还会晕陆地。
不论如何,先找个地点休息一下补充各种补给品,显然才是正确的选择。
常有来往客人的小镇旅馆业都会相当发达,一层是餐厅酒馆这种事情几乎已经是世界范围内的标配。而在亨利与米拉带着马儿靠近到这座名为极光旅店的小旅馆面前时,在门外等候着的一个少年立刻飞快地跑了过来。
米拉本来以为对方会要主动过来接过马缰引领马匹到马厩去,结果少年直接越过了她伸出的手跑到后面盯着小独角兽目不转睛。
“呃——”洛安少女愣在了原地,她开始有些担心对方会不会发现一些什么蹊跷,但也正是这个时候门口那边忽然响起了一个女性的声音:“伊尔马力,你在做些什么,别对客人没礼貌。”她这样说着,而少年沉默地垂下了头,然后过来一把抢过了米拉手中的缰绳。
“乖马儿乖马儿,这边来。”他小小声地用拉曼语这样说着,轻柔的语调加之以前面的举止显然是一个爱马之人。洛安少女与贤者对视了一眼,后者耸了耸肩。
“跟他去吧。”她紧接着对犹豫在原地的小独角兽小声地说了一句,聪明的小家伙顺从地过来磨蹭了一下米拉,然后就随着少年一并走向了马厩。
“那可是贵族大人的马,伊尔马力,好好照料,别给你妈妈我闯祸!”从外貌以及她儿子名字上分析显然是苏奥米尔人的这名妇女,喊话用的却是拉曼语。一方面与这座小镇独特的文化有关,另一方面,却也显然是一种作态,故意用客人懂得的语言来训斥自己的儿子,以让人明白她对此十分重视的事实。
“两位佣兵大人,这位是,苏奥米尔人”她转向了两个人——尤其是贤者,语气试探之中略带保留,显然也与近日来的这些复杂情况有所联系。
“要一个双人房。”亨利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用标准的拉曼语回复。妇女立刻点了点头,而后贤者示意米拉去付住店的钱,就朝着马厩走去,准备把行李先卸下来待到楼上的房间。
穿着软底皮鞋的亨利在泥土地上走起来悄然无声,而他来到旅店旁边的马厩时,那名旅店家的少年正在试图伸手取下小独角兽头上的马头盔。
“太过旺盛的好奇心,可是会引来灾难的。”贤者用平稳的语调在他的身后这样说道。“呀——”少年吓得发出了女孩似的尖叫,然后捂着胸口退后了好几步满脸煞白:“我、我就是看它可能戴着累了——”
“你喜欢马对吧。”亨利挑了挑眉毛,而少年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
“这是一位任性的贵族小姐委托我们运的她的爱马。”远在帕尔尼拉正在书写着什么的玛格丽特忽然打了个喷嚏,鹅毛笔在纸张上留下了重重的痕迹,她皱着眉把它揉成了一团丢到地上加入到了那些纸团堆之中。
“这里也是有佣兵工会的,理论上来说护送目标我们是可以待到工会托管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亨利这样说着,而少年发出了:“啊——”的一声,紧接着再度小鸡啄米似地狂点头。
“我会好好照顾的,这么漂亮的马儿,您放心,我不会对它再动手动脚了。”
“就好。”贤者这样说着,然后将二人的行李从马背上取下来,单手提着就朝着旅馆那边走去。
“先吃点东西还是”已经订好房间的米拉用右手食指勾着房门钥匙转着圈同时回过头开口问道,拿着两人行李的亨利摇了摇头:“还早,先去把需要的物资买好吧。”他说着,而洛安少女点了点头,紧接着把钥匙抛了过来。
将护甲和武器都放在房间里头然后锁好,都只带着一把短匕首还有随身的皮包,两人在问了一句老板娘关于杂货店和铁匠铺的所在以后就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盛夏的波鲁萨罗早晨十点钟左右天气暖和怡人,两人只穿着轻质亚麻衬衣配合轻薄羊毛小马甲和同样是亚麻做成的贴身长裤,系着的细腰带是定做板甲衣附带的赠品,用黄铜装饰的两条腰带一红一蓝,显得相当有档次。
&n
第一百一十六节:冲突
因定做的衣物需要时间来裁剪与缝制的缘故,亨利和米拉在波鲁萨罗得多停留差不多一周左右。
虽说如此,他们实际上也闲不下来。上午买好到手的东西先放到了旅店的房间之中,在午饭过后两人就先步行前往本地的佣兵工会所在,进行登记,顺带看一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任务。
旅行处处都需要花钱,不论是餐费、住宿费还是交通用的费用累积起来都不算少,再加上各种工具物资所需要的消耗,没有钱万事不通。
尽管明面上他们现在是身处任务状态之中的,但佣兵工会也从来都没有禁止佣兵接受任务的数量。只是在接受任务的时候会建议佣兵们量力而行,而至于那些人心不足蛇吞象,接取了挂牌任务最后无力完成导致违约了的人。
只能说。
在哪里的贫民窟亦或者是某艘大型商船的最底层,你总能找到这种对自己昔日荣光念念不忘,颓废丧气的男人。
佣兵工会从来就不是一个慈善组织,这一点我们已经提过无数次。
许多许多年前一群投机取巧者想出了一个天才主意——制造业会随着社会进步普及开来而难以盈利,甚至被淘汰。畜牧和耕作非常看大自然的脸色。一切的行业细细想来都难以长久——可有一种东西并非如此。
战争。
自远古时期一直至今,它都不会消去,而且看起来也会继续伴随人类的历史走下去。既然战争是如此近乎永恒的一个题材,那做这一门生意的话显然也不会是个坏选择。
于夹缝之间挣扎求生如今在整个里加尔世界开花结果的佣兵工会,被许多人视为煽动战争者,一切罪恶的源头,但许多人依赖它而生存也是不争的事实。
也许因为立场的缘故这样说会显得有些不客观,但单从洛安少女自身的感受而言,在长期旅行并且与各大势力都有过接触以后,她对佣兵工会反而是恶感最少的。
工会是一个利益组织,一个贩卖死亡与战争的利益组织。
顶尖的文人墨客对它十分不齿,古往今来嘲讽佣兵和佣兵工会是蝗虫或是鼠患所到之处一片狼藉脏污的文章和诗歌数不胜数——而事实也确实是如此,佣兵工会官方还有在工会挂牌的佣兵干过的勾当有一些脏得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记录。
亨利与米拉算是在这其中特立独行的类型,二人总是倾向于挑护卫任务来做。这种类型的任务实际上大部分的佣兵尤其是三五成团的并不喜欢,因为它的回报较少,而且风险是不稳定的。
除却资历更加年轻的狩猎佣兵以外,佣兵工会的立身之本,那些战争佣兵们,最喜欢的任务类型通常是贵族老爷发布的“去教训一下某某不服管教的村落”这一类剿灭型的任务。
这种任务不需要考虑太多,除了杀或者被杀以外没有其它什么细节,而且通常回报十足,除了任务所得以外还能肆意掳掠。
肮脏黑暗,这样的词汇确实是无论如何都甩不掉的。
但它至少没有给自己贴金。
工会就是为了利益,一切都摆明了是为了利益。
佣兵们加入这其中不是为了荣耀、骄傲、国家、民族和信仰,只是来赚钱。
他们提供技能,工会提供交流沟通的渠道,让这些原本名不见经传的人拥有一个可以被人委托的平台,双方各取所需。
光这一点而言,要比起那些以狂热感染他人,以宗教或者是国家与民族的旗号煽动战争,利用他人去卖命而自己坐享其成的上流社会人士,以及他们所创立的势力与组织好上许多。
若要整理语言找出来这种“相对更好”结论的由来的话,想必归根结底还是在于“可选择的自由”这个原因上面。
如我们的贤者与洛安少女二人,亦或者是过去邂逅过的许多人一般,你在加入公会成为认证佣兵以后,可以主观地挑选自己想要选择的任务倾向。
不愿与人为敌者可以成为狩猎佣兵,即便是更多地在人类社会当中行走的人,也可以选择各种运输以及护送倾向的任务,而非直接的屠杀与战斗。
这种选择的自由是其它势力所难以给予的。
人类善于以貌取人,在了解对方之前以肤色、语言、文化就做出了一个刻板的印象。这种惯性思维的经验学思考有它自己的益处,但当某地发生了与民族感情又或者是宗教信仰相关的大事件之时,夹杂在狂热的人群当中,你极少有能够做出选择的机会。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若不加入潮流之中前进,你就会成为它路上的绊脚石,被席卷冲刷淹没在势不可挡的潮流之中。
尽管佣兵们也仍旧会有这种问题,终归甩不掉自己的血脉与出身。但他们至少还有一个选择的自由。
前往工会的流程乏善可陈,在熟练地完成了登记并且看了一圈发现并没有什么合适的任务以后,两人决定在城镇当中闲逛一下。
并非没有任务,而是没有合适的任务。
贤者因此眉头微微皱起了少许。
作为帕德罗西与苏奥米尔的交接点,又是一个港口,波鲁萨罗工会挂板上的常客自然少不了各种护送类的任务。米拉和亨利登记完前去查看的时候也仍旧还是有不少,从个体商人和旅客凑团想要雇佣一些下级佣兵结伴旅行的,到大型商团颁布的有级别限定要求的大型任务。发布者、金额、需求人数还有目的地都各式各样,只有一个地方是共通的——
它们都是南下的。
北上的任务,一个都没有。
这自然不可能是巧合,事实上甚至都不需要向工作人员打听。当亨利走到柜台前面的时候,抬头看见他工作人员就主动开口说:“去苏奥米尔的任务已经没了哦——”
然后接过玛格丽特的书文,看到贤者的名字以后他又止住了自己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很显然有些什么东西正在发生。
怀揣着这样的心事,两人在波鲁萨罗当中闲逛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墨水的香气引诱着来到了一间印刷房的面前。
与高度发达的南境抑或帕尔尼拉这种商业都市不同,波鲁萨罗的书本是直接从印刷坊当中出来的,没有装潢华丽的书店来供你选择。
印刷坊通常还兼顾造纸的功能。
从宽敞的入口进来,左侧的地方是一个石质水槽,里头浸泡着造纸用的植物纤维,已经泡了许久软烂的纤维飘散在水中,让整个水槽看起来像是装满了牛奶一样有一股浓浓的白色。
工人使用细网筛子捞出原纸,叠成一叠之后再放到带摇杆的木制压力机下面榨干水分,彻底阴干以后就变成了可用的纸张。
和二人住的旅店一样,波鲁萨罗的这个印刷坊也是由一家人运营的。负责造纸方面的是他们家的长女,一位脸上有些雀斑,二十多岁的女性,头上扎着头巾以避免长发影响到工作。干力气活的则是他家的女婿或者长子,除此之外还有打下手的二女儿,年纪大约**岁,但干起活来手脚麻利。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