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不论是哪一个种族,多么强大,都始终会面临生老病死。”她伸出手去扶了一下旁边的树木,分明还挺立着但树皮却已经自然地开始剥落,这便是已然生机全无的证明。
“当死亡降临的时候,生物会本能地开始逃离。”
“我可问你们,在这进入森林后如此多的日日夜夜,可曾听过虫儿飞舞,鸟儿鸣叫,野兽跑动。”
“它们不尽是死了,大部分都在感受到危机以后,就本能地逃开了。”
“保存性命,自保,并且存活下去,产生后代。”
“这是即便连虫豸都会做的事情。”
“那么生命的意义就仅限于此了吗,它的本质就仅仅只是单纯的延续了吗。”
“这是一个,我没有答案的问题。”奥尔诺摇了摇头,而所有人不论站着坐着,皆是安静地倾听她的叙说。
“魔法师是以好奇作为天性,探索作为职责的一个职业。但不论我如何熟识那些古老晦涩的咒语,不论我有多了解如何调动这地脉当中的天然魔力,始终,我无法理解生命本身到底是为何物。”
“我无法理解为何你们人类当中会有如此众多的不同,哪怕是在完全相同的家庭条件下成长的兄弟姐妹,都会有截然不同的生命轨迹。”
“我也无法理解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巨大鸿沟。”
“我不明白生命本身到底是如何诞生的,尽管我明白如何使一个有机体动起来,但我即便再如何浅薄无知也明白那与真正被赋予了生命是有极大区别的。”
“但感谢一切,我身为女儿之身。”
“所以我得以明白孕育生命到底是一种如何的感受。”她轻按着自己的小腹,而佣兵当中开始出现了一些些的骚乱——这事情之前并未完全说明,直至此刻奥尔诺才打算彻底摊牌。
阿道佛斯转过头看向了亨利和米拉,他从神情上判断得出贤者和洛安少女早已得知这件事情。想来他们那批人当中应当也有许多人如此,但若换了自己在那个位置上,为大局着想,必然也会将消息掩埋下来。
骚动开始出现了,平均年龄超过40的这些人都是经过社会磨砺的老手。这个精灵会在这种时候提及孕育生命的事情,加上与精灵族相关的一些知识,他们开始有了些些的猜测,而奥尔诺则是抬起了头,一脸平静地说道:
“魔女是我的孩子。”
“你这该死的。”“我就知道。”“好端端的精灵怎么会跟人类混在一起,我就知道有鬼。”“该死的,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吗——”
“住嘴!”
“她没有任何恶意,那只是,只是爱!”反驳的声音源自我们的洛安少女,但她孤立无援,历经血战对魔女的仇恨极为深刻的众人情绪迎来了彻底的爆发。
一路艰辛,光是赶路已经足够痛苦了,在前日遭遇地龙以后他们还总计损失了超过三十七名同伴。
奥尔诺会选在这个时间点挑明一切也是这个原因,魔女善于攻破人心的弱点,这件事在战斗之前由她亲口说出,要比在战局巅峰之时被魔女挑开,造成的影响和伤害更小一些。
至少现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他们还有时间来缓冲平息众人的情绪,控制住局势,做好迎战的准备。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剔除了不稳定因素之后的事。
“爱也不是理由。”一个预料之中的声音在预料之中的那部分人里头响了起来。
“你触犯了神明的领域,魔法师,你的不敬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太多的灾难。”贤者都不需要看过去,仅仅听话语的内容和说话的语气就能够明白,这是阿道佛斯麾下的一名圣骑士。
“”米拉抬起头看向了他,亨利一脸平静,她接着又看向了奥尔诺和艾莉卡,甚至是阿道佛斯,他们几人都一脸对此早有预料的模样。
狂热的宗教分子,大抵从古至今都是不会变化的。
“以神之名,你将被吾剑制裁,魔女之母。”圣骑士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用古拉曼语念叨着祷文向她冲来。
他气势汹汹披风猎猎作响。
但精灵只是动了一下手指,一股强大的风压就把站姿不稳的骑士给吹得摔倒在了地上。
“我奉劝你还是别爬起来。”抱着手臂的亨利一字一句。“切——”仅仅细微动作就意识到不敌的圣骑士咂了咂舌,在瞥了一眼自己的队长阿道佛斯不为所动以后,他恨恨地撇开了头,而他的同伴上来左右扶起了他。
“神明的领域,是吗”奥尔诺饶有兴致地环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类——除了极少数以外,他们的表情都带着明显或是深深隐蔽的嫌恶和鄙视、抑或仇恨。她轻轻地呼了口气,双眼当中的蓝色光辉缓缓散尽,重新将篝火橘黄色的光芒映入其中。
“是的,你这渎神的精灵。”收回长剑的圣骑士虽被挫败但口头上却仍不退缩。
“谁的神明”她反问,这话语就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刺一样,忽然就使得圣骑士说不出话来。
“精灵的神明万物的神明”
“人类的神明,对吧。”她轻轻地笑着,外表虽然稚嫩,但这笑容却给人一种成熟的睿智感。
“自大、自负、不可一世。”
“这些词,我都是从你们人类的语言当中学来的。”
“在你们人类的文化当中,认为人这种生物,是最特别的。”
“因为唯有人会有意识地开始想要追寻生命的意义。”
“不似其它,用你们的话来说。”她望了一眼这个圣骑士:“下等物种。仅仅只依靠本能。”
“人类是高贵的,所以自然必须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由来。”
“所以白色教会诞生了,宣扬人类是唯一一种由神明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出来的生物,是神的孩子,唯有人类的神有这个资格来创造生命。”她扫过了那个气势汹汹的圣骑士,看向了阿道佛斯,后者沉默地别过了脸,避免视线相交。
“你们总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这世上唯有自己是有感知的生灵。”
“而在后来即便是与其他种族相遇并且产生了沟通,明白我们不仅仅是存在于异教徒口中的传说,教会也曾一度否定我们的存在,甚至创办了所谓的教廷特殊武装。”
“如今已经撤销建制的第一分部,过去可是大名鼎鼎的异端剿灭部队。不单是人类当中的异教徒,还有任何不属于‘伟大神明造物’的其他种族——哪怕我们是如此地相似。”
“可现在你就站在这儿,开始来指责我是触犯了神明的领域”
“愚昧无知的小儿!”
“是谁给予你的权力对我的做法指手画脚的,当你面对黑暗的时候你所信奉的神明可曾现身!”“咚——!”奥尔诺用魔杖顿了一下地面,魔力波扩散开来使得火焰都几近熄灭。
“锵——”圣骑士们齐刷刷拔出了长剑,但阿道佛斯伸出了手拦住了他们。
“进入正题吧。”沉默许久以后,他开口主动说道。
“”米拉望了一眼亨利,奥尔诺的做法不知为何令她想起之前贤者与阿道佛斯之间的交锋——狂信徒真是一个不好打交道的群体,女孩在心中这样想着,而奥尔诺退后了几步,旁边的人类魔法导师卡米洛也走到了正中央。
“总、总之——”在众人的目光下卡米洛冒出了一些冷汗,他用自己宽阔的袖子擦了擦额头,然后接过了话茬,为曝光了这件事情之后站在风口浪尖的奥尔诺分散一些压力。
卡米洛咽了咽口水:“过程部分我们就先省略了,奥尔诺小姐——女士,在悲痛之中,呃,做出来的举动——我们暂且不讨论正确与否,只从魔法师的学术角度来进行。”
“探讨。”他说道。
“生命,是一个,精密的。”
“机械。”
“外行人可能觉得元素魔法师的一个火球就妙不可言,而在入门学徒那贫瘠的想象力当中,那些简单明了的魔法书籍也仿佛是听天书一样。可这真的就没有什么难度。”卡米洛摇了摇头:“玄乎其神的火球术其实无非就是两个关键要素,形状。”
“和热。”
“正如其它绝大多数的魔法一般,它涉及到关于对能量掌控方面的知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卡米洛转过头,发现米拉的小白眉毛都快扭在了一起:“噢,我亲爱的佣兵小姐。意思就是,魔法和你,和我,和这里的各位都是。”
“一样的。”
“你肚子饿的时候需要吃饭,而吃下去的东西就会转换成力气,转换成能量。”“噢——!”
“而魔法也是如此!”
“只是它不能依靠食物来提供能量,你得掌握正确的咒语和调动魔力的。”“方式。”“让正确的魔力在正确的时机进入正确的地点。”“想象一个有十多条触手和七八个不停张合嘴巴的宝宝吧——我知道这很可怕——你避开那些触手找到一个正确的嘴巴把东西给喂进去,才能使得魔法成功地。”
“施展。”
“听起来是足够复杂了对吧,可这复杂程度远不及生命本身之一二。”
“生命相关
第八十九节:淡淡苦味
“我做的,是错的吗。”她说。
句式像是疑问句,但却又不带着疑问的语气,仿佛自己已有了答案。
她是对着亨利说的,贤者没有隐藏自己的动静,他站在洛安少女的身后,倚着树,沉默不言。
“在他们看来,就是错的吧。”米拉垂着头,淡淡的月光透过乌云洒下来,使得她的一头白发有一种蓝色的轮廓。
“这件事情是奥尔诺引起的,我知道。”
“魔女造成了多大的威胁,我也知道。”
“我们应该消灭她,我们应该把这一切解决掉,甚至就连奥尔诺自己也觉得,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是好事。”
“我是不是在乱发脾气”
“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说话的那个样子。”
“那就是正义吗,老师。”
“那就是正义吗”
“那就是对的事情吗”
“这种事情我不懂啊!”
“她明明,那明明,她明明是为了让一切变好。人相信事情会变好有错吗,只是为了一切变好而努力是一种罪吗。只因为结果变成了这样的一场灾难就应该否定初衷的美好吗”
“那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美好的事物啊!”
“我是不是很幼稚,在乱发脾气。”
“和以前一模一样,幼稚不谙世事。”
“我以为这几年的冒险让我进步了,可我还是一样幼稚天真吗,就跟最初和你相遇的时候,想要救下那个乞讨的女孩一样。”
“看不到背后的真相,只能做出肤浅的表面的结论,是这样的吗。”
“但我就是觉得,这样是。”她忽然像是卡着喉咙一样,捂着胸口弯下了腰,半晌才颤抖着声音说道:“这样是,不对的。”
“这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就连她自己都认为这是一场灾难。母亲和孩子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拼尽全力祈求美好为了获得幸福而努力不应该得来这样的结果。”
“这个世上,是不是没有神明的,老师。”
“我有些明白那个圣骑士对奥尔诺说什么神明的领域的时候,她为什么会愤怒。”
“如果有神明,那么祂为什么会让这一切发生。如果有神明,那么当人们需要的时候,当人们拼命祈祷的时候,祂又在哪里。”
“如果不是孤立无援,她也不会选择”
“因为绝望,因为只剩下这最后的一根稻草只能靠自己的力量紧紧抓住。因为希冀着美好的未来,所以到头来一切变成了不可饶恕的灾祸。而直到这个时刻那从未露面的神明之名才被提起,以神明的名义谴责她——”
“这就是,正义吗”
“我不懂啊”
“在我小时候,在和你相遇之前。”
“村里有人偷了,罗德里克家里的东西。”
“一个面包。”
“那个人并不是惯犯,是个很善良的少年,很好的人。只是为了家里饿着肚子的妹妹,才不得不作出这种事。”
“罗德里克家里并不缺那一个面包,他们经常把吃不完的东西就随意倒掉。即便被弄脏了也宁可自己放火烧掉,不愿意施舍给穷人。”
“他甚至,不是在他们家里偷的。仅仅只是趁罗德里克家的佣人离开的短暂片刻,从他们预定要丢掉的那个篮子里,偷了一个烧黑的,成色不好被嫌弃的面包。”
“但没有人听他的,没有人同情他,也没有任何人想过要去改变这一切。”
“他们砍掉了他的手,说这就是小偷应得的下场。”
“然后再没有人在乎过他曾经的善良,就算是外来的猎人和佣兵,只要看到脏兮兮的他那没有手掌的手,就知道这是个小偷,然后对他毒打一顿。”
“就连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只要看到他,就会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吐口水,丢泥巴。”
“然后大人还会夸他们做的对,打小偷就是正义。”
“一个人只要做过一件错事,这个烙印就会一辈子跟在他的身上,甚至在最后连作为人的资格都没有。”
“我甚至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因为人们只管他叫做小偷。”
“他是人啊!”
“是活着的人啊!”
“为什么他们可以做到这样,为什么他们可以”
“可以把这种事情,视为理所当然,视为正义呢。”
米拉蹲了下来,她抱着自己的膝盖,亨利走到了旁边,站在月光下,依然一言不发。
“魔女是很大的威胁,我知道。”
猜你喜欢